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小猫,就别摸小猫的头》 第1章 风雨飘摇的初遇 窗外的雨下得没完没了,淅淅沥沥敲打着屋檐下那盆半枯的绿萝。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化不开的中药味,混着老房子特有的木头腐朽的气息。我蜷在奶奶那张吱呀作响的旧藤椅里,指尖冰凉眼睛干涩得发痛,却流不出一滴泪。 奶奶的手枯瘦得像深秋的树枝,此刻却爆发出一种惊人的力量,死死攥着我的手腕。那力道几乎要嵌进我的骨头里。她浑浊的眼睛费力地睁着,看着站在床边的女人她的学生,红珊阿姨。 “红…红珊…”奶奶的声音嘶哑,像破旧的风箱在艰难抽动,“囡囡…囡囡交给你…替我…替我看着她…长大…长大成人…”她的胸口剧烈起伏。 红珊阿姨眼眶通红,强忍着哽咽,用力点头:“老师,您放心!您放心!我和怀树,一定把晚星当亲生女儿!我们养她,供她读书到她十八岁,成家立业!”她声音抖得厉害,却异常坚定,带着郑重承诺的重量。 奶奶的目光艰难地转向我,那眼神里混杂着无尽的悲凉、不舍。她的手动了动,似乎想最后摸摸我的脸,却终究抬不起来。 “钱…存折…在…在柜子…底下…蓝布包…”她断断续续地说,眼神涣散开,声音低下去,最后只剩下微弱的气音,“给…晚星…别…别让人…欺负…她…” 那只死死攥着我的手,猛地一松,像断了线的风筝,无力地垂落在床边冰冷的木沿上。枯瘦的手指微微蜷曲着,指向虚空。 屋子里死寂了一瞬。随即,红珊阿姨压抑的哭声猛地爆发出来,撕心裂肺。窗外的雨声骤然变大,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像是天地也在为这场离别落泪。 我呆呆地坐着,藤椅的吱呀声消失了。手腕上残留着奶奶最后的力量,沉重得无法呼吸。 十四岁那年冬天,父母被一场骤然袭来的疫情带走,像两片被狂风卷走的叶子,没留下只言片语。十五岁的门槛还没迈过,爷爷强撑着枯槁的身体料理完父母的丧事,便在一个清晨也悄然而去。奶奶成了我摇摇欲坠的世界里最后一根的风筝线。 现在,这根线,也断了。 红珊阿姨的丈夫,景怀树叔叔,沉默地料理着奶奶的后事。他话不多,眉宇间带着一种知识分子的沉静。奶奶提到的那个蓝布包,被他小心地取了出来。里面是一本薄薄的、纸张已经发黄发脆的存折,上面的数字是十万。还有一张纸,写着老家这间老屋的归属是我父母留下的唯一遗产。 “晚星,别怕。”景怀树叔叔把存折和房产证交到我手里,粗糙的大手按了按我的肩膀,那力道沉稳,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笃定,“以后,我们家就是你的家。你红珊阿姨,我”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还有你卿冉哥哥,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卿冉。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我空茫的心湖里,荡开一丝几不可察的涟漪。我见过他,在奶奶还清醒时偶尔的絮叨里,在红珊阿姨手机里匆匆翻过的照片上。一个挺拔、眉目疏朗的年轻人,穿着干净的大学校服,眼神清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他比我大五岁,正在我未去过的城市读大学。 我被带离了这个浸满悲伤和死亡气息的老屋,带到了景家。景家位于城市一个安静、绿树成荫的小区,房子宽敞明亮,一切井井有条,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香气。 可这“家”的感觉,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玻璃。我像个误闯入别人领地的幽灵,沉默地缩在角落,小心翼翼地呼吸,生怕惊扰了这里的和谐。红珊阿姨和景叔叔待我极好,给我准备衣物用品,餐桌上总把最好的菜推到我面前。他们的好总是带着一种刻的感觉,像对待易碎的瓷器,反而让我更加无所适从。 我转入了本地一所普通高中。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面孔,还有我身上那洗不掉的、属于“孤儿”和“寄人篱下”的标签,像磁石一样吸引着恶意。 起初是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很快,演变成课桌里的死蟑螂,椅子上黏糊糊的胶水,体育课后莫名消失的运动鞋。书本被撕碎,作业本被涂满污言秽语。放学路上,总有那么几个人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吹着口哨,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议论着“没爹妈要的野种”、“赖在别人家里吸血”。 那是一个闷热的下午,蝉鸣聒噪得令人心烦。放学铃一响,我像往常一样,低着头,想尽快逃离教室。刚走到教学楼后面那条僻静的拐角,几个熟悉的身影就堵了上来。为首的是班里的“大姐头”陈菲,个子高挑,画着不合时宜的浓妆,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恶意。 “哟,林晚星,这么急着回家啊?”陈菲抱着手臂,斜睨着我,“你那‘新爸妈’家,住得还习惯吗?听说你爸妈是病死的?啧啧,真晦气。” 我攥紧了书包带子,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低着头,想从她们旁边挤过去。 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女生故意伸脚绊了我一下。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别急着走啊!”陈菲伸手用力推了我一把,力气很大,我后背狠狠撞在粗糙冰冷的墙壁上,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书包带子被另一个女生用力扯住。 “看看她包里有什么好东西没?她那个什么‘哥哥’,不是在念名牌大学吗?没少给她钱吧?”陈菲冷笑着,示意同伴动手。 书包被强行扯开,里面的书本、文具盒哗啦啦掉了一地。一支我用了很久笔帽都磨花了的钢笔被黄毛女生捡起来,掂量了一下,然后随手扔进了旁边的灌木丛里。 “穷酸样。”陈菲嗤笑一声,抬脚踩在我的数学练习册上,用力碾了碾,“装什么装!” 羞辱和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我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不能哭,哭了只会让她们更得意。 “住手!” 一个清朗却带着明显怒意的男声,像一道惊雷,骤然劈开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所有人都是一愣,循声望去。 林荫道的尽头,夕阳的金辉勾勒出一个挺拔的身影。景卿冉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肩上挎着一个电脑包,显然是刚从大学回来。他逆光站着,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感受到那道锐利的、带着强烈压迫感的目光,直直地射向陈菲她们。 他迈开长腿,几步就走了过来。属于成年男性的身高和气势,瞬间让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几个女生瑟缩了一下。 “你们在干什么?”景卿冉的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静,但那股威严让空气都凝滞了。 陈菲强作镇定,但眼神已经有些闪烁:“你谁啊?多管闲事!” “我是她哥。”景卿冉的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书本,踩在练习册上的脚,最后落在我狼狈不堪的脸上。他的眉头皱了起来,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他不再理会陈菲她们,径直走到我面前,蹲下身。没有多余的安慰,只是动作利落地开始帮我捡拾散落一地的东西。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拿起那本被踩脏的练习册时,我看到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滚。”他头也没抬,只吐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寒意。 陈菲脸色白了白,还想说什么,被她旁边的女生拉了拉袖子。几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终究没敢再吭声,悻悻地快步离开了。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还有一地狼藉。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来,在他低垂的睫毛上跳跃。他帮我捡起最后一本书,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递给我。 “还能走吗?”他问,声音缓和了些 我点点头,喉咙哽得发不出声音。 他站起身,很自然地接过我沉重的书包,挎在自己另一边的肩上,然后伸出手:“走吧,回家。” 我看着那只伸到眼前的手,骨节分明干净有力。那一瞬间,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长久以来包裹着我的冰冷、恐惧和绝望,仿佛被这简单的两个字和这只伸出的手,撬开了一道缝隙。夕阳的光晕模糊了他的轮廓,也模糊了我眼中的水汽。 我试探着把自己的手,轻轻放进了他的掌心。 他的手很温暖有力。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握紧了我的手,牵着我,一步一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交叠在一起。 那一刻,我空茫死寂的世界里,好像终于透进了一束光。而光的源头,就是这个叫景卿冉的人。 高二那年的夏天,像被浸泡在黏稠的糖浆里。蝉鸣声嘶力竭,空气热得没有一丝风。高考结束的钟声,对于高三的学生来说是解脱的号角,而对于我一个刚熬过地狱般高二、即将步入最后冲刺阶段的学生来说,不过是酷刑换了个名目。 景家的空调尽职尽责地吐着冷气,却吹不散我心头的燥热。陈菲那伙人虽然被景卿冉那次震慑后有所收敛,但并未消失。她们像藏在暗处的毒蛇,只要景卿冉不在附近,那些恶意的目光、刻意的孤立、偶尔丢过来的刻薄话语,依旧如影随形。那场霸凌留下的伤口,表面上结了痂,内里却依旧敏感脆弱,一碰就疼。我变得更加沉默,像一只惊弓之鸟,只有在景家这方小小的天地里,才敢稍微放松紧绷的神经。 景卿冉大学毕业了。他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立刻投入找工作的洪流,而是选择留在家里,一边帮导师处理一些项目收尾,一边准备他雄心勃勃的创业计划,和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学一起,成立一家专注于网络安全和系统集成的科技公司。于是那个空旷的常常只有我一个人的大房子里,多了他忙碌的身影。 他不再是那个只在寒暑假短暂出现、带着疏离光环的“哥哥”。他成了这个空间里一个稳定、具体的存在。白天,他常常占据着客厅的大餐桌,或者干脆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前摊开几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滚动着密密麻麻的代码和各种我看不懂的图表。