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那我做你妻子好不好
刚刚一番缠斗,魔修不敌,浑身散发着黑气,此刻已然受了重伤。
季知星与一众弟子,屏息紧绷着后背,几人围成一个圈,握着剑柄手臂落下,将剑刃指在她的脖颈上。
季知星身为领头人,冲在最前面,拿着剑的手也是最稳当,同时是最靠近魔修。
魔修话音刚落,从丹田的魔气迅速包裹住全身。
季知星见她如此,瞳孔微缩,立即大声,“她要自爆,后退。”
以这个魔族的修为一旦自爆,她们离的这么近,必定会受重伤。
她们整齐划一的散开,脚步快移,季知星将剑横的身前,将其他弟子护在自己身后。
魔修趁此,凭着最后一口力气将自己化成一阵黑烟,浑身的魔气也因此散发的愈发快,已经成了溃散之势,她往空中一飞,窜进了府中的一座房中。
不甘的声音嘶哑而执着,伴随着烟雾而去,“我认栽!但她也别想好过。”
季知星眉头一皱,便立刻追过去,跨过好几道门槛,来到那间门户大开的闺房中。
黑烟缠绕在一妙龄女子身上,如同本就是一体般,下一刻,爆炸一样的响声传出。
烟散人倒。
季知星见此,提着剑防备着,一步一步探过去。
魔修自爆,竟然还要拉着一个人,当真可恶。
季知星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头,蹲下身子摸着那女子的脉搏,已经停住了跳动。
她叹了一口气,起身眼前猛然一黑,竟然晕了过去。
她身后的弟子连忙揽着她的后背,扶住她,这才看见季知星已经是满脸苍白,毫无血色,唇色更是无一丝红色,凄白的吓人。
托住她的弟子只感觉手上一阵热气,粘稠湿濡,鼻尖萦绕的血腥味此刻无比浓郁。
她们几人出门在外,一般都着黑衣,方便且耐脏,因此也没有发现,季知星居然被伤的这么严重。
“先带回客栈疗伤。”
“怎么流这么多血,这个魔修,还没有之前碰上的那个修为高,之前那个魔修,季师姐一人就降伏了,这次怎么会伤的这么深。”
“谁知道呢,我看师姐在交手的时候,好几次都在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对对,我也看见了,师姐好像在想什么。”
几个弟子又谈论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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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卿安身边的姚芜双紧跟着她,一步一步,对陆卿安依靠的不行。
夏轻亦趴在窗边,远远的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心头一喜。
那道人影也在她的期盼中越来越近,夏轻亦害怕她发现自己在看她,撑开窗扇的手立刻缩了回去。
窗扇撞在窗框上,发出砰的一声,像是敲在她的心尖上,砰砰直跳。
夏轻亦觉得这一道声音太大了,生怕陆卿安听见,恼怒的瞪了一眼红木制成的窗户。
真是烦人,做的那么响。
但陆卿安离她又数百米,哪里能听得见。
夏轻亦快速的坐在一个炼丹炉前,脸上非常认真。
那个专门用来放置丹药的柜子,此刻丹药已经全然换了新的药物,满满当当全然都是用来治疗身体的药。
五个炼丹炉同时燃烧着,炉身旁摆着的桌子上,正是今日她新炼制的丹药。
自从那日陆卿安被罚了以后,伤的那么重,她便将全部都精力都放置在练习治疗类丹药上。
她的天赋卓绝,如今已然能同时控制着五个炼丹炉,且炼制出的品级都是中阶。
陆卿安敲了敲门,在等待的时候,眼睛向下一看,却看见姚芜双的双手交合。
再仔细一看,其实一根手指已经被扣的泛红,再严重一点,就要流血了。
陆卿安心头一震,将她扣的险些泛出血的食指抬起,轻轻吹着气。
“很紧张吗。”
她问。
姚芜双看她的认真的眉眼,有些失神,没回答。
陆卿安便又问了一次。
姚芜双怔了一下,手指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些,被陆卿安抓着紧,没有成功。
“轻亦妹妹,似乎性格有些。”,她话没有说完,但是陆卿安已经知道她的意思了。
“轻亦是被当做小孩子一直带大的,有时候是有些不受拘束,自由惯了。”
陆卿安小心的握住她的手掌,生怕碰到了她那根受伤的手指。
院中有一颗不知栽种了多久的梨花树,树干两个人抱都抱不住,树下有一个玉石做的棋盘石桌,横竖线交错,应该是以前的人用来下围棋的。
如今有些线已经被磨的看不清了。
陆卿安之前在宗门内比练剑的时候,练习累了,就会在此处休息。
拂去凳上的掉落的树叶,她按着姚芜双的肩膀,让她坐在那处。
“那你先在这休息,我先去和轻亦说话。”
陆卿安摸了摸被她扣起的透明色的皮肉,顺着纹路,捋平了许多,“可不许再扣了。”
她冲着姚芜双笑了笑,阳光洒在她的脸上,仿若渡了一层金光,柔化了眉眼间自然生出的冷清,显出几分平常里见不到的温和。
姚芜双朝她点头。
陆卿安这才放心的转身。
看着她的背影,姚芜双垂下眼眸,定在陆卿安刚刚吹气的那根手指上。
嘴角上显出一抹神秘莫测的笑。
陆卿安进了炼丹房中,看见一身藕粉色的纱衣,且刚满十八岁,正是爱好鲜丽的时刻。
陆卿安给她买的衣裳,也大多数是好看为主。
内里的衣服是浅浅的纱白,袖口作成了莲花苞的形状,开散而飘散,外头穿了个在衣襟出点缀着粉色花瓣的小马甲。
额头上的刘海显得她乖巧几分,头上的有一缕发丝扎成了小辫子,像是一个小小的头箍,横在头顶上。
耳后的也挑出一缕发,扎成细细长长的宽松的小麻花辫,同时被还穿插着嫩绿色的细线,闪着细碎的光,用了同样色号的布条绑在发尾,看起来可爱非常。
头上挂了一个小小的淡粉色的小首饰,药瓶模样,大小如同小拇指,坠在发间。
那是陆卿安偷跑出流云宗,下镇子的时候,在一家小店铺的买的。
先是给夏轻亦买了衣服,然后又买了点小吃食,当时身上的银钱已经被花的差不多了。
陆卿安就在那小铺上干了半天,当做门口的吆喝,才换来那个小首饰。
她长的好看,身体修长,也不拘束,大大方方的站在门口,叫卖个不停,连带着小店铺的生意都好翻了一倍。
老板都有些不舍得她走了。
陆卿安的目光盯着夏轻亦的头饰上,现在看来,那半日的吆喝没白干。
陆卿安为自己的眼光暗暗开心。
夏轻亦认真的看着自己面前的炼丹炉,仿佛没有看见刚进来的陆卿安。
如果在往常,陆卿安倒也不会打断她炼丹,但如今想着还坐在树下的姚芜双,她拍了拍夏轻亦的肩膀。
陆卿安眉眼都透着欣喜,声音高昂,“轻亦,我和你说一件开心的事情。”
夏轻亦瞥她一眼,轻哼了声,“说吧。”
陆卿安的声音透着轻快,眉眼轻松无比,开心道:“我要结道侣啦。”
夏轻亦却不怎么相信她,斜看她一眼,“就你,能有人看上你?”
陆卿安指了指门外,却发现这个角度来看,姚芜双被墙壁挡住了,根本看不见她人。
便拉着夏轻亦的手腕,带着她来到门后,侧着身子,偷偷看向院中坐着的姚芜双。
她这个样子,简直像是情窦初开,趴在墙头的偷看别家小女孩的人。
夏轻亦见她如此,朝着她的目光看去。
姚芜双盯着棋盘,她身上穿着的是最普通的弟子服饰,通身白色,布料也说不上什么好,普通,黯淡,她垂着头,一眼看过去,一点也不出挑。
远远看去,甚为普通,就是一个简单的流云宗弟子。
夏轻亦小声的切了一声,“你说谎不也找个好看的人,随便拉了个人来,干什么?”
她说着,往还在燃烧的炼丹炉那走去。
陆卿安见她不信,有些着急,小跑到她身边,“我已经给母亲写了信,应该不久后母亲就会回信,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你不信我,难道还不相信我母亲的亲笔信吗?”
夏轻亦还是不相信,“我还不知道你?肯定诓我呢。”
她手掌拍了拍陆卿安的胸口,得意到肩前的小辫子都在空中摇晃,“得了吧,你还当我是小时候,被你一吓就哭的小孩子吗。”
陆卿安那个时候,得了一本书,她和夏轻亦找了个茶馆,花了三天,才将整整一本书看完,里头讲述的是双方一见钟情,结为夫妻,和谐幸福的一生。
夏轻亦比她小三岁,眨巴着眼睛,懵懂的问,“陆卿安,你要是娶了妻子,就会像这话本写的这样吗?”
她扒拉着陆卿安的手臂,看着她握着的书本,一字一句的念出最后一页的最后一句话。
“一生一世待你好。”
夏轻亦晃着陆卿安的胳膊,歪着脑袋问道,“你会这样吗。”
陆卿安顺着她晃的力道,笑着开口,“当然了,我要是有妻子了,肯定对她最好。”
夏轻亦清脆的声音响起,“那我做你妻子好不好?”
陆卿安将书本放下,用手点着她的额头,“哪有这样的道理。”
茶馆一楼的唱戏的声音悠悠传来,“叹儿女浮生皆一梦,这聚散二字总成空。”
婉转悠扬,陆卿安闭着眼睛,随着音调微微摇头。
夏轻亦看着闭上眼睛的陆卿安,也学着她的样子,合上眼皮,摇晃着头。
但她还听不懂这些,只是觉得陆卿安这样做,她想和陆卿安一样。
一曲唱尽,陆卿安睁开眼睛,就见夏轻亦睁着圆圆的、亮晶晶的眸子,“你还没有说,是哪种道理?”
陆卿安看着她的可爱的样子,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给自己到了一杯水,慢悠悠喝着,“我又不喜欢你,我喜欢的是楼下唱戏的娘子。”
登时夏轻亦眼中便涌出了泪水,哐哐下落。
她这哭泣来的迅速,陆卿安刚入嘴的茶都没咽下,夏轻亦已经将桌面哭出一个小水洼。
第42章 我和她,你会选哪一个
陆卿安记得当时她说了好多话,给了一堆保证,才把夏轻亦哄好。
当时的夏轻亦鼻子哭的红红的,嘴巴紧闭,一个劲的抽噎。
陆卿安几乎是瞬间就回想起这段往事,她笑着说道,“这回可没有骗你。”
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验证陆卿安说话的真实性,姚芜双移着步伐,缓缓而来,她的脚步很轻,根本不起眼,像是一片落叶,不经意落在地上,掀不起一点风浪,静悄悄的。
可陆卿安从她刚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她来了。
陆卿安扣着她的手,十指相扣,在夏轻亦面前摇晃了一下,“这下子你信了吧。”
她的手比较大,手指又修长,又因着练剑的原因,指腹上满是薄茧,此刻搭在那抹细腻的手背上,却也显得和谐。
夏轻亦被这幕刺得大脑空白一瞬,像是受不住一样,她不断的向后退,直至抵上被摆满丹药的桌子,绣着花骨朵的鞋面才停下。
“陆卿安。”她颇有些狠戾的瞪着她,眼角像是被火粹练了般,通红一片,“那我呢。”
夏轻亦手撑在桌面上,反手抓起一个药瓶,就往陆卿安的身上摔去,那瓶子砸在姚芜双和陆卿安相握的地方。
姚芜双及时将手从陆卿安掌中抽出,并没有被砸到,陆卿安没收回手,她的小鱼际连着腕骨的那部分,被砸的彻彻底底,瞬间便是一股剧痛到陆卿安心口。
“陆卿安,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不愿意困在临安城吗。”
“你说你想骑着马,一路往南走,走过西照郡、舟凤郡、曲郡,走一辈子吗。”
夏轻亦的声音有些撕裂,像是从心里迸发出来的。
“你不是说,你不会喜欢上任何一个人吗。”
这是陆卿安当时说的话,陆卿安还说,如果夏轻亦愿意,她可以带着夏轻亦一块去闯荡,只有她们两个人。
“你说啊。”
桌面上密密麻麻拜访着装满丹药的瓷瓶,都是半个手掌那么大的,她炼制的丹药多。
夏轻亦觉得一只手不够用,两只手举起,发了疯一样的把瓷瓶砸在陆卿安身上,如今那药瓶就像是雨滴一样,散落下来。
陆卿安不躲,只是闭上了眼睛,任由她发泄情绪。
她食言了。
再多的药瓶也会有砸完的那刻,雨也没有尽数落在她身上,大多在她脚边就散开了,迸开的碎片砸在她腿脚衣摆上。
“对不起。”陆卿安吐出了三个苍白无力的字,“我已经答应了芜双,要与她结道侣。”
夏轻亦盯着她,眼神又如刀片,恨不得从陆卿安身上刮下两片肉,“那我呢,你也答应我了。”
“我就是那个你可以随意食言的人,就是你可以随意丢弃的人吗。”
就像那年陆卿安回临安城,仅仅一个待了下午就回去便又回流云宗,根本不在乎她。
陆卿安立刻反驳,“不是,不是。”
她着急的说道,“我亲过芜双,我不能不负责。”
夏轻亦突然冲到她面前,边踮起脚边拉着她的衣领,也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这是一种与姚芜双不同的触感,她的唇是冰凉柔软的,而夏轻亦的唇像是带着一团火,似乎能灼烧一切,烫的吓人。
陆卿安瞪大眼睛,瞳孔颤抖,本该用力将她推开,可刚抬起手,手肘处就传来疼痛,那是刚才夏轻亦用药瓶砸的。
仿佛在明晃晃的提醒着陆卿安,她曾经对面前人失信过。
陆家经商重诺,是以才能在临安城久立不倒。
到了陆卿安母亲这一代,更加将守诺这一条写在陆家家法第一条中。
陆卿安母亲的哥哥就是因赴约而死,陆卿安母亲也曾经说过,“陆家人,宁可为一诺而死,不可因失信而苟活。”
最后还是夏轻亦先放开她的。
她抱着双臂,昂起头,死死盯着陆卿安,“现在呢,我也亲了你。”
她指着站在一旁,离她的十步远的姚芜双,仿若看戏一样的人,“我和她,你会选哪一个。”
“轻亦,你听我给你说。”,陆卿安哪里想得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慌张的开口,同时指腹搭在那个正指着姚芜双的手背上,将它按了下去。
夏轻亦看着她这样,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挑了一下眉头,“你喜欢她吗。”
陆卿安宛若被点了穴位,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表情空白,她哑着嗓子,有些无措的开口,“我既然答应了她,我就一定要做到。”
即便当时是她恍惚之下的说的话,但既然话是从她口中说出的,她就一定要执行。
夏轻亦简直要被气笑了,她高抬着脚,走到姚芜双面前。
“听见了吧,陆卿安不喜欢你,不管你们发生了什么,都不算数的。”
不算数三个字,敲在陆卿安心尖上,炒过那么多次的陆家家训,母亲的言传身教。
她立马挡在了姚芜双和夏轻亦中间。
“轻亦,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不要牵连到芜双。”她目光坚定的夏轻亦,“我对你,自然不会食言。”
夏轻亦听见她说话,施舍一般放过了姚芜双,将目光落在陆卿安这。
“你说,你想怎么不会食言,是打算我们三人行?”
