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在车窗外流淌成模糊的光带。林晚星靠在冰冷的座椅上,看着这座吞噬了她太多眼泪和幻梦的钢铁森林飞速倒退。安树的手自然地覆在她的手背上,温热的掌心却驱不散她心底深处那丝寒意。
他带她去了本市最顶级的旋转餐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万家灯火,悠扬的小提琴声在空气中流淌,精致得的菜肴一道道呈上。安树举止优雅,谈吐风趣,恰到好处地照顾着她的每一个细微反应。他讲他在国外的见闻,讲他公司的蓝图,偶尔穿插一些幽默的自嘲,引得林晚星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松弛,甚至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这一切都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一个精心设计的布景。林晚星不是没有疑虑。安树这样的男人,英俊、多金、事业有成,身边理应环绕着无数优秀的女人,为什么偏偏对她这个刚毕业、一无所有、甚至带着一身情伤的女孩如此上心?他看她的眼神,那深邃的专注里,似乎总藏着一丝她看不懂的、更复杂的东西。
“为什么是我?”在甜点送上来时,林晚星终于忍不住,轻声问出了口。她看着水晶高脚杯里晃动的红酒,不敢直视安树的眼睛。
安树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然后才抬起眼,目光沉沉地锁住她。餐厅柔和的灯光落在他深邃的眉眼间,那眼神专注得近乎蛊惑。
“晚星,”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诚,“这个问题,从那天在咖啡馆见到你,我就问过自己很多遍。”他身体微微前倾,隔着餐桌,拉近了距离,“你坐在角落,阳光落在你的头发上,像镀了一层金边。你在看书,眉头微微蹙着,很认真。可你的眼神…很空,像藏着很多故事,又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小猫,让人心疼。”
他顿了顿,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似乎在斟酌词句:“后来,我忍不住去了解你。知道你父母的事,知道你很努力,很坚强。也知道你似乎有个不太愉快的过去。”他的目光变得柔和,带着一种理解的包容,“晚星,我不是一时兴起。你的脆弱和坚韧,你的安静和倔强,都让我着迷。我想保护你,想给你一个安稳的港湾,让你再也不用露出那种让人心疼的眼神。”
他的话语像羽毛,轻轻拂过林晚星心底最柔软也最疼痛的伤疤。父母离世、寄人篱下的心酸、被景卿冉反复抛弃的绝望这些深埋的痛楚,被他以一种温柔而怜惜的方式点破。他描绘的那个“让人心疼”的自己,精准地击中了她内心深处的孤独和渴望被保护、被珍视的软弱。
那丝疑虑,在他深情款款的目光和近乎完美的解释下,如同阳光下的薄冰,悄然融化了。巨大的疲惫和对“安稳”的渴望压倒了一切。她太累了,累得只想抓住眼前这根看似坚实可靠的浮木。
于是,在和安树相处了一年后的一个夜晚,在城市的观景台,单膝跪地,拿出那枚的钻戒时,林晚星含着泪,点了点头。
“我愿意。”
婚礼盛大而奢华。景家作为名义上的“娘家”,红珊阿姨和景叔叔盛装出席,脸上带着欣慰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景卿冉也来了,作为“哥哥”。他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角落里,手里端着一杯香槟,目光沉沉地看着台上穿着洁白婚纱、美得惊心动魄的林晚星。当林晚星挽着景叔叔的手臂走向安树时,她的目光刻意避开了景卿冉所在的方向,只感觉那道视线如芒在背,带着她无法解读、也不想解读的沉重。
安树接过她的手,动作温柔而坚定。他掀起她的头纱,在众人的祝福和掌声中,吻上她的唇。这个吻,温柔、克制,带着一种仪式感,远没有景卿冉曾经给予她的那种炽热和毁灭感。林晚星闭上眼,努力感受着这一刻的幸福,试图用这盛大的承诺覆盖过往所有的伤痕。
新婚之夜。
精心布置的婚房里,玫瑰花瓣洒满大床,香薰蜡烛散发着暧昧的甜香。林晚星穿着真丝睡裙,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脸颊绯红的自己,心跳如擂鼓。期待、羞涩、还有一丝对新生活的憧憬交织在一起。
安树从浴室出来,穿着同款的丝质睡袍,身上带着清爽的水汽。他走到林晚星身后,双手自然地搭在她裸露的肩头,俯下身,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
“累了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
林晚星身体微僵,摇了摇头,耳根发烫。
安树凝视着镜中她的倒影,眼神深邃。他低下头,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发顶。