键盘敲击声噼啪作响,是他存在感的背景音。 红珊阿姨和景叔叔工作忙碌,经常早出晚归。偌大的房子里,常常只剩下我和他。最初的几天,我们各自占据空间的一角,像两条互不干涉的平行线。我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啃着艰涩的物理题,他在客厅里对着屏幕眉头紧锁,或者用我听不懂的专业术语开着远程会议。 打破沉默的,是一杯水。 那天下午,我正被一道复杂的函数题折磨得头晕脑胀,口干舌燥。客厅里传来景卿冉略显烦躁的叹息声,接着是椅子拖动的声音。脚步声靠近我的房门,停顿了一下。 我抬起头。 他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杯水。阳光透过他身后的窗户,给他挺拔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喝点水?”他开口,声音带着点熬夜后的沙哑,目光落在我堆满书本的桌面上,“别太拼。” 很平常的一句话,甚至算不上关心。但那一刻,在寂静的午后,在他递过来的透明玻璃杯里晃动的清水映照下,我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谢谢…哥。”我接过水杯,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温热的,带着电流般的微麻感,迅速蔓延开。我垂下眼,掩饰着瞬间的慌乱。 他“嗯”了一声,没再多留,转身又回到了他的代码世界里。 那杯水像打开了一道无形的闸门。他开始更频繁地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有时是问我需不需要带什么学习资料回来,有时是随手把他觉得好吃的零食分我一半,有时只是在我累得趴在桌上时,敲敲门提醒一句“注意眼睛”。他依旧话不多,语气也谈不上多么温柔,甚至带着点理科生特有的简洁和直接。可那些细微的举动,像一颗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我被霸凌阴霾笼罩的荒芜世界里,荡开一圈圈温暖的涟漪。 我开始期待放学回家,期待推开家门时,能看到他坐在客厅的身影。期待他偶尔抬起头,视线短暂交汇时,那不易察觉的、微微点一下头的示意。那些曾让我恐惧的独处时光,因为他的存在,竟生出一种隐秘的、令人心跳加速的安稳。 变化发生在七月初一个异常闷热的夜晚。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声。雷声在厚重的云层后滚动,闪电不时撕裂漆黑的夜幕。 我窝在客厅的沙发里,抱着一本厚厚的复习资料,心思却怎么也沉不下来。窗外的电闪雷鸣,莫名地勾起了心底深处最原始的恐惧,父母离世时救护车刺耳的鸣笛,爷爷走时窗外同样下着的大雨,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发抖。 景卿冉盘腿坐在旁边的地毯上,正对着屏幕皱眉思索着什么,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一道特别亮的闪电划过,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惊雷,仿佛就在屋顶炸开! “啊!”我吓得失声惊叫,手里的书掉在地上,身体猛地蜷缩起来,下意识地抱住了头。 敲击键盘的声音戛然而止。 客厅里只有雨水冲刷世界的哗哗声和我压抑不住的、急促的呼吸声。 我感觉到沙发旁边陷了下去。他不知何时坐了过来。空气里弥漫着他身上淡淡的、干净的皂角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烟草气息。 “怕打雷?”他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比平时低沉了些。 我依旧抱着头,不敢抬头,只是胡乱地点了点。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分不清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他的靠近。 一只温热的手掌,带着安抚的力道,轻轻落在了我紧绷的背上。隔着薄薄的棉质睡衣,那掌心的温度帖下来,驱散了恐惧。 “没事了。”他的声音很轻。 那只手没有移开,只是很有节奏地拍抚着,像哄一个受惊的孩子。 时间仿佛凝固了。窗外的雷雨依旧肆虐,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他的体温透过布料清晰地传递过来,带着令人眩晕的安全感。我僵硬的身体在他的安抚下,一点点放松下来。抱着头的手,慢慢滑落。 我抬起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眼眸里。 灯光在他眼底投下深邃的阴影,那里面没有了平日里的疏离和专注代码时的锐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复杂的情绪。像是探究,像是了然,又像…像某种被刻意压抑的、涌动的暗流。 距离太近了。近到我能看清他瞳孔里自己惊慌失措的倒影,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额发。空气里有什么东西在噼啪作响,比窗外的闪电更令人心悸。 他凝视着我,目光缓缓下移,落在我的嘴唇上。那目光如有实质,带着滚烫的温度。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那个被注视的地方。心跳声大得盖过了窗外的雷雨。 然后,他低下头。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却又异常轻柔的力道,他的唇覆上了我的唇。 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失声、失重。窗外的狂风暴雨、屋内的灯光、散落在地上的书本…一切的一切都模糊远去,失去了轮廓。唯一清晰的,是唇上那温软、干燥的触感,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 短暂得像一个错觉。 他很快退了开去,动作有些仓促。背脊挺得笔直,眼神迅速移开,重新投向那闪烁着代码的屏幕,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只有他微微泛红的耳根,和那不再流畅的敲击键盘的节奏,泄露了某种失控的痕迹。 我僵在原地,唇上残留的触感像烙印一样滚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失控地跳动,几乎要破膛而出。血液奔涌着冲上头顶,脸颊热得发烫。 窗外,雷声渐歇,只剩下雨点执着地敲打玻璃。客厅里,只有键盘断续的噼啪声,和我自己的心跳。那个被雷雨笼罩的夜晚,那个猝不及防的初吻,像一个被强行开启的潘多拉魔盒。禁忌的、隐秘的、令人眩晕的甜蜜与恐慌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我和景卿冉无声地笼罩其中。 整个暑假,景家那栋宽敞明亮的房子,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充满暧昧气息的玻璃罩子。景卿冉没有再提起那个雷雨夜的吻,仿佛那真的只是一个被雷声惊吓后的意外。但他的行为,却发生了微妙而彻底的转变。 红珊阿姨和景叔叔依旧早出晚归。白天,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刻意地与我保持物理距离。他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追随着我。当我在厨房笨拙地试图给自己炒饭时,他会无声地出现在旁边,接过我手里的锅铲,动作熟练地翻炒,肩背不经意地擦过我的手臂。当我在客厅角落的地毯上铺开习题册时,他会拿着他的笔记本电脑,自然而然地坐到我旁边,盘腿坐下,屏幕的微光映着他专注的侧脸,膝盖偶尔会碰到我的小腿。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张力。每一次眼神的短暂交汇,都像擦过微弱的电流。每一次不经意的肢体触碰,都让我的皮肤泛起一阵细小的战栗。我们很少说话,沉默是常态,但这沉默不再是之前的疏离和尴尬,而是被一种心照不宣的暧昧所填满。 他会在递给我一杯冰镇果汁时,指尖“无意”地滑过我的手背。他会在帮我指出一道数学题的解法后,手掌很自然地在我头顶揉一下,带着宠溺的力度。他看我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哥哥看妹妹”,那里面多了许多复杂难辨的东西探究、占有欲、以及一种被理智强行压抑、却又不断翻涌的、属于男人看女人的热度。 而我,像个初尝蜜糖的孩子,沉溺其中,无法自拔。每一次他的靠近,都让我心跳加速,血液奔涌。那些被霸凌留下的阴霾,那些寄人篱下的不安,似乎都在他专注的凝视和若有似无的触碰中,被短暂地驱散了。一种隐秘的、巨大的、带着罪恶感的甜蜜感,紧紧攫住了我。我知道这不对,这很危险,这是悬崖的边缘,但脚下仿佛踩着云端,让我心甘情愿地坠落。 真正让这层摇摇欲坠的窗户纸彻底捅破的,是八月中旬一个周五下午。 红珊阿姨和景叔叔要去邻市参加一个老同学孩子的婚礼,周末才回来。送走他们,偌大的房子彻底只剩下我和景卿冉。空气似乎比平时更加滚烫,连呼吸都带着灼热感。 我们各自占据着客厅的一角。他盘腿坐在地毯上,对着笔记本屏幕眉头紧锁,似乎遇到了棘手的技术难题。我则蜷在沙发上看一本小说,书页上的字迹却模糊不清,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眼角的余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他。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发出一声轻微的“啪”响。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我,望着窗外被烈日炙烤得发蔫的树木,背影透着压抑的焦躁。 客厅里安静得只剩下空调运转的低鸣。 我放下书,鬼使神差地站起身,走到他身后。距离很近,近到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混合着一点点汗意的男性气息。 “哥…怎么了?”我轻声问。 他闻声转过身。 四目相对。 窗外的阳光很烈,透过玻璃照射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光影。他的眼神很沉,像不见底的深潭,里面翻涌着我完全看不懂的激烈情绪,有未解的难题带来的烦躁,有一种被长期压抑的、喷薄的渴望,还有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时间在那一刻被拉得无比漫长,空气如同凝固。 然后,他伸出手,不是像往常那样揉我的头发,也不是拍我的肩。他的手掌,带着灼人的温度,直接、有力地扣住了我的手腕。那力道很大,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将我猛地向前一带。 我猝不及防,踉跄着撞进他怀里。 坚硬温热的胸膛,带着强烈的心跳震动,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我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抬头。 迎接我的,是他骤然压下来的、滚烫的唇。 这个吻,与雷雨夜那个蜻蜓点水的触碰截然不同。