她这话,引得一直在置身事外的姚芜双看她一眼。
陆卿安一脸正气,“不行,芜双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飘荡的生活她可能不习惯。”
她话说的掷地有声,正气凛然,“我会找到一个好的办法,你不必担心。”
夏轻亦讽刺着说道,一双眼睛里满是不屑与嘲讽,“除非你把自己一分为二,一个留在这陪她,另一个和我一起去江湖上飘摇?”
夏轻亦故意看她一眼,“切”了一声,摆摆手推着陆卿安的后背。
“赶快滚吧你,我要继续炼丹了。”
她顺脚踢走了一个碎成两边的药瓶瓷片,埋怨道,“都怪你,你看看浪费了多少药。”
姚芜双不远不近的与她们同侧走着,将她们的动作收入眼中,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夏轻亦用力一推,将陆卿安赶出门外。
陆卿安朝着已经关紧的房门大声道,“轻亦,你等着,我一定能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的,我不会食言。”
棕红色木门无声的动了一下。
陆卿安知道夏轻亦这是听到了,一转身,却看见姚芜双正在盯着她,她有些无奈,“轻亦的性格平时挺好的,这是我惹她生气了,她才这样的。”
她把夏轻亦当做亲妹妹带大的,自然不希望姚芜双对她有不好的看法。
姚芜双笑了一下,并不做声。
梨树已经过了开花的季节,*如今正直夏日,树叶油绿,树荫浓郁,遮荫避阳的作用非常好。
可惜这颗树种在了七星峰,没法挪动,不然陆卿安真想搬到自己的院中。
寄往临安城的书信还没有回复。
陆卿安本想搬去姚芜双那住,却被姚芜双拒绝了,说她如今是合住,几个弟子挤在一块,不方便,她心中觉得奇怪,化宜峰看起来并不是一个缺房间的山峰。
她也没有多问,便让姚芜双搬来和自己一起住,她到现在都记得姚芜双脸上的表情,震惊,错愕,不解。
这些表情都只在她脸上出现了一刻,快到如果不是陆卿安因为要等她的答复,一直认真的注视着她,便会错过。
一个月过去,母亲回复的书信还是没到。
陆卿安今晚又偷跑下山了。
离流云宗山脚近的几个镇子有宵禁规则,她不免多跑了些路程,才找到一个无夜禁的小镇。
相比于其他城镇的黑暗,这个城镇可以说是热闹非常。
尤其是在镇中央,竖立着一个帆船上才有的帆,不完全像,没有帆布,只有木头制成的框架,是一个三角形的形状,中间是一个笔直的棍子,两边对称的排列着横棍,有点像鱼骨头。
陆卿安仰起头去看,因为太高了,最高点看去汇聚成一个小点。
在下方是个类似渔网的大布,兜在下面,网面的高度大概到陆卿安的腰部。
“一年一度的登顶比赛开始了,想要参加的到我这报名,登顶奖品丰厚。”
‘鱼骨头’的前面,有一个方形的台子,上面站着一个穿着黑色的麻布,笑容憨厚的男人,便是台子上的主持人。
台子周围站了一堆的百姓,“今年有什么好东西啊,让我们瞧瞧。”
那个主持人听见后,爽朗一笑,按下按钮,从他身后立刻升上来一堵墙,墙上布满令人眼花缭乱的东西。
陆卿安仔细一看,发现确实都是好东西。
有宛若拳头那么大的夜明珠,在夜晚格外的闪耀,也有泛着金粉的珍珠,雕刻精致的黄金古佛,也有通体碧玉的观音像,青蓝色的荷叶纹杯,莲纹赏瓶,还有一系列的小东西。
陆卿安暗暗惊叹,目光转了一转,落在角落里的一个簪子上,那簪子是用了简单不过的象牙白玉,簪身圆润透亮,簪尾雕刻了一个好似正翻涌的浪花,又好像只是无数绿叶挨捧在一起,上头托着一只正展翅的鸟。
陆卿安指着那个簪子,问道,“老板,这个怎么卖。”
既是老板也是主持人的男人一笑,指了指‘鱼骨头’,“不卖,只要你能到最高处,这里你挑什么都行。”
陆卿安了然的点头,走到‘鱼骨头’底下,发现这个地方有人撑了桌子,上面放了个深黑色的大酒坛。
“这位客人,比赛的规矩是先饮一碗酒,再登顶。”
酒桌的主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子,她笑眯眯盛了一碗酒,递给了陆卿安。
陆卿安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入口苦涩酸辣,强行往下咽,宛若喝了一口火油,顺着喉管灼热到食道,火辣辣的一片。
她咳嗽了两声,被狠狠地呛到了。
“客人是第一次喝酒吧。”
陆卿安苦着脸点点头,伸着舌头,不断的吸着冰凉的空气,喝了第一口,之后便心生抵触,第二口变的更加难以下咽了。
卖酒人笑吟吟的给自己也打了一碗,见她如此,脸上笑成了褶子,端起刚倒的酒,顺畅的一饮而下。
“客人也需全部喝完,才能上去哦。”
陆卿安无法,只得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强行把碗中泛着辣气的酒水想成白开水。
学着老婆子的样子,一抬胳膊,大口喝下。
她第一次喝酒,这样喝,理所当然的被呛到了,一碗酒有半碗倒在身上,半碗喝了下去。
陆卿安抖着手,大声咳嗽把碗放在了桌上,眼角也沁出泪珠,“咳咳,喝,咳,喝完了。”
卖酒人笑着朝她伸手,“一碗酒,三两。”
每次登顶,都需要先饮酒一碗酒,而这酒,卖的不便宜。
陆卿安这才明白他们赚钱的方法。
她缓着刚才因为咳嗽而剧烈起伏的胸膛,掏出钱放在那个伸在她身前的手心里。
缓了好一会,才将那股难受的感觉压下去。
陆卿安迈着步伐,走到那个‘鱼骨头’底下,朝着卖酒的老婆子大喊,“看好了,我是怎么上去的。”
她仰起头,摆着手,踏上了第一根横木棍上,手同时握在了第四根木棍子上。
入手滑腻无比,根本抓不住,陆卿安一看,上头被抹了油,此刻还在泛着光。
难怪刚才那个卖酒人笑得那么奇怪。
陆卿安眼神一定,将宽大的袖子缠在手上,作成了个手套,这样搭在上头,虽然还是滑,已经可以抓住了。
陆卿安脚底用力一蹬,凭空跨了好几个木棍,脚踩在第六个棍子上,就这样一蹬一跳,陆卿安身姿飘散有力,宛若一个小白点,不一会,就到了最上方。
最高处只有一个落脚点,是‘鱼骨头’竖着的那根木棍,陆卿安单脚踩在上头,笑容肆意,身上的白衣裙摆随风而起,肩后的墨发飘荡在空中。
下了鱼骨头,她来到那个主持人站着的台子上,指着最开始看见的那个白玉簪,“我要它。”
陆卿安拿着簪子,宛若举着胜利品一样,让围在台边的人看了个明白。
她眼前有些发晕,脑中不甚清明,宛若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炫耀似的站在原地饶了一圈。
恍惚间从底下的人群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像是她师傅,身旁像还跟着一个人。
陆卿安眨巴了一下恍惚的眼睛,她现在看什么都晕乎乎的,再一睁眼,刚才那处已经没有人了。
她的眼睛如今根本聚不了焦,应该是看错了。
她慢吞吞的想。
“你干嘛非要这个,这一墙的宝贝,哪个都比你手上这个值钱。”
有人看她选了这个,出声提醒道。
陆卿安的脑子转了半晌,抱着怀中的白玉簪,红着脸扯着嗓子回答,“要你管,这可是我要送人的,她肯定喜欢这个。”
第43章 我喜欢你的眼睛
陆卿安嘴角咧开,大大的笑容挂在脸上,半合着眼皮低头看路,着导致她看起来有点傻兮兮的。
怀中抱着一个小小的白玉簪,陆卿安的衣服也是一身银白的段锦面料,看起来分外和谐,脚步摇摇晃晃的踩在楼梯上,走一步趔趄一下,她不在意,是不是的往怀中看一眼,确认簪子还在。
眼前眩晕接着一阵眩晕,根本分不清此刻的路,陆卿安晃晃脑袋,企图仔细看清楚脚踩着的地方。
她这个状态,围观的人群都已经都熟悉于心。
登顶比赛,先是要喝举办人独家酿造的陈酒,一碗酒卖三两,之后才能爬‘鱼架’,而且那用来抓握的棍子都抹了无比湿滑的香油,握紧就要废去大半的力量。
越往上越难抓,因为风会越来越大,之前喝的酒再冷风一吹,人的脑子更加的不清醒,看东西也会越来越模糊,自然会落掉下来。
掉下来也不用担心,因为有那张大网在下面接着,那张网大的要命,质量也好,根本不用担心出事,只是想要再次挑战‘鱼架’,就要再喝酒,从第一层再往上爬。
可这酒越喝,人的脑子越糊涂,更加爬不上了。
登顶大会便是靠这喝酒钱,赚的盆满钵满,毕竟万一登顶了,那一墙的物件,随便拿出一个卖了就够他们生活一辈子。
与之相比,三两银子算什么。
往年也没有几个能登顶成功的人,今年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却放着那么多的值钱东西不拿,要了个小小的簪子。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有人吆喝道。
陆卿安摇头,她现在路都看不清,还怎么再来一次。
“你再瞧瞧,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错过了这次,等下一次可要一年以后了。”
吆喝的人不死心,又大声喊道。
说话的这人年年来这里,他酒量不差,但身手欠佳,这么几年往里头搭了不少银子,怎么咽的下去这口气,好不容易看到个能登顶的人,看到有人把奖品拿走,他心里也高兴。
陆卿安将簪子踹近怀里放好,睁着不甚清明的眼睛去看满堵墙的奖品。
绕过闪着光的黄金,晃眼的明珠,她的目光又定在一个小角落。
那里躺着一个箍环手镯,白净莹润,外壁雕刻了箍棱,中间鼓起,往后自然下滑延伸到环中,沁了淡淡的橘色,宛若橘色的云朵被藏进镯子,显出几分轻松自在。
众人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纷纷叹息,怎么又选了个不值钱的,主持人却开心。
“你真的不再看看别的了?”那个每年都在亏钱的人道,他挤到陆卿安身边,恨不能自己替陆卿安选个最值钱的。
陆卿安摇头,傻傻的笑着,“就这个。”
她晃着步伐,又去卖酒的老婆子那里喝了一碗酒。
清澈的酒一入喉,依旧辛辣苦涩,让人觉得难以下咽,陆卿安紧皱着眉头,屏住一口气往下咽,可嗓子眼却死活不愿意往下去,手那么一抖,顿时身上又多了半碗酒。
她朝着老婆子亮了亮碗底,里头空了,老婆子望着她脸上的酡红,摆摆手,算她过关了。
有了第一次上去的经验,每次落脚点心中有底,但刚喝进腹中的酒也开始发挥作用。
发生了好几次陆卿安手没有抓稳的情况,幸亏她整个人抱着横棍,强行稳住身形,却也险些落下去。
就这么磕磕绊绊的已经登了顶。
相比第一次的潇洒,第二次她就狼狈许多。
拿了镯子后,陆卿安怀中揣着今晚的战利品,摇摇晃晃的离开了登顶大会,任凭别人再怎么劝,她都不愿意进行第三次挑战。
她现在看人已经有三个重影了。
出城的一路上,有卖各种东西的,衣裳,首饰,糕点,小吃,各种各样,什么都有。
陆卿安这个摊子上逛一下,那里瞅一下,身上带着的银钱被榨的一干二净。
天色已经黑到伸手不见五指,今晚月亮也藏匿在黑色的云朵后,只隐隐透着一点点光。
回到翎落峰小院中,陆卿安便看到了姚芜双,她在小院里中背对着进门的方向坐着。
七星峰的千年梨树陆卿安没有办法移过来,但她给自己弄了颗不大不小的梨树苗,栽在了院中,也像模像样的在树荫下搬了个石桌。
此刻姚芜双便坐在那里。
陆卿安摇头晃脑往她而去,院中一盏灯都没有点,姚芜双只有一个身影轮廓,隐隐绰绰的在那,如果不是陆卿安捕捉到她的气息,很有可能就认为那里没有人。
她踮起脚,用脚尖走路,悄悄的走到姚芜双背后,同时一只手快速又准备的覆盖在姚芜双的眼睛上。
这样的游戏,她和姚芜双玩过很多次了,这个时候她会说,“猜猜我是谁?”
