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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黏腻冰激凌

作者:鹿野山鸣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姚知遥头痛欲裂。


    大脑像被劈开一道缝,无序的画面在缝隙间跳来跳去。她皱着眉捂住太阳穴,指腹一碰到额角,竟滑了一下——满手冷汗。


    她睫毛轻轻颤动,缓缓睁开眼。


    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房间。


    布置简洁的卧室,冷色墙面,木纹地板,床侧放着一张无靠背的椅子。墙边是一排黑色金属框书架,空空荡荡,只有几件极简花瓶孤零零地摆着,像布景。床很大,如同酒店标间,被角被严严实实塞进床垫底下,一尘不染。


    姚知遥猛地一顿,心跳漏了半拍。


    她飞快低头掀开被单,衣服都在,牛仔裤整整齐齐,连皮带孔都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悬着的心咚地落了下去。


    没出事,至少……看起来没出事。


    她轻轻掀开被单,踩在床边柔软的地毯上,踮着脚往门边走。手落在门把手上时犹豫了一下,最终咬牙推开一条缝,悄悄探头出去。


    外面是一间通透宽敞的客厅。


    阳光从落地窗倾泻而入,落在灰白色沙发上,映出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


    一个陌生男人靠在沙发上,晨光将他的轮廓雕出淡淡的阴影。他手中捧着一本厚重的英文原版书,只有翻页时微微动一下指尖。深色的Polo衫,米色休闲裤,整个人带着一种难以靠近的从容。


    姚知遥看得呆住,不自觉咽了口唾液。


    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瞬错觉——广告片?电影?……总之像在哪儿见过。


    但偏偏想不起来。


    她正盯着看,那人忽然抬起了头。


    四目相接。


    姚知遥一激灵,神经整根绷住。


    男人似乎注意到她的戒备,正要起身,她却抢先一步后退,心跳几乎冲到喉咙口。


    “啊!!!”


    她尖叫出声,下一秒反射性地伸手,一把抄起门边柜子上的花瓶,高高举过头顶。


    “你是谁?!别动!”她怒吼,声音发抖,姿势却凶狠得像只炸毛的小猫。


    男人稳住,双手举高,仰靠在沙发上缓缓坐下:“冷静点。”


    他嗓音出奇低沉,像是从身体深处发出的,让人忍不住沉下。


    姚知遥声音低了一些,却依然高举着花瓶,像在给自己打气:


    “别过来!我学过防狼术!”


    男人像是被逗到了,嘴角一动,很快又收回笑意。


    见她还算镇定,他又缓缓站直,身高压过她一大截,视线下落,把她罩进影子。


    他悠然开口,像是带着点遗憾地叹息:


    “你昨晚……可没这么怕我。”


    她呆了一秒,随即意识到什么,顺手把花瓶放在了地上。


    “我昨晚……怎么了?”她声音都变了调。


    男人缓缓环抱双臂,语气依然不疾不徐,似乎很是耐心:


    “你不记得?”


    姚知遥迟疑地眨了下眼,嘴唇动了动,却一言不发。


    “你喝多了,在酒吧认错人,抱着我哭,非说我是你男朋友。”


    “不可能!”她几乎跳起来,脸“唰”地红了。


    他摊摊手:“是真的,你还逼我娶你来着。”


    姚知遥觉得自己整张脸都快烧起来了,恨不得原地蒸发。


    她瞪大眼,嘴唇张了张,什么也说不出来,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在回响:


    完了完了完了……


    她声音发哑,像是在求救,“我昨晚是不是疯了……”


    他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嗓音低沉而诚恳:“你只是喝醉了。”


    她低头盯着地毯,半晌没说话。指尖已经悄悄陷进掌心的肉里。


    狠狠吸了口气,像是把脑子里剩下的酒精一口全压下去。


    抬头,她声音冷冷的,却带着颤:


    “昨晚……你把我带回自己家,什么目的?”


    男人没出声,只是微微一挑眉。


    “你是不是觉得我喝醉了,就可以随便占便宜?”她步步紧逼,尽管头还是有些晕,咬字却格外重,“顺便等我酒醒了,还能看我出丑?”


    男人像是有些意外,缓缓看了她一眼,忽而轻声问了一句:“……姚知遥?”


    她怔住,“我有说过我叫……姚知遥?”


    他淡然一笑:“你昨晚一直在喊,还有什么许易。”


    顿了顿,他又像是不经意地补了一句:“……不过据我所知,你口中的许易,好像……早就订婚了。”


    姚知遥的心似乎忽地袭过一阵风暴,猛然觉得头晕眼花,站立不稳。


    片刻,她重新聚焦,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小型核爆:


    “你哪来的消息?你认识他?”


    那男人没有正面回答,只抬了抬眼皮,不急不缓道:


    “圈子里的事总知道一些。”


    她像被什么刺了一下,下意识告诉自己这不可能是真的。


    许易是说过分手,但那时因为工作上的事。那个曾为她煮面、接她下班、哄她睡觉的人,怎么可能背着她早就和别人好了?


    这是面前的陌生男人编的故事。她咬着牙告诉自己——


    眼前这个人一定在骗她。


    “……你是故意编的吧?”


    “我没那么闲。”他淡淡说,“而且我不擅长撒谎。”


    姚知遥盯着他,像在试图从那张陌生的脸上找出一点旧日的痕迹。可她什么也没找到。


    她没再说话,只是眼睫颤了颤,像是被风轻轻吹乱的一簇灰。


    幻灭的躯体,从深水浮起,又缓缓沉没。


    男人低头轻抚袖口,像是在理一处并不存在的褶皱。


    指尖一顿,他似是察觉到什么,话锋一转,目光轻落在她脸上:


    “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嗓音很低,像是刚刚从喉咙深处滑出来,不带情绪,也不催促:


    “脸……有点花。”


    像终于找到了一个体面结束这场对话的出口。


    姚知遥盯着他,没有立刻动,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合上。


    姚知遥站了一会儿,额头轻轻抵着门板,像把自己困进了某个密不透风的盒子。


    外面那个陌生男人看起来风度翩翩,甚至可以说彬彬有礼。但她忍不住怀疑那个人说的所有话都别有目的。


    直觉告诉她:他很危险。


    但他的举手投足……似乎很迷人?


