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2章 挣脱不开的漩涡

作者:千难万难的二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毕业季兵荒马乱。论文答辩、求职简历、一场场石沉大海的面试通知,现实的冰冷洪流残忍的冲刷着失恋带来的巨大创痛。悲伤被焦虑挤压到角落,却又在每一个深夜独处的时刻,变本加厉地啃噬着她的神经。她像一艘失去锚点的小船,在名为“未来”的惊涛骇浪中无助飘摇。


    就在她几乎要被毕业即失业的恐慌淹没时,一个沉寂许久的微信头像,突然亮了起来。


    是景卿冉。


    林晚星盯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几乎停止跳动。过了许久,她才点开那条信息。


    景卿冉:“晚星,毕业答辩顺利吗?工作找得怎么样了?听说最近压力很大?晚上有空吗?哥请你吃饭,聊聊,看有什么能帮你的。就当散散心。”


    信息措辞谨慎,带着兄长式的关怀,却又透着一股刻意维持的距离感。


    林晚星的手指悬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微微颤抖。理智在尖叫:不要去!那是毒药!是陷阱!他只是在扮演“好哥哥”的角色,填补他那点可怜的愧疚感!可内心深处,那个被抛弃、被伤害、渴望一丝温暖和指引的小女孩,却在疯狂地动摇。现实的孤立无援,让她像一个溺水的人,明知抓住的可能是荆棘,也忍不住想要靠近那一点微弱的、可能是浮木的光。


    她盯着那条信息,从黄昏到夜幕降临。最终,在巨大的空虚和对“帮助”的卑微渴求下,情感艰难地压倒了摇摇欲坠的理智。她闭上眼睛,指尖沉重地敲下一个字:


    “好。”


    地点约在大学城附近一家相对僻静的日料店包间。林晚星到的时候,景卿冉已经在了。他穿着剪裁合体的衬衫,袖口随意挽起,露出腕骨分明的手腕和一块价值不菲的腕表。创业初期的青涩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内敛的精英气质,只是眉宇间似乎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


    看到她进来,他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拉开对面的椅子:“来了?坐。”


    很平常的举动,很平常的语气。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那个炽热的夏天,从未有过一年的隐秘恋情。


    林晚星沉默地坐下,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包间里弥漫着清酒的淡香和食物的气息,气氛却压抑得令人窒息。


    “最近怎么样?瘦了。”景卿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松,“工作的事别太焦虑,刚毕业都这样。我认识几个朋友,在不错的公司,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递个简历。”


    他语气自然,像一个真正关心妹妹前途的兄长。他给她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推到她面前,动作熟稔。他甚至开始详细询问她面试遇到的挫折,专业上的困惑,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导师,条理清晰地给出建议。


    林晚星机械地回答着,味同嚼蜡地吃着盘中的食物。她看着他侃侃而谈,看着他眼底流露出的、恰到好处的关切,听着他温和却疏离的话语,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


    太陌生了。


    眼前这个沉稳、理智、滴水不漏地扮演着“好哥哥”角色的男人,和记忆中那个在雷雨夜吻她、在盛夏的房间里强势占有她的男人,和那个在微信里用一个“好”字结束一切的冷酷男人,是同一个人吗?哪一个才是真的他?还是…都是他?只是在她不同的“身份”面前,切换着不同的面具?


    这顿饭吃得林晚星心力交瘁。景卿冉的“帮助”像裹着糖衣的毒药,看似缓解了她的焦虑,实则更深地麻痹着她的痛苦,让她在虚假的“亲情”温床里,暂时忘却了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口。


    而这顿“散心”饭,像一个潘多拉魔盒被重新打开了一条缝。景卿冉似乎找到了一个既能安抚自己愧疚,又能维持“体面”的方式扮演一个尽职尽责的兄长。


    他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林晚星焦头烂额的生活里。


    她面试一家心仪的公司屡屡碰壁,几乎绝望时,景卿冉一个电话,第二天她就收到了复试通知,并最终拿到了Offer。他会在她加班到深夜时,“顺路”开车送她回租住的小屋,途中“不经意”地提起某个行业动态,或者某个她正在啃的项目难点该如何突破。他甚至在一次她重感冒发烧、独自躺在出租屋硬板床上时,带着药和清淡的粥食出现,沉默地照顾了她半天,在她昏睡时悄然离开。


    每一次“帮助”,都伴随着他刻意划清的界限温和但疏离的语气,兄长式的叮嘱,从未有过任何逾越的肢体接触或言语试探。仿佛那个夏天,只是一场从未发生过的幻梦。


    这种“帮助”像吗啡,短暂地麻痹了毕业焦虑的痛楚,却让林晚星陷入了更深的精神分裂。她一边清醒地憎恨着他的虚伪,一边又无法抗拒地依赖着他带来的便利和那一点点虚假的关心和温暖。巨大的屈辱感和一种病态的、摇摇欲坠的安全感在她心里疯狂拉锯。