之后姚芜双就摇头,顺着她的话说,“不知道哎,好难猜。”
陆卿安会把另一只手放在姚芜双眼前,同时将遮挡着眼睛都手撤下,开心而雀跃的说道,“当然是给芜双带了小滚灯的阿安。”
上次是滚灯,上上次是旋木娃娃,上上上次是选官图。
可现在姚芜双身体一紧,似乎是很不习惯这样的触碰。
陆卿安和她贴的近,感受到姚芜双身体的紧绷,她心头一跳,低头闻着身上浓烈的酒味,呛人的紧。
“你是不是也觉得酒很难闻,我以后不会再喝了。”
陆卿安有些委屈的说道,她也觉得酒难闻难闻,可是那登顶比赛却非要喝酒才能爬。
她想立刻去把身上衣服换了,却更加的想要姚芜双看看她赢来的簪子,于是原本想要离开脚步停下,脚尖稍微旋转了个方向,又被她恢复了原来的位置。
陆卿安嘴里嘟囔且炫耀,“看,我赢回来的,我觉得和你特别合适。”
她松开捂在姚芜双眼睛上的手,努力让自己交错恍惚的视线集中。
“我给你戴上,然后我就去换衣服洗澡。”
白玉簪子反射着不甚明亮的光,簪子尖端圆润,陆卿安摸索着,将簪子插|入她的发间。
从身后看,这簪子在盘起的墨发间穿插,宛若于一片混沌中衍生的朵纯白的花。
陆卿安本想绕在她身前,仔细的看看自己的杰作,却在坐在姚芜双对面的那一刻,再也撑不住,两眼一闭,昏睡了过去。
睡之前又最后一个念头,她再也不要喝酒了。
在她晕过去后,姚芜双盯着她半晌,将簪子从头上取下,抵在她的脖颈,姚芜双手上用力,拿出簪子的手指发白,尖端陷进皮肉,压下一个小坑。
如果再用力些,陆卿安身体里正泂泂流动的鲜血,必定从被刺进的地方喷洒出。
黑暗中,姚芜双的眼睛忽明忽暗。
第二天正午,烈日炎炎,陆卿安捂着痛到要裂开的头,艰难的睁开眼睛,“嘶”了一声。
她拿起被放在桌上的白玉簪,脑中隐约闪回着昨天的片段,大部分的记忆已经全然消失了。
她捂着头,在记忆的片段里翻找,她记得她把簪子带在了姚芜双的头上,现在怎么在这。
陆卿安坐在石凳上,缓着因为宿醉而有些跳动的过于快速的心脏,她捏着白玉簪,忽然怀疑昨天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梨树下头阴凉,她专门去找了催生的药粉,洒在了梨树根部的土壤上,原本一只手就可以握住的树干,如今已经粗壮了不少,枝繁叶茂,阳光此刻被遮挡的严严实实,陆卿安坐在这,一点都没有被太阳晒着。
陆卿安将下巴搁在手背上,趴着休息了一会,不时会传来阵微风,吹到脸上凉爽,她舒服的眯了眯眼睛。
小院正中间的房屋突然响了一声,门朝内而开,姚芜双从中走了出来,她身上还是穿着一身宗门内的弟子常服,稍微低着头,放在人堆里根本一点都不起眼。
可陆卿安却总能找到她,在七星峰弟子开会的时候,陆卿安可以一眼找到她在哪。
半眯着眼睛,陆卿安发现今天的姚芜双似乎有些不一样。
陆卿安直起身子,手拿着那个白玉簪,往姚芜双身旁跑过去,只不过是十米长的距离,她走过去也没有多久,但陆卿安就是要用跑的。
姚芜双微不可察的露出一抹笑意。
等到陆卿安跑到姚芜双身边,她停下了脚步,又和姚芜双并排走着,两人的衣角缠在一起,显得缠绵。
刚离开那个石桌还没有多久,陆卿安又回到这里,只不过她现在和姚芜双共同坐在一起。
陆卿安将白玉簪递给了姚芜双,“你看看,喜欢吗,我昨晚上赢回来的。”
她又想起在翎落峰的发生的事情,有些疑惑的说,“我记得昨晚送给你了,但今天醒来才发现,还是在桌子上。”
陆卿安此刻正笑着,弯着眼睛,眸若星河闪烁,耀眼无比,不等姚芜双回答,她自己先说了,“也许是在梦中送给你的吧。”
姚芜双摸着那个簪子,听着她说的话,微不可察的往她们头顶的梨树上看了一眼。
陆卿安并不知道,她拉着姚芜双,正在左右翻看着她的袖口,忽然眼睛一亮。
“你不是把衣服改了改,袖口变紧好多。”
这也是为什么陆卿安觉得她今天有点不同,流云宗发的弟子服饰,一般为了符合所有人的身材,是会往大做许多。
姚芜双身材也比较小,往常衣服穿在她身上,是有一些不合身的。
陆卿安也问过她这么穿不难受吗,当时姚芜双说,“难受,但这样不显眼。”
陆卿安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流云宗的弟子会身穿门派内的衣服,像陆卿安这样穿常服的是少数人,扎眼的很。
可今日姚芜双穿的弟子服,经过她改动了之后,是完全契合她的身体,无比修身。
陆卿安笑着在她的袖口上扯了扯,“现在你不像器修,反而是像一个剑修了。”
说起这个,陆卿安又想到了季知星,也不知道师姐到底怎么样了,会不会出事。
姚芜双对她说的话,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陆卿安也习惯了她沉默的样子,含着笑容用手撑着脸看她。
陆卿安有时候觉得,姚芜双这个人就是为了普通两个字而生的,修为、身世、资质、长相,卡在一个不高不低的位置。
除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不普通,里头经常闪过一些陆卿安看不懂的东西。
陆卿安喜欢她的眼神。
“嗡~~~~!!!”
厚重而古老的钟声响起,震碎了陆卿安留在了姚芜双身上的视线。
钟声连响三声,魔族来犯。
陆卿安连忙回屋拿剑,急忙让姚芜双躲好。
剑修弟子,在危难之间,自然首当其冲。
无数黑气不要命一样冲撞在守山结界上,在撞上的那刻顷刻消散,后面的魔气又接了上去,源源不断的冲撞着黑气。
这是陆卿安第一次真正看见魔族,他们长相衣着没陆卿安想的那般邪恶。
在陆卿安的想象中,魔族每个人都长四个手,四只脚,青面獠牙,身似大山。
隔着结界,陆卿安看着魔族弟子,他们身穿黑衣,表情严肃,看起来甚至有些像名门宗门内的弟子。
第44章 死
陆卿安如今只不过是炼气后期的修为,连筑基都不是,在如今来的一大批魔族面前根本不够看,随便一个大能挥挥手就能让她从天地间消失。
【剑修不可有一名弟子后退、怯战。】
陆卿安脑中想着背诵过的门规,手紧紧的握着剑,目光盯着在魔族最前方的人。
“识相点,就把岁月镜交出来。”
被她看着的女人,墨发及腰,坐在由魔气凝结成的太师椅上,胳膊虚虚搭着扶手,衣摆散开宛若躲盛开的黑莲,她唇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朝着流云宗的掌门虚空一指,不客气道。
陆卿安站在人群中,见到这一幕便朝着身旁人问,“这是谁?”
被她问弟子端详了半天,最后摇头,“不知道哎,可能是魔尊吧。”
他们这些小弟子们,哪里能认识魔族的人呢,他捡了个名头最大的说给了陆卿安听。
陆卿安见状点点头,又把目光放在那个身着黑衣的魔族领头脸上。
掌门冷哼了一声,“就凭你一个人,做梦。”
那女子的笑容僵了一瞬,冷笑着开口,“好,既然你不给,那就别怪我亲自去拿了。”
她手中突然发出黑气,原本攀附在结界上的魔气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配合在一起,居然硬生生的将守山结界给击破一道裂缝。
掌门见状,立刻射出灵气,将那抹被打破的结界修补上。
破碎的结界碎片和一道魔气夹杂在一起,朝着陆卿安的人群而来。
顿时人群如作鸟散,纷纷向四周安全的地方跑去,陆卿安也是其中的一员,她正欲闪身向一旁躲的时候,白色的人影突然闪现在她眼前。
黑色的魔气和白色的结界灵气混合在一起,宛若夹着致命剧毒的飞刀,刀刃反着寒光,只需挨上一下,便要了人的性命。
打在姚芜双的身上,她如同天上的飞燕被击中,整个背徒然一弓,似秋天的枯叶,轻飘飘的身子一软,却又重重的砸在地上。
陆卿安睁大眼睛,整个身子如同灌铅一样,动弹不得,只感觉天地万物都静止在此刻,眼前被蒙上了灰色。
陆卿安整个人磕磕绊绊的跪在她身侧,将姚芜双揽进自己怀中,颤抖着冰凉的双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丹药,抵在姚芜双唇边。
姚芜双的双唇微微张开,那颗药丸在她嘴唇上滚了又滚,却死活进入不了口腔,更别说吞咽入腹。
她此刻想要说什么话,此刻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喉咙无力的发出几声气音,眼角沁出亮晶晶的泪花,她微微皱着眉头,举起手,似乎是想要抚摸陆卿安的脸颊。
陆卿安急忙将自己的脸往她的手心里靠。
两片肌肤的距离在不断拉进,六寸,三寸,两寸,一寸。
那节薄弱的手腕如同断翅的蝴蝶,在空中一停,瞬间失了力气便掉落在土地上,过于无力,甚至没有能激起一点灰尘。
掌心有那么多道纹路,没有一条能走到陆卿安的脸颊上。
陆卿安的心口一滞,似乎那处都不再跳动,她呆愣的看着怀中姚芜双的侧脸,鬓角的发丝落在她的脸,黑色的发衬得她的小脸越发凄凉。
当一个人的血液都不在流动的时候,便失去了温度。
陆卿安能感觉的到怀中的人在慢慢变凉,属于姚芜双的热量在不断流失,在天地间,再也没有姚芜双这个人。
她再也看不见寡言,可眼神透着不可说的明亮之人。
姚芜双在她怀中死去,竟然连一句话都没有留给她。
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变成黑色,乌黑的云瞬间便蔓延在他们头顶的天空,闪烁着白光的雷时不时的在云层中穿梭,蓄势待发。
陆卿安的泪落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声伴随着巨大的雷声一同响起。
如此巨大的雷音,完全掩盖住了一个流云宗小弟子的声音,没有人能注意到陆卿安。
她紧紧抱住怀中的姚芜双,泪水伴随雨滴同落。
闪电明亮到足以照清楚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领头的魔族女子脸上闪出几分不耐烦,烦躁的开口,“算了,这回就放过你们,下次你可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她像一阵风挥挥手,带着她的魔族弟子走了。
掌门盯着魔族刚刚所在的土地,眼神痛恨非常,目呲欲裂,也化作一道风走了。
流云宗的弟子们看到这一幕,左右互相对视着,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这还下着雨呢,散了吧,散了吧。”
这句话说出了他们的心声,他们点着头颅,走了。
只是一瞬间,便散了个彻底干净,徒留陆卿安独自一人在黑色的天地中。
陆卿安想要出声质问,却不知道该向谁质问,姚芜双就这样死了,离她而去。
她看着怀中的姚芜双,多么希望这只是一个玩笑,姚芜双对她开的一个玩笑。
但姚芜双从来不会开玩笑。
怀中的人眼神紧闭,一双只有她发觉过美丽的眼神,再无生机,不会睁开,将她们的过往,她们的一切,都沉沉的淹没在死寂中。
从陆卿安说愿意和姚芜双结为道侣,到姚芜双死去,只有短短一个月,姚芜双没有等到陆卿安喜欢上她,便为陆卿安付出了生命。
陆卿安总以为她们会有很多的时间,她会等到她喜欢姚芜双,或者等到姚芜双不喜欢她。
“你愿意和我结为道侣吗。”
“我愿意。”
那个诺言,竟然未能实现。
有人路过她们身边,惊呼一声,“死人了”,同时惋惜的摇摇头,脚步匆匆离开。
大多数人无视了她们,她们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没有空为一个逝去的弟子停下脚步,尤其是姚芜双只是一个普通弟子。
天色昏昏沉沉,黑云迟迟不散,陆卿安将姚芜双带上了流云宗后山,挖了个四四方方的土坑,埋葬了。
【未婚妻姚芜双之墓】
陆卿安看着自己亲手立的墓碑,眼神逐渐坚定。
如果她足够强,她未必不能挡下那要了姚芜双性命的碎片。
在一座遥远的小城中,一身姿高挑的女子透过水镜,定定的看着陆卿安的动作。
方才与掌门对峙的领头黑衣女子也在,态度恭敬的对前者道,“大公主,为何要这么麻烦?”
