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少川
时下亲迎都在傍晚, 落日余晖,吉时将至,天色一寸一寸暗下来, 大红花轿在一片喧闹声中停在晋国公府大门前,舒意被喜娘搀扶着,恍若提线木偶一般登上轿门, 一时锣鼓喧天, 鞭炮齐鸣, 等她醒过神来, 人已在婚房之中,但等却扇、合卺,众人都离去后, 舒意挺着的肩膀才渐渐松下来。
少川在一个时辰后终于摆脱那群好酒的同僚们, 去往新房的路上,他的心是颤抖的,尽管这条路已经走了无数遍,然而路的尽头, 那间他住了二十多年的房子里,此刻正有一位他从此以后要相伴一生的人, 他迫切的想要见到她。
终于来到婚房, 少川在床榻前站定, 并没有着急的去掀盖头, 他记得兄长说过的话, “不要猴急的去掀盖头, 得先叫娘子。”
少川斟酌了一下语气, 轻轻道:“娘子。”
舒意没吭声, 于是少川又叫了一遍, 这下舒意才轻轻“嗯”了声,少川一松,说让你久等了,于是双手轻轻的、颤颤的摸上那绣了鸳鸯的大红盖头,好像底下藏着什么稀世珍宝。
终于得见喜帕之下的容颜,是自己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小娘子,少川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然而舒意并不同他一般心境,她不想同他做那种事,至少现在不想,她认命了,但未完全认命。
舒意没有吭声,于是少川又叫了一遍,这下舒意才轻轻“嗯”了声,少川一松,说让你久等了,于是双手轻轻的、颤颤的摸上那绣了鸳鸯的大红盖头,好像底下藏着什么稀世珍宝。
然而舒意并不同他一般心境,她不想同他做那种事,至少现在不想,她认命了,但未完全认命。
“时辰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丢下这句话后,舒意摘了冠子简单洗漱后就上床睡下了,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一眼一直站在一旁的少川,或许是害怕吧,害怕自己的意志不够坚定,她从来都不是心狠的人,也知道自己的不幸和怨气不该由少川来承受,但她懂事了十几年,就想任性这么一回,仅仅是……不那么快的和少川圆房而已。
灯熄了以后,舒意感觉到身侧的床榻微微凹陷,随之有人轻轻躺上来,她心里有些紧张,不过料想少川应是不会强迫她的。
可惜舒意想错了,正常男人当然不会随意强迫女子,但她已经是和少川拜过天地父母的夫妻了。
貌美动人,秀色可餐的新婚妻子就躺在一旁,少川又是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哪里忍得住,这不刚躺下没一会儿就摸到舒意的被窝里去了。
舒意原本正背对少川侧躺着,见他来掰自己的肩膀,心里一慌,忙揪着被子强自镇定道:“我困了,我要睡了。”
少川在她头顶轻笑:“你睡你的,我做我的。”
舒意挣扎,然而她这点力气对于从小习武的少川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三更的鼓声响起后,少川终于松开怀里的小娘子,怜爱的亲了亲她冒汗的额头,低声道:“我知道你心里还惦记着楚家那小子,但是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妻子了,我不允许你心里还想着别的男人……不许。”
翌日。
昨夜一宿不得安眠,舒意醒来时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然而罪魁祸首却在一旁睡得香甜,舒意恨恨瞪了少川一眼,缓了好大一会儿才勉强坐起身子。
今日是新婚第二日,新妇须早起向婆家一众长辈请安问礼,纵使婆家亦是外家,仍是马虎不得。
舒意坐了一会儿才试着抬腿下床,然而帐子还没掀开呢,一条粗|壮的手臂忽然拦腰将她按回到榻上。
