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现在,我该送你回家了。”得到姑娘的允诺后,曼施坦因的心情都变得美妙起来。临近中午,温度渐升,他抬手温柔的拭去了女孩脸上的薄汗,又叹息一声,“在12月中旬前,周末都要集训。下次再见面,也许我就该向你送去我的圣诞节问候了。”
曼施坦因回了军校,接下来的一个多月确实如他所说,他很忙,两人没有机会和时间再见面。
1936年11月25日,日/本和德/国在柏林签署了《日/德防/共协定》,为了避免麻烦,孟家同国内的联系越来越少。不过孟父还是有自己的一点消息门路,毕竟当时中德关系还处在‘蜜月期’,国/民政/府和纳/粹德国还没有撕破脸;12月12日,这是他们最后能听到的一点关于中国当前局面的一点振奋消息——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而这个时候,离西方人一年中最盛大的日子——圣诞节,只有两个星期了。
在二战爆发前的1936年,全柏林乃至德国的每户人家都洋溢着烤鹅的香味,圣诞树也被装饰的非常漂亮,挂着的彩色糖果总能让家里溢满孩子的笑声。
圣诞节在一个飘着小雪的夜晚如约而至,柏林大学尤其热闹,不少学生在中午选择留了下来,和同学们共同庆祝只有年轻人的圣诞。
“莉娅,你中午留下来玩吗?到时候会很热闹的。”放学后,伊芙琳探头问孟瑄禾,眼睛亮晶晶的。
“好吧。”孟瑄禾感觉有点盛情难却,“不过我得先和我父母说一声,不然他们会担心,做的午餐也该浪费了,”
“现在校园里的公用电话用的人好像还不是特别多。我们不如现在去。”
“孩子,你也信上帝吗?”当和伊芙琳说明来意后,接线员很有兴趣的看着她,“不过我记得亚/洲似乎并没有过圣诞节的传统。”
“呃…圣诞快乐先生。”“我们国家确实没有,我朋友邀请我体验一番。所以先生,能不能先让我打个电话…”
老接线员盯了她一会,轻轻笑一声,拨动电话盘,待传来孟父的声音后将话筒交给了她,“请吧。”
“爸爸…嗯对,就是这样。好的,那您也帮我和妈妈说一声。”孟瑄禾简单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将话筒交还了回去,“谢谢您,先生。”
“你是哪国人?”“中/国。”
“中/国人信什么神?”“先生,我们不信神,我们信自己。我们相信,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可是你不能否认你们也有祭/祀活动。我曾经去过中/国,到访过广州,青岛和上海,即使在这几个受西方影响很多的城市,你们热衷于庆祝的依旧不是圣诞节,在很多时候,我看到那些红砖金瓦的建筑比我们的教堂更受欢迎。”
“您去过广州?我就是广州人。”孟瑄禾有点惊讶,又意识到身旁好友似乎被冷落了,“伊娜,这位先生去过我的家乡,我太激动了…先生,如果可以,我很愿意和您多聊一会…”
“没关系,现在离活动还有一会,我们可以在这里坐坐。”伊芙琳拍拍她的手,“我也很想听听你的家乡,对于中/国我知之甚少…也仅仅只听过上海和南京两个城市而已。”
当时的上海有大量外国侨/民在此活动,德国也在上海设有领/事馆,甚至纳/粹党也在这里设立了海外分部。至于南京,早在拉贝先生之前的中德蜜月期,就是德方派遣的军事顾问团的主要驻地。
在同老接线员的攀谈中,孟瑄禾压抑下激动,多留了一些心眼。这不能怪她不够坦诚,《日/德防/共协定》签署才刚刚一月,要是说了什么在纳/粹党看来大逆不道的话,这群丧心病狂的人不会看在中德关系上有丝毫手软,更何况,她的父亲还是曾是一名亲/共将领…
“…那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除了有点热和潮,都很好。”老接线员若有所思的点头,孟瑄禾还没来得及骄傲,很快就听到一句别有深意的问话,“我听说,广州…或者说广东人,不排外?”
这句话本来在平常,在她上辈子生活的那个年代是再平常不过了。但是现在,她身处在1936年的纳/粹德国,这就不得不让她警惕——这位老人是想试探她什么吗?
“先生,呃…我想这个问题我父母了解的更多。我仅仅在那里生活了8年,恐怕不能给您一个准确的答案。”
“好吧,真可惜。”当目光触到大礼堂前渐渐汹涌的人潮时,老接线员很合时宜的结束了这场谈话,“谢谢你孩子。活动差不多开始了,去玩吧,祝你愉快。”
“哼,这小姑娘倒是聪明。”老接线员看着女孩们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孟瑄禾猜对了一半,老人确实是想试探她,不过不是出于恶意,恰恰相反,是好心。他在这所古老的大学工作快半辈子了,而这个国家当今的政/党才上台3年,就用一套不知所云的说辞将本应是学术圣地的校园搞得乌烟瘴气,这很可悲…
孟家人不过圣诞节,唯一让一家四口提起点兴致的也就是收到来自冯·施瓦茨家的问候,还有两家人尤其是孩子们互赠礼物的欢乐时候。所以孟瑄禾和哥哥对这个节日仅有的印象,除了拐杖糖的甜蜜外就是一颗被装饰的花花绿绿的圣诞树,所以孟瑄禾还是和孩子一样感到新奇。
“小姐们,圣诞快乐。”在大礼堂门口,孟瑄禾碰到了勉强算的上熟人的赫尔曼,此刻他冷硬的眉眼似乎也被这热闹融的柔和了些,站的很直的朝他们彬彬有礼的打招呼。
“圣诞快乐啊,赫尔曼。”伊芙琳知道两人因为曼施坦因的关系相识,也早就和赫尔曼熟悉了,所以很默契的将疏离的先生改成了直呼其名。
他们刚刚落座不久,一个貌似是柏林大学音乐系的老教授就走上台宣告了活动的开幕。最前排的贵宾席坐着校方的评委,一众老师和纳/粹高官。
为了迎合希/特/勒将圣诞节包装成‘日/耳/曼民族’冬至庆典的主张,开头的几个节目都是歌颂鼓吹纳/粹的,连日/耳/曼民族史诗《尼伯龙根之歌》都被搬上荧幕,朗诵诗她当乐子听听就算了,但演唱《高举旗帜》就让她相当痛苦了。
赫尔曼早已习惯,伊芙琳也还好,最痛苦的是孟瑄禾——现在到了她中午觉的生物钟,她本来就听得昏昏欲睡,又被时不时爆出来的欢呼声吓醒,最后还不得不在前后左右异样的目光下强打起精神。
当《‘悲怆’奏鸣曲》温柔的唤醒姑娘时,她的神思才勉强不由自主飘到了演奏者的身上,这才认出是她的同班同学薇薇安,生的很是漂亮,高挺的鼻梁更是为她的美增添了几分英气。她还有一双天生就适合弹钢琴的手,目光随在钢琴上灵活舞动着的十指流转,孟瑄禾暗暗赞叹着。
一曲终了,孟瑄禾如梦方醒,想要抬起手鼓掌。才刚动了动手指,伊芙琳眼疾手快的按下了她,“莉娅,别这么做,为了你自己和叔叔阿姨。”
“怎么了?”
“怎么了?她是犹/太人。你说怎么了?”赫尔曼冷冷的声音像淬了寒冰,“哦准确来说,应该是是有着犹/太xue统的德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