它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掠夺气息,急切、深入、充满了攻城略地的意味。他的手臂紧紧箍住我的腰,力道大得仿佛要将我揉碎进他的身体里。唇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撬开我的齿关,属于他的气息瞬间席卷了我的所有感官。烟草味,汗意,还有他身上那种独特的、干净的皂角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眩晕的、极具侵略性的味道。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理智和顾虑都在这个霸道而炽热的吻中灰飞烟灭。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我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倒在他怀里,笨拙而生涩地回应着。双手不由自主地攀上他的脖颈,指尖陷入他微硬的短发。 这个吻持续了多久?我不知道。像是漫长的一个世纪,又像是短暂的一瞬。直到肺部因为缺氧而隐隐作痛,他才喘息着稍稍退开一些,额头抵着我的额头,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带着湿漉漉的暧昧。 他的眼神幽暗得吓人,像燃着两簇危险的火苗,一瞬不瞬地锁着我。那里面再也没有了“哥哥”的克制,只剩下**裸的、属于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渴望和占有。 “晚星…”他低哑地唤我的名字,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扣在我腰后的手,滚烫的掌心隔着薄薄的衣料缓缓下移,带着燎原的火种。 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在摇摇欲坠的羞耻感中发出微弱的警报。我身体僵硬了一下,试图偏开头,避开他那几乎要将人灼穿的目光。 “哥…不…”拒绝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更像是一种欲拒还迎的邀请。 他没有给我任何退缩的余地。那个“不”字仿佛点燃了他最后一丝压抑的引信。他猛地收紧手臂,将我打横抱起!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我惊叫一声,下意识地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他抱着我,大步流星地离开阳光刺眼的客厅,穿过光线稍暗的走廊,走向他的房间那个我从未踏入过的、属于他的私人领域。 门被他的脚后跟带上,发出沉闷的“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房间里拉着厚重的遮光窗帘,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他身上那种特有的、干净又带着点书卷气和电子设备味道的气息。我被放在柔软的床铺上。 他俯身下来,阴影瞬间将我完全笼罩。那双燃着火的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紧紧锁住我,带着一种审视猎物般的专注和势在必得。 “怕吗?”他低声问,指腹带着滚烫的温度,轻轻拂过我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嘴唇。 怕?是的,我怕。怕这未知的领域,怕这禁忌的沉沦,怕随之而来可能的天翻地覆。但身体深处,被那个吻点燃的火焰,被此刻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渴望所煽动的火焰,却比恐惧燃烧得更加猛烈。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将我拉出地狱深渊、又亲手将我推入这甜蜜炼狱的男人。最终,在那片灼人的目光里,我闭上眼,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那是一个无声的邀请,一个彻底放弃抵抗的投降。 昏暗的光线模糊了所有界限。衣物摩擦发出窸窣的声响,像某种隐秘仪式的序曲。陌生的、滚烫的亲吻和触碰,如同燎原的野火,点燃了每一寸肌肤。笨拙、探索、疼痛…所有青涩的初次体验,都被他强势而耐心的引导所覆盖。汗水浸湿了额发,黏腻地贴在皮肤上。空气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破碎的呻吟交织在一起。 窗外,盛夏的烈日依旧灼烤着大地。而在这个昏暗的房间里,一个秘密正在疯狂地滋长、蔓延,带着毁灭性的甜美,将我们一同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个夏天结束得仓促而潦草,像一场被强行中止的、光怪陆离的梦。空气中残存的暧昧气息,随着九月的临近,被一种新的、名为“未来”的紧张感所取代。 高考成绩放榜,那个曾经被踩在泥泞里的名字林晚星,赫然出现在全市前列。红珊阿姨拿着成绩单,激动得眼眶泛红,景叔叔用力拍着我的肩膀,连说了几个“好”字。景卿冉站在一旁,唇角微勾,眼神里带着骄傲。 志愿填报几乎毫无悬念。我所有的第一志愿,都指向了景卿冉的母校那所位于繁华都市、以计算机和工程学科闻名全国的顶尖大学。那不仅仅是为了更好的未来,更是为了离他更近一点,为了延续那个夏天尚未燃尽的、隐秘的火焰。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景家小小的庆祝了一番。饭桌上,红珊阿姨和景叔叔高兴地计划着开学要给我添置些什么。景卿冉坐在我对面,隔着杯盘碗碟,目光偶尔扫过我。当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时,他眼底会掠过一丝极快、极深的情绪,像投入湖心的石子,瞬间漾开波纹,又迅速归于平静。那眼神不再是夏天时的炽热掠夺,反而蒙上了一层难以穿透的薄雾,带着某种审视和我看不懂的疏离。 出发去大学的前一晚,我整理着行李。心绪纷乱,既有对未来的憧憬,也有对即将离开这个熟悉又复杂环境的惶惑,更多的,是对景卿冉态度微妙变化的隐隐不安。 房门被轻轻敲响。 我拉开门。景卿冉站在门外,走廊的光线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他手里拿着一个扁平的、包装精美的盒子。 “给你的。”他把盒子递过来,语气平淡得像在交代一件公事。 我接过来,有些疑惑地打开。里面是一部最新款的智能手机。银白色的机身,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到了那边,方便联系。”他解释道,目光落在手机上,没有看我,“卡已经装好了,里面存了我的号码。”顿了一下,又补充道,“爸妈的也存了。” “谢谢哥。”我低声说,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手机外壳。这份礼物很实用,也很贵重,却带着刻意的公事公办的味道,少了点什么。少了…那个夏天里,他塞给我一块巧克力时,指尖若有似无的触碰带来的悸动。 “早点睡。”他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深,像要把我的样子刻进去,又像隔着一层遥远的玻璃。然后,他转身离开,背影消失在走廊的阴影里。 我握着那部冰冷的手机,站在门口,心里某个角落,像被那手机外壳的冷意浸透,悄然塌陷了一块。 大学的生活带着轻快的气息。偌大的校园,陌生的人群,繁重的课业,还有那无处不在的、属于顶尖学府的竞争压力。我像一尾被投入大海的小鱼,在汹涌的浪潮中奋力挣扎,努力寻找自己的位置。 唯一的光源,是景卿冉。 他的公司刚刚起步,就在大学城附近的一栋写字楼里,距离我的校区只有几站地铁。他兑现了那个夏天的“承诺”,以一种更为隐秘的方式介入我的新生活。 他会在微信上问我“新环境适应吗?”,会在听说我选了一门据说很难的编程基础课后,直接把他当年的笔记扫描发给我,上面还有他清晰工整的批注。他会在周末偶尔开车过来,带我去学校附近那些他熟悉的、口味地道又价格实惠的小馆子吃饭,避开所有可能遇到熟人的地方。他熟悉我的课表,知道我最忙和最闲的时间段,发来的信息总是恰到好处,不会过分打扰,却又让我时刻感受到他的存在。 我们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种地下关系。在人前,他是关心妹妹的兄长,我是敬重哥哥的妹妹。只有在远离人群的角落,在狭小的车厢里,在那些不起眼的小餐馆角落的卡座中,他才会卸下那层兄长的面具。 他会自然地牵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膝盖上,用拇指轻轻摩挲我的手背。他会在我抱怨课业太难时,笑着揉乱我的头发,说:“有我呢,怕什么?” 他的目光会变得深邃而专注,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像是要确认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属于他。那些短暂的、偷来的亲密时光,成了我繁重的学业生活中,唯一的亮色和支撑。 我们默契地避开了所有可能暴露关系的场所他的公司,我的宿舍楼下,热闹的学生活动区。仿佛只要维持着这份隐秘,那个夏天发生的一切,那些惊心动魄的禁忌触碰,就能被永远封存,安然无恙。 第一个学期在忙碌和甜蜜交织中飞逝。寒假短暂地回到景家,红珊阿姨和景叔叔的关怀备至,与景卿冉在人前克制的眼神交流、人后隐秘的温存,构成了一种奇异的平衡。我甚至开始天真地幻想,也许时间会冲淡一切,也许这份隐秘的爱恋,最终能以一种不那么惊世骇俗的方式,走到阳光之下。 然而,平衡的假象,在第二个学期开学不久后,被无声地打破了。 景卿冉的信息开始变少。回复的速度越来越慢,从秒回到几分钟,再到几小时,甚至半天。他不再主动分享他公司里遇到的趣事或烦恼。偶尔通电话,他的声音里总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疲惫和心不在焉。我兴致勃勃地讲起学校里的新鲜事,他的回应往往只剩下一个简短的“嗯”或者“挺好”。 最初,我告诉自己,是他的公司太忙了。创业初期,千头万绪,压力巨大。我努力扮演着“懂事”的角色,不去过多打扰他,把那些不安和失落强压在心底。 可等待的时间越来越长,长到足以让所有的不安发酵、膨胀。我给他发的信息,常常石沉大海。打电话过去,有时无人接听,有时接通了,背景音是嘈杂的办公室讨论声或键盘敲击声,他匆匆说一句“在开会”或者“忙,晚点说”,便挂断了。 那个“晚点”,往往是没有下文的。 那些曾经在隐秘角落里的温存,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不再主动约我见面。我小心翼翼地提出周末一起吃个饭,他总是有推脱不掉的理由项目上线、投资人会议、团队聚餐…… 我开始失眠。深夜盯着手机屏幕上他最后一条敷衍的回复,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闷地疼。白天上课也魂不守舍,教授的声音像是隔着水传来。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是不是他厌倦了?是不是…那个夏天的一切,对他而言,只是一场排遣寂寞的游戏? 巨大的不安和恐慌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我。我鼓起勇气,在一个他大概不忙的下午,直接去了他公司楼下。 写字楼大堂光洁明亮,人来人往。我站在角落,犹豫了很久,才给他发信息:“哥,我在你公司楼下,方便下来一下吗?就一会儿。” 信息发送出去,石沉大海。