“起这么早干嘛?”少川慵懒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舒意不想理他,拍开那条作乱的手臂就要下床。
少川眯了眯眼睛,突然一把扯过舒意,唇边浮起一抹危险的笑容:“看来是为夫昨晚不够卖力。”
“放开我。”
舒意皱紧眉头呵斥,她真是怕了这家伙了,昨夜虽然只要了三回水,可每回都要个把时辰才结束,折磨死个人了,这会儿瞧见少川的神色,舒意哪里会不明白,于是急忙道:“该去请安了。”
少川满不在乎的沉下|身来,亲了亲舒意的唇角,用轻松的口吻道:“他们会理解的。”
……
半个时辰后,少川胡闹够了才冲外面喊了声:“送水进来。”
男人的声音里透露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满足,舒意已经没眼去看他了,好在少川还要点脸,没硬逼着舒意和他一道洗鸳鸯浴,叫她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泡了会儿热水澡,只等身体舒坦了一些些,舒意便立马开始梳妆。
新婚头回请安是大事,一应穿着也要考究,几个女使见时辰很不早了,紧着手就装扮起来。
成了婚的姑娘以后就要梳妇人头了,画春往舒意鬓边儿插了一支并蒂莲海棠镶宝石步摇,底下的两股珍珠坠子,走起路来只是微微摇晃,这便是步摇的用处了,除了象征身份,还有规范女子仪态之用。
舒意穿一身大红色如意锦绣祥云华服,脖子上戴一串珍珠翡翠链子,手腕上各一只白玉镯子,几种颜色碰撞之下,更衬得她肤白如玉,引得一旁的少川频频看她。
此刻两人正走在通往正堂的回廊之上,如今就快到霜降了,侯府的景色依然正盛,虽不及晋国公府占地宽广,但也自有一番妙处,这时东墙之下一株高大的银杏树叶子已经转变为浅黄色,被风吹落时,有种破碎的美感,来往之人,大都会抬眼看一看这抹秋色。
舒意心里着急,早起少川一通闹腾,现在已经巳时多了,只怕长辈们见了她要笑话……都怪这人。
少川见她步伐微急,依旧不以为然道:“你别担心,娘她们不会怪你的,她们高兴都来不及。”
外祖母和大舅母自是不会怪罪于她,可今日还有旁的虞家亲眷在,舒意怕别人会说闲话,想到这儿,舒意横了一眼少川,愈发加紧了步子。
小两口终于来到正堂,就见堂内乌泱泱或站或坐了一群人,舒意正了正脸色,扬起一抹端庄的笑,她前脚刚跨过门槛,后脚就有人说道:“这都什么时辰了,二郎媳妇真是好睡头,累的我们好等。”
阴阳怪气,除了唐夫人不作他想,舒意心中恨恨,然面上却不好多说些什么,正要弯腰请罪,少川忽开口道:“今日本是我们虞家新妇拜见族内各位亲长,姑姑年纪大了,既然等累了,也该早些回去歇息。”
此话一出,一旁站着的少秋差点没笑出声来,二哥这番话真有意思,原本今日依唐夫人的身份就是不来也没什么,偏她自己屁颠屁颠的跑来这里充长辈,末了还出口怨怪人家新妇害她好等,这不上赶着找骂嘛。
唐夫人面上一片五彩纷呈,心中把少川骂个半死,原本她是想把惠兰说给少川,看中这小子是个有前途的,年纪轻轻就在侍卫司当上了副都指挥使,没承想被舒意抢了先,心中不愤可想而知。
舒意见少川开口维护自己,面色稍霁,觑一眼神色难堪的唐夫人,心中不屑,她才懒得给唐夫人台阶下。
最后仍旧是世子夫人卢氏来打圆场,她对唐夫人也无多待见,论起亲疏来,舒意可是她二弟妹,因而笑道:“弟妹玉貌花容,二弟眼巴巴地娶来了,这新婚头一日,迟些也是难免。”
厅堂内的众人听了齐齐笑起来,舒意心中并无多少波澜,然一张娇颜却绯红如云霞,真应了卢氏那句玉貌花容。
只有唐夫人依旧怄个半死,看着少川一双眼睛恨不得黏在舒意身上,她就分外不舒坦,她家惠兰哪点比这丫头差了,唐夫人想不明白,不过也没人在乎她如何想。
虞老夫人高兴喜爱的外孙女终身有了依靠,侯夫人开心儿子终于成了家,少川也欢喜终于娶到了心上人,尽管现在舒意的心里可能并没有他的位置,但他相信,总有一天,她的眼中会只有他。
——