大公主将目光定在陆卿安的脸上,敛眉沉声道,“你觉得我下的命令有问题?”
“属下不敢。”
黑衣女子立刻回道,双拳恭敬的抱在一起,额头瞬间冒出细密的汗珠,眼神透着深刻的恐惧。
在大公主话音刚落的那刻,她的心尖便冒出蚀骨的疼痛。
她知道这是对她说错话的惩罚。
陆卿安刚安葬好姚芜双,下一刻便被通知,祁满梦回来了。
她作为弟子理当去迎接,可她没有,在姚芜双的身边守了三天墓,她才离开。
她先回了自己的小院,她在后山待了三天,颇有些不修边幅,陆卿安打算稍微收拾下自己,再去拜见祁满梦。
刚一打开门,却发现已经院中已经有人了。
祁满梦坐在梨树底下的石凳上,她身侧站了一个女子。
陆卿安扫了她一眼,感觉她有点眼熟,似乎最近刚见过,但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她匆匆看了一眼,便朝祁满梦弯腰行礼,“恭迎师傅回峰。”
祁满梦今日穿了一身紫色纱裙,裙身采用冰蚕吐出的丝线,泛着隐隐的琉璃光,五彩斑斓,轻盈透明,光泽流转,仿若日日用鲜奶洗涤的肩膀白皙滑嫩,隐隐似乎泛着白光,她用下巴点了点身旁的女子,半垂着眼睛,不甚在意的说道,“这是你的师妹,柳若行。”
陆卿安没有想到,自己是在这种情况下和未相识的三师妹见面。
她在身上摩挲了一番,掏出了个镯子来,这个镯子是她那次从登顶比赛上赢回来的。
她拉起这个素未谋面的三师妹的手,将镯子放在了她的手心,“师妹,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沁了橘色的桌子在洁白的手心,显出几分俏皮。
柳若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的头发披在肩膀后面,淡漠的看着陆卿安。
陆卿安盯着她的眼睛,忽然想起了姚芜双。
但两个人的长相和性格完全不同,陆卿安觉得自己的联想有些莫名其妙。
可她不由自主的又多看了两眼,祁满梦忽然笑了一声,“这样吧,翎落峰也没有多余的小院,你就在这照顾她吧。”
她红唇勾起,嘴角带着戏谑的笑容说道。
陆卿安有些犹豫,迟疑着没有开口。
祁满梦走到她身边,伸出手指,嫩白的指尖戳了戳她的脸颊,“听话。”
铃兰香似乎更加的重了,陆卿安大脑被熏的有些晕乎乎的,稀里糊涂的就答应点了头。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刻,已经来不及了。
祁满梦早已经走远了,连个背影的没有留给她,小院里徒留下她和柳若行小眼瞪小眼。
柳若行竟然一直等到陆卿安回过神,宛若一阵冰雕战立在她身旁,未曾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动过一下。
用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幽冷的直直盯着陆卿安。
陆卿安挤出一个笑容给她,却因为心头埋着的姚芜双,使得那抹笑变得难以形容,苦涩带着难过。
小院里的房间有好几个,只要收拾一番就能住人,因此柳若行只要看中了哪个,住进去就可以了。
柳若行抬手指了一个房间,陆卿安看过去,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回事,那个房间就在陆卿安的旁边,与陆卿安紧紧一墙之隔。
祁满梦也不知道让她照顾柳若行什么。
陆卿安学着记忆中季知星的对她的样子,对柳若行道,“师妹,你今日刚刚上山,先休息一日,明日我带你熟悉熟悉流云宗。”
柳若行点点头,一双眸子似乎永远结霜一样,眉眼虽然平舒,其中却像是凝着千年不化的寒冰。
陆卿安看着她的侧脸,又不自觉的转到她的眼睛上,心中无端端的觉得她和姚芜双有些相似。
姚芜双生性低调,在房中坐着的时候,低着头,一个人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闪过一些亮光,又皱着眉头,仿佛有人在和她凭空说话一样。
她好像有自己的一个世界,并不是流云宗的一个普通弟子。
姚芜双的明亮坚韧,常常被她藏起来,给外人瞧见的姚芜双,只是个碌碌无为的人。
在翎落峰的一个月,这是陆卿安看见的姚芜双。
柳若行一身白色的长袍,像是刚刚出了染坊的白色布料被急忙制成了衣裳,无比素白,甚至感觉她是刚刚奔丧结束,便来到这里。
陆卿安盯着她的时间有些久了,引来柳若行疏离的一眼。
她的鼻梁长的也标准,直挺顺滑,好像是被精心雕琢的高度,不偏不倚,唇珠微微凸起,两片唇显得有些单薄,唇角平直,宛若一条直线,从左脸颊到右脸颊,就像是墨斗弹出的线一样。
简直让人怀疑她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笑过,才会有这样的效果。
陆卿安太过入迷的看着她,方才柳若行看她的那一眼,她根本就没有注视到,这惹来了柳若行看她第二眼,柳若行同时微微动了一下肩膀。
视线中物体的突然晃动,让陆卿安回过神的那刻,便看到柳若行眼中结的寒霜。
陆卿安立刻道歉解释,“我只是想起了我的一个朋友。”
柳若行没有任何反应,抬脚往她刚刚指定的房间走去,就好像根本没有听见陆卿安说话。
她的态度冷淡,简直让陆卿安怀疑是不是哪里得罪她了。
第45章 味道是最长存的记忆
陆卿安和柳若行两个一前一后的走进小屋中。
翎落峰的这些小院像是复制出来的一样,房间里的布局根本没有任何变化。
这件屋中只有桌面,床上有一些灰尘,陆卿安本想替柳若行收拾房间,因为当时季知星就是这么做的,但没有想到柳若行的动作更快,她拿着一个白色的布巾,独自擦拭了起来。
她擦桌子的步骤十分娴熟,拿了木盆去打了水,将擦过桌面后脏了的布巾洗干净,接着擦第二遍。
陆卿安看着她手中的动作,心中有点惊讶。
在她的视线中,柳若行冷着一张冰块脸,身体却熟练的打扫房间,这让她看起来有点违和。
陆卿安还以为柳若行和她刚上山一样,十指不沾水,被娇养着长大,什么都不会做么。
但现在看来,是她想当然了。
陆卿安也没傻站着,拿了个抹布,在房间里擦拭起来。
其实这些房间她基本上都有打扫,但是因为不怎么住人,她基本上一个月才会来一次,因此*房间里只是灰尘大,也没有堆积杂物。
房中只有一张床,床尾的位置放了个衣柜,房间正中央有个四方桌,每一面放一张凳子,十分简陋。
这好像是翎落峰的每个房中的基本配置,陆卿安心中想。
听说有一些山峰还在住山洞。
如果弟子想要装扮房屋的话,自然也是可以的。
两个人都认真在的干活,空中静悄悄的,只有抹布擦过红色的桌面发出的湿润摩擦声,和两个人的呼吸声交缠。
陆卿安罕见的安静下来,她擦干净板凳,见床杆还没被擦过,陆卿安腿一迈,来到窗边,仔细到每一个缝隙都不放过,认真的擦拭着。
她手上动作不停,眼神却在放空,在这些机械的动作中,她的意识不自觉想到了姚芜双。
姚芜双刚搬进她屋里的时候,也是仔细的将她房间收拾了一番。
陆卿安喜欢买一些小玩意放在房里,桌子上,架子上都摆着各种小玩具,有泥人,有雕刻成白菜的玉摆件。
姚芜双似乎是被她的房间震惊到了,当时就替她将所有的摆件都重新整理归位,甚至连抽屉都仔细的重新拜访整齐。
当时这个陆卿安居住的房屋简直是从里到外的翻修过了一样。
陆卿安从这件事情中回神的时候,一抬眼,发现柳若行又在看她。
房间像是被水洗过了一样,似乎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水汽味,干净清冽。
柳若行一袭白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黑色的瞳孔中什么情绪都没有,直直的盯着陆卿安,似乎要从陆卿安身上盯出一点什么。
陆卿安从干净的从床上坐起,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坐在了人家的床榻边。
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一点声音都被无限放大。
为了缓解空气中的奇怪氛围,陆卿安急忙说道,“师妹,明天我带你去流云宗认认门。”
说罢,她脚步飞快的离开这件房屋。
回到自己房中,陆卿安大口的喘着气,忽然嗅到空气中一股独特的杏子味。
带着清新的酸涩味道,陆卿安的心头突然一空。
这是姚芜双特意制作的,将新鲜的杏子用布料包起来,然后姚芜双似乎在上头施加了什么法术,杏子味便留在了布巾上。
当时陆卿安还问姚芜双为什么做这个。
一身弟子服的姚芜双眼神专注,“如果我不在了,你便把这个带在身上,想着我还在你身边。”
陆卿安那个时候只觉得姚芜双想太多了,如今看来,竟然一语成谶。
这一个月来,她已经习惯了房间中有人在等着她,如今这人突然消失了,她茫然的往房中看了看,企图找到那个已经不见了的人。
可姚芜双已经被她亲手埋葬了。
陆卿安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步伐坚定的握着剑,推开门,一步一步的走到院中。
她练习着烂熟于心的剑法,胳膊抬起的力度凌厉,剑刃所到之处,凶狠锋利,她不要命的挥舞着手中的剑,斩杀着不存在的敌人。
院中的梨树掉落的树叶被她当做目标,掉落在地上的叶片没有完整,都是被拦腰斩断。
刀口平整,下手果决。
直至悬挂着的日头下落,天色渐晚,灰色掩盖了亮白的天色,陆卿安的汗划过鬓角一滴滴砸在地上,她的剑端指着梨树,执着的盯着枝繁叶茂的绿色。
脑中忽然想到了季知星。
师姐她那么努力修炼,也是遭遇了和她一样的事情吗。
眼睁睁的看着朋友在自己眼前死去,而无能为力。
稍微休息了一会,陆卿安的身体又开始动了起来。
青色身影一刻不停歇的在院中练习,剑影的光扫过院中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扇窗户。
***
“季师姐,你慢点。”
跟在季知星身后的一名弟子气喘吁吁的说道。
这是季知星第一次担任领头人的职务,被她带领着的九名弟子原本想着她是第一次领队,难免是要耽搁一些日程。
掌门给她们这次斩魔的日期,规定时限是三个月,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领头人时个新人,她们已经做好了延迟回宗门,一边除魔一边玩闹的准备了。
但是没有想到季知星这个人,到了一个城镇便往有魔族气息的地方赶去,把这个魔族消灭了之后,便立刻往下一个地方赶去。
愣是一点时间都不留。
有一次她们硬生生的连奔赴了五个魔族的窝据点,季知星有行动力的让人害怕。
而当她们在客栈休息的时候,经常能看到季知星拿着传音玉佩,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知星也不是完全压榨她们,每次在斩杀一个魔族之后,季知星就会问问她们累不累,还行不行。
如果她们表示出了需要休息的意愿,季知星也尊重她们,会带着她们回客栈修整。
但她们能从季知星身上感觉到一股急迫感,这种急迫感也在感染着她们,她们也不自觉的急躁了起来。
因此原本三个月才能完成的除魔计划,竟然一个月就完成了。
这令其他九名弟子万万没想到。
除魔计划这么早完成,她们原本以为要提前回流云宗了呢,虽然有心想要在凡间多玩两个月,但看季知星的态度,不像是能同意她们的想法。
但又令弟子们没有想到,季知星并未立刻赶回流云宗。
而是带着她们在凡间搜寻起来,试图找寻是否有漏网之魔族,她们是一个城镇一个城镇排查过来的,怎么会有魔族遗漏呢。
还不如趁此机会好好在凡间玩一玩,平日在流云宗只能练功,无聊透顶。
