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执着
陆卿安心下了然,“轻亦,生气了。”
将头埋在臂弯的少女没有任何反应,像根本没有注意到旁边有人。
陆卿安弯下身子戳了戳她的胳膊,刻意压低声量,现场几分神秘感,在夏轻亦耳边悄声说道,“看看这是什么。”
在下一刻果然看到了夏轻亦轻轻动了动脑袋。
从一道与衣服相隔的缝隙中,少女如玉的容颜眉目姣好,眼睛弯弯的看着她,鸦睫下一片小小的阴影,她两只手都背在身后,什么都看不到。
夏轻亦这才屈尊降贵般的把头抬起来,她昂着脑袋,看天看地,就是不去看陆卿安。
陆卿安也不强求,她把手从背后抽出,与之而来的,是手中的花灯。
那花灯用了琉璃纸包裹,纸上画了可爱的小猫张牙舞爪的扑蝴蝶画面,碧绿色坚韧的竹节做灯架。
画是陆卿安亲手画的,恍然一看,小猫像下一秒就能后脚一蹬,从画中跳出来一样。
“这样我们的轻亦晚上出门就不害怕了。”
她动作轻柔的拿展开夏轻亦的手心,将白玉的手柄放在她手中。
夏轻亦悄然握紧了提手。
“陆卿安,你不就是想甩开我吗,还来找我干嘛。”
她眼睛恶狠狠的盯着陆卿安,仿佛要吃了她一样,眸中火苗旺盛,只是眼尾似乎带着点通红的痕迹。
“怎么可能,我陪着轻亦一块去学好不好。”
夏轻亦勉强而又缓慢的点了点头,她嘟囔了一句。
“这还差不多。”
第二日一早,陆卿安和夏轻亦排排坐在炼丹炉前。
孔野云在面前口若悬河,一大堆长而繁琐的理论知识后,陆卿安已经是两眼迷离,昏昏欲睡。
“接下来,点炼丹炉。”
陆卿安闻言,拿起炼丹炉旁早就准备好的一张符。
将灵气注入在内,那张符咒瞬间燃起火苗,陆卿安第一次用,没想到着的那么快,她慌张的一甩,手忙脚乱的将它填进炉底。
四四方方的五块黑碳摆成了圆形,放在地下,一接触到火焰,变得通红,火苗不稳定的颤颤巍巍闪着,仿佛下一秒要熄灭。
孔野云看到她的操作,摇了摇头。
她一转眼就看到夏轻亦手一动,燃起一抹纯粹漂亮的金黄火苗,在她指尖停留一瞬,接着夏轻亦手腕一动,火瞬间准确又迅速的落在碳上。
火苗稳稳当当的落在精碳上,恒定的燃烧着。
孔野云眼中闪过满意。
与夏轻亦燃烧的火苗相比,陆卿安感觉自己的火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而且差点夭折在半路。
夏轻亦也看出了两者的差距,朝陆卿安得意的笑了,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接着是往炉内填药材。
陆卿安在脑中回忆,孔野云说药草要在合适的时机放入炉中,要时刻注意火候。
早一分晚一分都不行。
陆卿安一手拿着药材,一手拿着燃烧符,严谨的按照孔野云讲的来做。
直至五位药材都入炉中,丹成的那刻,她才松开紧绷的身体。
孔野云往她的炼丹炉里一看,下品清心丹。
天地玄黄四阶,由高至低,陆卿安和夏轻亦使用的是地品阶的炼丹炉。
五种药材由孔野云徒弟亲自种植,晨起浇洁净的露水,日日以灵气蕴养,无任何杂质。
结果让陆卿安练出了个下品清心丹。
孔野云怀疑把流云宗后山的野兽牵过来让它来炼,都比陆卿安做的好。
夏轻亦把五种的药材一股脑的放在炉中,就在一旁无所谓的看着,丹药成,满屋清香。
顿时房中所有人只感觉脑海清明。
上品清心丹。
虽然清心丹是最容易炼制的炼丹,但第一次就能练出上品,实属难得,堪称毛麟凤角。
孔野云登时笑得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她就知道,不枉费她和祁满梦谈的条件。
可惜这孩子不愿意当她的徒弟,不然的话,今年的丹药大会就有把握了。
她又嫌弃的看了一眼陆卿安,这人在炼丹上实在是没有天赋,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悟性这么差的人。
但没有她,夏轻亦又不愿意跟着她学炼丹。
算了算了,反正是个赠送的。
孔野云的脸上闪过千变万化的神情,短短几秒,接连有兴奋,可惜,嫌弃,无奈,认命。
陆卿安惊叹,简直像是她曾经在戏团看过的变脸一样。
下一秒,她就看到孔野云脸上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夹着嗓子对夏轻亦夸奖道,“做的真棒。”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陆卿安算是见识到了孔野云教徒弟的狂热。
早晨天还没亮,孔野云会猛拍夏轻亦的门,把她从睡梦中叫醒,让她去学炼丹,而夏轻亦被醒了之后,通常会再来到陆卿安的小院,让陆卿安和她同去。
在炼丹炉前,孔野云和夏轻亦一待就是一整天。
屁股都不带挪的。
陆卿安由衷的佩服这两个人。
她做不到,接着给夏轻亦做饭的名义,在外头趁机逛上一个时辰,她才回炼丹房。
她有时候都在想,为什么一个人一天只吃三顿饭。
陆卿安有一天真的给夏轻亦做了四顿饭,被孔野云以吃饭浪费时间给拒绝了。
到了晚上,月挂正空,陆卿安和夏轻亦才能回到自己小院。
周而复始。
后面孔野云来到翎落峰甚至首先叫的是陆卿安。
因为她发现,先叫陆卿安,还能让夏轻亦多睡一会。
陆卿安只能对此表示,这是人能干出的事?
**
一个月后。
陆卿安将手中的丹药放在炉中,扭头看向身侧夏轻亦炼丹的模样。
现在的她,正襟危坐,比起刚来这里的时候,态度端正许多。
她正低头,鼻尖嗅着手心躺着的枯褐色药材,皱着眉头,似乎在思索这是味什么药。
头发也有些散乱,看起来就是随意的扎了扎,并未仔细打理。
陆卿安便走到她身后,将发顶平分成两股,梳结成对称的环,垂挂在头侧,额前的刘海也被她竖平整,从两侧额角有一缕较长的头发而然而然的下落,长度直至下颌角,衬得她此刻乖巧万分。
陆卿安看着她的成果,满意的点点头。
又过一个月,陆卿安依旧在死磕那枚清心丹。
还在下品中挣扎。
夏轻亦已经能熟练的使用的练出中品的常见丹药。
陆卿安侧过头,看向一脸严肃正盯着炼丹炉的夏轻亦,眼中带着一股‘你如果让我不满意,我就把你干掉’的意味。
陆卿安也不怀疑她这个劲头,之前有一次,夏轻亦罕见到练出了一枚下品丹。
她当即便把那枚黑色丹药狠狠砸燃烧的正旺的火中,发出‘咚’的一声,炯炯火焰中,黑色的丹药半碳化,裂出缝隙直至丹心。
又嫌不解气,夏轻亦将丹药徒手从火中捞出来,摔在地下,被带着十足十的怒气的脚狠狠跺了半天。
等到夏轻亦挪开脚底时,那颗浑圆的丹珠,已经变成了黑色细腻的末末。
或许这就是天才的傲气吧。
陆卿安思绪闪回,心想。
她又把目光放在面前的炼丹炉上。
丹成,炉开,里头乖巧的列着一枚下品清心丹。
陆卿安熟练的把它放进药瓶中,此时药瓶里有十多枚一模一样的丹药,储物空间里,像这样的药瓶已经有两三个了。
三个月后。
陆卿安依旧在和下品清心丹对抗。
她转头看向夏轻亦,夏轻亦愣愣的盯着眼前的炼丹炉,没有眨过一次眼睛,直勾勾的看着。
她这有些偏执的态度让陆卿安一愣。
一枚丹药成,夏轻亦马不停蹄的烧了下一炉。
又是一瞬不停的盯着。
丹成,下一炉。
她的动作重复,像个毫无知觉的木偶一样。
陆卿安看的心惊。
她按住夏轻亦往炉内填药材的手,“你怎么了。”
夏轻亦甩开她的手,把那枚药材投入炉内,麻木而又焦躁的说,“陆卿安,我练不出破境丹。”
破境丹已经不在常见丹药里,一枚中品,炼制可以抵得了一些上品寻常丹药。
陆卿安知道她最近一直在练习这个。
她走在夏轻亦与炼丹炉中间,本想劝她不必这么执着,走进了才发现,季知星眼中布满血丝,像密密麻麻的红色网线,绑住了她的瞳孔。
那双曾经猫一样的机灵狡黠的眼睛,此刻黯淡偏执,唇色全无,透着残破的白,下唇布满了血痂,新伤叠旧伤,尤其是偏向唇角的地方,更为严重,此刻还在涌出血。
陆卿安当即一愣,抬起胳膊将手贴进夏轻亦的眼睛。
夏轻亦的眼皮动都不动,似乎在透过陆卿安,看着她身后的炼丹炉。
“夏轻亦,夏轻亦?”
她轻轻喊道。
夏轻亦没有任何反应。
陆卿安当即将手掌覆盖住她的眼眸,夏轻亦居然对她这样的举动也已经没有任何反应。
被遮挡住的眼睛依旧睁的大大的,眼睫毛扎在她的手心的肉,杵在那,一动不动。
丹成,炉盖发出轻轻一声响动。
夏轻亦这才像活了一般,她打掉陆卿安的胳膊,目光执着的看向炼丹炉。
那里躺着一枚不成型的丹药。
这是夏轻亦最失败的一次。
她瞪大了眼睛,缠绕在眼白上,更多的红到瘆人的血丝露了出来,虎牙死死咬住下唇,刹那间,皮肉被刺破,鲜红刺眼的血流出。
喉咙缓缓发出不成调的声音。
陆卿安当机立断的打在她的后颈。
第32章 陆卿安,你凭什么!
此刻,夏轻亦缓缓闭上那双许久未合,满是疲惫的双眼。
她鹅黄轻柔的布料贴罩在身上,整个人摇摇欲坠,身子轻飘飘的,在空中左摆右晃,如同被人抛洒在空中的纸钱,轰然向身后跌去。
陆卿安一步向前,让她的后背落在自己臂弯处。
孔野云推门而进,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陆卿安打横抱着她有史以来,教导过天资最高的弟子离开。
她皱了皱眉头,“陆卿安,你这是干什么。”
陆卿安怀中的少女唇色惨淡,唇肉模糊,凄白的小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宛若纸扎的童女,只在唇上点了红色。
她抑制不住的在心底升起怒气。
“你不是很喜欢轻亦吗,她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样子,你居然也没有发现。”
孔野云向她怀中一看,才发现夏轻亦的脸色如此瘆人。
她知道夏轻亦最近对炼丹有些勤奋,却不知道她竟然用功成这样。
陆卿安看她不说话,只是直盯着夏轻亦,她闭了闭眼睛,将自己的情绪压了下去。
她也说不出什么更重的话,这也怨她没有照顾好夏轻亦。
陆卿安直直的从孔野云身边走过,怀中的夏轻亦脚尖擦着孔野云的肩而过,落下道灰尘在她红色的肩头衣服上。
陆卿安走路速度很快,腿后的衣袍在飞起,久久不下落。
将人带回翎落峰,刚放在床上,便见夏轻亦就眼睫微颤。
嘴唇也轻轻张开,陆卿安赶忙将耳朵贴在夏轻亦的嘴边。
她的语言前言不搭后语,颇为混乱,来来回回的说着这几句话。
‘重新炼丹’,‘重新’,‘炼’几个词语来来回回的蹦。
“我要重新炼一炉丹。”
最后陆卿安拼成这样了一句话,陆卿安侧目,夏轻亦的眼睛紧闭,眼睫乱颤。
也不知道她醒了还是晕着。
不管是哪一个,陆卿安都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她伤害她自己的身体。
陆卿安轻轻的摸了摸夏轻亦的头发,取了水杯,用筷子沾了里头的水,滴在夏轻亦干裂的唇上。
好好休息休息吧。
陆卿安坐在床榻边,看着夏轻亦安静的的睡颜。
直到天色渐晚,夏轻亦皱着眉间,睁开了眼眸,她眼中的红血丝消退了一些,剩余的还是如同密密麻麻的红丝网缠在眼白上。
陆卿安扶着她坐起来,又给她喂了杯水。
“陆卿安,我是不是练废了一炉丹。”
她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问起那炉渣渣。
陆卿安看她的样子,不想欺瞒她,说实话又怕引得夏轻亦的情绪激动。
二人从小相处到大,夏轻亦从她的脸上已经明白了答案。
她将被子一掀,便是想要再去炼丹房了。
陆卿安皱着眉头,握住她的手腕,想要止住她的步伐。
夏轻亦像是感觉不到痛觉一样,一个劲的往前冲,被圈住的手腕恍若感受不到知觉,在挣扎中变得通红。
陆卿安看了一眼自己的虎口,那里都被摩擦的产生些许镇痛。
更不要说夏轻亦的皮肤一向娇嫩。
她赶忙放开手,夏轻亦便更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往门外冲去。
陆卿安也不敢再打晕她了,便只能赶紧将她连胳膊和身子放在一起,抱着箍在怀中。
陆卿安不明白,炼丹房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夏轻亦疯了一样的痴迷。
“夏轻亦,你醒醒。”
她怒吼道。
夏轻亦原本剧烈挣扎的动作,被她吼的身子一僵,慢慢平静下来。
她低低唤了一声,“陆卿安?”