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盯着电梯口的方向,像一个等待审判的囚徒。进进出出的人流中,始终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不知道等了多久,腿都有些发麻。手机终于震动了一下。我几乎是颤抖着点开。 景卿冉:“在见重要客户,走不开。你先回学校吧,别等了。” 冰冷的文字,没有任何温度,没有任何解释,甚至没有一个安抚的词汇。 最后一丝希望被彻底浇灭。我站在人来人往的冰冷大堂里,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透了。巨大的失落和难堪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我淹没。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写字楼。外面阳光正好,刺得我眼睛生疼。我拿出手机,看着那条冰冷的回复,手指颤抖着,在聊天框里反复输入又删除,最终只打出一行字,用尽了全身力气: “哥,我们…是不是该结束了?” 信息发送出去。 这一次,回复来得快得惊人。 只有一个字,清晰、冰冷、斩钉截铁,像一把淬了寒冰的匕首,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好。” 没有解释,没有挽留,甚至连一个多余的标点符号都没有。 那个承载了我所有隐秘爱恋、所有依赖、所有对未来的幻想的夏天,连同那个简单得残忍的“好”字,一起轰然倒塌,碎了一地。 第2章 挣脱不开的漩涡 毕业季兵荒马乱。论文答辩、求职简历、一场场石沉大海的面试通知,现实的冰冷洪流残忍的冲刷着失恋带来的巨大创痛。悲伤被焦虑挤压到角落,却又在每一个深夜独处的时刻,变本加厉地啃噬着她的神经。她像一艘失去锚点的小船,在名为“未来”的惊涛骇浪中无助飘摇。 就在她几乎要被毕业即失业的恐慌淹没时,一个沉寂许久的微信头像,突然亮了起来。 是景卿冉。 林晚星盯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几乎停止跳动。过了许久,她才点开那条信息。 景卿冉:“晚星,毕业答辩顺利吗?工作找得怎么样了?听说最近压力很大?晚上有空吗?哥请你吃饭,聊聊,看有什么能帮你的。就当散散心。” 信息措辞谨慎,带着兄长式的关怀,却又透着一股刻意维持的距离感。 林晚星的手指悬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微微颤抖。理智在尖叫:不要去!那是毒药!是陷阱!他只是在扮演“好哥哥”的角色,填补他那点可怜的愧疚感!可内心深处,那个被抛弃、被伤害、渴望一丝温暖和指引的小女孩,却在疯狂地动摇。现实的孤立无援,让她像一个溺水的人,明知抓住的可能是荆棘,也忍不住想要靠近那一点微弱的、可能是浮木的光。 她盯着那条信息,从黄昏到夜幕降临。最终,在巨大的空虚和对“帮助”的卑微渴求下,情感艰难地压倒了摇摇欲坠的理智。她闭上眼睛,指尖沉重地敲下一个字: “好。” 地点约在大学城附近一家相对僻静的日料店包间。林晚星到的时候,景卿冉已经在了。他穿着剪裁合体的衬衫,袖口随意挽起,露出腕骨分明的手腕和一块价值不菲的腕表。创业初期的青涩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内敛的精英气质,只是眉宇间似乎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 看到她进来,他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拉开对面的椅子:“来了?坐。” 很平常的举动,很平常的语气。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那个炽热的夏天,从未有过一年的隐秘恋情。 林晚星沉默地坐下,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包间里弥漫着清酒的淡香和食物的气息,气氛却压抑得令人窒息。 “最近怎么样?瘦了。”景卿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松,“工作的事别太焦虑,刚毕业都这样。我认识几个朋友,在不错的公司,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递个简历。” 他语气自然,像一个真正关心妹妹前途的兄长。他给她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推到她面前,动作熟稔。他甚至开始详细询问她面试遇到的挫折,专业上的困惑,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导师,条理清晰地给出建议。 林晚星机械地回答着,味同嚼蜡地吃着盘中的食物。她看着他侃侃而谈,看着他眼底流露出的、恰到好处的关切,听着他温和却疏离的话语,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 太陌生了。 眼前这个沉稳、理智、滴水不漏地扮演着“好哥哥”角色的男人,和记忆中那个在雷雨夜吻她、在盛夏的房间里强势占有她的男人,和那个在微信里用一个“好”字结束一切的冷酷男人,是同一个人吗?哪一个才是真的他?还是…都是他?只是在她不同的“身份”面前,切换着不同的面具? 这顿饭吃得林晚星心力交瘁。景卿冉的“帮助”像裹着糖衣的毒药,看似缓解了她的焦虑,实则更深地麻痹着她的痛苦,让她在虚假的“亲情”温床里,暂时忘却了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口。 而这顿“散心”饭,像一个潘多拉魔盒被重新打开了一条缝。景卿冉似乎找到了一个既能安抚自己愧疚,又能维持“体面”的方式扮演一个尽职尽责的兄长。 他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林晚星焦头烂额的生活里。 她面试一家心仪的公司屡屡碰壁,几乎绝望时,景卿冉一个电话,第二天她就收到了复试通知,并最终拿到了Offer。他会在她加班到深夜时,“顺路”开车送她回租住的小屋,途中“不经意”地提起某个行业动态,或者某个她正在啃的项目难点该如何突破。他甚至在一次她重感冒发烧、独自躺在出租屋硬板床上时,带着药和清淡的粥食出现,沉默地照顾了她半天,在她昏睡时悄然离开。 每一次“帮助”,都伴随着他刻意划清的界限温和但疏离的语气,兄长式的叮嘱,从未有过任何逾越的肢体接触或言语试探。仿佛那个夏天,只是一场从未发生过的幻梦。 这种“帮助”像吗啡,短暂地麻痹了毕业焦虑的痛楚,却让林晚星陷入了更深的精神分裂。她一边清醒地憎恨着他的虚伪,一边又无法抗拒地依赖着他带来的便利和那一点点虚假的关心和温暖。巨大的屈辱感和一种病态的、摇摇欲坠的安全感在她心里疯狂拉锯。 她开始失眠得更加厉害,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望着出租屋斑驳的天花板。景卿冉温和却疏离的脸,和记忆中他炽热亲吻她的画面,交替出现,撕扯着她的神经。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那个致命的夜晚,是在她拿到第一个月正式工资之后。为了感谢,或者是说为了证明自己已经长大,她主动提出请景卿冉吃饭,地点选在了离她出租屋不远的一个小酒馆。 几杯清酒下肚,酒馆里昏黄的灯光和舒缓的音乐像一层暧昧的滤镜。连日来的疲惫、压抑、屈辱、以及内心深处从未熄灭的、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复杂情感,在酒精的催化下,如同沉睡的火山,开始躁动。 他们聊起了大学时光,聊起了她刚进校时他带她去吃的那家小店,聊起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往事。景卿冉似乎也放松了些许警惕,眉宇间的阴郁淡去,眼神在酒精的作用下,少了平日的刻意疏离,多了几分林晚星熟悉的、深邃的专注感。 当他的手“无意”间覆上她放在桌面上的手背时,林晚星的身体猛地一僵。那熟悉的、干燥温热的触感,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她所有摇摇欲坠的防线。 她没有立刻抽回手。她抬起头,撞进他的眼睛里。那里面没有了兄长的面具,只剩下一种深沉的、翻涌着复杂情绪的暗流,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沉沦。 时间仿佛凝固了。酒馆的喧嚣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不知是谁先靠近的。也许是酒精的怂恿,也许是压抑太久的情感和恨意的总爆发,也许是那个从未真正愈合的伤口在叫嚣着要一个答案,当他的唇带着清酒的气息,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熟悉感,重重压下来时,林晚星没有反抗。 她闭上了眼睛,任由那滚烫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吻吞噬了自己。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屈辱,所有的防备,在这一刻土崩瓦解。身体深处的记忆被唤醒,渴望着这份熟悉的灼热,哪怕这灼热最终会将她烧成灰烬。 那晚,她没有回自己租住的出租屋。 她跟着景卿冉,回到了他那个曾经将她驱逐、如今又向她敞开大门的公寓。一切仿佛回到了那个毕业前的夏天。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气息,熟悉的身体触碰带来的战栗和沉沦。黑暗中,他强势地占有她,动作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近乎惩罚的力道。林晚星紧紧攀附着他,指甲陷入他结实的背肌,在剧烈的喘息和纠缠中,泪水无声地滑落。是痛苦?是欢愉?是报复性的沉沦?她已经分不清了。 她以为,这一次的“破镜重圆”,也许意味着他终究无法割舍。她甚至开始幻想,等他处理好和前女友萧静的关系等他看到她的坚持和等待,或许他们真的能有未来?毕业在即,她甚至开始偷偷想象,他会在她拿到毕业证书的那天,给她一个承诺,一个戒指? 这种隐秘而卑微的期望,支撑着她度过了毕业季最后忙碌而混乱的时光。她甚至默许了他提出的“暂时住回来,方便照顾”的建议,再次搬回了那间公寓。他们像一对真正的情侣一样同居,在红珊阿姨和景叔叔偶尔打来电话时,默契地扮演着兄妹情深。只是夜晚的亲密无间与白天的刻意疏离,依旧构成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割裂感。 终于,毕业典礼的日子到了。 林晚星穿着宽大的学士袍,戴着黑色的学士帽,站在一群同样兴奋激动的毕业生中。阳光很好,打在脸上有些发烫。她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上是和景卿冉的微信对话框。最后一条信息是她早上发的:“哥,典礼十点开始,A区礼堂,我靠中间走道的位置,你来就能看到我。”后面还加了一个小小的笑脸表情。 她期待着他的出现。期待他看到她穿着学士服的样子,期待他能在她人生这个重要的节点,站在她的身边,像他承诺过的那样,看着她“长大成人”。或许,在典礼结束后,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她会等到那个答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校长致辞,优秀毕业生发言,拨穗仪式……流程一项项进行。林晚星的目光一次次飘向礼堂的入口,每一次门开,她的心都猛地提起,又一次次失望地落下。 他答应过的。他说他会来的。 