“好了,可以了。”
银针定在空中几秒后落下,桑淮冷淡的声音响起白雾褪去露出他那张苍白的脸,颈部溢出的血在瞬间愈合了。
月洞门前国师一袭紫袍抱胸站立着,他的身后一群侍卫整齐迅速的赶来围住了这一方小院。
桑淮几步上前纤细的手指攀上施瑾的脖颈,冰凉的触感让他不禁身子一抖,袖中伸出一节绸带缠住他的脖子简单的为他止住血。
施瑾欲抬起的手放下垂眸不看他。
“抱歉,方才多有冒犯。”
收手时指尖无意触碰到施瑾散落的碎发,或许是太过敏感仅仅无意的接触都能激起一层回忆的浪花。
桑淮退至朝阳的身边二人短暂的目光交汇了一会儿看向施瑾。
此时施瑾方才看清院中的景象那几个黑衣人倒在血泊之中,还有几个没有明显外伤嘴向外流血……
“大人,还剩的那几个人也都咬舌自尽了。”
侍卫低头行礼向朝阳汇报着,朝他递上搜查到的物品。
青年人捏着一个雕刻精致木棒仔细端详着似是不经意的随口提问。
“施公子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施瑾弯腰行了礼答道:“草民本无意冒犯,只是在宴席上被酒气熏的迷糊出来透透气罢了。”
“原是如此。”
朝阳放下木棒又拿起侍卫抬上来的物件。
“施公子小小年纪,心思倒是不少啊”朝阳轻笑一声向施瑾展示着令牌。
施瑾愣了一瞬随即跪了下来,令牌上面大大的“施”字格外亮眼。
“还请国师大人明鉴!”
无论如何,既然朝阳已经亮出了牌子了即使他已经看出这是个明显的陷害施府也得有个合理的解释。
施瑾双手撑地额头紧贴着手背,尽量让语气听着平稳:“草民本是无意闯入却不知这些江湖刺客在此埋伏,他们出现的突然草民一时间也未能明白他们此行的目标为何。好在……沉”
少年顿了一瞬,轻咳了声才继续道。
“好在沉云上仙在此草民才不至于命丧于此。”
施瑾说的真情实意空气似乎静默了半晌没有人声,一滴冷汗从额头落下他闭了闭眼等待朝阳开口。
在强大的威压下呼吸都显得格外困难,吐气时都只能放轻放慢。
“呵,这么紧张做甚么,本座还未说要降罪于你。”
看不见上位者的姿态头顶留下傲慢与鄙视的笑声。
“草民不敢擅自揣测大人的心思。”
身侧一道身影走过,头顶传来纸张展开的声音。
“施公子可谓是我们即朝有名的‘才子’啊,你似乎也有动机。”
才子这两个字刻意咬字很重,状似开玩笑的口吻却压的人喘不过气。
“草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出于报复心理呢?”
“您说的是?”
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但还是不太相信是这个理由。
“因为没成功成为沉云上仙的弟子惹得你沦为……即朝城的笑柄?”
念到后面甚至是朝阳都有些迟疑,头顶传来两声咳嗽,“所以你要杀了沉云……上仙。”
……
好,荒缪。
他的唇边扬起一个弧度悠闲的解释道:
“且不说我能不能成为沉云上仙的弟子,就报复这而言这些江湖侠客怎么会是沉云上仙的对手,这么做莫过于以卵击石。”
“再说因为这件小事沦为笑柄这个事。”
低着头的少年轻笑了声吐出口浊气。
“城中早就传遍了施府二少爷是个失心疯,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竟然要去修仙?”
“早便是笑柄了。”
……
“额——”
“嗯——”
两道声音接连响起就像是在加密通话一般。
少年像是视死如归般闭上眼吐出压制的气体终于可以舒畅呼吸了。
习武之人向来灵敏,更何况是这两位曾经的‘神’。
“咳咳,‘今夜戌时,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这是什么?”
那张信纸飘落到少年发顶落在他面前,施瑾抬头捡起那张被折的皱巴巴的信纸仔细查看起来。
纸上就这几个字,字迹和施瑾的的确相像。信纸的边角泛着黄有被灼烧过的痕迹。
“若本座没有记错这是你的笔迹不错吧。”
“是,大人好记性。”
“这施府的令牌也是真的没错吧。”
“是。”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朝阳有点无语有些疲惫的摁了摁太阳穴冲侍卫招手,“去请施大人过来……”
“等等——”
施瑾抬头仰视着朝阳一字一句开口:“国师大人,目前事情还没有查清楚,父亲的咳疾尚未好转草民不想惊动他老人家。还请国师大人给予草民时间为自己辩解一句。”
“你还想如何为自己辩解?”
朝阳挑挑眉似乎是来了兴致。
“令牌……”
“字可以仿,令牌这东西……”
被打断施瑾愣了一下抬眸对上那人的目光,“施公子应该好好排查一下府内是否有心思不纯之人了。”
“到此为止吧。”
侧头望去这人依旧温和从容的模样,无奈的话语被说的像摇篮前哄睡孩童的母亲。
这个在施瑾被盘问时几乎不开口的男人突然插话语气是温和而无奈的,这倒显得朝阳像是闹事的这里是他的家一般。
“桑淮?!”
