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知遥怎么也没想到,一觉醒来,自己就成了负债三个亿的打工人。
虽然陆总没说让她还,但他分明就是那个意思。
今天,她换上衬衫高腰裙,领口扣得紧。整个人勉强恢复了“能干人类”的样子。
站在陆修明办公室门口,她深吸了一口气。
抬手敲门:“叩叩。”
“请进。”男人的声音从门内传来,低而清晰,还是那个熟悉的语气。
她推门进去。
陆修明正靠在椅背上,白衬衫松着,桌上摊着几份资料和一只老旧相框。
姚知遥目光掠过相框,像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画面隐约看不清楚。
“请坐。”男人温和开口,手顺势一拨,书页微响,不经意挡住了什么。
“没想到你还挺会伪装。”他淡淡道,目光落在她领口扣得紧紧的衬衫上,“这副样子,看起来很专业。”
姚知遥微微整理了下袖口,仿佛借着动作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没理会他的语气,只走到桌前站定,声音平静:
“陆总,我来报到。”
陆修明抬眼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她似是想尽快结束这场无聊的过场,只简短道:“我不想浪费彼此时间。您昨天说,给我一个机会。”
他轻轻抿了一口咖啡,神色淡淡:“那就从你造成的‘三个亿的损失’说起。”
他没有绕弯子:
“本来我们和银行那边谈得顺利,合同敲定,流程推进到最后一步。结果,有人把核心资料提前外泄——对方认为项目存在风险,立马重新招标。”
他话一顿,像是故意给她时间反应,接着补了一句:
“我们什么没做,却全盘归零。还只能一边赔笑、重新争取,一边吞下这个哑巴亏。”
“你是把这全算我头上?”
她盯着他,指尖不自觉收紧。
她不过是个实习生,一个连系统权限都没有的小角色。
怎么,就成了整个风波的罪人了?
“当然不是。”陆修明回得平静,像在陈述一件既成事实。
“但你名字挂在了传输记录上,我手头也没有第二个更合理的解释”,他看了她一眼,语气不咸不淡,“项目黄了,总得有人要负责。”
往椅子上一靠,他似是松懈下来:“你要是觉得冤,也不是没有办法——你可以帮忙挽回损失,顺便也可以证明自己。”
挽回损失?证明自己?
姚知遥脑中翻了个白眼,看来陆总还挺会画饼,便顺嘴回敬了一句:
“您就不怕,我一边干活一边顺手翻点旧账,最后把您搭进去?”
他却不急不缓地抬眸,指尖在桌上轻点一下:“那我拭目以待。”
“对方虽然重新招标,但流程还没彻底定死——我们不是没机会翻回来。”
他换了个姿势,靠在办公椅上:
“我组了个临时项目组,你去报到。挽回损失,功劳归你;挽回不了,也别说我没给过机会。”
姚知遥没急着答,只偏了偏头,像是在衡量,又像单纯打量他几眼。
“只是怕做不好。”她话锋一转,轻描淡写地补了句,“陆总这张脸要是天天晃在办公室,容易让人分心。”
陆修明脸色沉了一下,好像被戳中了:
“你在说些什么?”
她语气忽然认真,又像在忍笑:“我是说老板盯着干活儿容易紧张。”
接着她好心提醒道:
“您想哪儿去了?办公室故事?放心,我不掺合那种剧本。”
她低头掸了掸裙角,唇边泛起一点弧度——终于戳中了这个男人的假面。她心头莫名一松,甚至有点想笑。
陆修明面色沉了下去,几秒后才淡淡低声道:“保持专业,别东扯西扯,我有洁癖。”
没等她接话,他已端起咖啡杯,把那句轻描淡写地拂在杯沿,
目光垂落在杯中,像是随手把刚才的插曲压了下去,
语气重新归于从容:“姚知遥,我对你——只感兴趣一件事。”
“你到底能不能,把我丢掉的三个亿捞回来。”
姚知遥快步走出办公室,打算立刻去给陆总捞回三个亿。
直到走廊尽头才停下。
抬手按下电梯按钮,屏幕上“楼上运行中”的字样亮着,数字缓慢跳动。
这时,手机震动一响,她以为是HR的消息。
低头一看——
【许易:听说你进了华曜?】
她盯着那条短信看了两秒,眼底先是冷意,又浮上一抹淡淡的讥笑。
指尖顿住,眉心瞬间拧起。
不到一秒,她点进联系人,干脆利落地将“许易”拖进黑名单。
划走的那一瞬间,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屏住了呼吸。
像从记忆里抽出一根毒刺,疼,却干脆。
刚划走那一栏,屏幕又亮了。
陌生号码。
她盯着那串数字看了一会儿,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喂?”