陆卿安感觉她身体也软了下来,便想放开她,却被她双手抱在腰间。
她把头靠在陆卿安的胸口,像是把全身的力气放在她身上。
“陆卿安,你知道吗,我曾经以为,我除了你,不会再喜欢上别的什么了。”
陆卿安也回抱住了她,静静听她说着。
“可是,我好喜欢炼丹,我喜欢那种在我的掌控下,药材混合在一起,最后成为丹药的感觉。”
“我喜欢控制着火候,炼制东西的感觉。”
她的更抱紧了陆卿安。
“我感觉我就是为此而生的。”
她说着,声音哽咽,“我怎么会练出废丹呢。”
陆卿安静静的听着她发泄情绪。
忽而,夏轻亦将她推开,眼神执着。
“不行,我一定要练出破境丹。”
陆卿安双臂展开,挡在她面前。
“轻亦,休息休息。”
她温声说着,垂下眼眸,心疼的看着夏轻亦。
夏轻亦定定的在她脸上看了会,猫一样的眼睛带着说不清的迷茫,脸上忽然显出憎恨来,“陆卿安,是你把我变成这个样子。”
“只要我会炼丹,那丹药就会永远留在我身边。”
“你当时一声不响的离开我,离开临安城,现在又想让我把唯二的喜欢给放弃了。”
“陆卿安,你凭什么。”
陆卿安扶着她的肩膀,将她带到了床边。
外面一轮孤零零的半月挂在空中,不成形状的带着灰的云散在周围,昏昏沉沉。
“睡吧,夏轻亦,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再离开了。”
她把手掌覆盖在夏轻亦的眼睛上,感受着她的双眼睫轻轻颤抖。
夏轻亦最后像是妥协了一般,躺回床上。
陆卿安本想像白天一样坐在床边守着。
但夏轻亦上了床后,一味的往墙壁的那侧挤,不大的床,愣是让她空出了大半部分。
她有些可怜的缩在床侧和墙壁的缝隙里。
陆卿安明白她的意思,便也上了床。
夏轻亦累狠了,在陆卿安上来的后一秒就睡了过去。
陆卿安见状吹了灭烛火,房间一瞬间被黑暗笼罩。
陆卿安后背靠在床栏上,于不能视物的环境中描绘着夏轻亦的身形。
从夏轻亦上山以后,一幕一幕过往的记忆在眼前浮现,忽而又闪回到儿时母亲对她的教导。
记忆在不断的拉扯。
她闭了眼睛,头往后一仰,后脑磕在墙壁上,有一点痛。
第二日,夏轻亦睁开眼睛,就见陆卿安坐靠着墙壁睡着了。
她烦躁的皱了皱眉头,想着昨天发生的事情,揪着头发,不知间有些用力,几缕发丝被她拽了下来。
她的目光旋即落在手中的黑发中。
一只温柔的手落在头顶刚产生的灼热疼痛上。
“痛不痛。”
她问。
夏轻亦赌气一样的把她的手拍落,发出“啪”的一声。
“不痛!”
她恶狠狠的说。
可刚刚掉落头发的那处还在一跳一跳的热胀,彰显着存在感。
陆卿安将刚刚被她打掉的手,指腹重新覆盖在那处,细细的揉着缓解疼痛。
“轻亦,我只希望你能开心。”
她垂眸,脸上失去了往日的活泼少年气,显出几分沉稳。
像一把向来只会横冲直撞锋利的剑,忽而被收进由珍贵细蚕丝制成的剑鞘里,不敢动分毫,生怕伤了这难得一见的稀有剑鞘,一举一动充满小心翼翼。
“我不会再突然离开你身边了。”
她轻声说着。
昨晚夏轻亦情绪失控说出的那些话,才让陆卿安恍然醒悟,她的不辞而别对夏轻亦是多大的伤害。
阳光悄悄透过珍珠白色的窗纸,横横竖竖的四方格子,像棋盘一样,落在地上,变得不那么刺眼的阳光,显出温吞。
这日之后,夏轻亦一身鲜艳的藕粉色衣裙,宛若花丛中的蝴蝶。
夏轻亦穿梭在炼丹房中,成为这里唯一的那抹亮色。
黑银硕大的炼丹炉整齐的排列在炼丹房中,墙边设立了一排排的暗红柜子,瓷白的药瓶在其中塞的满满当当。
陆卿安陪在她的身边,有了之前的教训,她生怕夏轻亦痴迷炼丹,再出什么事情,时时刻刻仔细盯着夏轻亦。
夏轻亦从那日起,便一直安安稳稳的炼丹,吃饭,偶尔嘲讽着还在和下品清心丹对抗的陆卿安。
陆卿安对此也乐见其成,每次夏轻亦高仰着头,到她跟前嘲讽的时候,她便会笑着恭维着炼丹天才——夏轻亦。
“谁让我们家轻亦天分高呢,小小陆卿安佩服佩服。”
她边说边弯腰行礼,笑的眉眼弯弯,若正当空的阳光耀眼。
这个时候,夏轻亦就会露出满足得意的笑容,两颗尖利的虎牙露在外头,久久收不回去。
一年时光转瞬即逝,季知星来到陆卿安的小院里。
“三月以后,是五年一次的宗门内比,每个峰都需要派出一名弟子出战。”
在陆卿安的小院里,灰褐色的石桌上,季知星和陆卿安面对面而坐。
季知星今日身着淡白纱裙,外头罩了月色圆领中衣,于手腕处穿插了青绿色的翠竹。
陆卿安看见的第一眼,那是竹纹是季知星亲自绣的。
季知星蹙着眉头,微抿嘴唇,“我今年实在太忙,去不了。”
陆卿安拍着胸脯,没有任何犹豫,“那我去。”
季知星从一来就知道,她只要开口,陆卿安便不会拒绝。
只是她这么斩钉截铁,还是让季知星不知道说什么。
她将鬓角的头发挽至耳后,素白通透的簪子挽住了她所有的发,在脑后盘了一个髻。
“你知道,宗门内比的规则吗。”
季知星问。
第33章 师姐瘦了
陆卿安缓慢的摇头。
“我觉得应该和打擂台一样吧,最后站在台上的就是赢家。”,她浮现出疑惑的表情。
季知星听她说完,摇了摇头,白玉簪在空中划过,眉头轻轻皱着,眼中盈着似有若无的春水,此刻仿佛被风吹过,泛起涟漪。
她开口道:“是也不是,流云宗的内比,除非是一方主动认输,不然不死不休。”
陆卿安睁大眼睛,透亮的瞳孔颤动,像琉璃珠从手中不小心落到地上,再反弹到空中,又落地,反复几次,最后终于不动。
她惊讶且震撼的问,“真的会死人的吗。”
季知星肯定了她的问题。
“十年前的那次宗门内比,有人死在了台上。”
季知星说,垂下眼停顿一下,眼睫投下阴影在下眼睑,额前发落在她脸颊上,风吹过,衣服贴在身上,显出她有些过于瘦弱的身形。
陆卿安仔细听她讲话,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她消瘦的脸颊上。
“不过只有那一届死过人。”
她抬起头,和陆卿安的眼眸对视上,语速有些快的说了一句话,来的突然又着急,倒似乎是在急切的找补什么。
季知星说完也意识到这点,她的眼神忽然失焦了一瞬,似乎在回忆什么,放在桌上的手忽然蜷缩在一起。
从记忆中脱离,她的眼中透着不甚透亮的光,像是被一层层纸团包住的烛火,几乎看不到丁点亮光。
她嘴角露出个不甚明确的笑容,整个人穿着白衣,宛若枝头即将衰败的梨花,被微冷的春风一吹,摇摇欲坠,马上就要凄惨而又无趣的掉落了一般。
“算了,今年还是我去吧。”
陆卿安听她这么说,起身来到她的身后,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的身上。
带有温度的布料包裹在季知星身上,阻挡了一些空气中的寒意。
“师姐,放心吧,我不会出事的,我运气好。”
她站在季知星的侧面,俯下身,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样,卧蚕圆润。
如玉似月的容颜这么闯进季知星的视线中。
“而且我打不过会求饶的。”
她笑得开朗,露出几颗洁白整齐的牙齿,唇角弧度展开,毫无顾忌的显露展示着她好容貌。
季知星这才发觉,她似乎又变样子了,却又好像没变。
“而且我也想去看看热闹,我还没有打过擂台呢,我以前光是坐上面看戏的人。”
她笑着说道,嘴中喋喋不休。
“想到这里,我还有点激动,我应该去给母亲写封信的,让她也知道知道,我现在也长大了。”
“打擂台也会签生死状的。”
“不知道流云宗的内比,和我们临安城打擂台到底有什么不同,会很不一样吧。”
她边说,便走向院中空旷的中央,手中空空如也,却仿佛若拿着剑一样,虚虚握着,独自比划了起来。
陆卿安虽然在炼丹上让孔野云丢了名声,可在剑术上颇为得道。
此刻的她,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透露出认真,青色暗纹锦服衬的她沉稳内敛。
寂静的小院里,时不时响着她鞋底擦过青石面的声音,刺啦响着,宛若砂纸猛然从刀面上划过。
被锁了边的衣角宛若扇面,快速又不留情的在空中摆来划去,在空中切割着不存在敌人。
季知星便在小院里痴痴的看着她,眼中只盛她一人。
等到一式舞尽,陆卿安收了气息,闭上眼睛,理了理有些杂乱的呼吸。
一睁开眼,透亮的琥珀眼眸又泛起清澈。
内比对于比试者的境界把控严格,锻体只和锻体对战,筑基只会和筑基对战。
陆卿安走到季知星身边,“放心吧,师姐,我不会输的。”
季知星看着她的模样,仿若突然有暖流经过四肢,心跳如雷,她站起身,陆卿安披在她身上的衣袍下滑,因她的动作险些掉*落,却又被衣服原来的主人及时揪住衣领。
陆卿安和季知星面对面站着,她想仔细的给她披好,便稍微弯了膝盖,两只手在青色外衣的领口上左摆右叠,发现怎么样都无法固定在季知星身上,总是会下坠。
毕竟只是外衣,不像披风那样,有绳子可以系住,陆卿安苦恼着一张脸想。
“师姐,要不然你就穿我的衣服回去吧,马上天就要黑了,小心着凉。”
她展开眉心,认真说道,像是照顾小孩子一样,拉着季知星的一只手腕,穿过袖筒,另一个胳膊也如法炮制。
陆卿安替她穿好后,看着她的样子,忽然笑了,脸上的笑容干净而明亮,“师姐,真没想到,有一天我还能照顾你。”
季知星不出声,只是仰头看她。
她目光定在她脸上,穿着比大了一圈的衣服,被衬托的更加细瘦的腕节抬了抬,恍若宽大的衣袖有千斤重,将胳膊压了下去。
陆卿安看见了她的动作,向前一步,和季知星的距离已经全然消失。
两件青色的布料相贴。
“师姐,想要抱抱直说嘛。”
陆卿安双臂环绕在她背后,将人圈在怀里后,陆卿安才更加惊觉,现在季知星似乎比以前更为薄弱了。
抱在怀中,似乎只是抱了个被包裹了一层皮肉的骨头架子,戳的人生疼。
“师姐瘦了,最近宗门内很忙吗。”,她抱紧了一些,心疼的问。
季知星听她说话,回抱住了她,恍若一下子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她把自己往陆卿安怀中塞了塞,却又不敢肆意的将所有重心放在她身上。
她将耳朵放在陆卿安的心口,胸腔中跳动的心脏平稳、冷静,与她的截然相反。
她的心跳宛若行军鼓,跳的飞快。
季知星闭上了眼睛,微抿唇,将两只手按在她身上,便用力将人推开。