季知星似乎也知道她们心里的想法,因此每日只会带一名弟子出去巡查,剩余的八名弟子可以在客栈或者出门独自巡查魔族。
其实变相的让她们在凡间玩了。
她们也不知道季知星脑中在想什么,季知星对待被魔族侵扰的百姓温柔,遇到讨饭的乞儿会让出自己的吃食,斩杀魔族的剑干脆利落。
一个人的时候就静静的打坐,或者出神的看着那枚玉佩,脸上绕着数不清的愁绪,眼底情绪复杂。
她一人的时候,也没有一个弟子去打扰她,她们生怕季知星嘴一张开,就打道回宗。
季知星的目光又落在了浑身绿色的玉佩上,她现在即便穿了一身干练的黑色服装,箭袖利落,头发被她盘在脑后,用了一根普通的褐色木簪挽住,浑身气质依旧温婉。
“单看咱们季师姐的模样,谁相信她居然能领着咱们,杀了那么多魔族。”
有个弟子瞥见季知星,向身旁的弟子开始小声嘀咕。
“谁知道呢,可能季师姐和魔族结过仇吧。”
被她问到的弟子随意的往季知星那看了一眼,有些随意的说道,她又“啧”了一声,“季师姐到底抱着那个玉佩在看什么呢。”
***
夏轻亦每次从七星峰回院子的时候,都会路过陆卿安的小院。
往常陆卿安的小院都是静悄悄的,但是今日,她居然从小院中听到了练剑声,夏轻亦心中惊讶,特意的看了看周围,确认这里是陆卿安的居所不假。
她推开了小院的门,发现里面正在练剑的人真是陆卿安,她登时被惊讶在原地,保持着推开门姿势没变。
陆卿安也注意到了她,将手中的剑甩在地上,剑尖没入地面,稳稳斜立在地面上。
她看了夏轻亦半晌,忽然跑过去,将她用力抱在怀中。
这几天积攒的情绪瞬间喷发出来,找到了宣泄口一样,全然从泪中表达出来。
“芜双,她死了,芜双,她死了。”
陆卿安磕磕绊绊的重复了两遍,泣声再也不隐藏,大声的嚎哭。
夏轻亦被这个消息震惊了一下,她这几日一直在七星峰上研究一种新的丹药,她只知道有魔族到她们宗门叫嚣了一阵,全然不知道居然死人了。
对于姚芜双的死讯,夏轻亦不知该作何感想,抱紧了陆卿安。
陆卿安抱着夏轻亦哭了好久好久,直到察觉到怀中的人微微颤抖,她才松开手。
夏轻亦的身体久站不了,此刻她的双腿都在打颤,只不过她见陆卿安哭的那么伤心,咬着牙没说。
就让你抱着哭一会好了。
夏轻亦是这么想的,但是她没有想到陆卿安这么能哭。
第46章 你想死吗?
夏轻亦今日穿了身鹅黄色的衣裳,罩了个同样颜色的外纱在身上,被抱着的时候,像是她整个人都被笼在陆卿安怀中。
如同被人圈养的小雀儿。
但她的性格可没有那么鸟那般温顺,如今她正瞪着陆卿安,“为了你那个。”
夏轻亦张开的嘴巴突然停顿一瞬,她将姚芜双这三个字私下念叨了许多次,但是如今在陆卿安的面前,她却不想说出那个名字。
但是瞧着陆卿安哭红的双眼,她犹豫了下,换了一句话说,干巴巴的像是蹦豆子一样道,“人死不能复生。”
陆卿安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这句话安慰到了,眼中的泪被陆卿安用手擦去,新的泪也不再流出,她垂眼看着夏轻亦。
夏轻亦被她盯的有些心虚,她偏过头去,不去看陆卿安,只给她留了个脸颊鼓鼓的侧脸。
似乎是流云宗的伙食不错,陆卿安发现她似乎吃胖了些,不似第一次见她一样那般瘦了。
这样也好。
陆卿安上前去又抱了抱她,一触即分,夏轻亦侧头没看到她的动作,只感觉一阵清风怀抱住了自己,又绕过了她,去吹别人了。
夏轻亦的双腿还是隐隐打颤,刚才等到她感受到脚底酸痛难耐的时刻,已经来不及了,她那个时候才发现自己是踮起脚尖的在抱陆卿安。
这导致她全部的身体力量都压在小小的脚底骨节上,现在稍微动一下,那里都无比疼痛。
她又狠狠地瞪了一下陆卿安,眼中埋怨意味明显。
“现在好了吧,我没法走路了,都怪你。”
话音刚落,陆卿安居然直接打横将她抱在怀中。
突如而来的失重感让夏轻亦下意识的怀住她的脖颈。
陆卿安脚步一抬,步伐稳定的将夏轻亦往自己的房间带去。
陆卿安练习了一下午的剑法,她的胳膊也在颤抖,小臂发软,大腿也发酸,膝盖走一步打一次弯,脚底板更是无比疼痛。
但夏轻亦不知道,她在反应过来后,心安理得的将头靠在陆卿安的胸口。
那里的心脏有些急促的跳动着,快速但有规律。
不像她的,简直是如同过年的鼓声,一声盖过一声。
在她们进屋的那一瞬,院中另一座房间的隐匿的人终于光明正大的露出脸。
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冷淡的面容覆上一层青白,让她如同黑暗的女鬼,死死缠着盯上的人。
她的眼珠随着陆卿安而转动。
但陆卿安并不知道,她双手都在抱着夏轻亦,没有手再关门了。
于是两扇门便大咧咧的张开着,内里的情况一览无余。
姚芜双搬过来后,陆卿安觉得原本房中的床太小了,被褥也硬。
便又偷偷的下山,跑了好几家铺子,一张张试着,最后选了个又软又大的床,给姚芜双睡。
她自己还在睡那张小床。
因此这个房间现在有两张床,一张床是宽敞柔软的大床,褥子用的绵羊身上最里头的那层绒毛,枕头是贴心散装着安眠的药草,被子轻柔舒适,盖在身上像是被云朵包裹住。
都是陆卿安亲手置办的。
陆卿安此刻有些犯难,不知道该将夏轻亦放在哪张床上。
夏轻亦却将手一指,目的直指那张角落里的小床。
她勾起唇角,眼神得意,她知道那是陆卿安一直在睡的。
陆卿安见她选了,也不纠结,将她放在了床上,“你脚痛,今晚就睡在我这吧。”
说罢转身欲往屋外走。
夏轻亦见她的动作,有些急忙的问道:“你干嘛去。”
陆卿安攥紧拳头,因为是背对着夏轻亦,夏轻亦看不清她的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一道似乎带着急迫而果决的语气,“练剑。”
陆卿安脚步匆匆的走出了房门,褐色的木门被她轻轻合上。
偏房中的人又悄悄的藏匿在窗扇后,只在此刻露出一双泛着冷光的眼神。
她目光沉沉的盯着院中正在练剑的身影,一瞬也不错过。
夏轻亦从床上爬起来,忍着脚底的痛,小步小步的走到窗户前,啪的一声打开了窗扇。
因为太过用力,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引得陆卿安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就看见夏轻亦气鼓鼓的看着她,声音像是清晨的鸟一样,清脆而响亮,“你今晚打算练到什么时候。”
陆卿安听她这样说,收起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她看着夏轻亦,说道,“不知道,练到我不想练了吧。”
夏轻亦朝她翻了个白眼,啪的一声又把窗户合上了。
窗扇一开一合,简直像是谁凭空放了两个炮仗,在深夜中。
夏轻亦赌气一样的睁着眼睛,她身上的被子是陆卿安日日覆在身上,贴身盖着,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陆卿安的气味。
恍若夏日中被晒刚暴晒过的棉花团,热热的,暖洋洋的。
夏轻亦以为会很难入睡,但没有想到,她连昨日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都不知道。
等她再有意识,是被太阳打在她脸上光刺醒的。
金黄色的阳光打在她的侧脸上,无形中为她渡了一层光,脸颊上细小的绒毛也被照了出来,她侧着脸,脸颊上的肉被枕头挤压出来,可爱非常。
她坐起来,双手举起伸了个腰,浑身充满了刚醒的懒惰,揉了揉眼睛,心里想着要不要睡个回笼觉。
她也好久没有偷懒过了。
自从来了流云宗,她简直勤奋的不像她自己。
这样想着,刚刚睁开的眼睛又缓缓的闭上了,耳中却不是传来嘈杂的声音,她的耳尖动了动,有些烦躁的翻了个身,用枕头捂在耳朵上面。
没用。
她猛然从床上坐坐起来,气冲冲的推开门。
那道身影在院中宛若一道白色的闪电,练习剑术的身法标准迅捷。
夏轻亦一腔怒气陡然熄灭,她随意的坐在了门槛上,手肘撑在弯曲的双膝上,双手托着下巴,眼神亮晶晶的看着陆卿安。
此刻的陆卿安身上似乎少了些以前的清澈,多了些属于她自己的凌厉。
一招一式下过果决,身体修长,抬腿砍剑之间的动作流畅。
夏轻亦看了一会,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陆卿安的头发有些凌乱,身上的衣服也是昨日穿的,而且衣角有些微微的卷起。
夏轻亦心中浮现出一个想法,说出了两个字,“你、你。”,才发现陆卿安根本听不到。
她大声的叫了声陆卿安的名字,那道练剑的身姿停了一瞬。
陆卿安现在的动作是一个单手持剑侧空翻,正在空中被人叫住了,连贯性被打破,双脚在落到地上的时刻一些不稳,她往后倒退了几步,勉强稳住了身形。
夏轻亦见此也为她揪了一下心。
见她站定才松了一口气,她急忙走进陆卿安身边,这一看,她发现陆卿安整张脸都苍白无比。
她握住陆卿安的手,入手的感觉不似往日那般热,反而像是握住而一块正在融化的冰块,带着水汽且在散发着寒气。
夏轻亦看着陆卿安的状态,心尖猛然颤了颤。
陆卿安如今的脸色,比她身上的白色衣服还重三分,一点血色都没有,感觉下一刻她就要两眼一翻,晕过去。
陆卿安似乎也察觉到身体的不妥,她掏出一颗乌黑的药丸,扔进嘴里。
脸色瞬间好了不少,脸上有了一点血色,却也只有一点点,像是即将散去的夕阳,只剩下没有一点温度的红色。
夏轻亦知道她吃的是什么,中品回春丹,她亲手炼制出来。
身体疲累之际,只需要一颗,便能恢复气血。
但是她不知道一直持续不断的吃下去,会造成什么后果。
陆卿安将手从夏轻亦那抽出,反手拉着她,将她小心的带到梨树下到石桌坐着。
这处地方她练剑的时候不会被波及到。
夏轻亦愣愣的跟着她的动作,任由陆卿安按着自己的肩膀,顺着力道坐在凳子上。
如今空气的温度炎热,太阳高照,但头上的树荫将她庇护的刚刚好,如今坐上去的温度不热不凉,正舒适。
夏轻亦眼睁睁的看着陆卿安在半个时辰就吃了四颗回春丹。
在陆卿安准备吃第五颗的时候,她坐不住了,整个人从凳子上弹起来。
“陆卿安,你不能再吃了。”
她的声音急促中带着浓浓的担忧。
回春丹普通人吃下一颗,精力亏空的人便立刻能恢复常态。
而如今这药效在陆卿安身上还维持的这么短,可以见的,陆卿安的身体如今亏损的有多厉害。
心中猛然浮现出一个答案。
陆卿安不会一日没有睡吧,整整练了一晚上的剑。
她看着陆卿安的唇色,这句话都不用问出口。
“陆卿安,你想死吗。”
她拍着桌子,“啪”的一声,她用了十足的力道,这个手心猛然红了起来,夏轻亦“嘶”了一声。
陆卿安注意到了她这里发生的动静,挥剑的动作停滞了一瞬,又接上了下一势。
夏轻亦见她这样,也不顾手心的疼痛了,竟然直直的朝着陆卿安冲了过去。
像一道火苗一样,跑的飞快。
陆卿安生怕手中的剑伤害到她,快速将手腕一翻,剑柄被她放开,剑便从她手中脱出,插进泛着灰的粉墙上,力道太大,剑柄甚至在隐隐颤动。
她这一放开剑,夏轻亦才看清楚,陆卿安的整只手心都泛着红,五指的指根已经磨破了,整个泛着水,皮肉翻出,虎口尤其严重,血肉模糊。
“陆卿安,你必须要休息了。”
夏轻亦紧张的说道。
陆卿安却固执摇摇头,“轻亦,我不能休。”息。
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完,后颈一痛,随着而来的就是眼前一黑,陆卿安眼一闭,往后仰着昏了过去。
正在她身后的柳若行面无表情的接住她,姣好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
第47章 师姐,我好想你
夏轻亦被柳若行吓了一跳。
这个人什么时候出来的,而且是她打晕了陆卿安。
夏轻亦整个人猛然往后一退,皱眉警惕的盯着她,“你谁啊你。”
陆卿安在往后倒的时候,恰好被柳若行抱在怀中,她只比陆卿安低一点点儿,用胳膊揽着陆卿安,也不吃力。