归宁那日,舒意沉默地坐在马车里,在永平侯府这两日,她都过的浑浑噩噩,舒意不知道男人是否都这样,她从前只是觉得少川不笑的时候有些让人怵得慌,但至少还是正人君子的做派,近日方才知这人竟十分地无耻。
少川正眼看着前方,余光似乎瞥见娇妻好像在看他,忙转过头来,哪知他刚一转过来,舒意就将头扭到一边儿去了。
少川被妻子孩子气似的举动逗笑,便凑近她耳畔道:“你在偷看我。”
舒意无语,暗道这人真不要脸,然而少川远比她想象中的还不要脸,大手放肆的伸过来……
舒意:……
临下马车前,舒意狠狠瞪了少川好几眼,少川失笑:“你再瞪我,我就继续亲你。”
舒意骇了一跳,连忙收回视线,他不要脸她还要呢。
第32章 稳婆
晋国公府花厅内, 虞氏一见着舒意就不停眼地看她,见女儿面上虽有一些憔悴之色,然整个眉宇间却是一片容光焕发, 妩媚动人。
虞氏是过来人,心中一动,又见一旁的少川一身绀色暗纹玉竹锦袍, 唇角带笑, 整个人生龙活虎。
不过青岑并不明白其中的关窍, 见舒意眼下发青, 像是强打着精神,便以为她过得不如何,于是一脸忧心的望着舒意, 张着嘴欲言又止。
等到母女三人独处时, 青岑就小心着问了:“阿姐,你这两日在侯府还好吗?二表哥他……”对你好吗?
虞氏闻言笑着拍了拍青岑:“该叫姐夫了。”
青岑“哦”了声,就问:“姐夫他对你还好吗?”
好吗?
舒意在心底啐了声,干笑着答道:“嗯……还好。”
虞氏观她神色, 心下微松,都说知女莫若母, 长女自小聪慧, 必不会一味沉溺于过去, 她相信要不了多久, 女儿就会看开了。
虞氏有意开解, 便问舒意敬茶那日唐夫人可是去了, 是否还给她找不痛快了。
舒意奇道:“阿娘怎么知道?”
青岑笑着接过话头:“我听少秋说过, 唐姨母原是想把惠兰表姐说给表……说给姐夫的。”
今日少川陪着舒意归宁, 体贴周到, 一言一行都十分讨虞氏的喜欢,她开始相信丈夫的决定或许是对的,便有意替少川说些好话,顺便缓和丈夫和女儿的关系,便笑道:“是呀,你婆母虽然对我这庶姐不怎么喜欢,但惠兰这孩子却是个好的,先前她也问过少川的意思,看他自个儿喜欢不,也是少川自己说只对你有意,你父亲这才肯同意结亲的。”
舒意闻言没说什么,到是青岑心底暗道烂贝育不出好珍珠,唐姨母人品低劣,为人阴险,她女儿惠兰也不是个好的,只不过惠兰青出蓝胜于蓝,比唐夫人能装会演罢了,都是蛇鼠一窝。
想想上一世,卢氏生产似乎快到日子了,青岑便冲舒意道:“等过阵子我去虞府看望外祖母,顺便陪陪阿姐。”
——
到了十一月,永平侯府东院墙下的那棵银杏,叶子已经变得深黄,偶有微风吹过,落得一地金黄。
卢氏孕期已有九个月了,很快就要生产,她是头胎,进门两载才怀上,这个即将出世的孩子会是侯府里的第一个孙辈,阖府都很重视。
孩子的乳母是一早就预备好的,除了奶水充足,身子健壮,还得安全可靠,永平侯夫人想着卢氏生产在即,为着方便,就把接生的稳婆也一并请来府里住下,这位祝稳婆在京中接生行业里算是小有名气,人又称她祝神婆,侯夫人生少禹少川两兄弟时,就是她帮的手,是以很信得过。
然而青岑却清楚,这位祝稳婆一早就被惠兰用重金给收买了,都说年轻人容易受不住诱惑,其实不然,别看祝稳婆凭借接生的手艺吃穿不愁,但人心且黑着呢,毕竟谁会嫌钱多。
惠兰的大手笔,青岑是从少秋口中知道的,整整两千两白银,于极富贵人家来讲或许不算什么,可祝稳婆得接生多少孩子才能赚到这个数啊。
青岑心里粗略一算,就算是侯府这样的人家,兴头之余最多不过赏银二十两,且祝稳婆接生的又不全都是勋爵人家的孩子,京中的好稳婆更是一抓一大把。
就说一年勉强存下个一百两,那也得存上二十年光景才能攒够两千两,可偏偏她遇上了惠兰,天上掉馅饼,猪油蒙了心,经不起钱财的诱惑,这才干起了害人的勾当,在卢氏生产时动了手脚,害得人一尸两命。
青岑心里盘算着,她必须一击即中,得先揭穿祝稳婆的真面目,然后顺藤摸瓜牵出惠兰,一劳永逸。
至于过程,青岑又用起了老法子,来到永平侯府后,她头一日先陪着卢氏说话,问乳母预备了没?稳婆找得谁?