“我还有事要去做。”
她说完,便一头往小院门扎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白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蜿蜒的小陆上。
第二日,先是和夏轻亦去了七星峰,盯了夏轻亦一会,见她状态不错,陆卿安便借着做饭的名头离开了。
陆卿安想着昨日季知星疲惫的模样,本想去找她再多问问内比的事,便放弃了。
她将身子一转,去了隔壁峰。
化宜峰。
和七星峰有些类似,但这个峰主修炼器。
陆卿安经常来这里,这里离七星峰也近,有一处地方专门种了一片果树,里面的种类并不单一,树干有笔直的像筷子一样的,也有麻花一样弯曲的在一起的,陆卿安叫不出名字。
这些果树结出的果实也不尽相同,但有个好处是一年四季总是有树在结果。
陆卿安常来这里,看哪个顺眼就摘了尝尝。
反正也没有人看管,陆卿安在这,跟进自家后花园的一样。
她记得化宜峰有位师姐,在流云宗待了许久,打算去找她问问。
陆卿安走在路上,细细想着,视线中迎面的多了个身影。
她看着眼熟,在脑中回忆了一下,想起了少女是谁。
“姚芜双。”她叫了一声。
穿着粉色衣裙的少女正在低头一个人走着,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下意识的便看去。
却见那个身着淡青长衣,暗黑皮质点缀着汉白玉的腰带勾勒出劲瘦的腰,手中普通的铁剑似乎都带着凛然正气的寒光。
她看着陆卿安的脸,一抹薄红悄然浮现在脸颊上。
陆卿安朝她跑过去,问道,“你知不知道你们大师姐现在在哪,我想找她问问宗门内比的事情。”
姚芜双摇了摇头,含着羞怯的说,“不知道,不过这件事情你也可以问我。”
陆卿安前一秒还在失望,下一秒就被姚芜双的话给吹散了情绪。
她带着点疑惑的问道,“我怎么记得你比我入门还晚,你怎么会知道宗门内比的事情。”
姚芜双愣了一瞬,下一秒又很好的被她掩饰下去,她低着头,留给陆卿安一个圆润而毛绒绒的乖巧头顶。
“化宜峰很希望能在宗门内比中有个好名次,峰主常常给我们讲这件事。”
陆卿安这才了然的点点头,拉着姚芜双问了好多事。
两人对话一直是陆卿安问一句,姚芜双垂着脑袋红着脸回答一句。
直到姚芜双其中一次回答问题的时候抬头,陆卿安见她鼻尖冒出细密的汗珠,才发现了两人居然就那么站在原地说了那么久的话。
化宜峰不似翎落峰取了火山的土壤那般炎热,但如今日头正浓,自然也热的紧。
“我刚好要做饭给我师妹,你要不要来我院里坐坐,常常我的手艺。”
姚芜双自然乐意,她迫不及待的点了点头,看着陆卿安的那张俏脸,却又忽然不好意思的说,“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
陆卿安朝她笑道,“不麻烦,怎么会麻烦?”
姚芜双这才放松似的出了一口气,用着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那就好。”
陆卿安和姚芜双并排走着。
一路上,陆卿安和姚芜双讲了许多的临安城的事情。
她发现,姚芜双很爱听这些事情,对她讲这些时,姚芜双会抬起眼,亮晶晶的看着她。
有时候陆卿安故意逗她,话说了一半,故意停下,姚芜双就会露出略带埋怨的表情盯着她,也不说话,就看她一会,然后把头又低着。
似乎陆卿安只要不把话说完,她就生着气不抬头。
第34章 你为什么故意练剑给她们看
陆卿安将刚做好的卤面端在院中的小方桌上,刚出锅的尖椒肉丝盖着透着点金黄的粗面上,冒着热气,香味直往鼻腔里钻。
陆卿安和姚芜双面对面而坐,两人面前各自放着一碗面,用了普通的白瓷碗盛着,更显得碗中的面条鲜香可口。
陆卿安将筷子递给她,“吃吧。”
姚芜双有些无措的用筷尖挑起两三根缠绕在一起的面条,犹豫了一下,放在口中。
入口的面劲道爽口,而且裹在上面的肉炒的刚刚好,鲜嫩却不油腻。
陆卿安也挑起一筷子面,送进自己口中,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注意到姚芜双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吃着,到后面筷子上的面条越来越多,小口吃变成了大口吞。
陆卿安心中说不出的开心。
待到姚芜双吃完后,陆卿安收拾了碗筷,然后又进了厨房。
她只做了她和姚芜双的面,并未做夏轻亦的,面放久了会坨。
姚芜双便跟在她身后,安静待着角落,看着陆卿安揉面,抻面,下面。
她的动作认真娴熟,袖口被她推在肘上,太过没有章法,不是平整的叠上去,导致那里堆积一团布料。
这点不影响做饭,可等会衣袖被展开的时刻,袖口的布料肯定会折的不成样子。
陆卿安穿了围裳,护住了腰部及以下的地方,以免衣裳被弄脏。
浅色的衣服在厨房非常染上灰,一般人也不会穿它进厨房,她身上的衣服显得她和这个房间格格不入。
陆卿安表情专注,仔细盯着锅中的清水。
“你喜欢做饭吗,这好奇怪。”
姚芜双静静的看了一会,出声询问道。
陆卿安听见后,快速看了她一眼,姚芜双半低着头,却恰好可以被陆卿安看见她脸上困惑的神情。
“喜欢,我喜欢我碰到的一切,而且喜欢做饭不奇怪。”
话落的下一刻,水咕嘟嘟的滚开,陆卿安起身下面,她的脸融在白色的热气中,像是带了面纱一样。
粗细均匀的面被投入水里,陆卿安垂眼,嘴角未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可此刻的陆卿安,周身似乎有种悲天悯人的神性。
姚芜双呼吸一停,眨了眨眼睛,陆卿安已经合上锅盖,她朝姚芜双一笑,笑容清澈,纯净,若清风回雪。
姚芜双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我要去给我师妹送饭,你要不然先回化宜峰吧,我会去找你玩。”
陆卿安提着给夏轻亦的食盒出了小院,对着姚芜双笑着说道。
姚芜双点点头,在小路上对陆卿安的举起胳膊,挥了挥,低着头乖巧的走了。
七星峰上,夏轻亦趴在窗口上看了许久,才等到一个青色的身影来。
她摸了摸刚梳理整齐的发,头发被扎成了两个小丸子,分散在头两侧。
她感觉不太如意,又顺带着扯了扯粉色的衣服,企图将本不存在的褶皱除去。
夏轻亦的腰间挂着那枚陆卿安给她的平安扣,透亮清澈的玉和她身上的粉色锦衣押韵和谐,融为一体。
她今年本来就十八岁,水灵灵的嫩,在脸上掐一把,能出水。
见到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夏轻亦逃一般离开窗户,慌张坐到一座炼丹炉前的草铺上,眼神认真的盯着没烧开的炉。
陆卿安推门进来,喊了一声夏轻亦的名字,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回应。
她熟练的放下食盒,在一排排丹炉中找到粉色小团。
陆卿安挡在她和炼丹炉之间,弯下腰五指张开,伸手在夏轻亦的眼前晃了晃,笑着眉眼弯弯,“吃饭啦。”
夏轻亦像是正在炼丹被打搅,不耐烦瞪了一眼陆卿安,撇着嘴说,“知道了。”
然后步伐轻快的往饭桌走去,陆卿安跟在她身后,眼含笑意的看着她的背影。
吃过饭后,夏轻亦像是迫不及待的望那片炼丹炉扎去,从凳子上弹起来,脚步飞快的走了两步,然后才发现那人没有跟上来。
她一回头,却发现陆卿安正朝屋外走去,她有些慌张的急迫问道,“陆卿安,你干嘛去。”
陆卿安举起手中的剑,朝她摇了摇,眼睛恍若盛着星辰,闪着亮闪闪的光说道,“我就在门口练剑。”
炼丹房的门口是一大片空地,很适合练剑。
大理石做成了青色的石板,整齐的铺在地上,严丝合缝,平整合适,远远看去,让人以为是一大整块石头一样。
陆卿安握着剑柄,抽出剑,沉心静气,身随心动。
身姿宛若出渊的蛟龙,风姿若仙。
夏轻亦将小窗悄悄掀开一个缝隙,从中窥探着院中的那道身影。
之后陆卿安便一直在七星峰练习剑法。
七星峰不似翎落峰那么人烟稀少,这里弟子众多,大多主修炼丹,这突然冒出个剑修,引来不少人观看。
陆卿安见她们围在身边,也不害羞,她将剑在身前横扫一圈,将身体转个圈,弓步向前一步,手腕一挑,动作行云流水,利落干脆。
夏轻亦看见她脸上的笑容,轻哼了声,放下掀开的窗扇,独自生了一会闷气,后又耐不住心里的想法,悄悄又打开了一条缝。
陆卿安人长的俏,身姿如春松,耍起剑来,好看。
那些弟子见她不反感,有些人便日日在那炼丹房门口等着陆卿安。
夏轻亦看着周围凭空多出许多的人,磨了磨牙齿。
当日晚上和她回翎落峰的时候,一路上撅着嘴,小圆脸差点让她拉成长脸。
陆卿安见仿佛有人欠她钱一样的表情,被她逗笑了,笑了一路,乐的停不下来。
“轻亦,怎么了这是。”
她用手指蹭了蹭夏轻亦的鼻尖,又往下刮了刮她的嘴唇,“瞧瞧,这里都能挂油壶了。”
夏轻亦切了一声,把陆卿安在她脸上作乱的手拍开,将头扭向一边,不去看陆卿安。
陆卿安揉了揉通红的手背,收了笑容,有些疑惑的问道,“你就告诉我吧,怎么了嘛。”
她拽住夏轻亦,不让她一个劲的闷头往前走。
夏轻亦如她所愿的停下来,只是还是将目光放在陆卿安另一边。
“你为什么故意练剑给她们看。”
陆卿安只感觉奇怪,“哪里故意了,就算她们不看,我也会练。”
她又补充了一句,“况且她们爱看别人练剑,我练给她们看,让她们高兴高兴,也没什么都。”
她的眼睛坦诚真诚,一片赤诚。
夏轻亦被她噎的死死的,肚中想说的话瞬间熄灭,她白了陆卿安一眼,“随便你。”
她粉色衣裙宛若飞跃的蝶,脚下蹬的飞快,一溜烟消失在陆卿安的眼前。
宗门内比,在所有人的期待目光中,开始了。
可容纳千人的广场,此刻被塞的满满当当,陆卿安在人堆里头,只感觉连空气都稀薄了。
她好不容易挤到了报名的地方,“翎落峰弟子陆卿安,炼气后期。”
她对登记的弟子说道。
不知道从哪里突然窜出几个人,在听到陆卿安的话后,愣是在破开人群,冲到陆卿安的面前。
“那季知星呢。”