柳若行并不回答夏轻亦的问题,她将陆卿安打横抱起,轻车熟路的将她抱进院落正中间的小屋,那是属于陆卿安的房间。
夏轻亦的眼睛突然瞪大,她身体比大脑行动的更快,想要将陆卿安从柳若行怀中抢过来。
她比较了一下自己和陆卿安的身体差距,当时陆卿安受罚的时候,尚有保留了一丝理智,她勉强能撑起陆卿安。
如今陆卿安全然昏迷,自然不可能再收着力气,她抱不动陆卿安。
咬了咬牙,她的眼睛睁的溜溜圆,不甘心在柳若行身边说道,“那你把她放到床上以后,就别再动她了。”
一身白衣的柳若行的脚步高抬,跨过门槛的那一刻,浑身不自觉的停滞了一瞬。
空气中的杏子味道太过浓郁,仿若是那个人标记的地点,明晃晃的说,她曾经在这个地方。
令人讨厌无比。
柳若行眼中思绪万千,强行将过往的记忆都死死压在脑海中,不愿意泄露出一点。
她将方才的停顿隐藏的极好,夏轻亦没有看出来。
夏轻亦正催促着柳若行走快点,别老抱着陆卿安。
柳若行目视前方,背脊挺得及其笔直,像是被雕刻出来的石像那般,透着一股僵硬,这抹僵硬被她做的熟练无比。
一看就是做过了很多次,身体已经自主的形成记忆。
夏轻亦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觉得柳若行一下子变得很别扭,但她也不像探究柳若行的别扭来自何处,她紧张的盯着陆卿安。
柳若行不紧不慢的将陆卿安放在了那张小床上,她行动有些滞涩的拉着被子,想要给陆卿安盖上。
夏轻亦当即把她挤开,抢过她手中的被褥,“好了,现在这里不需要你了。”
她手臂直直的举起,指着屋门的方向。
阳光透光门扇射进房间,在地方印着一个斜着的长方形的形状,青色的地砖被照射的失去了温度,显出温馨,空气中淡淡漂浮着小小的颗粒。
柳若行像是听多了这种命令,下意识的就像要往外走,却突然反应过来,她站定在原地,脸上淡漠的瞥了一眼夏轻亦,独自拉了一个凳子做了下来。
夏轻亦当即就怒了,“你听不懂话吗。”
她扬起手掌,小小的手掌在空中摇晃着,想要将柳若行推走,但躺在床上的陆卿安突然呢喃了一句。
夏轻亦当即撇了一眼柳若行,放下了手臂,哒哒哒的跑向了床边。
陆卿安的脸色苍白,眉头紧紧皱在一起,额头两侧冒着豆大的汗珠,没入枕头,头左右摇晃着,两瓣唇时不时的张开。
夏轻亦心疼的替她擦去额头上的汗,她的动作做的熟练。
她做过很多次这样的动作。
在临安城她和陆卿安被狗撵的那次,她脚扭伤了,陆卿安硬是背着她,甩掉了那只皮毛油亮、高度到她们腰部的狼狗。
在陆卿安兴奋的带着她,说又找到了个好玩的空地,拉着她跑个不停的时刻。
她将脸贴近陆卿安,试图去听她在说什么。
陆卿安反复呢喃,“师姐,我好想你。”
从她的唇齿间,似不舍,似难过,似绝望的小声呓语。
夏轻亦听的心头一痛,她颤抖着手指,拿起陆卿安腰间的传音玉佩,在她白皙的手掌间,衬得那抹通透的绿色玉佩更加好看。
夏轻亦看着陆卿安因为痛苦而皱起的眉头,心中纠结。
左右纠结了半晌,还是给季知星发去了消息。
而正在搜寻的季知星,注意到玉佩上的突然闪了闪光,她手按在玉佩上,不知道怎么做,最后默不作声放开了手,当做没有看见。
和她一起巡查的弟子正在百无聊赖的四处乱看,突然被发光的物体吸引住了,她往季知星的身上看了好几眼。
季知星目视前方,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腰间发生的事情。
身旁的弟子跟在季知星身后,又巡查过一条街,她的目光时不时盯着那个一直在不断闪光的玉佩,犹豫再三,还是叫了一声季知星的名字。
季知星见状,停下脚步,眼睛中带了一点询问的意味。
弟子咽了咽口水,指了指季知星佩戴的玉佩。
“季师姐,你的玉佩一直在亮,可能有人找你有事商量。”
季知星好似乎才看见那个一直闪着光的玉佩,她低头拿起玉佩,温柔的笑了笑。
“谢谢你。”
弟子见到她的笑容,被她的姣好的面容震惊了一瞬,季知星的笑容宛若春日中的池水,泛起的小小波澜,缓缓的舒缓着人心。
弟子脸突然红了,她低下头,小声的说道,“不用客气的。”
季知星将玉佩解下,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纠结了许久,又把玉佩挂在了腰间,只不过是不闪烁了。
弟子以为她已经听过了玉佩内的声音,也就不再提了。
只不过在走路的时刻,她刻意的靠近着季知星,但让她没有想不通的是,明明她已经在季知星的身旁走动了。
可是无论她无论怎么走,和季知星永远隔了一片区域,好像是季知星故意的一般,和她控制着距离。
她侧头看了看季知星,发现季知星依旧是正视着前方,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靠近。
应该是她想多了,弟子心里默默的想。
等到这个小镇巡查完了,季知星才带着身旁的弟子回客栈。
季知星和往常一样,对着坐在大堂的众人点头示意,独自上楼回到了房间里。
有一些几名弟子在大堂休息,等到季知星回屋后,有些疑惑的问道今日跟在季知星身边的弟子。
“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跟着季知星巡查了大半天的弟子,赶紧坐下休息着,无精打采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啊,可给我无聊坏了。”
关上门的季知星,手不自觉的摸上玉佩,指尖用力,指节发白,直到出现了酸痛的感觉,她才从恍惚中放手。
上次这块玉佩闪烁,给她带来了陆卿安要结道侣的消息。
那这次呢,是否已经起誓结盟了。
季知星害怕从里头传出来的声音是陆卿安高兴的声音,向她要新婚祝福。
但她又太想听听陆卿安的声音了。
她将灵气注入到玉佩中,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脏跳的砰砰快。
她想,如果里头传来的消息,真的是陆卿安说已经结了道侣的话。
她就。
她就。
她在脑中想着,却不知道自己想要一个什么答案。
不等她将思绪理清楚,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里头传来出来,是那道骄纵的声音,属于陆卿安的从小到大的玩伴的声音。
“季知星,陆卿安她出事了。”
她的声音全然没有对师姐该有的尊重,像是下了一道命令给季知星,季知星将这条语音又听了一遍,眉头染上了焦急。
“我马上回宗。”,她把这条消息发送了过去,也不知道陆卿安能不能听见。
她提上了剑,召集了与她同来的九名弟子。
“除魔任务已经完成,现如今应立刻归宗,不能耽误。”
她的声音温柔但有力量,带着急促,九名弟子听了后齐齐点了点头,唯独今日和季知星一起巡查的那名弟子,隐约感觉哪里不对。
回去的路上季知星和九名弟子是御剑飞宗的。
御剑对于灵气的消耗很大,即便以季知星如今的修为,御剑也并非如同走路那般简单,而且在城池的上方也不能飞行,因此不可避免的要绕道,消耗更多的灵力。
但即便如此,季知星当时选择了御剑而回,因为这样更快,比车马要快很多。
不眠不休的在空中飞行了两日,季知星才回到流云宗。
一跨进山门,季知星对九名弟子安顿了几句,便快速的往翎落峰赶去。
当推开了那扇门,季知星顾不上整理因为赶路而凌乱的头发,她呆呆的看着仍旧在昏迷的陆卿安。
心口没由来的突然动了一刹那。
陆卿安的脸色已经红润了不少,但依旧撑不上什么健康,只是有了点血色罢了。
夏轻亦这两天一直在陆卿安身边陪着她,给她擦着汗,喂水,喂药,寸步不离。
房中除了她,还有一直有另一个人存在——柳若行。
夏轻亦刚开始撵了她好久,撵不走,骂不动,也打不过。
柳若行也不出声,不帮忙,就静静的坐在凳子上,像一个沉睡的冰雕,连呼吸都那么微弱,一个姿势能持续一天。
如果不是她坐着的位置太显眼,是整个房间的正中间,夏轻亦甚至都能忽略还有柳若行的存在。
因此夏轻亦也就默认她留在这里了,反正她耽误不了什么。
当她看到季知星回来的时候,夏轻亦只是瞥了她一眼,就把目光又放在了陆卿安身上。
她大声的对昏迷的人说道。
“陆卿安,季知星回来了,你醒醒啊。”
第48章 我给师姐梳发吧
陆卿安如今在床上已经躺了两天,脸颊上的淡粉色像是被水洗过的血液,透着浓浓的脆弱。
季知星把脸上浮现出浅浅的一抹震惊,她有些不敢相信,她只不过是出去了短短一个月,陆卿安就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了。
明明在她离开之前,陆卿安压着之前欺负过她的弟子,让那个弟子向她道歉,神采奕奕的在屋中跟她说着话。
陆卿安如今的模样她离开前的样子全然不同,如同陆卿安脸色苍白的躺在小小的床榻上,胸膛因为呼吸而微微起伏。
可起伏的弧度那么薄弱,那么平坦,简直下一秒这个波澜就要停止了一般。
阳光下移照射在她的脸颊上,睫毛的阴影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鼻尖是薄薄的透着光的亮粉,鼻梁直挺,可嘴唇没有一点血色。
季知星以为她会不敢靠近陆卿安,但在见到陆卿安的第一眼那瞬,她就控制不住的快步走了过去。
她和陆卿安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直到她坐上那方小小的床榻边,小心翼翼的握住了陆卿安的手。
心中似乎有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却又好像有更多的担忧冒出泡。
“她怎么会弄成这样。”
她眼睛中蓄满了担忧,微微蹙着眉头,宛若西子捧心,整个人满是脆弱,房间里其他人此刻的注意力全然在陆卿安的身上,没有人注意到她的柔弱。
夏轻亦听她这么问,宛若被点炸的炮仗,瞬间炸开了,眉尾当即高高翘起,眼中全是火苗,“还不是那个姚芜双。”
她毫不掩饰对姚芜双的厌恶,“陆卿安根本不喜欢她,非要死皮赖脸的贴上去,恶心死了。”
她咬着牙,一副恨不能亲自去把姚芜双复活,然后再亲手掐死的模样。
夏轻亦的音量因为激动而有一些大,尾音在空旷的房间回荡着,一圈比一圈小。
陆卿安的眼睫稍微颤抖了一下,又转为平静。
可季知星能够感觉到那只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似乎是生怕自己跑了,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但来自陆卿安的那道束缚又太微弱了。
季知星感觉到她的动作,主动反握住她,两人之间似乎无声的流动着不可说的氛围。
这动作太过细微,陆卿安仍旧在昏迷着,只有季知星知道。
“我当时陆卿安说什么要负责,我一问才知道,只不过是亲了一下,就要结道侣了。”
夏轻亦的声音宛若一道火焰,陡然划破这寂静的空气,她一股脑的把想说的话说出,如同洪水般宣泄出来,对着季知星喋喋不休。
“我也亲了她呢,她怎么不对我负责呢。”
季知星的注意力一瞬间被她的话吸引住。
陆卿安亲了夏轻亦。
这一个月,她们发展的*居然这么快吗。
季知星不自觉的看了一眼夏轻亦,却因为扭头的这个动作,视野开阔了不少,突然发现了还有屋中出了夏轻亦,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但这个人恍若一个没有灵魂的器物,陆卿安的房间里有了太多的好看的摆件,这个人如果缩小,成为其中的一个,也一点点都不违和。
人长的也是及其标志,姣好的眼型宛若被精心捏造出来的那样,顺滑凌厉,唇角有一点起伏,如猫的嘴巴一样微微上翘,唇线从直直滑向右边。
季知星有些疑惑的开口,向夏轻亦问道,“这位是?”