然后第二日起了个大早去找舒意,一脸害怕地和她讲:“阿姐,我昨夜做噩梦了,我梦见给表嫂接生的那个稳婆……她要害表嫂。”
舒意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裴世尧这个人了,往事流转,她心里有的,只是对青岑说不尽的感激,所以当听到祝稳婆有问题时,舒意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怀疑,但姐俩儿面临的问题是,该如何让卢氏相信,一个弄不好,叫别人以为青岑是什么鬼怪可怎生好。
青岑见她肯信,当即就说:“我们只管告诉表嫂,此事事关她们母子安危,她便是不信,也会叫人去查探一番,这若无事最好,否则的话……”
一旦查出来,便可以说是表嫂自己做了噩梦,心神不定才起了疑心,这样既能保她们母子,也不用牵扯出青岑,两全其美。
舒意尚有犹疑:“嫂嫂会信我们吗?”
青岑:“这恐怕就要委屈阿姐了。”
他们同卢氏虽然亲厚,但也没有到无话不谈的地步,这俗话说得好,要想别人相信你,就得先拿出点诚意来,青岑说会委屈舒意,便是要把前番裴世尧之事说给卢氏知晓,似这等丑事,别看舒意已经成亲,且也不是过错方,可一旦闹出去,仍旧是要处在风口浪尖之上被人戳脊梁骨。
——
卢氏用膳过后有散步消食的习惯,她现在身子格外重,侍候的女使心莲便劝道:“夫人就快生产了,不若还是好好将养着吧。”
卢氏摇摇头,还是坚持要走两步,“你不知道,这妇人生孩子,就好比是鬼门关上走一遭,就拿我娘家嫂嫂来说,她怀孕的时候总是惫懒不肯动,吃的又多,生产时遇上胎位不正,最后险些丢了半条命才把孩子给生下来,吃了好大的苦头。”
所以卢氏引以为鉴,觉得少吃就少动,多吃就得多动。
心莲听了就笑眯眯道:“夫人别担心,祝稳婆说您这胎怀相好,等生产的时候一定十分顺利。”
卢氏摸了摸高高隆起的肚子,也笑说:“但愿如此吧。”
不过毕竟是头胎,卢氏心里蛮有些紧张,走了几圈后,卢氏累了,便要去歇息。
这时,舒意带着青岑上门了。
卢氏见到她俩显得很高兴,怀了孕的人身子不方便,能去的地方不多,有人陪着就不会枯燥。
“官人这几日政务繁忙,午膳都在衙门吃,你俩来得正好,咱们一起说说话,等到了用膳的时候,一起吃羊肉锅子吧,我瞧这天开始冷了,吃着身上也暖和,”卢氏笑着道。
舒意听后“哦”了声,和青岑对视一眼,羊肉锅子是好吃,但眼下可有比羊肉锅子更要紧的事情悬在心头。
卢氏见她俩兴致缺缺,就以为是不爱吃羊肉,便道:“那牛肉锅子怎么样?”