“今天太累了,忙了一整天。”他的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得忙。”说完,他直起身,走到大床的另一侧,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背对着她,很快就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林晚星僵在原地,梳妆镜里映出她瞬间褪去血色、写满错愕和难堪的脸。期待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干瘪下去,只剩下冰冷的尴尬和巨大的失落。满室的玫瑰芬芳,此刻闻起来只剩下讽刺的甜腻。
新婚之夜,她独守空房。
这仅仅是个开始。
婚后的日子,在外人眼中,堪称完美。安树事业有成,对妻子温柔体贴。林晚星辞去了工作,安心做起了安太太。他给她最好的物质生活,昂贵的珠宝、限量版的包包、出入有司机接送。他记得所有纪念日,会准备精致的礼物和浪漫的晚餐。他带她出席各种商业酒会,向所有人介绍“我太太林晚星”,语气充满自豪。
然而,只有林晚星知道,这完美的表象之下,是令人窒息的冰冷。安树对她,始终保持着一种“相敬如宾”的距离。他们像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从不碰她。
最初,林晚星以为他只是需要时间适应婚姻生活,或者真的是工作太累。她努力扮演好妻子的角色,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在他晚归时留一盏温暖的灯,在他疲惫时递上一杯温热的牛奶。她尝试过一些暗示,穿上性感的睡衣,喷上诱人的香水,在他看书时依偎过去。
安树会放下书,温和地拍拍她的手背:“别闹,我看完这一点。”或者在她靠近时,不动声色地起身去倒水,巧妙地拉开距离。他的眼神始终清明,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将她所有的热情和主动都冻僵在原地。
一次次的试探,换来的是一次次温柔的拒绝。那种拒绝,比粗暴的呵斥更伤人。它无声地宣告着:你对我没有吸引力。你无法点燃我。
巨大的挫败感和自我怀疑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林晚星。她看着镜中年轻依旧、甚至被优渥生活滋养得更加美丽的自己,第一次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深刻的怀疑。是我不够好吗?是我哪里做错了?还是…他根本不爱我?那个在婚前深情款款、许诺给她港湾的男人,去了哪里?
她也曾鼓起勇气,在两人难得一起坐在客厅看一部老电影时,小心翼翼地开口:“安树…我们…是不是该…”
安树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落在她脸上。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近乎残忍。“晚星,”他打断她,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终结话题的力度,“现在这样不好吗?”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熟稔得如同在安抚一个任性的孩子,“你身体底子不太好,别想太多。我们现在这样相守,就很好了。”
“相守”?林晚星咀嚼着这两个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这算哪门子的相守?同床异梦,咫尺天涯!
日子在表面的光鲜和内心的煎熬中滑过半年。林晚星像一朵被精心供养在昂贵水晶瓶里的玫瑰,外表娇艳欲滴,内里却在无声无息地枯萎。安树的书房,成了这个家中唯一对她紧闭的禁区。他明令禁止她进入,理由是里面有很多重要的商业文件和私人资料,怕她弄乱。
林晚星起初并未在意,她尊重他的**。然而,随着婚姻中冰冷的裂痕越来越深,那个被禁止进入的房间,在她心中渐渐蒙上了一层神秘而危险的色彩。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为什么不能让她知道?
那个改变一切的下午,来得毫无预兆。
安树打来电话,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急促:“晚星,我一份非常重要的合作合同落在书房桌上了,下午签约急用!我让小周马上过去取,你在家吗?给他开下门。”
“在的。”林晚星应道。
半小时后,秘书小周到了。他礼貌地打过招呼,在林晚星的指引下快步走进书房。书房门没有关严,林晚星站在客厅,能听到里面翻找文件的声音。很快,小周拿着一个文件夹走了出来。
“太太,找到了,我先给安总送过去。”小周匆匆告辞。
门被带上。客厅里恢复了安静。
林晚星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扇虚掩着的书房门上。鬼使神差地,她走了过去。门缝里透出书房内部的光线。小周走得急,似乎没有把门关好。
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一个声音在尖叫:走开!不要进去!另一个声音却在诱惑:进去看看,看看他到底在隐藏什么?