“知遥。”许易的声音低低传来,带着熟悉的柔情,“动作挺快的嘛。”
姚知遥靠在墙上,眉眼冷淡:“你关心得倒是殷勤。”
“我关心?”他语气一沉,隐隐咬牙,“我替你挡雷,还被点名,你倒好——跑去给对家卖命。”
她冷笑,毫不客气:“你都有新主人了,还想管我去哪儿?”
“嘴巴放干净点。”对方笑了一声,声音却低得像从井底传来,“你一脚踏进华曜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关系?”
“我们的关系?”她冷笑,“你是不是太擅长选择性记忆了?”
那头沉默了两秒,声音低了下来:
“你这张嘴,还是一样狠。转得比我想的还快。”
她望着电梯上的数字跳动,神色未动:
“那是你教的。”
许易忽然压低声音:“你以为这样就赢了?”
“别忘了,你那个出租屋的钥匙……我还留着。”
她心口一滞。
指尖猛地收紧,几乎握不住手机。
背脊一瞬间冷下去,像有人从她颈后浇了半盆冰水。
“你听得懂。”他声音冷得灯灭,“过去的事没那么容易翻篇。有些账——我会慢慢找你算。”
她嗓音微颤,却依然咬紧牙关:“许易,你要是敢靠近我一下,我就报警。”
“报警?”他嗤笑一声,“你真舍得把所有事摊开说?”
心被绞住。
她死死咬住牙齿,一字一顿:“我什么都不怕。”
说完,不等他再开口,她立刻挂断了电话。
“叮。”
电梯门缓缓开启。
她脚步刚动了一寸,却像踩进了水泥,整个人定住。
索性转身靠住走廊尽头的墙,长长吐出一口气,像是把最后一点力气一并吐尽。
手机滑进口袋,像块石头沉进某个她不愿再触碰的深渊。
一只手撑住墙面,另一只手按住太阳穴,像要把那些阴冷字眼从脑子里硬生生摁出去。
电话里的词还贴在耳膜上,像一道念不完的咒。
她知道此刻不能乱,得比他先一步行动——快过恐惧,快过他。
她刚要理清思绪,面前办公室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陆修明站在门口,目光淡淡扫来,抬手做了个“过来”的手势。
刚走近,就听见他凉凉一句:“上班第一天,你还挺敬业。”
她的脚步顿住,眼神一点点冷上去,像是被火星轻轻点燃的雪地。
“你到底哪根筋不对?”她咬着牙,嗓音发紧,“我快撑不住了,你非得踩上一脚?”
陆修明眉头皱起,像是终于听出些不对劲,语气也缓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
“许易刚给我打电话,”她说,“他说他知道我来华曜了。”
空气一瞬间沉下来。
走廊外的空调声隐隐作响,她却只觉得脑子里全是涨鼓的血流。
“他说……他手里还有我那套出租屋的钥匙。”
说完,她没再看他,只低头盯着地板,像是用尽力气把情绪压住。
隔了几秒,她像是对自己低声交代:
“我真是个傻子,那时候满脑子都是他,连换锁这事都没想起来。”
陆修明没立刻出声,只转身回到办公桌边,手指在桌沿轻叩两下,又慢慢收回。
他语气平静,却透着一种不动声色的警觉:
“他真想搞事,换锁也没用。”
姚知遥像被什么击中,背脊绷了一下。
过了片刻,她抬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嗓音却哑了:
“我也不是没想过报警……但真要闹到那一步吗?”
“我妈还在老家,房子也不敢回。”
她眼圈有些发红,却还死撑着一副冷静的脸,声音发涩:
“看来只能找个便宜旅馆先过一晚,明天再说吧。”
陆修明低头看她,声音温和下来:
“你一个人去那种门锁靠密码、隔音靠运气的地方?”
她没吭声,只觉得掌心发烫,指尖像僵住了,攥得骨节隐隐作痛。
片刻后,姚知遥开口:“所以?”
他答得很轻,像是在怕惊扰什么:
“你一个人在外面太不安全了。”
“我家……地方倒是大,也清净。你要是不嫌弃,过去待几天也行。”
她盯着他,像在掂量这副绅士皮囊底下,藏着几分真意。
可他没有催她,也没解释,只道:
“你不想信我,也没关系。我不会碰你。”
姚知遥眼神微动,那种试图将人看穿的锋利忽然慢了下来。
她开口:“听起来确实很体贴。”
“只是,我这段时间,容易对体贴起疑。”
陆修明似是要笑,却没笑出来,只道:“想复杂也正常。”
他顿了顿,礼貌地笑了一下,淡声道:
“我只是提个选择权,没有别的意思。”
“自己想清楚就好。”
她原本绷紧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松了一下。
眼前这个男人,几乎完美到恐怖。以他的条件,不至于贪图她什么吧?
她不过是个落魄的小实习生,连工作都是他给的。
应该,不会有事吧?
她垂下眼睫,声音轻下来:
“那看来……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