陆卿安看着四五个男弟子围着她,此刻眼神颇为凶狠的质问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我师姐今年不参加内比,翎落峰只有我一个弟子参赛。”
她不愿再多说什么,往后退了一步,那个位置瞬间便被其他需要登记的弟子占据了。
几个男弟子恨恨地往陆卿安的刚才站定的地方看了看。
登记好的第二日,内比正式开始。
倘若登记日子与比赛日子隔的太久,间隔时间易生变故,如果登记的当日便开始比赛,根本来不及排名。
**
“翎落峰,陆卿安,请赐教。”
“西照峰,戴浩广,赐教。”
两人相对行礼,直身,对战。
陆卿安手中释放雷灵气,瞬间缠绕铁剑全身,银剑便一直闪着紫黑色光芒。
戴浩广握紧手中的剑,目光严肃认真的盯着陆卿安。
对峙良久,陆卿安先动了,她将带着充满雷霆的剑,往对面人肩膀的劈去。
戴浩广下意识的举剑去挡,瞬间全身麻痹,动弹不得,陆卿安便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将人踹下台子。
一场对战就这么结束了,台下观看的人愣了一会,有人反应过来鼓掌。
土灵根弟子在自己面前围了一道土墙,同时不断在凝结出土刺,陆卿安见状笑了,提着剑,精准的砍在每一根棱刺上,比陆卿安小臂长的尖刺,瞬间化为黄褐色雾气散灭。
陆卿安劈碎土墙,一脚也将他踹了下去。
水灵根弟子上台的第一瞬间,立马施展灵气,两个人便像是站在一个小水池里面,水面到了脚腕哪里,见状,那水灵气弟子朝她得意一笑。
陆卿安也朝她回了一个笑容,额前刘海飘动,露出她自信的眼睛。
她抬起胳膊手腕下压,如同脱弦之箭,锐利带着寒光的剑尖直直刺向对面的人。
陆卿安的脚每穿过水面,踏在地上时,溅起水花如同一圈倒着的、从地而生的小瀑布,水布往上消失了,便散开成为无数几近透明的圆润水珠。
步步生花。
第35章 别让我师姐发现了。
宗门内比是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比赛,在广场中央,布置了许多台子。
从空中往下看,像是池水中的圆圆的荷叶,均匀分布在地面上。
陆卿安脚踩的这个擂台,是专属于修为是炼气后期的地盘,因此观看的弟子,会被分散到各个地方。
她的修为等级不怎么高,围在她擂台周围的人其实并不多,更有些台子底下一个人都没有。
陆卿安这几场比赛,踹人的动作干脆利落,不大的圆形擂台上,只有她一个人一身淡色青衣长袍,身体笔直修长的立在台上。
衣角偶尔被风吹气,在半空停立飘荡。
不知不觉在围了有了二十多人在她的擂台周围。
陆卿安朝她们露出个微笑,眼中恍若星河璀璨,眼神缓慢的扫过所有人。
她在台上,嘴角弧度扬起,她在台上意气风发的笑着。
下一秒,一个有点眼熟的人大步一跨,走上台来。
陆卿安看着他的脸,倒三角眼,瞳孔似有就像一个小针眼那么大,在记忆中找到了这个人,她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个人就是在登记表时,挡下她问她师姐事情的那群男弟子其中的一个。
男弟子朝她露出个狠戾的笑容,尖利的嗓音仿佛被石子磨砺过,尖利沙哑难听。
“你叫陆卿安是吧,你师姐怎么当了胆小鬼,是之前被打怕了吧。”
陆卿安听着他说的话,眯了眯眼睛,手中的利剑高高抬起,直指对方,剑光闪过陆卿安的眼睛,映出寒光。
男弟子手拿一把大刀,此刻刀刃骤然染上燃燃火光。
他狠戾一笑,“反正杀了你,季知星那个贱人,也会难过。”
说话间,便朝着陆卿安极快的冲去。
雷电与烈火相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两双眼睛透过兵刃相撞,同时散发着杀意。
陆卿安微不可察的皱眉,握着剑柄的手被对方的火焰灼伤,隐隐颤抖,虎口连带着胳膊都被震的刺痛麻木。
她往旁边一闪,躲开了这次攻击。
她往男弟子看去,却发现了他脸上浮现出震惊的表情。
“怎么可能。”
他瞪着陆卿安,“你只不过是个区区炼气。”
陆卿安听见他说的话,眼中划过一抹考量。
“要你管,你也是炼气。”
“你能和我比!”
男弟子像是失去理智吼道,发了疯举起大刀,朝陆卿安劈去。
陆卿安再一对战,发现他的灵气及其浓郁,比她的雄厚许多,她体内的雷灵气,似乎只有他的十分之一不到。
刀刃上的火焰每一次挥下,都带着不死不休的意味,招招狠戾。
陆卿安左右闪躲,此刻的她根本招架不住他的一刀,只能在他变换招式的时候,找准时机,朝他刺剑。
“季知星这个贱人,从哪里找来这么个人。”
“季家出了那么个叛徒,季知星肯定也是一样的。”
“我看呐,她也就在掌门跟前装的乖巧,谁知道私底下做着什么勾当。”
窃窃私语响起,声音甚至是刻意被放大了许多倍,陆卿安听的心头生起怒气,她朝声音来源不善的看去。
恍然发觉,发现是昨日的那几个男弟子。
心头一乱,陆卿安手中利剑不自觉的便也无了章法,原本能躲开的许多道厉刀,也被身体接住。
青衣上血色逐渐变多,衣料被沾着火的刀刃划破,然后又被上头的火焰烧的焦黑,连皮肉都泛着鲜红。
陆卿安低头看着从腹部横砍过去刀刃,往后一退,堪堪躲过。
但火焰依旧烧到了布料,感受到无法忽视的灼热刺痛,陆卿安难忍的皱了皱眉头。
她看着面前的男弟子,此刻他也不好过,陆卿安几乎是以血换血,以伤换伤,他此刻是衣服也是破烂无比,露着里衣,像是被改了花刀的香菇,现在身上伤口还在往外头冒血。
陆卿安咬着牙,调动着全身力气,将仅剩的雷灵气全部都聚集在手中铁剑上。
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意图,向对面跑去,眼中是带着不容忽视的锐利。
黑到有些浓郁的雷电包裹着剑,高高举起,朝男弟子头顶劈去。
男弟子像是被吓到了,直挺挺呆呆的站在原地,眼见陆卿安冲了过来,挡都不挡。
陆卿安手腕一移,剑刃擦过他的耳朵,削落几根短发,砍在他的肩膀上。
男弟子身体当即全身抽搐,倒在地上。
陆卿安冷眼看着他,喘着气从他身上收回剑。
她转头看向方才说话的几人,将手中的剑扔出,往其中一个身上刺去。
那人正是其中骂的最凶的,此刻愣愣的钉在原地,竟然一点不躲。
旁边的弟子见状,连忙把他往旁边一扯,那把剑便擦着肩膀而过,只划了一道伤口出来。
那名男弟子缓过心神,看着现在插在地上的那把剑,剑柄此刻仍在微微颤动,昭示着它的主人用了多大的力气。
只不过是普通至极的铁剑,流云宗最基础的兵器,怎么会让他感觉。
男弟子停下思考,他摸着伤口,嘴角缓缓露出个充满恶意的笑容,他朝陆卿安喊道,“宗门内比,台上无生死,下了台,你这可就属于中伤同门。”
他捏了一个玉牌,下一秒,刑罚堂的弟子就到了,将带陆卿安和那四五个弟子带着一块走了。
黑衣服男弟子拿出录影石,里面清晰的记录着发生的过程,尤其是,陆卿安扔剑的那一幕。
水镜里,剑直挺挺的刺向黑衣男弟子,似乎正在刺向观看的所有人。
刑罚堂执事皱着眉头看完全过程,她厉声质问陆卿安。
“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陆卿安对她摇了摇头,她笑了一声,即便衣服因为刚才的战斗已经破烂不堪,不能入眼,但她一身脊背却笔直。
她眼睛扫过那几个男弟子,满脸都是嘲讽,“就你们这些阴沟里的老鼠,令人恶心。”
“执事,你看到了吧,陆卿安这人,屡教不改,如今还在恶意辱骂弟子,弟子请执事做主。”
黑衣男弟子似乎是几个人主心骨,他讲完话后,余下几人连连点头称是。
陆卿安朝他们走了几步,那便几人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尤其是那个黑衣男弟子。
她盯着男弟子打摆子的双腿,嘴唇吐出两个字。
“废物。”
男弟子修为最高,此刻躲在最后面,他恨恨的握着拳头,阴毒的瞪了陆卿安一眼,又看向她身后站着的人。
他喊道,“执事。”
执事不得不出声,“陆卿安,不得允许,私自斗殴,罚鞭数十。”
男弟子不满意的皱皱眉头,他恶意的看向陆卿安,“执事,刚才我没还手。”
执事停顿了顿,看他一眼,改了口。
“中伤同门,罚鞭二十,夜夜来此处跪罚一月,你可有异议。”
陆卿安摇头,“并无,弟子认罚。”
沾了水的鞭子落在陆卿安背部,一鞭子下去,陆卿安只感觉全身被一道利刃狠狠劈了下。
和陆卿安所接受到的雷击完全不同,这一鞭子似乎是打在她的灵魂上,连呼吸都弱了几分。
她眼神死死盯着那名男弟子,“你等着吧。”
黑衣男弟子被她的眼神吓得一哆嗦,他是刑罚堂的人,知道这鞭子有多厉害。
这是由掌门亲自炼制的,可无视任何防御手段,直击□□。
他见过许多弟子受罚,通常第一鞭下去,那弟子便昏了,醒来以后哭爹喊娘的求饶,让执事别再打了。
他惊惧又害怕的看着陆卿安,此刻正有一鞭落在她后背上。
已经是第四鞭了,她竟然还能站立。
黑衣男弟子震惊又忌惮的看着她。
通体黑色的韧劲鞭子,破过空气,厉厉声响,打在陆卿安后背。
季知星手抓着在门框上,落下抓痕,木刺扎过她的手指,沁出血珠。
她收到了里头那位执事的传讯,便立马赶来,听完了全过程。
可她也是刑罚堂执事,而且这场风波因为她而起,需要避嫌,不可入内。
似乎感觉不到手指的疼痛,她越发用力的扣着红木板,整只手掌仿若浸在红色燃料中,刚刚打捞出来一样,被她自己流出的血染了全手。
一个粉色鲜亮的人影从她面前一闪而过,季知星听见如鸟一般清脆响亮的声音,却饱含怒意的响起。
“你们干什么。”
匆忙赶来的夏轻亦挡在执事陆卿安中间,执事害怕伤了她,胳膊举起,鞭子落在半空,迟迟不落。
陆卿安闭着眼睛满头大汗,咬着牙,紧紧皱着眉头受罚,夏轻亦忽然闯了进来,让她获得了一点喘息的机会。
她吐出憋了很久的气,努力缓解背后的疼痛,身上的衣服已经分不出是什么颜色了。
红色,黑色,烧焦的灰的混合在一块,糊成一团。
陆卿安对着夏轻亦露出个惨淡笑容。
“轻亦,就剩最后一下,要是耽搁了,指不定又要怎么罚我。”
夏轻亦皱着眉头,充满怒气的瞪着手拿鞭子的执事。
“你来的刚好,等会带我回翎落峰的时候,别让我师姐发现了。”