舒意看了看她,踌躇片刻才低声道:“我们来,是有话要和嫂嫂说。”
卢氏心里嘀咕,看来不是羊肉的问题,一面吩咐女使们都出去,无事不要靠近这里。
等人都走完了,卢氏就笑道:“什么事儿啊?神神秘秘的。”
舒意犹豫了下,看着卢氏,斟酌着道:“嫂嫂可知我从前是定过一门亲的?”
卢氏点点头说知道啊。
舒意又问:“那嫂嫂可知我为何会退亲?”
卢氏纳闷:“不是说那位裴公子要外放了,怕耽搁弟妹,如此两家才退亲的吗?”
然而卢氏心里却犯起了嘀咕,既怕耽搁了,那提早完婚就是,何必就退了婚呢?当时她听到消息的时候就暗暗猜测里头肯定有猫腻。
舒意颔首:“不错,这确实是对外的说辞,然而事实却是,我发现……那裴世尧竟然好男色。”
卢氏听后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的问:“啊?喜……喜欢……男人?”
舒意颇有些难为情的点点头。
卢氏仍然处在震惊之中,觉得不可思议,那裴世尧她也是见过的,真是人不可貌相,她忙又问:“恕我冒昧,这种阴私你们是如何得知的?难不成……被你们给撞见了?”
舒意摇摇头,去看青岑,青岑便缓缓道:“这事说起来也玄乎,原本我们也是不知道的,直到有一日我同阿娘去延庆观上香,想着阿姐就快成婚了,便向真人祈求阿姐婚姻幸福,结果没承想当天夜里回去就做了噩梦,梦见那裴世尧竟然喜欢男人,这不早不晚的,偏偏我刚才从观里回来,可不就是真人托梦嘛。”
青岑顿了顿,见卢氏听得一脸认真,又赶紧接着道:“我越想越觉得害怕,思来想去,就赶紧告诉了阿姐,然后母亲也知道了,事关阿姐的终身幸福,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母亲便就叫人去查探,谁知还真有这么一回事,故而两家才退了亲。”
这样一番话说下来,舒意心里被勾起往事,感慨自己命苦,第一个喜欢的人喜欢男人,好不容易再碰上一个中意的,结果却……舒意用帕子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睛。
卢氏看得心疼,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然而吃惊感慨过后,卢氏心里很快就升起了疑云,看着舒意和青岑,犹豫着道:“弟妹和表妹今日同我说这些,可是有什么话……”
卢氏心里很清楚,这种事可不是乱说的。
舒意见时机成熟,就道:“我们和嫂嫂说这些不是为了旁的,乃是因为……因为媆媆她昨夜……又做噩梦了,且是和嫂嫂有关。”
第33章 惠兰
十一月的深夜, 天上星光暗淡,略带阴冷的寒风吹得窗户呜呜作响,少禹被一阵极小地啜泣声惊醒, 见妻子似乎是梦魇了,于是连忙将人搂进怀里柔声安慰着:“别怕别怕,我在呢。”
然而卢氏却泪流不止, 十分害怕地告诉丈夫:“官人, 我梦见有人要害我们母子。”
少禹觉得她是想多了, 怀了孕的妇人总是容易多愁善感, 哪知妻子又哭诉道:“我……我梦见那祝稳婆收了别人的钱财要害我……”
少禹顿时眼神一凛。
翌日少禹根据妻子夜里所言,命手下人去暗中查探这位祝稳婆。
他是读书人,从不信鬼神一说, 但面对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 这种原则却可以放一放。
权贵之家阴私多,要用人,必然会事先摸清楚他们的底细,但因祝稳婆名声在外, 又有为永平侯夫人接生过的情分在,所以在母亲选中她来为妻子接生时, 少禹只是让人简单地查了一下祝稳婆近期的一些状况, 可在一番深入查探以后, 确是发现了一些不妥之处。
这祝稳婆早年丧夫, 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 他们一家子并不算富裕, 只能说是寻常人家, 然而少禹的人却发现这家人最近, 只是最近忽然出手十分阔绰, 不仅穿戴格外精细,还能三五不时的进出丰乐楼、班楼这样奢侈的饭店,最要紧的是,祝稳婆的儿媳还曾跟邻居大姐炫耀说:“过些时日,我们就要换新的大房子喽。”
消息传回来,种种迹象表明祝稳婆的确有古怪,卢氏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高高吊起,究竟是谁要害她?