    她开始失眠得更加厉害,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望着出租屋斑驳的天花板。景卿冉温和却疏离的脸,和记忆中他炽热亲吻她的画面,交替出现,撕扯着她的神经。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那个致命的夜晚,是在她拿到第一个月正式工资之后。为了感谢,或者是说为了证明自己已经长大,她主动提出请景卿冉吃饭,地点选在了离她出租屋不远的一个小酒馆。


    几杯清酒下肚,酒馆里昏黄的灯光和舒缓的音乐像一层暧昧的滤镜。连日来的疲惫、压抑、屈辱、以及内心深处从未熄灭的、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复杂情感,在酒精的催化下,如同沉睡的火山,开始躁动。


    他们聊起了大学时光,聊起了她刚进校时他带她去吃的那家小店,聊起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往事。景卿冉似乎也放松了些许警惕,眉宇间的阴郁淡去,眼神在酒精的作用下,少了平日的刻意疏离,多了几分林晚星熟悉的、深邃的专注感。


    当他的手“无意”间覆上她放在桌面上的手背时,林晚星的身体猛地一僵。那熟悉的、干燥温热的触感,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她所有摇摇欲坠的防线。


    她没有立刻抽回手。她抬起头,撞进他的眼睛里。那里面没有了兄长的面具,只剩下一种深沉的、翻涌着复杂情绪的暗流,像漩涡一样吸引着她沉沦。


    时间仿佛凝固了。酒馆的喧嚣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不知是谁先靠近的。也许是酒精的怂恿,也许是压抑太久的情感和恨意的总爆发,也许是那个从未真正愈合的伤口在叫嚣着要一个答案,当他的唇带着清酒的气息,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熟悉感,重重压下来时,林晚星没有反抗。


    她闭上了眼睛,任由那滚烫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吻吞噬了自己。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屈辱,所有的防备,在这一刻土崩瓦解。身体深处的记忆被唤醒,渴望着这份熟悉的灼热,哪怕这灼热最终会将她烧成灰烬。


    那晚,她没有回自己租住的出租屋。


    她跟着景卿冉,回到了他那个曾经将她驱逐、如今又向她敞开大门的公寓。一切仿佛回到了那个毕业前的夏天。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气息,熟悉的身体触碰带来的战栗和沉沦。黑暗中,他强势地占有她,动作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近乎惩罚的力道。林晚星紧紧攀附着他,指甲陷入他结实的背肌,在剧烈的喘息和纠缠中,泪水无声地滑落。是痛苦?是欢愉?是报复性的沉沦?她已经分不清了。


    她以为,这一次的“破镜重圆”,也许意味着他终究无法割舍。她甚至开始幻想,等他处理好和前女友萧静的关系等他看到她的坚持和等待,或许他们真的能有未来?毕业在即,她甚至开始偷偷想象,他会在她拿到毕业证书的那天,给她一个承诺,一个戒指?


    这种隐秘而卑微的期望,支撑着她度过了毕业季最后忙碌而混乱的时光。她甚至默许了他提出的“暂时住回来,方便照顾”的建议,再次搬回了那间公寓。他们像一对真正的情侣一样同居,在红珊阿姨和景叔叔偶尔打来电话时,默契地扮演着兄妹情深。只是夜晚的亲密无间与白天的刻意疏离,依旧构成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割裂感。


    终于,毕业典礼的日子到了。


    林晚星穿着宽大的学士袍,戴着黑色的学士帽,站在一群同样兴奋激动的毕业生中。阳光很好,打在脸上有些发烫。她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上是和景卿冉的微信对话框。最后一条信息是她早上发的:“哥,典礼十点开始,A区礼堂,我靠中间走道的位置,你来就能看到我。”后面还加了一个小小的笑脸表情。


    她期待着他的出现。期待他看到她穿着学士服的样子,期待他能在她人生这个重要的节点,站在她的身边,像他承诺过的那样,看着她“长大成人”。或许,在典礼结束后,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她会等到那个答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校长致辞,优秀毕业生发言,拨穗仪式……流程一项项进行。林晚星的目光一次次飘向礼堂的入口,每一次门开,她的心都猛地提起,又一次次失望地落下。


    他答应过的。他说他会来的。


    轮到她们学院上台了。林晚星随着人流走上台,站在聚光灯下,手心全是汗。当院长微笑着将她的帽穗从右边拨到左边,象征着学有所成时,掌声雷动。她下意识地望向台下那片模糊的光影,在攒动的人头中拼命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没有。


    哪里都没有。


    心,一点点沉下去,沉入冰冷的深渊。


    典礼结束,人群如潮水般涌出礼堂,欢声笑语,合影留念。林晚星像个孤魂野鬼,麻木地随着人流移动。手机安静得可怕。她不死心地拨通景卿冉的电话。


    漫长的等待音后,终于接通了。


    “喂?”背景音极其嘈杂,隐约能听到机场广播的登机提示音。


    “哥…你在哪?典礼结束了…”她的声音干涩发颤。


    “晚星?哦,对不起对不起!”景卿冉的声音听起来很急促,带着明显的焦躁和歉意。“我正要给你打电话!萧静那边她突然回来了!情绪很不好,在机场这边…我得立刻过去一趟!典礼哥真不是故意的,回头给你补上!一定给你补个大礼物!你先跟同学庆祝,玩得开心点!”