她贴在夏轻亦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声音说道。
第36章 情根不全。
当最后一鞭姗姗落下,黑色的长鞭在空中留下一道影子,啪的一声,与陆卿安皮肉相接,血花四溅。
流出了足够多的血,如今鞭身似乎也泛着红光。
陆卿安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如同暴风中的一张薄纸片,左右摇摆。
夏轻亦赶紧往她身边跑,用了此生最快的速度。
这个房间很小,她和陆卿安只有四五步的距离,可夏轻亦就是感觉好远。
她的藕粉色曳地裙划过粗糙的石板,额前的头发因为跑的太快,高高扬起,像一朵呲起来的花一样,显得颇为好笑。
可现在没有一个人能笑的出来。
男弟子们目露凶意的看着陆卿安,尤其是那个领头的黑衣男弟子,更是恨不得陆卿安此刻当场身亡。
那名执事透过窗户,担忧的望向门外的那道清瘦身影。
陆卿安只感觉身体一阵阵发冷,眩晕从大脑传达到四肢,逐渐加重,连腿脚都在发软,胸腔的空气怎么都到不了鼻腔。
可她还没有来得及去举报,他们。
陆卿安思绪中断。
她的身体向前倾倒,下巴搁在刚刚赶来的夏轻亦左肩,全然将身体的重量压在她身上。
夏轻亦想要抬手抱着她,可手指在触碰到她的后背时,焦黑硬块的质感传来,是衣服被火燃烧后的结块。
同时小块的表面被粘稠液体全然覆盖,湿濡粘腻,那是来自陆卿安体内的鲜血,如今还散发着余热。
她将手指抬起,夹着黑色灰烬的血丝在空中成为一道红线。
耳边是陆卿安气若游丝的呼吸,断断续续,现在风大一些,就可以把这道浅浅的气息吹散。
夏轻亦忍住想要哭泣的心,抖着手,慌张的从储物袋中找出一瓶药。
那是她亲自炼制的回春丹,品阶却只有中级。
她现在一点不敢动,小声的叫了两声陆卿安的名字,肩膀上的人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夏轻亦艰难的将两只手放在小腹前,将瓶塞拔开,一只手夹着丹药,抵着陆卿安的唇,将那颗小小的药丸塞进陆卿安口中。
片刻后,肩膀上的那颗头颅才微动。
陆卿安只感觉一片混沌的大脑,突然被清风吹些了些黑暗,四肢也有力了些,意识稍微回笼的那一刻,身上的剧痛也如影随形。
难耐的皱了皱眉头,看见自己的头压着夏轻亦,稍一用力,陆卿安将头从夏轻亦身上移开。
她看着如今还站在没有离开的几名男弟子,手臂直直抬起,食指指向他们,目光如炬,大声朗声道。
“我要举报,与我对战的人,伪报修为。”
宛若一道惊雷,那几名男弟子脸上炸出难看至极的表情。
黑衣男弟子当即向前一步,“陆卿安,你被罚心生怨气,但也不能冤枉人,倘若你说错了,又当如何。”
陆卿安不屑的笑了笑,嘴角的鲜血缓缓流下,在白皙的肌肤上鲜红的刺眼,又被她伸出拇指,随意的抹去。
夏轻亦看着她的样子,大声叫道。
“就你们这个样子,陆卿安还能冤枉了你们不成,你们要是做过一件好事,我能把名字倒过来写。”
她只恨自己光顾着炼丹,没在练剑上下功夫。
黑衣男弟子脸色难看,他再欲说话,却被执事打断了。
“我会请胡永长来此处测试修为的。”
胡永长就是方才持火焰刀和陆卿安对战的那名弟子。
执事说着,命人推来一个小方桌,桌上摆着的是测试石。
她的速度很快,胡永长即便此刻仍在昏迷着,也被她扎破指尖,一滴血落入石头上,登时测试石上绽放出四个大字。
【筑基中期】
黑衣男弟子脸色无比难看,整张脸隐隐发绿,那掩盖修为的药水从来没有失效过,怎么这次。
他眼睛乱转,一张脸红了又黑,连忙撇清关系。
“弟子不知,一定是这人胡永长自己偷偷干的,弟子被她懵逼了。”
执事看了他一眼,“胡永长,隐瞒修为参加宗门内比,杖责一百,禁闭一年,若再犯,逐出流云宗。”
“隗永思,监管不严,杖责数十。”
陆卿安就在一旁,淡定的看着那木棍一下下落在人身上。
受刑的人是黑衣男弟子,也就是隗永思,那木棍每打一次,便痛吼一声,他眼神只死死地瞪着陆卿安,因为太过用力,迸发出红色的血丝在白色的眼珠上。
仿佛是陆卿安打他一样。
陆卿安朝他露出个得意的笑容,满脸嘲讽。
胡永长醒了以后再受罚。
那几个男弟子在隗永思受罚结束后,扶着他,堪称连拖带拽的一块跑出刑罚堂。
陆卿安看着他们的背影,一直撑着的气散去,下一秒眼睛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夏轻亦在她身旁,只来得及抱着她的身体撑住她一秒,身上的重量便被立刻挪走了。
她头一转,发现从她手中带走陆卿安的人是季知星。
执事看向一身白衣,头发有些凌乱的季知星,皱着眉头问,“掌门那里。”
季知星目光含着心疼的看着陆卿安,语速飞快的接她话。
“掌门那里,我自会说明。”
话音刚落,季知星已经一只脚已经跨出门槛。
夏轻亦看着她的背影,又瞪了一眼执事,追了除去。
季知星横抱着走的飞快,急忙带着陆卿安去找一位相熟的医修。
这名医修是算是上是她的至交好友,二人小时便是玩伴。
她摸了摸陆卿安的脉搏,脸上没有表情变化,又朝她丹田探入一抹灵气。
原本脸色平平的一张脸,忽而像是感知到什么,染上了讶异的神色,“怎么会?”
季知星听到她说的话,心脏骤停一瞬,永远稳定沉着的眼眸此刻动荡的不成样,白玉的一张脸上,满满担忧自责。
“她身体怎么样,伤的很严重吗。”
季知星脸色又白了一个度,因为过度操劳而消瘦的脸,此刻更是宛若刚上了腻子一样。
好友在听到她说的话后,摇头,“并非,她所受的是普通的外伤,好好休养休养就没事了。”
她的目光在陆卿安身上转了转,将人从头到脚仔细的扫了一遍,眼中含着稀奇,“她的情根似乎有些问题。”
听到前半段话,季知星还松了口气,后半段话,季知星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里,她心脏砰砰跳,嗓子干涩,颤抖着嗓音问。
“情根怎么了。”
好友见她*如此紧张,掰开陆卿安的嘴,往里头塞了颗药,那药入口即化,缓缓流入从陆卿安的喉管流下。
陆卿安的立刻肉眼可见的脸色变好了许多,红润缓慢爬上她的脸颊。
“世人又三情,亲情,友情,爱情,人类的欲望受这种感情驱使,三情分不出高低来。”
医修好奇的看着陆卿安的丹田解释道。
“可是她好像只有亲情,友情,属于爱情的那部分情丝,我几乎看不见。”
“正常的情根,应该是你这样的。”
她把目光移到季知星身上,将一抹灵气探入她的丹田。
片刻后,又是满脸震惊。
“你的情根怎么也。”她停顿了一下,“好奇怪。”
季知星见她这样,问道,“我的情根怎么了。”
医修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能欺瞒好友,“你的情丝与她截然相反,只有爱情,亲情和友情在你体内,几乎没有。”
季知星点了点头,转而又目光担忧的看着陆卿安,“那对她的身体有什么坏处吗。”
医修耸了耸肩膀,无所谓的摇摇头。
“这倒没有,对她身体没有什么影响,毕竟有些人一辈子都遇不到爱情。”
季知星这才放下心来,拿着好友给的药方,带着陆卿安回了翎落峰。
**
接下来的日子,季知星晚上天彻底黑透才回翎落峰,只住三四个时辰,天未明,就往掌门那边跑。
夏轻亦也越发用功的修行炼丹,却并不像之前那样,什么丹药都炼制,她目光盯着炉底燃烧的正旺盛的火苗。
眼中思绪翻飞,最后化成了一句话,刻在心底。
她不要再这么弱小了。
从陆卿安出了意外以后,夏轻亦就像是住在了炼丹房里。
陆卿安意识逐渐回笼,睁开眼睛的那刻,映入眼帘的人影万分熟悉。
她此刻趴在陆卿安的床边睡着了,侧着脸枕在自己胳膊上,带点婴儿肥的脸颊被挤的小巧可爱。
“芜双?”
她轻轻叫了一声名字,将睡着的人唤醒,“你怎么在这。”
陆卿安向四周看了看,确认这里是她的房屋,有些疑惑的开口问道。
“这几日季师姐和夏师妹都很忙。”
她垂下头,露出粉红的脖颈,耳尖通红,如同上好的象牙玉染上了薄红,“我便主动说要来照顾你了。”
陆卿安点点头,一双眼睛透亮清澈,眉眼弯弯笑道,“谢谢你。”
陆卿安虽然清醒了,身上的伤口依旧的未能痊愈,尤其下地走路,不可避免的会牵扯到后背的鞭伤。
姚芜双便不让她随意的下地了,陆卿安过了好一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姚芜双手捧着一碗刚熬好的中药,深褐色的汁水于碗中波荡,在瓷壁上留下道褐色的波浪印子。
她一手拿着勺柄,另一只手掌心托着碗底。
动作幅度较大的舀起一勺药汁,陆卿安看着那抹颤颤巍巍的汁水,朝着自己而来,连忙用嘴去接。
入口是及其苦涩的味道,她的脸当即皱巴成一团,缓冲着这团无法形容的味道。
她吐了吐舌头,嫩滑的舌尖晾在外头,企图这样能将嘴中的味道打散,好久才收回来。
又被这样喂了两三勺,陆卿安的眼角泛出泪花,“芜双,我自己来着。”
她想要伸手去够那碗给她极致痛苦的中药,却以为牵扯到后背的伤口,痛的她‘嘶’一声。
姚芜双却当即把碗放在床头小桌上,去扶陆卿安,轻微抚着她的后背,让她坐端正。
“不行,还是我来喂你,你别动。”
一碗苦夹着酸的中药,就这么一缕缕的从口腔进入肚中。
由于是一勺一勺喂进去的,每一口,都被味蕾仔细品尝,才慢慢流下去。
喝完了药,接下来便是涂药了。
陆卿安看见夏轻亦拿出药膏,将身上的衣服解开,露出满是伤痕的后背,认命的趴在床上。
姚芜双第一次给陆卿安上药的时候,陆卿安还没有醒。
当时陆卿安被脱了个干净,溜溜光,身上什么都不剩,除了脚心,身体到处都是被火灼烧的痕迹,姚芜双就将药膏仔细的抹过每一处。
日日都是那般上药。
在陆卿安醒了以后,灼烧伤还未完全好,那个时候陆卿安知道自己被看了个干净后,强烈要求在之后的涂药过程中,给自己留一片布料,遮住屁股蛋。
姚芜双当即愣了一下,“那其他的呢。”
陆卿安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好看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其他的什么?”