夏轻亦看了一眼柳若行,耸了耸肩膀摇头,“不知道。”
季知星的目光又落在了柳若行的身上,等着来自她的答案。
但是许久,柳若行也没有出声,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看着陆卿安,偶尔缓慢眨着眼睛。
她的眼神恍若结了冰的湖水,又在上面落了薄薄的一层雪,通透到有些吓人的地步了。
许久没有等来她的回答,季知星也不尴尬,她朝着柳若行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又把目光放在陆卿安的身上。
她这一个月一直在和魔族厮杀,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有些过于草木皆兵了,她居然从这个人身上感觉到了微弱的魔族气息。
这道想法从她的脑子划过,又被她按下。
这里可是流云宗,魔族哪里是那么容易进来的。
夏轻亦看着陆卿安的脸色,探了探她的鼻息,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往陆卿安的嘴里塞了一个丹药的之后,陆卿安眼皮明显颤了颤。
季知星看着夏轻亦的动作,与此同时,能明显感觉到陆卿安握住自己的手力气大了很多。
柳若行剔透的眸子一直注意着她们,放在腿上的手动了动,想要起身,最后浅色的眼珠微微动了一下,还是牢牢的固定在椅子上。
在季知星期盼的眼神中,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用力一握。
陆卿安缓缓的张开了眼睛,眼眸在睁开的那刻恍若盛满了星辰,闪耀而明亮。
陆卿安捂住有些疼痛的脑袋,她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眼睛无意识的朝旁边一看,却发现了正在出门斩魔的人居然在她身边。
陆卿安只感觉浑身酸软的身体瞬间充满了力量,登时头也不疼了,她从床上蹭的坐起来。
“师姐,你怎么回来了。”
陆卿安也因为这个动作才发现,她此刻在握着季知星的手。
也不知道握了多久,两片若即若离的相贴掌心上,甚至有了几分的湿气。
陆卿安捏了捏季知星的手,并不想放开。
她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季知星,有些珍惜的扫过季知星身上每一处,最后落在季知星头上散落的发上。
因为整整赶了两日路,她额前、鬓角的发都挣脱了本该有的束缚,在半空翘着,逃出的发丝其实并不多,只有零星几个。
季知星注意到她的视线,心中一跳,咬了咬唇,心中生出几分慌乱。
她也知道自己如今的模样,她太着急见陆卿安了,回宗门以后连掌门都未去拜见,就脚步慌慌的上了翎落峰,哪里顾得上去整理乱了的头发。
可这种话,怎么张开嘴去和陆卿安解释呢。
她低着头,想要这样去躲避陆卿安的视线。
陆卿安看着她,只觉得季知星如今的模样十分新奇。
季知星往常衣服上有一缕褶皱都要抚平,平日发型更是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如今发丝凌乱样子,不似以往那般。
倒是像个小刺猬。
陆卿安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轻轻浅浅的笑声从唇中溢出,这道声音飘在季知星的耳中,她的耳尖瞬间染上沁血的红。
陆卿安眼中看见那一抹红色,笑得眉眼弯弯,“我给师姐梳发吧。”
也没有等到季知星的回答,便自顾自的松开了握着季知星的那只手,季知星因为这个动作心中一空。
下一瞬间,便感觉到陆卿安的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顺着她的力道,季知星坐在床边,由正对着床上的陆卿安,换了一个方向,变成了背对着陆卿安。
在转身的一瞬间,季知星无端端与那个如同冰雕的人对上了视线。
季知星从心底浮现出一抹尴尬,下一顺,没有时间再去照顾这股刚刚升腾的情绪了。
陆卿安半跪在床上,从储物袋中唤出一把檀木梳子,细致的梳着。
但她也没有怎么给人梳发的经历,从头顶一次次的梳到发尾,墨发在手中慢慢流动,陆卿安修长的指节在其中穿插、纠缠。
等到梳整齐了,她取出一个淡白色的布条,将季知星肩后的所有发用一只手揽住,在发束中间缠了一圈圈,绑好。
陆卿安拍拍手,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好了”,轻快的声音从她的喉咙间发出。
季知星耳尖红色已经褪去了,她听到了陆卿安的声音后,转身朝陆卿安露出一个笑容。
霎时间,天地失色。
她鲜少会这样扎发,通常挽在脑后的头发,衬得她整个人温婉无比,但将所有的发都只用一根发条束缚在一起,更将她通身的温柔发挥到极致。
陆卿安呆呆的看着她。
直到一双急促的手在她眼前摇晃,陆卿安才猛然回神。
她看向摇晃着的手的主人。
是夏轻亦。
她抱着胳膊,站在陆卿安床头的位置,下巴一仰,从眼缝中间看陆卿安。
“我照顾了你两天,你倒好,光顾着你师姐了。”,夏轻亦火气冲冲的说道。
夏轻亦的声音,同时吸引了陆卿安和季知星两个人注意力,倒是把季知星之前脑中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卿安,你怎么会伤成这样。”
季知星向陆卿安发出了疑问,比起从夏轻亦那里听到的答案,她更想亲口听陆卿安说。
陆卿安攥着手中的被子,将与姚芜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我既然说出来要和她结为道侣,那一定不能食言。”
在陆卿安说出这句话的那一瞬间,柳若行无声的动了动手指,但无一人注意。
季知星则是从她的讲述中听出了一点不对劲,她细细思索着,“你说,你那会感到一阵眩晕,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陆卿安点点头,“对,说完我才发觉我说了要和她结道侣这件事情。”
她又接着说道,“可我既然已经说出口了,那便不能食言。”
季知星听着她说出的这句话,将脑中的思绪按下,又听陆卿安细细说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在听到那个结界碎片击中姚芜双的那段,她的心中又浮现出了一抹怪异。
“她是突然出现的,连你都没有发现?”
季知星再次问出口。
第49章 那姚芜双在哪。
陆卿安在听到季知星说的话后,又仔细回想了那天发生的具体情况。
她当时只来得及叮嘱姚芜双找个安全地方躲好,之后便是急匆匆的朝着魔族来袭的结界赶去,她倒没有注意姚芜双究竟是躲在了哪里。
将这件事将给季知星之后,季知星微低着头,露出嫩白的后脖颈,她脑中细细思索着关于姚芜双的事件。
陆卿安见她想的认真,不打扰她,抬眼朝着四周看了看,在看见夏轻亦的时候,虽然是在床上,她高兴朝她挥了挥手。
肉眼可见陆卿安的高兴。
“轻亦,这几天多谢你了。”
夏轻亦朝她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她的一张小嘴又开始说了,宛若鞭炮,“我为了照顾你,足足两天哪,一下都没有合眼,你倒好。”
她笑了一下,虎牙闪烁,泛着尖利的光芒,“你啊,就顾着你的师姐吧,要不是我,你能见到季知星?”
夏轻亦边说边往陆卿安的床上爬。
随着说话间,浅黄色的衣服被她褪下,又被她随意的扔放置衣服的木架上,可惜准头差了点,扔到了地上。
陆卿安瞟见地面上的衣服,颇有一些无奈看了她一眼。
偏偏这个时候,夏轻亦已经挤到床上了。
这个小床勉强能容纳下陆卿安一个人,现在多了个夏轻亦,两个人十分局促。
夏轻亦也没觉得又什么不妥,她用手拱着坐在床上的陆卿安,后背被她挤出一个小小的坑,衣服渗出浅浅的褶皱,她皱着好看的眉头,不满意的开口。
“你往旁边挪挪。”
陆卿安只好叹了一口气,起身坐在了床边,和季知星并排而坐。
紧绷的神情一旦放松下来,这两天身体积累的疲累如同潮水一样涌出来,蔓延到全身,最后在聚集在一处,原本如猫一样溜溜圆的眼睛瞬间泛起浓浓的困意。
夏轻亦捏着自己的被子,眼神涣散的盯着陆卿安的背影。
她只穿了一个白色的里衣,贴身穿着,肩膀的曲线被完全的凸现出来。
陆卿安与季知星的肩膀贴的很近,只有两个拳头的距离,夏轻亦躺在床上,盯着两个几乎要靠在一起的肩膀。
夏轻亦想要让陆卿安离季知星远一点,可眼皮重若千斤,她只来得及说出一个“你”,便立刻昏睡过去。
陆卿安耳尖动了动,听到了夏轻亦说了个什么话,但没有听清。
她转头一看,就发现夏轻亦眼睛死死闭着,陆卿安吓了一跳,连叫了两声夏轻亦的名字,床上的夏轻亦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反倒是把正在沉思的季知星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她看着陆卿安着急的动作,又看了看夏轻亦眼睛下方的黑眼圈,朝陆卿安轻声说,“她两天未合眼,应该是累到了。”
“我们出去说吧,别打扰她。”
听到季知星说的话,陆卿安这才反应过来,她立马闭上了嘴巴,屏住呼吸朝季知星点了点头。
往门口走的时候,陆卿安这才发现,房中坐着一个人,她轻轻叫了一声‘柳若行’的名字。
柳若行的目光一直在紧紧跟随在陆卿安的身上,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眨巴着眼睛。
她从凳子上起身,走到陆卿安身旁,陆卿安莫名猜出了她的意思。
“你想和我们一块出去?”她疑惑的问道。
柳若行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季知星稍微动了动,引着陆卿安看向她,却看到季知星带着询问的目光,陆卿安开口介绍道,“这是师傅给我们收的三师妹,名字叫柳若行。”
两个人因为她的这句话而产生了不同的情绪波动。
“卿安,带我去给姚芜双上柱香吧。”
季知星不着痕迹的回神,朝着陆卿安淡淡的笑道。
她的面容安定而温柔,笑容舒缓,仿佛她心中刺此刻真的只是为了上香一般。
提到了姚芜双上香这件事情,陆卿安心中升腾起难以言喻的情绪,她周身的空气瞬间沉重了起来。
走在后山的路上,陆卿安拳头紧紧攥在一起,目光是和昏迷前一样的坚定。
微风吹过她额前的刘海,扫过她的眼睫,更衬得她的眼神无比坚决。
季知星把她脸上的神情收入眼中。
这段路,三个人中只有陆卿安一心想着在祭拜完姚芜双之后,专心练习功法。
后山上只有小小的一个坟包,被打扫的很干净,一根不该有的杂草都没有。
柳若行目光紧紧的盯着墓碑。
这个墓碑是陆卿安亲手搬运过来的,火山上的暖石制成,风不吹日不晒。
姚芜双三个字,被陆卿安写的尤其是珍重,或许是因为心乱了,这三个字有一些潦草凌乱。
柳若行又把眸子放在那道修长的身上停顿着。
陆卿安依旧是身着一件薄薄的里衣,后山不比翎落峰那般炎热,越走风越大,到了这里,风已经把她的衣裳吹得呼呼作响。
陆卿安在后山守了整整三日,怎么会不知道温度呢,她只是想快一点见到朋友。
哪怕姚芜双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小土堆,她也愿意去扫干净她碑前的灰尘。
陆卿安用手擦拭着碑上的字,凹下去的字更容易攥进尘土,她的手覆盖在上头,即便入手的温度适宜,陆卿安却还是感觉到身体一阵冰凉。
原本稳定的手腕越来越颤抖。
里衣的衣摆上沾满了灰尘,裤脚因为左右活动而擦着地上的土,像是蔓延一样,缓缓爬上小腿。
陆卿安却全然不在意。
在将新出的几株杂草拔除后,陆卿安拿出香,分别给了季知星和柳若行。
柳若行看着手中被塞进来的三根红色的香,又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前的陆卿安,垂眸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陆卿安此刻的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溢出,她双手持着已经点燃的香,只是拜了一拜,便被季知星拽住了。
她疑惑的季知星放在她胳膊上的手。
季知星笑了一下,将陆卿安握着的香抽走,轻飘飘的扔在地上。
陆卿安看着她的动作,一瞬间的震惊之后,是满满的怒气涌上心头。
她的眼角还泛着红色,那是因为刚刚哭过而产生的反应。
陆卿安迅速的蹲下,将断香拾了起来,放在掌心。
“师姐,你怎么能这样做!”她胸膛飞快的起伏着,因为情绪激动,苍白的脸颊甚至染上了浓重的红。
季知星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她嘴唇嗫嚅了一下,看着情绪激动的陆卿安,眼中闪过懊悔的情绪。
陆卿安已经在眼眶通红的盯着她,势必要让季知星给这个动作一个解释。
“卿安,这坟中并没有人。”
季知星将自己探查的结果说了出来。
陆卿安瞪大眼睛,蓄满眼眶的泪因为这一下的动作瞬间流出,漫过脸颊,滑落到下巴,重重的砸在地上,激起一圈灰尘。
“师姐,你说什么?”