轮到她们学院上台了。林晚星随着人流走上台,站在聚光灯下,手心全是汗。当院长微笑着将她的帽穗从右边拨到左边,象征着学有所成时,掌声雷动。她下意识地望向台下那片模糊的光影,在攒动的人头中拼命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没有。 哪里都没有。 心,一点点沉下去,沉入冰冷的深渊。 典礼结束,人群如潮水般涌出礼堂,欢声笑语,合影留念。林晚星像个孤魂野鬼,麻木地随着人流移动。手机安静得可怕。她不死心地拨通景卿冉的电话。 漫长的等待音后,终于接通了。 “喂?”背景音极其嘈杂,隐约能听到机场广播的登机提示音。 “哥…你在哪?典礼结束了…”她的声音干涩发颤。 “晚星?哦,对不起对不起!”景卿冉的声音听起来很急促,带着明显的焦躁和歉意。“我正要给你打电话!萧静那边她突然回来了!情绪很不好,在机场这边…我得立刻过去一趟!典礼哥真不是故意的,回头给你补上!一定给你补个大礼物!你先跟同学庆祝,玩得开心点!” 电话被仓促地挂断,只剩下冰冷的忙音。 机场…萧静…情绪不好…… 林晚星握着手机,站在喧嚣散尽的礼堂门口,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巨大的失落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荒谬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熟悉的绞痛。 原来,在景卿冉的天平上,萧静永远拥有最重的砝码。而她林晚星,永远是可以被随时牺牲、随时抛下的那个“妹妹”。所谓的“破镜重圆”,所谓的同居温存,不过是他寂寞时的慰藉,是他扮演“好哥哥”戏码里一段上不得台面的插曲。 她像个游魂一样回到那个所谓的“家”。用钥匙打开门,玄关处多了一双不属于她的、精致的高跟鞋。 客厅里,景卿冉正搂着哭红了眼睛、显得楚楚可怜的萧静,低声安慰着什么。看到林晚星进来,景卿冉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尴尬,随即迅速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刻意的自然。 “晚星回来了?”他开口,语气温和,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示,仿佛在提醒她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他紧了紧搂着萧静的手臂,对怀里的女人柔声说:“小静,别哭了,你看,晚星回来了。”他转向林晚星,那语气平淡得像在介绍一个无关紧要的邻居:“哦,晚星,这是萧静,你…之前见过的。她刚回国,心情不太好,我就让她先过来休息下。”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晚星身上宽大的学士袍上,似乎才想起什么,用一种极其敷衍的、甚至带着点不耐烦的语气补充道:“对了,今天是你毕业典礼是吧?抱歉啊,临时有事没去成。毕业快乐。” 毕业快乐。 这四个字像四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林晚星的心窝,再用力地搅动。她看着眼前依偎在一起的男女,看着景卿冉那副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被打扰了二人世界的不悦表情,看着萧静依偎在他怀里投来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和优越感的目光。 所有的屈辱、愤怒、绝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她没有哭,没有闹,甚至连一丝表情都没有。只是异常平静地、缓慢地点了点头,目光空洞地从他们身上扫过,然后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身后传来景卿冉继续安慰萧静的温柔低语:“没事了,别多想,晚星她…就住一阵子,毕业了很快会搬走的……”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那令人作呕的温情戏码。林晚星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学士袍的厚重布料摩擦着皮肤,带来粗糙的触感。她摘下那顶象征着“学有所成”的黑色学士帽,紧紧攥在手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坚硬的帽檐几乎要嵌进掌心。 没有眼泪。巨大的悲伤和愤怒已经超出了眼泪能承载的极限。她只觉得浑身冰冷,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掏空了,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呼啸着穿堂风的空洞。 她坐了很久,直到窗外的天色彻底暗沉下来。然后,她站起身,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开始收拾东西。这一次,她的动作异常迅速果断。所有属于她的东西,一件不落。她甚至仔细地擦拭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抹去自己存在过的所有痕迹。 当她把最后一件物品塞进行李箱,拉上拉链时,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门外站着景卿冉,客厅里已经没有了萧静的身影。 “晚星,”他看着她脚边的行李箱,眉头皱得更紧,语气带着一丝不悦和疲惫,“你这是干什么?萧静已经走了。她只是心情不好,暂时……” “我也该走了。”林晚星打断他,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眼神却像淬了寒冰的刀子,直直地刺向他,“景卿冉,戏演够了吗?” 景卿冉被她直呼其名和那冰冷的目光刺得一怔,脸上掠过一丝愠怒:“你胡说什么?什么演戏?” “扮演兄妹情深?还是扮演情深义重的好情人?”林晚星嘴角勾起一抹极尽讽刺的冷笑,“我配合得够久了,也恶心够了。谢谢你‘照顾’我毕业。现在,请你让开。” 她拖着行李箱,用力撞开挡在门口的景卿冉,头也不回地走向大门。 “林晚星!”景卿冉在她身后低吼,声音里带着被戳穿伪装的恼羞成怒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你闹够了没有?离开这里,你能去哪?工作刚稳定……” “去哪都行。”林晚星拉开大门,楼道里冰冷的风灌了进来,吹散了她身上最后一丝属于这个“家”的气息。她站在门口,最后一次回过头,看着那个曾经让她交付身心、如今却面目全非的男人,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只要没有你的地方,都是天堂。” 门,在她身后重重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这一次,她走得决绝,没有回头,也再也不会回头,萧静的出现,埋葬了她对景卿冉最后一丝可悲的期待。她拖着行李箱,投入了城市深沉的夜色之中,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幽灵,却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近乎悲壮的、属于自由的冰冷空气。 属于林晚星的炼狱,似乎暂时结束了。然而,命运的齿轮,却刚刚开始转动,将要把她卷入另一场由仇恨和**交织而成的、更加残酷的风暴中心。那个名叫安树的男人,即将带着复仇的火焰,闯入她刚刚支离破碎的世界。 第3章 精心编织的牢笼 城市的霓虹在车窗外流淌成模糊的光带。林晚星靠在冰冷的座椅上,看着这座吞噬了她太多眼泪和幻梦的钢铁森林飞速倒退。安树的手自然地覆在她的手背上,温热的掌心却驱不散她心底深处那丝寒意。 他带她去了本市最顶级的旋转餐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万家灯火,悠扬的小提琴声在空气中流淌,精致得的菜肴一道道呈上。安树举止优雅,谈吐风趣,恰到好处地照顾着她的每一个细微反应。他讲他在国外的见闻,讲他公司的蓝图,偶尔穿插一些幽默的自嘲,引得林晚星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松弛,甚至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这一切都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一个精心设计的布景。林晚星不是没有疑虑。安树这样的男人,英俊、多金、事业有成,身边理应环绕着无数优秀的女人,为什么偏偏对她这个刚毕业、一无所有、甚至带着一身情伤的女孩如此上心?他看她的眼神,那深邃的专注里,似乎总藏着一丝她看不懂的、更复杂的东西。 “为什么是我?”在甜点送上来时,林晚星终于忍不住,轻声问出了口。她看着水晶高脚杯里晃动的红酒,不敢直视安树的眼睛。 安树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然后才抬起眼,目光沉沉地锁住她。餐厅柔和的灯光落在他深邃的眉眼间,那眼神专注得近乎蛊惑。 “晚星,”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诚,“这个问题,从那天在咖啡馆见到你,我就问过自己很多遍。”他身体微微前倾,隔着餐桌,拉近了距离,“你坐在角落,阳光落在你的头发上,像镀了一层金边。你在看书,眉头微微蹙着,很认真。可你的眼神…很空,像藏着很多故事,又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小猫,让人心疼。” 他顿了顿,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似乎在斟酌词句:“后来,我忍不住去了解你。知道你父母的事,知道你很努力,很坚强。也知道你似乎有个不太愉快的过去。”他的目光变得柔和,带着一种理解的包容,“晚星,我不是一时兴起。你的脆弱和坚韧,你的安静和倔强,都让我着迷。我想保护你,想给你一个安稳的港湾,让你再也不用露出那种让人心疼的眼神。” 他的话语像羽毛,轻轻拂过林晚星心底最柔软也最疼痛的伤疤。父母离世、寄人篱下的心酸、被景卿冉反复抛弃的绝望这些深埋的痛楚,被他以一种温柔而怜惜的方式点破。他描绘的那个“让人心疼”的自己,精准地击中了她内心深处的孤独和渴望被保护、被珍视的软弱。 那丝疑虑,在他深情款款的目光和近乎完美的解释下,如同阳光下的薄冰,悄然融化了。巨大的疲惫和对“安稳”的渴望压倒了一切。她太累了,累得只想抓住眼前这根看似坚实可靠的浮木。 于是,在和安树相处了一年后的一个夜晚,在城市的观景台,单膝跪地,拿出那枚的钻戒时,林晚星含着泪,点了点头。 “我愿意。” 婚礼盛大而奢华。景家作为名义上的“娘家”,红珊阿姨和景叔叔盛装出席,脸上带着欣慰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景卿冉也来了,作为“哥哥”。他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角落里,手里端着一杯香槟,目光沉沉地看着台上穿着洁白婚纱、美得惊心动魄的林晚星。当林晚星挽着景叔叔的手臂走向安树时,她的目光刻意避开了景卿冉所在的方向,只感觉那道视线如芒在背,带着她无法解读、也不想解读的沉重。 安树接过她的手,动作温柔而坚定。他掀起她的头纱,在众人的祝福和掌声中,吻上她的唇。这个吻,温柔、克制,带着一种仪式感,远没有景卿冉曾经给予她的那种炽热和毁灭感。林晚星闭上眼,努力感受着这一刻的幸福,试图用这盛大的承诺覆盖过往所有的伤痕。 