她要求遮住屁股蛋,是小时候被母亲打过打屁股,落下的后遗症,屁股上不遮点东西,总是凉飕飕的。
冰凉细腻的白色药膏从姚芜双指尖滑落,细细涂抹到陆卿安的后背。
鞭痕密密麻麻的交叠在后背,泛着与白皙肌肤的完全不同的粉红,凸起的伤疤细细长长,每次触摸到,都让姚芜双心头一动。
姚芜双至今都记得,第一次看见陆卿安的时候,陆卿安全身没有一处是好的,尤其是后背。
简直像是有人硬生生从后背上将她的皮肉都揭了下来一样,血肉模糊,黑色与灰色交织在一起,像被洒在红色的土壤上,侵蚀肌肤,找不出一处好的皮肤。
养了这些时日,陆卿安的后背已经好了很多,但也仅仅是相比起那日来说,此刻已经只有鞭伤,刀伤和火伤已经养好了,四肢长出嫩白的肌肤。
她垂下眼眸,看着自己指尖划过的地方,肌肤被激起一抹抹战栗,她知道陆卿安是因为膏药太凉而产生的自然反应,可她还是不自觉的开心。
抹过一道道伤痕,所过之处,白色药膏被细致柔和推开,指腹的温度融化了膏体的冰凉。
陆卿安舒服的眯了眯眼睛。
第37章 我喜欢你
她放下手中的药膏,空着指尖,虚虚划过陆卿安后背的一道最长的,几乎是从她的右肩到左后腰的长横,泛着深色暗红的鞭伤。
姚芜双低下头,唇马上触碰到伤疤的那刻,她顿在那。
又转头看了一眼陆卿安,唇峰差点擦过肌肤,只是浅浅路过,目光所见是陆卿安一无所知的后脑,她将头扭正,张开嘴吹了吹。
“这样就不痛了。”
姚芜双小声细着嗓子说。
陆卿安此刻整张脸都埋在枕头里,后背受到一阵温热的风,然后就听到姚芜双用着比蚊蝇大一点的声音说道。
听起来是很羞涩胆小的模样。
陆卿安也习惯如此,毕竟她一直都是这般,生怕大声说话吓到谁,陆卿安就着这个呼吸不畅的姿势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伤口一日一日好了起来,在陆卿安的强烈建议抗议下,姚芜双终于不再是一口一口用小勺喂了,陆卿安恨不得放串鞭炮庆祝。
养了一个多月,陆卿安鞭伤已经好的差不多,至少是已经不影响正常的行走,只是还没有完全好透,粉色的交错长横依旧存在于后背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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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宗专门设置了挑战台,供弟子之间相互切磋。
要到监督那领取挑战书,在上写明挑战人与被挑战人,一般会有监督在她们对战的时刻在一旁,充当裁判的作用。
陆卿安向隗永思发出挑战,隗永思可以选择拒绝,但他的修为是筑基中期。
陆卿安的境界是炼气后期,他比陆卿安高了那么多,如果拒绝了陆卿安的挑战,在宗门内怎么抬的起来头。
隗永思刚被踹下挑战台,下一刻陆卿安便拿出张新的挑战书。
这么轮回了整整一日。
挑战台上,隗永思狠狠地瞪着陆卿安,咬牙切齿,脖颈上青筋暴起,“你到底够了没有。”
他不明白,明明陆卿安只不过是炼气后期,他在他面前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他用的武器是两把双刀,此刻刀刃坑坑洼洼,大半刀刃卷曲成半圈。
“你向我师姐道歉,我便放过你。”
陆卿安将剑放在他脖颈上,嘴角弧度锋利的好看,眼睛微微眯起来,瞳孔闪烁着一点亮光,弯着眸子,盯着面前这个无能的男弟子。
隗永思捂着被踹了一整日的独自,咬咬牙,点头同意。
陆卿安将剑从他脖子上移开,用剑背拍了拍他的脸,“听话。”
下了挑战台,围观的一群人看见他们两个人,自动空出一条道。
隗永思被陆卿安用剑鞘打着屁股,一路赶上了翎落峰。
圆月挂在正空,季知星也回到了院中。
“师姐,师姐,快来。”
陆卿安让隗永思在院门口站定,自己高兴的进去,拉着季知星的手腕,将她带到隗永思面前。
见隗永思就杵在那,陆卿安嗓子“嗯?”了一声。
隗永思下意识的捂着肚子,看着季知星,又咬了咬牙齿,“对不起。”
说完他恨恨的瞅了一眼陆卿安,“行了吧。”
下一秒,剑鞘冲破空气,准确的朝着他的大腿而来,发出啪的一声。
“道歉。”
陆卿安收回手。
隗永思痛的原地一蹦,这才弯下腰,嘴中字正腔圆的说道,“对不起。”
说罢,便立刻弹起身。
陆卿安朝着刚才那块地方又来了一下。
“再道。”
“对不起。”
“再道。”
“对!不!起!”隗永思的腰几乎要和腿部折叠在一起,声音透着恐惧,大且充满真心。
他的右大腿有一道拇指宽的深色印子,像那块布料特意用了更深的颜色,整条右腿止不住的发抖。
陆卿安这才满意,她转头看向季知星。
却发现季知星在看着自己,陆卿安下巴扬起,抬起头点了点隗永思,“师姐满意吗。”
季知星神色复杂的收回视线,随后点了点头,“可以了。”
陆卿安看不懂的她的表情,但能听懂话,于是她也懒洋洋道。
“既然我师姐都发话了,行,你走吧。”
隗永思低着头,怨毒的飞快瞥了一眼陆卿安,这才一瘸一拐的转身离开了。
陆卿安看着他的背影,摩挲着手中的剑,抬脚准备跟上去。
“等会到我房中来一下。”
季知星拉住她的衣袖,笑了笑说道。
陆卿安转头弯着嘴角点头,接着快速的跟在隗永思后面。
**
“师姐,你是不知道,那家伙下山的路上可倒霉了。”
“我还害怕他干什么坏事,一直在后面看着,结果他走两步摔三下,笑死我了,我感觉他滚下山都比这个快。”
陆卿安絮絮叨叨和季知星说着,季知星就那么看着她,眼中含笑的听她说着。
“师姐,你最近一直在干嘛啊,最近咱们俩好久的没在一起说话了。”
陆卿安好看眉头皱了起来,有些埋怨的开口说道。
季知星朝她笑笑,“门中事情多,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师姐,我好想你啊。”
陆卿安单手撑在莹润的下巴,随意的将有些长的刘海拨弄向一旁。
季知星听到陆卿安说的话,偏头躲开了陆卿安的视线,嘴唇微动,“我也在想你。”
明明在同一座峰上,但二人硬是没见过面,这可以说是陆卿安自受了鞭刑以后,第一次见她。
陆卿安听到季知星说的话,注视着季知星半响,笑得开心,“那师姐找我有什么事情。”
季知星抬起手,莹白的手腕从袖间伸出,替陆卿安说话间掉落的头发又向一旁拨了拨。
“头发长了,我给你剪剪。”
陆卿安坐在椅子上。
锋利的剪刀背贴在她紧闭着的薄薄的眼皮,这一处修好了,又换了另一个地方,冰凉又贴了上来。
即便是闭着眼睛,但可以隐隐约约的感到她在哪里。
身前的人影左右摇晃,现在似乎是在仔细看哪没有修到,猛然靠了上来。
原本盈盈围绕的沁香便加厚,瞬间就争先恐后的涌入鼻腔,似乎还带着点属于季知星身上温热。
陆卿安被变化惊到,瞬间睁开眼,却发现季知星与自己贴的很近,她的胸口马上就要贴上她鼻尖。
她抬起眼,想要看一看季知星,却只来得及看到那抹洁白脖颈,后背是一股大力,眼前便是片透着红的黑暗。
“让师姐抱抱你,好吗。”
季知星放在她后背的手,颤抖万分。
安慰的回抱住季知星,陆卿安轻声叫了声“师姐”。
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这段时间,师姐一定很辛苦。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淌,灯油燃烧是轻微的响动格外真切。
“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季知星似乎是有了什么一样,她放开陆卿安偏过头,眼眸此刻泛着红,眼底蓄着要掉不落的泪,堆成了一汪清池。
这几个字,她似乎用力极大的力气才从牙间放出,可声音却轻的,一缕微风就能吹散。
陆卿安睁着眼睛看她,缓缓说道。
“师姐的头发也长了,我也替师姐理一次吧。”
两人都位置换了个对调。
季知星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落在她肩后的发柔顺无比,白色衣服衬得她的肩若刀削过的那般,无比消瘦。
“师姐,剪发是要闭眼的。”
陆卿安提醒道。
那颗泪珠,于陆卿安话音刚落时,季知星眼睛闭合时,悄然从季知星脸颊滑落,流下一道透明笔直的水痕。
房间里空响剪刀开合的摩擦声。
以及两道交合在一起,分不出的呼吸声。
陆卿安没有给别人的剪过发,每一次落剪刀的位置都要犹豫好久,生怕剪毁了。
到最后,地上的发也没有落几根。
陆卿安收起剪刀,向后退了几步,仔细端详着季知星,发现她忙活了半天,季知星的头发没有任何变化,一点伤都没有受。
她将剪刀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再抬眼看过去,却发现季知星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坐在椅子上,板板正正的,睡着了。
陆卿安将她抱回床上,盖好被子,在关上门的最后一刻,在透过门缝的那一片视线中,看向在床上睡的安稳的人。
师姐,晚安。
第二日,陆卿安一起床,便想去找姚芜双。
在姚芜双照顾她的这段时间,她发现姚芜双好像知道很多事情,上到宗门内法,下到弟子八卦。
几乎没有姚芜双不知道的。
她还顺便问了问那几个人针对季知星的原因,答案是那几个男弟子犯过错受罚,当日的执事便是季知星。
上一届宗门内比,那个时候季知星和隗永思对战。
擂台上,季知星修为稍低,再加上在隗永思撺掇下,另几个弟子混在人群里,一直拿季家说事,影响季知星。
最后以季知星主动认输,结束比赛。
陆卿安惊诧于她连这件事情都知道这么详细。
她还问过姚芜双是怎么知道的,姚芜双回答是她在送武器的时候听别的弟子讲的。
这也是常事,各峰主之间你来我往的,弟子当然就要跑腿了。
想到昨晚季知星的不正常状态,和她这段时间忙碌的样子,陆卿安打算向姚芜双问问季知星这段时间在干嘛。
结果她一开门,就发现了姚芜双也刚好在来找她。
陆卿安招呼她来自己的房中。
“芜双。”陆卿安开门见山的想要问自己的师姐,却发现姚芜双今天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她顿了一下,“你。”
思索一番,以为姚芜双在和自己玩闹,陆卿安了然。
她的唇角勾起,绽开笑意,宛若明月忽然被剥开云朵,透亮而又清澈。
陆卿安点了点姚芜双的额头,“怎么这样看我。”
姚芜双却忽然将她的手抓住,五指扣入她的指缝。
“我喜欢你。”
第38章 你有比刚才更喜欢我吗
姚芜双抓住她的手腕,罕见的显现出强势来。
陆卿安被她这样的举动给惊到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待到回过神时,两人之间的手心已经贴了许久,温度互相侵染了对方的肌肤。
她想把手抽出来,却发现姚芜双扣的格外紧。
她有些无措的笑了一声,说出了一句她自己都有些不相信的话,“芜双这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姚芜双不出声,一双眼睛直挺挺的盯着陆卿安,似乎要在她脸上看个什么来。
陆卿安抬眼与她对视的上,那一刻她才发现,姚芜双也有一双好看的眸子,眼角圆润,眼尾弧度只是微微上翘了一点点,她的眼珠格外的圆而黑,似乎只从眼底最深处透着点亮。
不似师姐那般柔和,也不似夏轻亦那般张扬。
是属于姚芜双自己的一双眼睛。
陆卿安心中一阵奇怪,自己一起怎么没有发现过呢。
在记忆中努力回忆了一番,陆卿安这才了然。
她印象中的姚芜双一直都是低着头走路,低着头说话,低着头干各种事情,像个不小心的闯入流云宗的兔子般彷徨,胆小。
她躲避似的移开视线,不敢去和她对视,干巴巴的说道,“芜双,你才认识我没有多久,怎么会喜欢我呢。”
姚芜双忽然凑到她的面前,陆卿安的视线被一张小巧可爱的脸占据了全部,她们之间的鼻尖几乎是贴在一起。
陆卿安下意识空出来的一只手,握住了椅子扶手,紧紧的攥在上面。
姚芜双便停下了继续向前的动作。
“你讨厌我吗。”,她轻轻的问。
陆卿安盯着她的眼睛,似乎要将人的心神全吸了进去,陆卿安诚实的摇摇头,“不讨厌。”
门外微风吹过,姚芜双的一缕发丝飘到空中,搔过陆卿安的眼睛,微痒的触感让她下意识合上了眼皮。