    电话被仓促地挂断,只剩下冰冷的忙音。


    机场…萧静…情绪不好……


    林晚星握着手机,站在喧嚣散尽的礼堂门口,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巨大的失落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荒谬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熟悉的绞痛。


    原来,在景卿冉的天平上,萧静永远拥有最重的砝码。而她林晚星,永远是可以被随时牺牲、随时抛下的那个“妹妹”。所谓的“破镜重圆”,所谓的同居温存,不过是他寂寞时的慰藉,是他扮演“好哥哥”戏码里一段上不得台面的插曲。


    她像个游魂一样回到那个所谓的“家”。用钥匙打开门,玄关处多了一双不属于她的、精致的高跟鞋。


    客厅里,景卿冉正搂着哭红了眼睛、显得楚楚可怜的萧静,低声安慰着什么。看到林晚星进来,景卿冉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尴尬,随即迅速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刻意的自然。


    “晚星回来了?”他开口,语气温和,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示,仿佛在提醒她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他紧了紧搂着萧静的手臂,对怀里的女人柔声说:“小静,别哭了,你看,晚星回来了。”他转向林晚星,那语气平淡得像在介绍一个无关紧要的邻居:“哦,晚星,这是萧静,你…之前见过的。她刚回国,心情不太好,我就让她先过来休息下。”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晚星身上宽大的学士袍上,似乎才想起什么,用一种极其敷衍的、甚至带着点不耐烦的语气补充道:“对了,今天是你毕业典礼是吧?抱歉啊,临时有事没去成。毕业快乐。”


    毕业快乐。


    这四个字像四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林晚星的心窝,再用力地搅动。她看着眼前依偎在一起的男女,看着景卿冉那副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被打扰了二人世界的不悦表情,看着萧静依偎在他怀里投来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和优越感的目光。


    所有的屈辱、愤怒、绝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她没有哭,没有闹,甚至连一丝表情都没有。只是异常平静地、缓慢地点了点头,目光空洞地从他们身上扫过,然后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身后传来景卿冉继续安慰萧静的温柔低语:“没事了,别多想,晚星她…就住一阵子,毕业了很快会搬走的……”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那令人作呕的温情戏码。林晚星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学士袍的厚重布料摩擦着皮肤,带来粗糙的触感。她摘下那顶象征着“学有所成”的黑色学士帽,紧紧攥在手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坚硬的帽檐几乎要嵌进掌心。


    没有眼泪。巨大的悲伤和愤怒已经超出了眼泪能承载的极限。她只觉得浑身冰冷,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掏空了,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呼啸着穿堂风的空洞。


    她坐了很久,直到窗外的天色彻底暗沉下来。然后,她站起身,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开始收拾东西。这一次,她的动作异常迅速果断。所有属于她的东西,一件不落。她甚至仔细地擦拭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抹去自己存在过的所有痕迹。


    当她把最后一件物品塞进行李箱,拉上拉链时,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门外站着景卿冉,客厅里已经没有了萧静的身影。


    “晚星,”他看着她脚边的行李箱,眉头皱得更紧,语气带着一丝不悦和疲惫,“你这是干什么?萧静已经走了。她只是心情不好,暂时……”


    “我也该走了。”林晚星打断他,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眼神却像淬了寒冰的刀子,直直地刺向他,“景卿冉,戏演够了吗?”


    景卿冉被她直呼其名和那冰冷的目光刺得一怔,脸上掠过一丝愠怒:“你胡说什么?什么演戏?”


    “扮演兄妹情深?还是扮演情深义重的好情人?”林晚星嘴角勾起一抹极尽讽刺的冷笑,“我配合得够久了,也恶心够了。谢谢你‘照顾’我毕业。现在,请你让开。”


    她拖着行李箱,用力撞开挡在门口的景卿冉,头也不回地走向大门。


    “林晚星!”景卿冉在她身后低吼,声音里带着被戳穿伪装的恼羞成怒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你闹够了没有?离开这里,你能去哪?工作刚稳定……”


    “去哪都行。”林晚星拉开大门,楼道里冰冷的风灌了进来,吹散了她身上最后一丝属于这个“家”的气息。她站在门口,最后一次回过头,看着那个曾经让她交付身心、如今却面目全非的男人,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只要没有你的地方,都是天堂。”


    门,在她身后重重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这一次,她走得决绝,没有回头,也再也不会回头,萧静的出现,埋葬了她对景卿冉最后一丝可悲的期待。她拖着行李箱,投入了城市深沉的夜色之中,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幽灵,却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近乎悲壮的、属于自由的冰冷空气。


    属于林晚星的炼狱,似乎暂时结束了。然而,命运的齿轮,却刚刚开始转动,将要把她卷入另一场由仇恨和**交织而成的、更加残酷的风暴中心。那个名叫安树的男人,即将带着复仇的火焰,闯入她刚刚支离破碎的世界。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