理智的弦,在长久积累的猜疑、委屈和不甘的拉扯下,终于崩断了。
林晚星伸出手,轻轻推开了那扇对她紧闭了半年的门。
书房很大,装修是冷硬的现代风格,巨大的书桌对着落地窗。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雪茄味和他常用的古龙水气息。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那么符合他精英人士的身份。
她的目光扫过书桌。桌面很整洁,只有一台合着的笔记本电脑和一个笔筒。
然后,她的视线落在了书桌正下方那个没有完全推紧的抽屉上。小周刚才翻找文件,似乎忘了把它关严实。
一股强烈的冲动攫住了她。她绕过书桌,走到那个抽屉前。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她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那个抽屉。
瞬间,她的呼吸停滞了。
抽屉里没有文件,没有合同。
里面塞满了照片!
厚厚的一沓,散乱地放着。
最上面的一张,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是安树和一个女人的合影!背景像是在国外的某个著名景点,阳光灿烂。安树搂着女人的肩膀,笑容灿烂,眼神里是林晚星从未见过的、毫不掩饰的爱意和宠溺。而那个女人,林晚星绝不会认错!
是萧静!
照片上的萧静,依偎在安树怀里,笑靥如花,幸福满溢。
林晚星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冰冷!她颤抖着手,疯了一样扒开那些照片。
一张,两张,三张…全是安树和萧静!在巴黎铁塔下拥吻,在瑞士雪山上滑雪,在游艇上举杯…每一张都记录着他们曾经多么亲密,多么相爱!
照片下面,压着一部她从未见过的、看起来有些旧的手机。
林晚星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最后的审判之刃,一把抓起了那部手机。屏幕亮起,需要密码。她几乎是凭着本能,颤抖着输入了安树的生日解锁成功!
她点开短信。
置顶的聊天框,备注只有一个字:“静”。
点开。
最后一条信息,赫然是昨天发送的!
安树:“静,我娶了她,但我从未碰过她。她连你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
安树:“看着她每天在我面前像个笑话,我就觉得痛快。景卿冉抢走你的痛苦,我要让他妹妹加倍偿还!”
安树:“你结婚了?没关系,我可以等。只要你愿意回头,我随时可以结束这场闹剧。”
……
再往上翻,是萧静的回复:
萧静:“阿树,别这样。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结婚了,你也该放下了。”
萧静:“别伤害那个女孩,她也是无辜的。”
萧静:“你这样报复景卿冉,只会把自己也搭进去。值得吗?”
……
林晚星一条条翻看着,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巨大的愤怒、羞辱、被愚弄的痛楚像海啸般席卷了她!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她的心脏!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像个傻子!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她以为的救赎,是精心策划的报复!她以为的港湾,是充满仇恨的陷阱!她交付的信任和感情,是他用来向另一个女人表忠心的工具!他甚至不屑于碰她,把她当成一个肮脏的、用来泄愤的摆设!
“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痛苦到扭曲的嘶吼终于冲破喉咙!林晚星双眼赤红,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她抓起抽屉里那些刺眼的照片,用尽全身力气撕扯着!萧静明媚的笑脸,安树深情的目光,在她手中被撕成碎片!纸屑像破碎的蝴蝶,纷纷扬扬地洒落一地!
就在这时,书房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安树回来了。
他大概是拿到了合同,签约顺利,心情不错地提前回家。然而,当他推开书房门,看到里面的景象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继而转化为一种暴怒的扭曲!
满地的照片碎片!林晚星手里还攥着几张残片,赤红着眼睛,像看仇人一样死死瞪着他!她手里,还拿着他那部见不得光的旧手机!