下一秒,唇上传来抹微凉的触感,柔软而冰凉。
陆卿安忽然记起小时候吃的那块小糕点,她现在记不起的名字了,那是块冰糕,一口咬下去,又糯又软,凉而舒爽。
她猛然睁大了眼睛,入目是姚芜双紧紧闭着的双眼。
陆卿安朝后一退,远离了那道美味,椅腿在地上划过刺啦一声,仿佛滑在了陆卿安心上。
“我们不能这样。”
她皱着眉头,有些大声的说道,语气说不出是什么意味。
姚芜双嘴角笑了笑,向来可爱的脸上,是与之相违和的决断,她有些咄咄逼人的问,“为什么不能。”
陆卿安盯着地面上的一道裂缝,细细想了一会,“因为我不喜欢你。”
她认真的说。
本以为姚芜双会因为这句话而知难而退,但没有想到姚芜双却笑了,笑得可爱又俏皮。
“可是你并不讨厌这件事情。”
她说的是她刚才趁陆卿安闭眼的那刻,亲她的事情。
陆卿安被她戳破这件事情,慌乱的从椅子蹦起来。
胸腔里的心脏在不听使唤的跳动,不知道是因为是被姚芜双说中心事而恼怒的,还是因为方才的那个轻轻一碰的吻。
那种感觉很神奇,当时她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陆卿安不自觉的捂住胸口,企图让那个触动的瞬间从心尖压下。
姚芜双却又欺身而上,她一步一步的逼近陆卿安,陆卿安便一步步的往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如铁一般的墙壁。
再也退无可退。
姚芜双比她笑了一个头,此刻她被姚芜双逼在墙角,没有地方再可以躲藏了。
“阿安,和我试试吧,你又吃不亏。”
她的眼睛忽然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紫黑光芒,踮起脚尖,在陆卿安唇上又落下一个浅浅亲吻。
陆卿安与她对视上,只感觉落入到一个无法脱身漩涡,周身一切都起起伏伏,大脑似乎被泡在一个舒服至极的地方。
感觉像是一直被用温水煮的青蛙,沉溺在周身舒适的环境中,而且想要一直沉溺下去。
柔和又温暖的感觉从后脑传到前额,彻底失去理智。
一道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似乎传递了很久才从传到她的耳中。
飘飘忽忽,十分不真切,音量时大时小,但陆卿安还是听懂了这道声音在说什么。
“你愿意和我结为道侣吗。”
陆卿安眼神迷茫,像个孩子一样,失去了思考能力,呆呆的重复了一句,“你愿意和我结为道侣吗。”
那道声音似乎很满意,又是一道浅浅的小声传来。
“我愿意。”
“我愿意。”
陆卿安在这句话说完以后,脑中忽然清明许多,回想起刚才发生什么,一张脸登时红了彻底。
她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的答应了姚芜双。
姚芜双此刻脸上又恢复了平日她所熟悉的羞涩,内敛,小声翼翼的说话。
陆卿安想和她解释,刚才并非她本意,却被一道急促的声音打断。
“方才探测到宗门似乎有魔族出现,请待在安全处,注意防范。”
一个纸鹤从窗口飘进,落在陆卿安手中。
她看了看屋外,天空绚蓝如水洗。
流云宗曾经给她们这些弟子讲述过,魔族所到之处,黑云压城,尸横遍野。
她抖了抖纸鹤,有些不在意把它收了起来。
如果说真的有魔族能在流云宗自由穿梭,那她防范了也没有用,那么多境界比她高的人都没有无能为力,她自己小小炼气,能干嘛。
她想着低下头,目光落在面前的人身上。
目前最大的要解决的事情,是眼前这件。
姚芜双脸上的笑容那么真心,那么开朗,就因为陆卿安答应了她,她便开心的像一个无法用言语表达,脸颊两侧的酒窝那么圆润,深刻。
陆卿安喜欢看别人露出笑脸,她喜欢去找寻新的事情。
内心叹了一口气,“好吧。”
她喃喃道。
要不然等到姚芜双放弃喜欢她,要不然等到陆卿安喜欢上她。
其中一定会决出胜负的。
陆卿安想,不自觉的又摸上了胸口,那里还在一跳一跳的。
她不讨厌她亲她的感觉。
那一刻,陆卿安甚至感觉有什么失去的东西回来了。
她点着姚芜双因为笑的开心,而露出的小酒窝,“你不觉得这件事情不公平吗。”
陆卿安问。
姚芜双却抓住她的手指亲了亲,笑得开心无比,眼中满是甜蜜,“不啊,阿安,你喜欢过别人吗。”
陆卿安听着她的问题,摇头,“没有。”
她在脑海中回忆了一番,她能把临安城的各个地方都如数家珍。
她知道那个整日卖豆腐脑的小店铺,里头的人已经换了三家,因为生意不好,陆卿安将每一个老板的那都吃过。
她觉得,店铺倒闭是有道理的。
她还知道,临安城如今最大的胭脂铺,老板最开始只是推个车车,满城吆喝的小贩。
守墙的士兵是每两个时辰换一次,有一块城砖是被她磕烂的,出了城的山上,有一颗桃树是她亲自种的。
她对临安城的一切,都抱着极大的真诚与热爱。
她记得临安城有座极大的花楼,屋檐与粗而厚重的柱子之间挂上了而花花绿绿的布条,霎时好看。
母亲不让她去那,她忍不住好奇心,还是偷偷去了,
里面也没有什么,只是些喝酒的女人,或者再互相给别人灌酒。
偶尔响起几道娇喘,空气中充满了陆卿安不知道气氛。
她并没有待多久,母亲发现了,将她带回陆家后,发了好大的火。
“没喜欢过别人,要不要试着喜欢喜欢我。”
“况且即便你不喜欢我,可是你答应了我,那你也要负责。”
姚芜双打断陆卿安的回忆,紧紧的抱住她,似乎要把自己揉进陆卿安的骨肉里。
她不再踮脚,而是拉住陆卿安的衣领,将她拽向自己,抬头亲了上去。
这次不在是浅尝,陆卿安只感觉有什么钻了进来,那是生平第一次,她品尝到一股的悸动。
她不自觉的揽着姚芜双的腰,让她贴进自己,想更加品尝这股乐趣,她探索进姚芜双对她不设防的境地内。
对于陆卿安的回应,姚芜双选择了全盘承受。
陆卿安在姚芜双口腔内横冲直撞,毫无章法,似乎让彻底摸索透这个她根本不熟悉的地方,一个全新的地方。
喘、息声在两人之间忍不住的蔓延出来。
等到陆卿安感觉够了,有些依依不舍的放开姚芜双。
“你现在,有比刚才更喜欢我一点吗。”
姚芜双看着她,笑意盈盈的问。
陆卿安诚实的点了点头。
【砰砰】
门外传来敲门声,“陆师姐,我们巡查到似乎在这里出现过魔族气息,请让我们进去探查一番。”
魔族气息,陆卿安听她这么说,让姚芜双安心坐好,前去给门外的弟子开了门,顺便在空气闻了闻。
看能不能嗅到她们口中的魔族气息。
门外是四五名拿着长剑,黑色修长的锦衣,在袖口和脚踝出都绑了布条,看起来是专门用战斗时所穿的衣服。
她们的腰间都挂了牌子,护卫两个的字在白色的木牌上端端正正。
陆卿安给她们让开一条道,看着她们在房间搜寻一番,仔细到连柜子都没放过。
什么都没有找到,就当她们要走的那一刻,一个人路过姚芜双,突然在她身旁停下脚步。
“你。”弟子目光沉沉的盯着姚芜双,开口。
第39章 仔细考虑过了吗
姚芜双低着头,白皙脆弱的脖颈直白的露出,她有些怯生生的看了她一眼,便飞快的垂下眼眸,透着点过于内向,而不敢和人的对视的意味。
陆卿安当即立刻上前走在姚芜双身边,问向那名突然出声的弟子,“是怎么了嘛。”
那名弟子看了看陆卿安,鹰一样锐利的眼睛盯着姚芜双,掏出一个小瓶,拔开瓶塞,从里面出来一缕洁白的气息,在姚芜双身边转了一圈,又回去了。
测魔气没有任何反应。
那名领头弟子,也就是裘天春把测魔气小心收好,皱着眉头,狐疑的目光在姚芜双身上打了个转。
姚芜双一直垂着头,裘天春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直接开口问道,“你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姚芜双摇头,从裘天春只能看见梳的整整齐齐的发髻在左右摇晃,姚芜双把自己往椅子靠背塞了塞,似乎是有些不适应这样的问题。
陆卿安稍微上前一步,隔在姚芜双与裘天春之间,“她今日一直和我在一起,并未发生什么。”
裘天春心中疑惑,但又确实没从姚芜双体内检测到魔气,只得严肃的说道,“如果遇到可疑人员,一定要及时报备。”
陆卿安笑着朝她点了点头,“放心吧。”
裘天春这才带着一众弟子离开。
在关上门的那刻,裘天春似有所感的回看一眼,与正好抬头的姚芜双对视上,后背不知所谓的一凉,她下意识的有些警惕的握着手中的剑。
看清楚的时候,那双眸子里满是内向、文静。
裘天春想要再仔细看看时,却发现姚芜双已经重新低下了头,似乎方才和她的对视只是个意外。
“裘师姐,我们还有别的峰要巡查。”
旁边弟子见她迟迟不动,连忙说道。
她只得压下了心底的怪异,说了声好,离开了这里。
姚芜双握着陆卿安的袖子,全然不是在其他人面前的含蓄,她紧紧抓着陆卿安的手腕。
“阿安,既然你答应做我的伴侣,那你什么时候娶我?”
陆卿安听她说完,反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我现在就给母亲写信,告知她一声,我会带你回临安城,回我家。”
门外一声惊雷,当场劈了下来。
万里无云,天空碧蓝,这场雷来的太蹊跷。
如今只余淡淡的火味,那道雷只是一道细细小小的亮光,似乎只是一道警告的意味。
她在雷声响起的那刻,紧紧抱住了陆卿安,陆卿安以为她是被这突如其来异象吓到了,抱住了她。
姚芜双看向外面,嘴角轻轻翘起,似乎是因为羞涩,而不得不露出的笑容。
***
陆卿安速度很快,在答应了姚芜双之后,立刻着墨给母亲写了信,在交给门内信使之后,她发呆的看向虚空中的一处。
临安城作为国之中心,陆家身为一个打不不小的富商,虽无一官半职,却也与朝中人员有些密不可分的关系。
朝中官员会互相嫁娶,以得利益相绑,不知道陆家会如何。
母亲从未和她提起有什么婚约之事,若真有,陆卿安闭了闭眼睛,她既然答应了姚芜双,那边不能轻易反悔。
直到胳膊被轻轻一碰,她才回过神,含着笑容看向与她一起来的姚芜双。
似乎是格外缺乏安全感,姚芜双此刻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旁边,片刻不离。
她看向姚芜双,疑惑的问道,“芜双,你不告诉一声你的家人吗。”
姚芜双却忽然把低下头,把头埋的更深,声音颤抖,“我没有。”,似乎是收不住情绪,声音忽然带上了明显的哭腔,“家人。”
陆卿安哪里想得到有这回事,早知道不问了,她一些懊悔的想,无措的拿出手帕给姚芜双擦泪。
好似姚芜双使用水做的一般,泪珠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直持续不断的涌出。
陆卿安手忙脚乱给她擦去,一个劲的说对不起。
随着帕子上的水痕越来越多,“等我们成亲以后,你把我当做你的亲人。”
姚芜双听到这句话,连续不断的哭声突然停滞一瞬,像是被什么堵塞住了。
她瞪了陆卿安一眼,眼睛周围一圈红红的,“不要当你的亲人,我要当你爱的人。”
姚芜双声音带了些坚决,却也因此停止了哭泣。
陆卿安见她没有那么伤心,讨饶一般弯腰笑道,“是是是,我说错话了。”
伤心的情绪逐渐飘远。
修仙界结为道侣,告诉凡尘中的家人后,一般是要请示自己的师傅,广告同门。
陆卿安给母亲写过信之后,之后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季知星。
对于她而言,季知星如同她的亲姐姐。
先是带姚芜双去了季知星的小院,不出意外的季知星不在。
陆卿安猜测是去了掌门那里,带着姚芜双立马去了主峰。
主峰上建立了一座及其辉煌的大殿,似乎整座殿堂所有的石料都是上好的白玉,透着隐隐的金光。
殿门立着两个大柱,上头雕刻着凤凰,栩栩如生,翅膀完全展开,羽翎在尾后飘扬弯曲,像是下一刻就要从中挣扎着,展翅高飞。
周围站了许多弟子看守。
陆卿安走到一个比较相熟的守门弟子前,询问她是否见过季知星。
那名弟*子年岁比她长了许多,入门时间也比她久,在主峰生活了许久,深谙摸鱼之道,看见陆卿安找她搭话,她也乐意和她说话。
她点点头,“知星今日一早,带人去围剿魔族了。”
因为比较熟悉,她说话倒豆子一样,“最近凡间似乎有好几处地方都出现魔族了。”
陆卿安点点头,又问,“那你知道我师姐她什么时候回来吗。”
守门弟子摆了摆手,同时摇头,“这哪里知道,没有个三五个月,估计是回不来的。”
陆卿安没有想到要去那么久,她有些震惊的出声,“三五个月?!”