新婚之夜。 精心布置的婚房里,玫瑰花瓣洒满大床,香薰蜡烛散发着暧昧的甜香。林晚星穿着真丝睡裙,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脸颊绯红的自己,心跳如擂鼓。期待、羞涩、还有一丝对新生活的憧憬交织在一起。 安树从浴室出来,穿着同款的丝质睡袍,身上带着清爽的水汽。他走到林晚星身后,双手自然地搭在她裸露的肩头,俯下身,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 “累了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 林晚星身体微僵,摇了摇头,耳根发烫。 安树凝视着镜中她的倒影,眼神深邃。他低下头,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发顶。 “今天太累了,忙了一整天。”他的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得忙。”说完,他直起身,走到大床的另一侧,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背对着她,很快就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林晚星僵在原地,梳妆镜里映出她瞬间褪去血色、写满错愕和难堪的脸。期待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干瘪下去,只剩下冰冷的尴尬和巨大的失落。满室的玫瑰芬芳,此刻闻起来只剩下讽刺的甜腻。 新婚之夜,她独守空房。 这仅仅是个开始。 婚后的日子,在外人眼中,堪称完美。安树事业有成,对妻子温柔体贴。林晚星辞去了工作,安心做起了安太太。他给她最好的物质生活,昂贵的珠宝、限量版的包包、出入有司机接送。他记得所有纪念日,会准备精致的礼物和浪漫的晚餐。他带她出席各种商业酒会,向所有人介绍“我太太林晚星”,语气充满自豪。 然而,只有林晚星知道,这完美的表象之下,是令人窒息的冰冷。安树对她,始终保持着一种“相敬如宾”的距离。他们像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从不碰她。 最初,林晚星以为他只是需要时间适应婚姻生活,或者真的是工作太累。她努力扮演好妻子的角色,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在他晚归时留一盏温暖的灯,在他疲惫时递上一杯温热的牛奶。她尝试过一些暗示,穿上性感的睡衣,喷上诱人的香水,在他看书时依偎过去。 安树会放下书,温和地拍拍她的手背:“别闹,我看完这一点。”或者在她靠近时,不动声色地起身去倒水,巧妙地拉开距离。他的眼神始终清明,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将她所有的热情和主动都冻僵在原地。 一次次的试探,换来的是一次次温柔的拒绝。那种拒绝,比粗暴的呵斥更伤人。它无声地宣告着:你对我没有吸引力。你无法点燃我。 巨大的挫败感和自我怀疑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林晚星。她看着镜中年轻依旧、甚至被优渥生活滋养得更加美丽的自己,第一次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深刻的怀疑。是我不够好吗?是我哪里做错了?还是…他根本不爱我?那个在婚前深情款款、许诺给她港湾的男人,去了哪里? 她也曾鼓起勇气,在两人难得一起坐在客厅看一部老电影时,小心翼翼地开口:“安树…我们…是不是该…” 安树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落在她脸上。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近乎残忍。“晚星,”他打断她,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终结话题的力度,“现在这样不好吗?”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熟稔得如同在安抚一个任性的孩子,“你身体底子不太好,别想太多。我们现在这样相守,就很好了。” “相守”?林晚星咀嚼着这两个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这算哪门子的相守?同床异梦,咫尺天涯! 日子在表面的光鲜和内心的煎熬中滑过半年。林晚星像一朵被精心供养在昂贵水晶瓶里的玫瑰,外表娇艳欲滴,内里却在无声无息地枯萎。安树的书房,成了这个家中唯一对她紧闭的禁区。他明令禁止她进入,理由是里面有很多重要的商业文件和私人资料,怕她弄乱。 林晚星起初并未在意,她尊重他的**。然而,随着婚姻中冰冷的裂痕越来越深,那个被禁止进入的房间,在她心中渐渐蒙上了一层神秘而危险的色彩。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为什么不能让她知道? 那个改变一切的下午,来得毫无预兆。 安树打来电话,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急促:“晚星,我一份非常重要的合作合同落在书房桌上了,下午签约急用!我让小周马上过去取,你在家吗?给他开下门。” “在的。”林晚星应道。 半小时后,秘书小周到了。他礼貌地打过招呼,在林晚星的指引下快步走进书房。书房门没有关严,林晚星站在客厅,能听到里面翻找文件的声音。很快,小周拿着一个文件夹走了出来。 “太太,找到了,我先给安总送过去。”小周匆匆告辞。 门被带上。客厅里恢复了安静。 林晚星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扇虚掩着的书房门上。鬼使神差地,她走了过去。门缝里透出书房内部的光线。小周走得急,似乎没有把门关好。 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一个声音在尖叫:走开!不要进去!另一个声音却在诱惑:进去看看,看看他到底在隐藏什么? 理智的弦,在长久积累的猜疑、委屈和不甘的拉扯下,终于崩断了。 林晚星伸出手,轻轻推开了那扇对她紧闭了半年的门。 书房很大,装修是冷硬的现代风格,巨大的书桌对着落地窗。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雪茄味和他常用的古龙水气息。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那么符合他精英人士的身份。 她的目光扫过书桌。桌面很整洁,只有一台合着的笔记本电脑和一个笔筒。 然后,她的视线落在了书桌正下方那个没有完全推紧的抽屉上。小周刚才翻找文件,似乎忘了把它关严实。 一股强烈的冲动攫住了她。她绕过书桌,走到那个抽屉前。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她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那个抽屉。 瞬间,她的呼吸停滞了。 抽屉里没有文件,没有合同。 里面塞满了照片! 厚厚的一沓,散乱地放着。 最上面的一张,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是安树和一个女人的合影!背景像是在国外的某个著名景点,阳光灿烂。安树搂着女人的肩膀,笑容灿烂,眼神里是林晚星从未见过的、毫不掩饰的爱意和宠溺。而那个女人,林晚星绝不会认错! 是萧静! 照片上的萧静,依偎在安树怀里,笑靥如花,幸福满溢。 林晚星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冰冷!她颤抖着手,疯了一样扒开那些照片。 一张,两张,三张…全是安树和萧静!在巴黎铁塔下拥吻,在瑞士雪山上滑雪,在游艇上举杯…每一张都记录着他们曾经多么亲密,多么相爱! 照片下面,压着一部她从未见过的、看起来有些旧的手机。 林晚星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最后的审判之刃,一把抓起了那部手机。屏幕亮起,需要密码。她几乎是凭着本能,颤抖着输入了安树的生日解锁成功! 她点开短信。 置顶的聊天框,备注只有一个字:“静”。 点开。 最后一条信息,赫然是昨天发送的! 安树:“静,我娶了她,但我从未碰过她。她连你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 安树:“看着她每天在我面前像个笑话,我就觉得痛快。景卿冉抢走你的痛苦,我要让他妹妹加倍偿还!” 安树:“你结婚了?没关系,我可以等。只要你愿意回头,我随时可以结束这场闹剧。” …… 再往上翻,是萧静的回复: 萧静:“阿树,别这样。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结婚了,你也该放下了。” 萧静:“别伤害那个女孩,她也是无辜的。” 萧静:“你这样报复景卿冉,只会把自己也搭进去。值得吗?” …… 林晚星一条条翻看着,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巨大的愤怒、羞辱、被愚弄的痛楚像海啸般席卷了她!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她的心脏!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像个傻子!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她以为的救赎,是精心策划的报复!她以为的港湾,是充满仇恨的陷阱!她交付的信任和感情,是他用来向另一个女人表忠心的工具!他甚至不屑于碰她,把她当成一个肮脏的、用来泄愤的摆设! “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痛苦到扭曲的嘶吼终于冲破喉咙!林晚星双眼赤红,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她抓起抽屉里那些刺眼的照片,用尽全身力气撕扯着!萧静明媚的笑脸,安树深情的目光,在她手中被撕成碎片!纸屑像破碎的蝴蝶,纷纷扬扬地洒落一地! 就在这时,书房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安树回来了。 他大概是拿到了合同,签约顺利,心情不错地提前回家。然而,当他推开书房门,看到里面的景象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继而转化为一种暴怒的扭曲! 满地的照片碎片!林晚星手里还攥着几张残片,赤红着眼睛,像看仇人一样死死瞪着他!她手里,还拿着他那部见不得光的旧手机! “林!晚!星!”安树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毁天灭地的怒火!他猛地冲进来,一把夺过林晚星手里的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正是他和萧静的聊天界面,他的脸色瞬间铁青! “你竟敢翻我的东西?!谁给你的胆子进我书房?!”他怒吼着,眼神凶狠得像是要杀人!他猛地抓住林晚星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谁让你撕这些照片的?!你这个贱女人!” 林晚星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手腕剧痛,但更痛的是心!所有的愤怒和屈辱在这一刻爆发,她歇斯底里地挣扎,嘶喊:“安树!你这个骗子!人渣!你娶我就是为了报复景卿冉?!