“林!晚!星!”安树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毁天灭地的怒火!他猛地冲进来,一把夺过林晚星手里的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正是他和萧静的聊天界面,他的脸色瞬间铁青!
“你竟敢翻我的东西?!谁给你的胆子进我书房?!”他怒吼着,眼神凶狠得像是要杀人!他猛地抓住林晚星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谁让你撕这些照片的?!你这个贱女人!”
林晚星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手腕剧痛,但更痛的是心!所有的愤怒和屈辱在这一刻爆发,她歇斯底里地挣扎,嘶喊:“安树!你这个骗子!人渣!你娶我就是为了报复景卿冉?!你把我当什么?!”
“当什么?”安树怒极反笑,那笑容狰狞而残忍。他猛地用力,将林晚星狠狠压倒在宽大的书桌上!坚硬的桌沿硌得她后背剧痛,眼前发黑!
安树欺身压上,用身体的力量将她死死禁锢在冰冷的桌面上!他的脸凑得极近,滚烫的、带着怒火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厌恶,再没有半分往日的温和伪装。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他盯着她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一字一句,如同淬毒的冰凌,狠狠扎下,“一个被景卿冉玩腻了随手丢掉的可怜虫!一个用来报复他再好不过的工具!一个在床上穿着廉价情趣睡衣主动勾引男人都得不到回应的贱货!”
每一个字,都像凌迟的刀片,将林晚星仅存的尊严和骄傲切割得粉碎!她浑身冰冷,血液倒流,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如同恶魔般陌生的男人!这就是她托付终身的丈夫?这就是她以为的救赎?
“怎么?受不了了?”安树看着她瞬间惨白的脸和绝望的眼神,一种扭曲的快意涌上心头,报复的火焰烧毁了他最后一丝理智。“你不是一直想让我碰你吗?不是想尽办法勾引我吗?”他一只手粗暴地钳制着她的双手按在头顶,另一只手猛地扯开她胸前的衣襟!冰冷的空气瞬间贴上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好!我今天就成全你!”他俯下身,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吻上她的脖颈!
巨大的恐惧和前所未有的屈辱感瞬间袭击了林晚星!她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拼命地扭动挣扎,尖叫道:“安树!你敢!你敢碰我一下,我就报警!告你婚内□□!”
“报警?你一个人活在世界上无所谓脸面是吧?”两个字,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安树狂怒的动作没有停止,而且用最恶毒的话刺激着她“你被我养着快乐嘛?”
他死死地盯着林晚星布满泪水和恨意的眼睛,那里面是豁出一切的决绝。他不是傻子,他知道婚内□□的取证困难,但一旦闹开,对他苦心经营的形象和公司声誉将是毁灭性的打击!他赌不起!
禁锢她的力道骤然松开。
林晚星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地从书桌上滑落,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散落的照片碎片像肮脏的雪片,沾满了她的裙摆。
安树喘着粗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翻涌着未消的怒火、冰冷的憎恨,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被那决绝眼神震慑的忌惮。他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衬衫领口,声音恢复了冰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滚出去。”
林晚星没有看他,只是死死地咬着下唇,直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她用尽全身力气撑起自己发软的身体,踉跄着冲出这个充满了谎言和屈辱的书房,冲进属于她的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反锁!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缓缓滑坐到地上。世界一片死寂。书房里安树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喘息声隐隐传来,夹杂着某种东西被狠狠摔碎的刺耳声响。
她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没有哭。巨大的悲伤和愤怒已经超出了眼泪能承载的极限。她只觉得浑身冰冷,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掏空了,那空洞里,回荡着安树恶毒的话语,翻涌着照片上他和萧静刺眼的笑容,还有景卿冉一次次将她推开的冷漠背影……
这一夜,漫长如一个世纪。
当第一缕惨淡的晨光艰难地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挤进来时,林晚星抬起了头。她的脸上没有泪痕,只有一片死寂的苍白,和一双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冰冷灰烬的眼睛。
她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镜子里映出一张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的脸,眼神空洞,嘴唇干裂,带着昨夜咬破的血痂。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拉开抽屉,拿出纸和笔。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死寂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
纸上只有“离婚协议”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