守门弟子怕她惊动了殿内的掌门,连忙捂着她的嘴,“嘘——”,同时有些做贼心虚的一样的朝殿门看去。
“小声点。”
陆卿安点头,同时感觉到她的袖子被扯了一下。
守门弟子其实认识姚芜双。
化宜峰派人来送她们炼制的武器时,总是派姚芜双来这。
在掌门检查武器资质的空闲时刻,她们这些弟子通常就会找个地方闲聊。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面对姚芜双的时候,她总是会管不住自己的嘴,可以说姚芜双问什么,她答什么。
简直像是失了智。
每一次姚芜双来都是这样,她也曾经怀疑过是不是姚芜双有什么问题。
姚芜双都是低着头,内敛而害羞,就静静的听着,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个使手段的人。
况且那些姚芜双问的问题,也不是什么别人不能知晓的秘密,她便以为自己是八卦憋久了,想要找个人随意说话。
但即便如此想,她也不怎么喜欢姚芜双。
陆卿安将守门弟子的手从脸上扯下去,她带着喜悦的笑容,眸中恍若着星星一般,明亮而又闪烁。
“这是我的未婚妻子,化宜峰弟子姚芜双。”
她向着守门弟子介绍道。
姚芜双有些羞涩的看了她一眼,脸上飞快的染上红霞,挽上她的小臂,故作淡定的朝守门弟子笑了笑。
似乎是在责怪陆卿安就这么把她们之间的关系说出来了。
可那责怪却喜悦面前,显得那么薄弱无感。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正正好好让周围的人都能听见,其他的守门弟子动着耳朵,也都围了上来。
“什么,你师姐知道吗,祁长老知道吗,你们父母都同意了?”
那名一直和陆卿安对话的守门弟子发出了一套连环问。
陆卿安摇头又点头,她逐个回答着问题,“我方才来这里寻师姐,就是要告诉她这件事情,我也已经给母亲写过了信,我相信她也会支持我的。”
她的一番话,让其他的守门弟子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们想劝劝陆卿安,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说。
陆卿安这人,一来流云宗便是每个峰的转悠,似乎体内用不完的力气一样,像个无知的小兽一样探索着这个新奇的地方。
她长的好看,嘴也甜,她们也乐的和这个小孩说话。
在聊天的过程中,陆卿安上山那年不过是十八岁,相比较宗门内动辄闭关修炼的人来说。
十八年,也只不过是闭关修炼两次的时间。
在她们眼中,陆卿安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孩子。
“陆师妹,你仔细考虑过了吗?”
陆卿安郑重的点了点头,牵住陆卿安的手腕,眉目间都是坚定,“我既然答应了她,便不会食言。”
“如果你家中之人反对呢。”
陆卿安摇摇头,“不会,我母亲很疼爱我,一定着支持我。”
她张了张嘴,“可是成婚这件事情。”
守门弟子想说,这件事情并非是简单的事情,她们是修仙者,有了道侣以后,便是一辈子栓在一起了。
便是同生共死。
陆卿安之前一段时间,凭借炼气后期的修为,将筑基中期的隗永思压制在挑战台上打,整整一日。
从此可以见得,她天赋不差,而姚芜双,她的天赋必然不高,不然也不会被指派来武器之类的杂货。
在姚芜双在身旁,守门弟子皱着眉头,她也不好多说这种话。
第40章 希望等你归来之时,得到你的祝福。
陆卿安朝着她们笑了笑,此刻眼中带着任谁也无法忽视的甜蜜。
“多谢各位师姐的关心,我会和母亲认真说明,绝不让芜双受委屈。”
守门弟子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隐晦的瞥了一眼姚芜双,接着又看向笑得开心,伸出手拍了拍陆卿安的肩膀。
“你开心就好。”
即便结为道侣,以后还是可以毁契,守门弟子心中这样想着。
陆卿安见她这样说,笑得更加开心,脸上的笑容明媚而阳光。
“等下次来,各位就等着收我的婚贴吧。”
她眨了眨眼睛,显出几分活泼,“到时候还会有小酥糖吃哦。”
她明明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却这么早就有道侣了。
流云宗的大部分人都没有道侣,大多数人都认为,有了道侣,便是被束缚住,天地宽阔,何苦那么早结道侣。
是以一般人都不会选择结道侣,或者说,像陆卿安那么早结道侣。
守门弟子看着她的脸,心中升腾起几句劝导的话,就见姚芜双戳了戳陆卿安的腰间。
而原本正在和她面对面说话的陆卿安,立刻低头看向姚芜双,一脸认真。
“阿安,我想。”
她说话的时候,怯生生的抬眼看了一圈周围的人,手指了指她们刚刚来的路,接着又垂下头,一副不敢多说话的模样。
她的意思十分明显了,她想要走。
陆卿安握住她的手腕,抬头朝着现在围成一圈的弟子笑了笑。
“我要结道侣这件事情,还未告诉师傅一声。”
她的眼睛微微弯曲,像是天上悬挂着的月牙一般,并不是那种两头尖尖,中间成一个圆弧的形状,而是上眼睑弯着,下眼睑此刻看起来只有一点弧度,看起来清澈圆润。
“师姐们,下次见喽。”
她挥挥手,白皙修长的指尖左右摇晃,透亮的阳光在指缝间来回穿梭,连落在地上的影子都透着一股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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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芜双将手腕从陆卿安手中挣脱,又主动握上了她的手掌,扣上陆卿安的手,走在她身边。
她低头看着路,忽然开口,“你会不喜欢刚才的我吗。”
陆卿安摇摇头,“怎么会呢,我知道,有些人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每个人性格都不一样,怎么会因此就不喜欢一个人呢。”
她握着姚芜双的那只手,轻轻点在姚芜双的手背上,像是无声的安慰。
姚芜双的视线顺势转到交叠的双手上,她突然说,“其实我也不是一直这样。”
陆卿安笑了笑,顺着她的话道,“对啊,人的性格是会变的。”
“就比如说轻亦吧。”
陆卿安忽然想起来,姚芜双还没有见过夏轻亦,于是开口向她解释道。
“她是我小师妹,也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姚芜双忽然握紧了她的手,嘴中说,“你也这样叫过我。”
陆卿安疑惑着皱眉,“啊?”了一下,却实在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姚芜双又摇晃了一下她的手,“就在你接。”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找一个好的称呼,“轻亦妹妹的时候。”
她的这个称呼让陆卿安感觉到什么,却又咂摸不出什么味,陆卿安的眉心一动,“我想起来了,当时我还给了你一把伞。”
姚芜双低头“嗯”了一声。
陆卿安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她小时候也是这样,想要什么,就拽拽我的衣服。”
她一拍脑门,力气之大,发出一声脆响,登时红了一片。
“我应该去告诉轻亦一声的,她要是知道我结道侣了,应该也会很开心。”
她拿起玉佩,先给季知星发了消息。
接着又给祁满梦发了消息。
这两道讯息,给季知星用的是传信玉佩,另一道,则是用了张普通的传讯符咒。
玉佩更为快捷,安稳。
而且同一传音石才能制成两块传音玉佩,这道途径说困难不困难,说简单却也不简单。
一般人都不会用,毕竟一块玉佩带在身上,怪累赘,身上有这个空闲地位置,还不如多挂一个保命的物品来的实用。
毕竟传讯符只要在心底想那个人的名字和容貌,就能将声音传到到那人身边。
姚芜双的目光在她的玉佩上停留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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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整一刻钟,进贾府。”
季知星身后是列着九名弟子,加上季知星,刚刚好是十名弟子。
她们此刻聚集在客栈内,听到季知星说话,齐齐点头。
她们口中的贾府,是这座城镇里唯一被魔气入侵的地方,也不为何,那魔族只盘旋在贾府,并未伤害城镇的其他人。
但即便如此,魔不除不行。
季知星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平心静气,平复着跳的过于快速的心脏。
方才她们刚在上个城镇除了一个魔族,体内灵气混乱。
流云宗的守卫,负责宗门内弟子的安全,向来如此。
但现任流云宗的掌门,心怀大义,专门分出一个分支,用来斩杀在凡间张牙舞爪的魔族。
季知星便是这次的领头人。
以前的她修为不够,自然是没有这个资格,但是现如今,她的修为不知如何,在修炼上面,比以前顺畅许多。
在五年前的宗门内比上,她和隗永思同样修为,筑基初期。
现在五年过去,隗永思也筑基中期,而她已经金丹中期了,足足跨越了他一个大境界。
季知星脑中思绪乱的很,忽然又想到了陆卿安。
也不知道她这个时候在干嘛,发现她不见了吗。
如果发现她离开流云宗了,会难过吗,应该会的吧,就像她一样,难过。
季知星忽然摸了摸位于自己的锁骨的一缕头发。
这里有个小小的缺口,是被陆卿安一剪子减掉的。
她现在还记得,当时陆卿安发现剪错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慌乱的搓着发尾,企图把缺口藏起来。
但最后还是带着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把头发递给她看,“师姐,你罚我吧。”
其实这个小小口子,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仔细看才能看得出来,只不过陆卿安自觉损害了她的形象,这才担忧的不得了。
她当时说了一句,“你就罚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吧。”
陆卿安摩挲着那缕发丝,还在思索着有没有什么补救方法,“什么条件?”
她笑着说,“等我想好了,以后我再告诉你。”
她看见陆卿安的眼中浮现出一抹疑惑,弄不明白季知星为什么会这样说,却也没有多问。
陆卿安依旧在为那抹剪错的头发而懊悔。
“师姐,师姐,你的传讯玉佩亮了。”
一个弟子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喊出,她低下头。
那抹透着绿色的方方正正的玉佩果然在闪烁,她笑了一声,知晓是谁发给她的,不自觉的开心。
压抑不住翘起来嘴角,那是一种泛着甜滋滋的,无法被忽视的感觉。
这种笑容是无法被掩藏的,即便强行从下压嘴角,甜蜜还是能从眼角跑出来。
她眼睛亮晶晶的向玉佩中传了一道灵气。
陆卿安的声音立刻从里头传了出来,朝气蓬勃。
【师姐,出门的外万分小心,谨防受伤,我现在已经有了未婚妻子,希望等你归来之时,得到你的祝福。】
季知星听完全部话语,嘴角的笑容凝滞在那,僵硬万分。
原来一瞬间,人的感情变化那么大。
“季师姐,卿安师妹原来已经要结道侣了吗。”
有个弟子问道。
“真是,早知道就早点和她告白了,哎呀,我看她还太小了,不敢下手来着。”
另一个弟子充满了怨气说道。
“你现在去说也行。”
“你还是不是人啊,人家都有喜欢的人了,我现在去告白,算什么?”
叽叽喳喳的讨论声音传来,像是隔了一道薄膜,大大小小的声音充斥在她耳中,听不真切。
她才离开一个上午,怎么会?
季知星有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
梦醒了,陆卿安还是那个满宗门乱跑,不受拘束,会给她带桂花酥的女孩。
可耳边的声音一直在告诉她,这不是在做梦,陆卿安亲口说的话。
她的声音一向好听,每次一说话都充满了生气,稚气未脱却有三分潇洒,像一阵风,划过人的耳中,不停留。
可她要结道侣了。
陆卿安,结道侣。
这些字怎么会在一起呢。
“季师姐,你没事吧。”
身旁有人看出她的不对劲,担忧的询问道。
季知星身体比头脑更快的反应过来,僵硬的笑容瞬间便的如春天池水一般,盈盈盛着水波,笑得温柔。
这是她最常用的笑容,时间长了,形成了肌肉记忆。
“这还用说,肯定是高兴的,”那个说后悔没告白的粉衣弟子,自然而然的接话,“要是我师妹结道侣了,我肯定送她个最高阶的灵器。”
听她这么说,突然有人笑了出来,“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师妹结道侣,你送个武器干吗,让人家当场来个杀妻证道?”
“季师姐,你说她是不是缺心眼?”
粉衣弟子听她这么说,也觉得不对,“也是,季师姐,那你会送什么给卿安师妹?”
“肯定是个很珍贵的东西吧,哎呀,那你别告诉我了,我嘴巴大,万一再给你说出去了,那就不好了。”
季知星只感觉她们说话的声音又变远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