你把我当什么?!” “当什么?”安树怒极反笑,那笑容狰狞而残忍。他猛地用力,将林晚星狠狠压倒在宽大的书桌上!坚硬的桌沿硌得她后背剧痛,眼前发黑! 安树欺身压上,用身体的力量将她死死禁锢在冰冷的桌面上!他的脸凑得极近,滚烫的、带着怒火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厌恶,再没有半分往日的温和伪装。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他盯着她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一字一句,如同淬毒的冰凌,狠狠扎下,“一个被景卿冉玩腻了随手丢掉的可怜虫!一个用来报复他再好不过的工具!一个在床上穿着廉价情趣睡衣主动勾引男人都得不到回应的贱货!” 每一个字,都像凌迟的刀片,将林晚星仅存的尊严和骄傲切割得粉碎!她浑身冰冷,血液倒流,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如同恶魔般陌生的男人!这就是她托付终身的丈夫?这就是她以为的救赎? “怎么?受不了了?”安树看着她瞬间惨白的脸和绝望的眼神,一种扭曲的快意涌上心头,报复的火焰烧毁了他最后一丝理智。“你不是一直想让我碰你吗?不是想尽办法勾引我吗?”他一只手粗暴地钳制着她的双手按在头顶,另一只手猛地扯开她胸前的衣襟!冰冷的空气瞬间贴上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好!我今天就成全你!”他俯下身,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吻上她的脖颈! 巨大的恐惧和前所未有的屈辱感瞬间袭击了林晚星!她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拼命地扭动挣扎,尖叫道:“安树!你敢!你敢碰我一下,我就报警!告你婚内□□!” “报警?你一个人活在世界上无所谓脸面是吧?”两个字,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安树狂怒的动作没有停止,而且用最恶毒的话刺激着她“你被我养着快乐嘛?” 他死死地盯着林晚星布满泪水和恨意的眼睛,那里面是豁出一切的决绝。他不是傻子,他知道婚内□□的取证困难,但一旦闹开,对他苦心经营的形象和公司声誉将是毁灭性的打击!他赌不起! 禁锢她的力道骤然松开。 林晚星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地从书桌上滑落,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散落的照片碎片像肮脏的雪片,沾满了她的裙摆。 安树喘着粗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翻涌着未消的怒火、冰冷的憎恨,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被那决绝眼神震慑的忌惮。他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衬衫领口,声音恢复了冰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滚出去。” 林晚星没有看他,只是死死地咬着下唇,直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她用尽全身力气撑起自己发软的身体,踉跄着冲出这个充满了谎言和屈辱的书房,冲进属于她的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反锁!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缓缓滑坐到地上。世界一片死寂。书房里安树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喘息声隐隐传来,夹杂着某种东西被狠狠摔碎的刺耳声响。 她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没有哭。巨大的悲伤和愤怒已经超出了眼泪能承载的极限。她只觉得浑身冰冷,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掏空了,那空洞里,回荡着安树恶毒的话语,翻涌着照片上他和萧静刺眼的笑容,还有景卿冉一次次将她推开的冷漠背影…… 这一夜,漫长如一个世纪。 当第一缕惨淡的晨光艰难地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挤进来时,林晚星抬起了头。她的脸上没有泪痕,只有一片死寂的苍白,和一双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冰冷灰烬的眼睛。 她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镜子里映出一张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的脸,眼神空洞,嘴唇干裂,带着昨夜咬破的血痂。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拉开抽屉,拿出纸和笔。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死寂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 纸上只有“离婚协议”几个字 第4章 被撕碎的真相 清晨的光却驱不散安树眼底的阴霾和昨夜未消的暴戾。他坐在一片狼藉的书房,地毯上还散落着照片的碎片,像一地无法收拾的残局。手指烦躁地捏着眉心,宿醉般的头痛欲裂。昨晚林晚星那双决绝的、充满恨意的眼睛,还有那冰冷的“报警”二字,像烙印一样烫在他脑子里。 门被轻轻敲响,带着一丝试探。 “进。”安树的声音沙哑。 秘书小周推门进来,看到室内的景象,脚步顿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但很快恢复了职业性的平静。“安总,阿姨说太太她…不在卧室。浴室也没人。她的行李箱好像少了一个。” 安树猛地抬起头:“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刚刚,按您的吩咐,阿姨给太太送早餐…”小周低声道。 “找!”安树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划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冲出书房,像一阵风暴席卷过空旷的客厅、整洁的卧室。衣柜空了一大半,属于她的气息被刻意抹去,只剩下冰冷的空旷感。梳妆台上,那些他送的昂贵珠宝一件不少,整齐地摆放着,像无声的嘲讽。唯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格外刺眼。 他一把拿起。 纸上是林晚星娟秀却透着无比冷硬的字迹,只有短短几行: **离婚协议** 本人林晚星自愿与安树解除婚姻关系。 财产分割:放弃婚后安树名下所有财产及赠予物品。 签字:林晚星 日期:XXXX年X月X日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愤怒的控诉,只有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决绝。她甚至连财产都不要了,只求一个干净利落的离开。 “砰!”安树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玻璃梳妆台上!巨大的声响震得瓶瓶罐罐一阵乱响。镜子里映出他扭曲的脸,愤怒、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巨大的恐慌和空落。 她竟然真的敢走!而且走得如此干脆,如此不留余地! “查!给我查她去哪了!所有交通方式!立刻!马上!”安树对着跟进来的小周低吼,声音因为暴怒而微微发颤,“联系景卿冉!告诉他他妹妹跑了!问他知不知道她可能去哪!” 他无法接受这种失控!林晚星是他的棋子,是他的战利品,是他报复景卿冉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她怎么敢就这样挣脱出去?!她凭什么?! 景卿冉接到安树秘书电话时,正在开项目会议。电话那头声音传来:“景先生,您好。安总让我通知您,您的妹妹林晚星小姐,已于今日清晨单方面提出离婚,并离家出走。安总希望您能提供一些线索,林小姐可能去了哪里。” 景卿冉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面无表情地对着话筒说:“知道了。”然后直接挂断。 妹妹?离家出走?离婚?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像一把钝刀狠狠捅进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安树那混蛋对她做了什么?!一股巨大的愤怒和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站起身,不顾会议还在进行,丢下一句“会议暂停”,便大步冲出了会议室。 他立刻拨打林晚星的手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冰冷的机械女音像重锤敲在他心上。他一遍遍地打,回应他的只有这绝望的忙音。他又翻出那个早已被他拉黑、却又无数次在深夜偷偷翻出来的微信头像,颤抖着手发出信息: “晚星?你在哪?安树说你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回我电话!急!” 消息石沉大海,前面是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她把他删了,或者拉黑了。 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慌瞬间将他淹没。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那个一直被他视为理所当然存在于他生命某个角落的女孩,那个无论他如何伤害、似乎只要他回头就能看见的女孩,这一次,是真的消失了。消失得如此彻底,如此决绝。 安树那边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和质问:“景卿冉!她到底去哪了?!是不是你搞的鬼?!” “我搞的鬼?”景卿冉怒极反笑,声音冰冷刺骨,“安树,我倒要问问你!你对她做了什么?!她为什么会突然要离婚?!为什么会走?!” “这是我和她的事!”安树厉声道,“现在,我只想知道她在哪!” “我也想知道!”景卿冉对着话筒吼道,积压已久的愤怒和担忧彻底爆发,“安树,我警告你,晚星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跟我没完?景卿冉,你他妈有什么资格说这话?!”安树的怒火也被彻底点燃,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当初是你把她当垃圾一样丢掉!是我收留了她!你现在装什么情深义重?她变成今天这样,都是拜你所赐!是你把她推到我这个‘火坑’里的!” “你闭嘴!”景卿冉目眦欲裂,手机几乎要被捏碎,“安树,你接近她,娶她,根本就是为了报复我!对不对?!你从来没爱过她!你这个卑鄙小人!” 电话那头的安树沉默了,呼吸声沉重而压抑。这短暂的沉默,对景卿冉而言,无异于最残忍的默认。 “你他妈混蛋!”