并不是没听清,只是不敢相信。
季知星便重复了一遍,她顿了顿,“而且里头只有魔族的气息,根本没有一点人族的存在。”
在上山的途中,她反复问过陆卿安好多细节,确认这座坟是由陆卿安亲手建造,没有经过他人之手。
即便这墓碑上写着姚芜双的名字,她也断断不可能让陆卿安祭拜一座安放着魔气的坟墓。
陆卿安一顿一顿的将目光转向了坟包。
她张开嘴,想要说一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又把目光放在季知星的身上,无措茫然的看着她,“那芜双呢。”
季知星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忽略掉心底的疼痛,冷静的说道,“坟里只有魔气,并无尸体。”
在她们两人还在说话的期间,柳若行手一动。
坟包瞬间炸裂,灰尘四溅。
从中瞬间飞出一抹紫黑色的气息,先是往柳若行的方向冲了过来,势如破竹,宛若一把魔剑,带着浓厚的杀意。
陆卿安身体比大脑更快的反应过来,瞬间张开双臂,挡在柳若行身前。
在心中演练过千百次,这动作被她做的非常流畅。
那道气息瞬间转了个头,朝着天空飞去。
陆卿安看着那道魔气,从她的视线中消失,她的手在刚才已经下意识的做成了握剑的姿势,只是可惜,她连外衣都没有穿,怎么可能拿剑呢。
方才她是真准备一换一。
那日既然让姚芜双在她眼前死去,今日她必不可能再让另一个人在她面前倒下。
季知星盯着那道魔气的尾巴,心中大惊。
“卿安,我需要去找掌门一躺,你身体尚未恢复,先回翎落峰吧。”
她说话语速极其快,后一个字压着前一个字的尾音,叠在一起,说完脚尖一转,拿出一道传送符,夹在指尖。
季知星抬起手,从陆卿安的脸颊缓缓摸到下巴,动作很小,很细致。
“后山冷。”
因为太过急促,她只留得下这一句话,化作一道流光,便被传送走了。
陆卿安伸手摸上刚才被季知星触碰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残存着季知星的温度。
那块墓碑还在那里躺着,上头的字如今也被灰土填满了缝隙。
【未婚妻姚芜双之墓】
她的目光落在姚芜双的名字上,如果这里躺着的不是姚芜双,只是一道魔气,那姚芜双在哪。
一直静止不动的柳若行走上前,伸出手,指尖缓缓的移到陆卿安的脸上。
被陆卿安下意识躲过了。
陆卿安抬眼,朝她歉意的笑了笑,“回翎落峰吧,等我身体好一点以后,就带你去熟悉熟悉流云宗。”
她还记得自己昏迷前的答应过柳若行的话。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回翎落峰的路上,柳若行面无表情的盯着陆卿安,更或者是盯着方才季知星触碰过的地方。
那处肌肤似乎是锁住了季知星的温度,在白皙的脸上宛若一道夕阳,红中透着粉。
第50章 以师姐的身份,能陪伴她一辈子也行
季知星正一脸严肃的和掌门流云宗报告出现了魔气的事情。
讲述完整个过程以后,她抬眼去看坐在大殿正上方的掌门,发现他的眼神正在放空,似乎并没有听她讲话。
她叫了一声“掌门?”
坐在首位的男人这才微微抬起眼皮,恍然回神一般,他挥了挥手,将这个话题略过,“最近太灵宗那边有个秘境要开启,你记得选好参加人员。”
季知星点了点头,朝掌门拱手行礼,恭敬的询问道。
“那姚芜双掌门可有什么想法吗。”
掌门一双眼睛里透着讽刺,随意的说了声,“可能根本就没有姚芜双这个人,只是一道魔气罢了。”
季知星眼睛微微睁大,满是震惊,“掌门,流云宗出现魔气,您为何如此淡定?”
她的态度引得掌门十分不满,他皱着眉头,眼神中闪过不耐烦,“把我吩咐你的事情做好,少操那么多心。”
掌门一挥袖子,殿门便打开了,意思十分明显,让季知星出去。
季知星只好止住满腔要说出的话,朝掌门行了礼后退出大殿。
筛选去太灵宗秘境的人选,又是一件需要忙碌很久的事情。
季知星在回翎落峰的路上目视前方,脑中疯狂计算着要做的事情。
这种人选的确立,既要平衡各个山峰之间的关系,也要根据峰主的能力来选择,每个峰的人数需要严格分配,选择出来的弟子又得德行兼备。
尤其是因为是去太灵宗,在别的宗门,便更是不能丢了流云宗的面子。
这么一桩桩的盘算下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没有一点空闲的时间了。
她才刚刚从外头回来,如今又要奔波在其他山峰之间。
“师姐,师姐。”
季知星回到了小院的时刻,就看到陆卿安朝她找了招手。
她站在了院落的中间,阳光倾斜而下,为她渡了一层灿烂明媚的阳光,她此刻正笑得开心,嘴角的弧度甚至比洒在脸上的阳光夺人眼球。
陆卿安的手飞快的从怀中掏出了两个圆溜溜的绿色果子。
“这是我刚从化宜峰摘的,甜滋滋的。”
她把两个果子都赛给了季知星。
“我洗过了,快尝尝。”
季知星看着陆卿安脸上的笑容,方才杂乱的思绪顷刻间如烟雨消散,她朝着露出个浅浅的笑容。
季知星永远是含蓄的,小动作的。
她张开嘴,只是小小的咬了一口,入口的果肉霎时间破开一般,满是甘甜的汁水,流入口中,占据整个味蕾。
恍若人被置于炎热之地忽然饮上了冰甜水,只觉得最幸福不过此刻。
陆卿安一直在看着季知星的表情,见她吃到嘴里,舒服的眯了眯眼睛,便知道季知星是喜欢的。
她笑了笑,看着季知星吃完了这个果子。
这个绿色小果子其实也不大,就半个手掌,陆卿安当时两三口就啃完了。
当时她往树上一看,又围着树饶了好几圈,最后不甘心的爬上树枝,最后确定了整颗数居然真的只结了五个果子。
陆卿安吃了一个,如今只剩下了四个,陆卿安便又摘了两个放在储物袋中,剩下两个在树上挂着。
季知星吃完了一个果子,抬眼就看见陆卿安在盯着自己,或者说是在盯着她的唇。
她心脏猛然暂定一瞬,随后猛然跳动起来,她随意而又不随意的将目光移走,看向了院落外头的山峰。
以往她觉得翎落峰的景色很美,山峰与天色相接,成为一体,云层点缀在其中,宛若一副上好的山水画。
她不擅长丹青,便选择用眼睛一寸一寸的记住所有的美景。
季知星的目光落在远处一个较高的山顶上,那里此刻被一点云朵遮挡住,像是带了一个不太圆的小帽子。
忽然出现的几只小鸟,通体黑色,直直展着翅膀,像是几个小墨点滴入水中,只是它们不会散开,只是越飞越远,逐渐消失不见。
陆卿安忽然小小的动了一下,布料摩擦声放在季知星的耳朵中格外明显。
她此刻是侧着头看向山峰,从余光中能感觉到一阵阴影朝她而来,她屏住呼吸,企图压抑住心中起伏的情绪。
陆卿安伸手放在她的下巴上,轻轻一用力,让季知星整个脸面对着她。
胸腔中的心脏似乎要跳出来一样,季知星感觉自己像个木偶,此刻被陆卿安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陆卿安用另一只手拿出个手帕,擦着季知星唇角残留的果汁。
过于丰沛的汁水流淌在嘴角,却因为水中的糖分太多,不能像纯水一样成为一道直线流淌下来。
就那么挂在那。
“师姐,吃东西这么不注意。”
陆卿安笑得开心,为终于看到了个不一样的季知星而高兴。
季知星看懂了她眼中的情绪,还未来得及为陆卿安的动作感觉到羞涩,就为自己的觉察到的感情,而宛若被浇了凉水一样,整个身体冰凉。
快要跳出火星的心脏一瞬间就静止了。
陆卿安眼中有对她有对师姐的倾慕,对捉到朋友出糗的玩闹,但唯独。
没有什么感情呢。
不单单是流云宗门规,哪怕是所有的宗门,都不允许师姐妹成为。
她闭上眼睛,不愿意再去想。
陆卿安也已经把嘴角的粘腻清理干净了,她看着季知星光滑的嘴角,满意的点点头。
季知星望着她的眼睛,无声的动了动喉间,她将目光从陆卿安的脸上移走。
“掌门说,可能没有姚芜双这个人,她可能只是一道魔气。”
她说出了不合时宜的话语,主动的打破了如今恬静的空气。
一时间,陆卿安甚至不知道自己得到的消息该开心还是难过。
沉默了很长的时间,她点点头,笑了一声,“我知道了,谢谢师姐。”
她眼底隐隐阴霾散去,如今恢复了一阵清澈。
“没有人死去就好。”
陆卿安的眼中全然闪烁着与她往日不同的,悲天悯人的情感。
只是短短的出现了一瞬间,便消失不见。
陆卿安用了小小的力气拍了拍季知星的手背,被她拍打的那只手,握着一个小小的青色果实。
“师姐,这果子也尽快吃,不然很容易坏的。”
她有些苦恼的皱了下眉头,语气中也满是不理解。
“放在储物袋中也没有办法阻止住它的腐烂。”
陆卿安当时把很珍惜的两个果子放进储物袋中,想着这个能保持住新鲜,但是没有想到,根本没有用,放在储物袋中,反而加快它的腐烂。
于是她就这样牺牲了两个果子。
陆卿安现在想想还觉得可惜。
季知星看着她周身压抑的黑云散去,心中也不由为她一起而开心。
以师姐的身份,能陪伴她一辈子也行。
她这样想着,不知何时微微皱起的眉头也舒展开。
陆卿安心头围绕的一个大石头终于被移走,整个人又恢复了往常上蹿下跳的模样,逮着颗草也能研究半天。
她每日下午雷打不动的练剑,她常常去休息的地方是化宜峰的那片果林。
**
“砰!”
一道声响又从炼丹房中响起,陆卿安叹了一口气,含着笑意无奈的看着从里头出来的夏轻亦。
最近夏轻亦陷入了瓶颈,练出的所有丹药品阶都是中阶。
在询问了孔野云之后,得到的答案是让夏轻亦先别炼丹了,四处转转,在天地之间寻找突破的方法。
夏轻亦不信,非要强行依靠自己突破。
但从那天起,她炼丹又是十炉有八炉都是练炸了,还有两炉则是毫无突破意思的中品。
从炼丹炉中出来的夏轻亦,淡黄色的长裙上被覆盖了一层浓浓的黑灰,上面还混合着丹药苦涩的味道与煤炭的焦油味道。
像只刚在煤灰里打滚的蝴蝶,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她有些泄愤一样的喊了一声陆卿安的名字,大声而尖利,眼中的火苗似乎要化为实质。
陆卿安从空间中拿出一套新衣服,准备带夏轻亦去一个无人的地方换上,却听到炼丹房中穿出的声音。
“哎呀,她又炸了一炉,在这么炸下去,咱们拿什么练习啊。”
屋中的声音并未压低,甚至是可以放大了音量,就是刻意让夏轻亦的听到的。
夏轻亦眉尾一上挑,当即就要转身,透出再回炼丹房中大吵一架的意味。
陆卿安见她这样,当即两三步想要跑在她的身边,夏轻亦已经推门进去了。
“不就是几个破炉子,我还给你们不就是了。”
她宛若一个炮仗一样,连和她对骂的几个弟子的脸都没有看清,一张嘴就先张开了。
有一个弟子见陆卿安进来,立马上前一步,呛了回去,“哪里有你说的那么轻巧。”
夏轻亦朝她露出个嘲讽的笑容,她长的可爱,这个笑容在她的脸上也不难看,反透出几分可爱,像个小刺猬一样竖起刺。
“你们能力不行,太废物了,这么几个炼丹炉,炼制出来不是简简单单。”
与她对峙的那个弟子,在听到她说的话之后,又是朝陆卿安看了一眼,才把目光放在夏轻亦身上,“你话说的话也太早了吧,这炼丹和炼器可不一样。”
她看陆卿安的视线并没有收敛,夏轻亦就在她对面,自然也捕捉到了。
她响当当的翻了个白眼。【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