    越迷人,越危险。


    她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妆糊成一片,眼睛红得像烧过,嘴角干裂,像个被扔进泥塘的小丑。


    大概刚刚给那个人,免费表演了一出滑稽戏吧?


    管他呢,先洗澡。


    她真的需要好好放松一下。


    好在淋浴非常高级,姚知遥期待能有一个舒适的片刻。


    可天不遂人愿。


    这个高级淋浴根本不听她的使唤,轻轻一拧,水要么特别烫、要么特别凉——没有中间地带。


    姚知遥承受着这高压浴头的持续性进攻,左右横跳,龇牙咧嘴。


    猛然间,她意识到一个问题——


    从失业、许易的抛弃、客厅的那个陌生男人,再到这个淋浴,她已经承受了太多苦难。


    而任何苦难,似乎都能将她轻易击碎。


    姚知遥决定彻底放弃挣扎。


    冷水哗啦一下落下来,她却站在水下,一动不动。


    水很冰,冰得脖颈发紫,心脏刺痛。


    她闭着眼,任由水流灌满耳朵,脑子却还是轰轰作响。


    许易的脸,他的否认,他的那句“结束了”——


    像一只冰锥,从后脑一路穿到心口。


    她慢慢蹲下来,双臂抱住膝盖,湿发顺着脸颊滴着水。


    整个世界安静到仿佛被水声掩埋,只剩下她自己,和那些不肯沉下去的记忆。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抬起头,看见镜子里那张脸。


    湿漉、苍白。


    但还活着。


    这是最伟大的胜利。


    姚知遥安静地走进客厅,感到一切污浊已被封冻,自己如同出水的冰芙蓉。


    听见她的脚步声,男人便合上了手中的书:


    “好些了吗?”


    她没接话。


    几秒后,她吸了口气,才幽幽说道:“有些事我想弄明白。”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帮我?”


    男人像是终于等到她问这句,挑了下眉,慢条斯理地把书放在茶几上。


    “你终于想起来问了?”


    姚知遥没有回答,只翻了个白眼。


    他低头笑了笑,慢慢靠回沙发,双手抚在膝上。


    “陆修明。”


    姚知遥一愣:“……什么?”


    “我叫陆修明。”他语气平缓,不紧不慢,“昨晚在酒吧,刚好和客户聊个小项目,碰上你——说巧也不巧。”


    “所以你就带我回你家?”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这个男人,像是带着一丝审视。


    “你不告诉我你住在哪,我总不能把你留在街上。”


    他说得轻巧,仿佛一个活雷锋。


    姚知遥却不愿轻易信上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像是把这个名字、这张脸、以及那一句“说巧也不巧”都刻进了脑子里。


    ——陆修明。


    “当然,我也不是单纯好心。”


    他靠着沙发背,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吞,锋利的眼神却对视上她的双眸。


    “我记性不太好,但吃过的亏,一般都记得清楚。”


    “……当然,我一向信奉对等交换。你也不会吃亏。”


    姚知遥心头一紧,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漫不经心地换了个更放松的坐姿,缓缓开口:“我的项目在你们银行那边栽了个跟头。”


    “似乎……是你那边出了点问题。”


    她猛地抬头:“你是说……华曜金科?”


    “嗯。”他云淡风轻,“我粗略算了下,那单子价值三个亿。”


    “这点损失,倒也不是不能消化。只是……”


    姚知遥脑子里“嗡”了一声,好不容易收拾好的情绪又变得狼狈。


    她愣了一下,呼吸急促:“那你怎么知道……是我?”


    说出口,她就后悔了。这句问话,显得她不太聪明。


    “我不知道。”他耸耸肩,“但客户确认是从你那条线漏的,我当然得处理——只是没想到你会刚好自己撞上来。”


    他说到“刚好”两个字时,特意顿了一下。


    “所以,你大概也明白,我为什么让你留下来了。”


    姚知遥喉咙一紧,发不出声音。


    她原以为昨晚只是场酒后的荒唐,如今才惊觉——他不止知道她的名字,连她牵涉的那笔三亿项目都一清二楚。


    他是那一边的“正主”。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她本能想否认,却连话都说不利索。昨晚的眼泪、今早的狼狈,此刻全数倒灌回来,像扇在脸上的响巴掌,滚烫刺痛。


    脑子里一团乱麻,找不到出口。


    “不用紧张。”他似是看出了她的慌乱,唇角一扬,声音也温和下来,“我不是来追债的。”


    他站起身,向她走来。身影投下,遮住大片光线,却偏偏语气轻松:“我缺个助理。原本打算另招一人。”


    他顿了顿,“但你——意外地合适。”


    姚知遥往后缩了一步,眉心一蹙:“你在开玩笑?”


    他低低一笑,语气故意慢了半拍:“你这种情绪不太稳定的年轻人……我本是不敢用。”


    姚知遥冷冷看了他一眼,手臂抱紧自己,像本能筑起一道防线:“那你现在什么意思?”


    “你昨晚说自己‘全能’。能写报告,也懂银行那套流程。”他似笑非笑地说道。


    “怎么样?”他眨了眨眼,“就当帮我个小忙。”


    “省得我老惦记你昨晚那副——言之有理、情真意切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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