景卿冉再也控制不住,对着话筒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他猛地将手机狠狠摔在地上! 办公室外的助理被里面的巨响吓得一哆嗦,探头进来,看到景卿冉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像一头濒临失控的猛兽。 “景总…您…” “出去!”景卿冉低吼,声音沙哑得可怕。 助理吓得立刻缩回了头。 景卿冉撑着冰冷的办公桌,大口喘着气。安树的话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脏。“是我把她推到这个火坑里的…” “都是拜你所赐…” 那些被他刻意遗忘、深埋心底的画面高考后盛夏的缠绵、大学里隐秘的温存、毕业典礼上的缺席、公寓里当着萧静面将她定义为“妹妹”…一幕幕,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 巨大的痛苦和悔恨像海啸般将他淹没。他痛苦地弯下腰,双手插入发间,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接下来的几天,对安树和景卿冉而言,是地狱般的煎熬。 安树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网。机场、高铁站、长途汽车站…甚至租车公司,都查不到林晚星任何明确的出行记录。她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她的手机始终关机,微信毫无动静。银行卡没有大额消费记录,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 景卿冉同样焦头烂额。他放下手头所有工作,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寻找。她实习过的公司,她可能认识的朋友,她租住过的小区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结果:杳无音信。巨大的恐慌日夜啃噬着他,他不敢想象她一个女孩,身无分文带着满心伤痕,会去哪里?会不会想不开? 两个男人,曾经的情敌,如今的商业对手,在寻找同一个女人的过程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共同的绝望。所有的恩怨情仇,在巨大的恐慌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不能再等了!”安树在又一次得到“查无此人”的反馈后,对着电话那头的景卿冉低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一个人…万一…”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出口。 景卿冉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声音沙哑而疲惫:“…去找我爸妈吧,瞒不住了。” 景家客厅。 红珊阿姨听完安树和景卿冉的话,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湿了她的裤脚,她却浑然不觉,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晚星…我的晚星…”她捂住嘴,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怎么会这样…离婚?她…她一个人能去哪啊?她会不会…” 景怀树眉头紧锁,脸色铁青,用力握住了妻子颤抖的手,看向安树和景卿冉的眼神锐利如刀:“到底怎么回事?安树,晚星为什么突然要离婚?卿冉,你又做了什么?!”他敏锐地察觉到两个男人之间涌动的暗流和那无法掩饰的焦灼,这绝不仅仅是“妹妹离家出走”那么简单。 安树脸色难看,避开了景怀树审视的目光。景卿冉更是痛苦地低下了头,无法面对父母的目光。 “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安树强压下心中的烦躁和愧疚,急声道,“叔叔阿姨,当务之急是找到晚星!她刚毕业没多久,社会经验少,又…又经历了这么多,我们怕她…怕她出事!你们想想,她有没有可能去什么特别的地方?比如…她以前的家?” “以前的家?”红珊阿姨泪眼婆娑地重复着,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抓住景怀树的手臂,“怀树!老家!奶奶留给她的老屋!她会不会回那里去了?!” 景怀树眼中也闪过一丝亮光:“对!有可能!那孩子…那孩子心思重,遇到大事,说不定会想回到有爷爷奶奶记忆的地方!” 安树和景卿冉几乎是同时抬起头,眼中燃起希望的火苗! “地址!叔叔阿姨,快把地址给我们!”安树立刻追问。 拿到那个位于南方小城的地址后,安树和景卿冉没有任何交流,甚至没有看对方一眼,几乎是同时转身,冲出了景家的大门。 一场无声的竞赛,在通往林晚星最后可能栖身之地的路上,骤然展开。 青石板铺就的小巷,被岁月和脚步磨得光滑温润。空气里弥漫着栀子花甜腻的香气,混杂着潮湿的青苔味和不知谁家飘出的饭菜香。巷子深处,一间小小的门面悄然开张。没有花哨的招牌,只在原木色的门楣上,挂着一个同样质朴的木牌,上面用清秀的字体刻着两个字:**拾光**。 林晚星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亚麻裙子,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纤细却有了几分力量感的手臂。她正弯腰,小心翼翼地将一盆盛开的蓝雪花搬到店门口的阳光处。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脸颊却透着一种久违的、健康的红晕。 老屋被她简单而用心地改造过了。前半部分临街做了花店,后面不大的空间隔出了生活起居的地方。店里的花不算名贵,多是些时令的、充满野趣的花草:带着露珠的茉莉,开得热烈的三角梅,素雅的洋桔梗,还有几盆绿油油的薄荷和迷迭香。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又宁静祥和。 邻居阿婆提着菜篮子路过,笑眯眯地打招呼:“星囡,又搬花啊?这花开得真好,跟你一样水灵!” “阿婆早。”林晚星抬起头,回以一个真诚而放松的笑容。阳光落在她脸上,那双曾经盛满痛苦和迷茫的眼睛,此刻清澈了许多,虽然深处仍有挥之不去的阴翳,但至少,不再是一片死寂的荒芜。 回到这里,回到这个承载着她最无忧无虑的童年、也埋葬了她至亲骨肉的地方,像是终于从一场漫长而窒息的海难中爬上了岸。熟悉的乡音,邻居们不加掩饰的关怀,还有这间用奶奶遗产最后一点余钱和景家那八万块支撑起来的小小花店,给了她一种脚踏实地的安稳感。她不再是依附于谁的菟丝花,不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她是林晚星,是“拾光花店”的主人。 身体的疲惫是真实的,每天清晨去花市进货、搬花、换水、修剪枝叶、打扫店铺…工作并不轻松。但心灵的疲惫,却在这种简单、纯粹、只属于自己的劳作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缓解。没有虚伪的婚姻,没有刻意的讨好,没有小心翼翼的期待和随之而来的巨大失望。只有花香,泥土的气息,和按部就班的、属于她自己的生活。 她刻意不去想安树,不去想景卿冉。那两个人,连同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被她强行封存在了记忆深处最黑暗的角落。她只想守着这方小小的天地,守着爷爷奶奶留下的老屋,安静地、慢慢地,舔舐伤口,等待时光将那些尖锐的痛楚磨平。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林晚星正坐在店门口的小板凳上,低着头,专注地修剪着一捧新到的洋甘菊。细碎的金色花瓣落在她脚边。她神情宁静,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柔和而坚韧。 巷口,两道风尘仆仆、气质却与这宁静老街格格不入的身影,几乎同时出现。 安树开着一辆沾满灰尘的黑色越野,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衬衫领口微敞,眉宇间是长途跋涉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焦灼。他一眼就看到了巷子深处那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她穿着朴素的裙子,坐在花丛中,低着头,阳光在她发梢跳跃。那一瞬间,安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林晚星。褪去了景家小心翼翼寄居时的怯懦,褪去了安太太身份下的精致与空洞,此刻的她,像一株经历过风雨、终于在故土扎根的小草,散发着一种沉静而坚韧的生命力。他下意识地推开车门,就要上前。 与此同时,另一辆低调的轿车也急促地停在巷口。景卿冉几乎是冲下车,他看起来比安树更加憔悴,眼底布满红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他的目光也瞬间锁定了花店门口的那个身影。看到她的刹那,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更深的痛苦悔恨交织着冲上头顶!他看到了她安然无恙,看到了她身上那久违的、属于“晚星”的宁静气息。但随即,他也看到了旁边正准备下车的安树!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猛烈碰撞!如同两头狭路相逢、争夺领地的雄狮!空气瞬间充满了无声的硝烟味! 林晚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修剪花枝的手微微一顿,缓缓抬起头。 当她的目光,越过那些盛放的洋甘菊,落在巷口那两个如同天降、却又如同噩梦重现的身影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她脸上那片刻的宁静和专注,如同脆弱的琉璃,瞬间碎裂!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随即是汹涌而来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冰冷恐惧和滔天的愤怒!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们还想干什么?! 手里的剪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猛地站起身,身体因为巨大的冲击和愤怒而微微颤抖。那双刚刚恢复了几分清澈的眼眸,此刻再次被浓重的阴霾和冰冷的戒备所覆盖。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仿佛想退回花店那小小的、安全的堡垒。 安树和景卿冉同时朝她迈出了脚步,脸上带着急切、愧疚、还有毫不掩饰的…重新燃起的、势在必得的炽热光芒。 “晚星!” “晚星!”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带着各自复杂的情绪,打破了小巷午后的宁静。 林晚星看着他们一步步走近,看着他们眼中那让她既熟悉又恐惧的光芒,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才没让自己尖叫出声。 她好不容易才逃离的地狱,为什么又追了过来? 而且,是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