朝阳看着肺都要气炸了整个人红红的也不知是急的还是羞的,开始扯人衣领子感觉会直接给人家一个过肩摔。
“好了,说正事吧。”
桑淮拍开朝阳的手移步到最近的刺客边上,侍卫很自然的让开给桑淮。
“的确还是同一人所作,”桑淮垂眼扒开那人的衣领露出里面的木头,“人偶的身体构造,还挺熟悉的。”
施瑾一愣,这人莫名其妙的笑了一声。
“让他走吧。”
朝阳正色抱胸俯视着桑怀唇边挂着抹笑。
“嗯。”
桑淮的这声回答不知怎的施瑾似乎听出了失望的意味,或许是他敏感了事实如何还有待揭晓。
“忘了你还跪着,起来吧。”
似是终于想起来这人一直跪着一般,朝阳平淡的开口。
“施公子是个聪明人,想来也不会拿整个施府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开玩笑。”
朝阳在威胁他?
“今夜的事本座明天不想听到一个字。”
“是。”
他也的确有这个本事。
施瑾又给朝阳磕了一个,一位身着绿色衣裳的宫女匆匆赶来,周边的人认出她是皇帝的贴身侍女便没让侍卫拦她。
侍女朝朝阳行了一礼轻声开口:“国师大人,陛下唤您。”
无奈,朝阳回身看向桑淮只是一个眼神对方便明白了,桑淮冲他眨了眨眼示意对方安心。
朝阳目光落下还跪着的施瑾身上。
“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施公子也不要在后院逗留了。”
施瑾起身冲他拱拱手转身退下。
……
回到宴会大厅时,侍卫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少爷,老爷刚刚喝了几杯有些醉了,左右寻不着您便命小的留在此处等候。”
算算时间施瑾离开的的确有些久了,少年点点头,“爹他先回去了?”
“是的。”
走了正好,少年思索片刻低垂着眸子温声话锋一转,“正好,我与吴兄约好了教习武术我晚点再回去。”
施瑾抬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目光向周围扫转着。
男人胸前抱着把剑高大的身子一半隐匿在黑暗中,院中的竹影摇曳他的表情看不真切。
“何时约好的?”
“益阳他人呢?”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施瑾顿了顿回答道:
“就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
身型高大的男人沉默了片刻,打量着他身上的伤口看起来并不相信。
“少爷……”
“少爷!”
说曹操曹操到,高瘦的少年人马尾飞扬额前的碎发乱飞一脸凌乱脸上却还挂着笑。
男人被他这一喊乱了思绪侧过身来也看向他。
“舒荫哥也在啊。”
益阳怀里还抱着一只小黄狗,舒荫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却只在一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嗯。”
男人回答的简洁微微的偏过头去,益阳顿了顿一脸才想起来的模样嘴巴夸张的张着贴近了舒荫。
“哎呀!对不住舒荫哥,本来是想抱来给少爷看的没想到你也在这!”
舒荫对狗毛过敏这件事是全府都知道的,这哪是对不住这是想让人带薪休假几天。
看着退到五米之外的舒荫施瑾想笑的嘴有些憋不住,遮掩着嘴轻咳了声。
舒荫算是明白了这两家伙的用意沉默地闭了闭眼,扶额说起了正事。
“如此,祝少爷练的尽兴。若老爷问起来我也会如实禀报。”
这么说对彼此都好,要是问起来了事也办完了施瑾是少爷他一个侍从少爷想去哪去哪岂是他能拦就拦下的?反正最后也和她无关。
舒荫冲施瑾拱拱手转身离开了。
“少爷,你看我做的如何!”
待舒荫一走益阳就迫不及待地和施瑾邀功。
施瑾摸了摸少年怀里的狗笑了笑,“演的太明显的,就差直接告诉舒荫我在撒谎了。”
“啊,那舒荫哥会不会告诉老爷啊。”
少年略显焦急,连带着怀里的狗都不安分开始乱动了。
“会”,施瑾故意顿了一下卖关子结果益阳抱着狗扭曲着上半身来回蹭着施瑾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那怎么办啊。”
益阳哭丧着脸差点把鼻涕抹施瑾身上,施瑾略带嫌弃的将人推开也不逗他了。
“让你不好好听你舒荫哥说话,他最后说的是如果爹他问起来”。
“那不问就没事了对吗!”
思及此,益阳又乐呵了起来对着狗又是举起又是亲的最后又担心起来了。
“你怕什么,被罚的又不是你。”
“嗯嗯……”
他的语气听起来却是委屈,放下了小狗看着它和墙角的狗妈妈团聚有些伤心。
“少爷,你身上的伤?”
施瑾摸了把脸颊上干涸的血液很轻松的笑着,“没什么,做了个入门小考核。”
他的心思难以猜测,总是这副不在乎一切的笑容。
“您见到沉云上仙了?”
“早便听闻沉云上仙与国师大人交情甚深,原来不是虚假传闻啊。”
益阳自言自语着可脸还是紧绷着,两人沉默了一会施瑾还以为他还在想问题的问法。只见那张俊俏呆萌的脸皱着斟酌了一下方才问道。
“少爷,那我们接下来去哪?”
施瑾靠着石柱目光落在稀稀拉拉离场的人中,黑眸映着明亮的灯火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当然是——去和吴兄讨教一下武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