少禹说这事好办,“反正祝稳婆就在家中住着,咱们先不要惊动任何人,暗暗把她捉起来拷问,像这种仅用银钱就可以收买的妇人必然受不住酷刑,定然会吐露一二。”
卢氏觉得可行,她临盆在即,还是尽快了结这桩麻烦的好。
于是一天夜里,少禹就将昏死过去的祝稳婆带到一间密室中,片刻后,祝稳婆幽幽转醒,密室内一片昏暗,只见少禹冷脸坐在她对面的高椅上,周围则是摆满了各种刑具,整个屋子里还隐隐飘浮着难闻的血腥味儿。
祝稳婆心知事情败露,但还是心存侥幸道:“世子这是做什么啊?”
少禹懒得和她废话,直接拿起一块烧红的烙铁走过来,祝稳婆这才忙不迭告饶,害怕道:“我说,我什么都说。”
少禹冷冷一笑。
祝稳婆颤抖道:“有人给了我两千两白银,叫我在给夫人接生时,想办法叫她一尸两命。”
少禹忍着怒火:“何人指使你?”
祝稳婆:“我只知道是一名年轻女子,但是蒙着面,看不清楚面孔。”
少禹:“你们是怎么联系的?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祝稳婆被少禹凶狠的眼神吓到,忙道:“统共只见过两回,都是她来我家找的我,说是等事情办妥以后才会给我剩下的银子。”
少禹皱眉,看来幕后之人心思十分缜密,几乎滴水不漏,他想了想,又逼问道:“你再仔细想想,关于那女子,事无巨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若是胆敢隐瞒,小心你的命。”
别看少禹长得温润如玉,一旦横眉立目起来可是一点也不亚于板着脸的少川,叫人看着十分害怕。
祝稳婆当即吓得一个打颤,哆哆嗦嗦了好半晌才道:“我……我想起来了,虽然那女子每回都着粗布衣裳来见我,可言行举止却很像是富贵人家的做派。”
年轻女子,举止不俗,可是仅凭这些消息就想揪出幕后真凶无异于大海捞针。
青岑听完卢氏的话,很想告诉她,是惠兰,肯定是惠兰,再不然,就是惠兰身边的女使。
但她不能说。
卢氏苦恼道:“究竟是谁要害我?竟然这般歹毒。”
青岑暗道人家都要害你了,自然得歹毒,她思来想去,忽然计上心来:“既然幕后真凶说事成以后才给剩下的银子,那她到时候肯定会再度现身,咱们不妨来个将计就计!”
舒意:“妹妹是说,让嫂嫂假装难产?”
青岑颔首:“对外只说嫂嫂胎位不正孩子没保住,且元气大伤,时日无多,等找出真凶后,再对外说孩子经神医诊治后已然痊愈。”
青岑明白这话说着轻巧,但是实际操作起来却十分的烦琐,可眼下也只有这个法子可行了,谁叫惠兰那么谨慎,从头到尾一点破绽都没露。
说起来,前世惠兰之所以会暴露,究其根本,还是她太过于狠毒的缘故,惠兰深知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住秘密,所以在害死卢氏后便想除去为她办事的女使。
祝稳婆短时间内不能死,否则便会引人怀疑,但是女使从头到尾都参与了这场谋杀,知道她太多事,所以必须死。
惠兰成于心狠,也败于心狠,偏偏这名女使最后不仅没死,还跑去少禹跟前和盘托出。
可笑那时的惠兰以为自己终于能够有资格嫁给少禹了。
——
十一月十一日,庭桉和岁云大婚,这日舒意回娘家,告诉青岑一个消息:“人抓住了,你猜是谁?”
青岑装作十分好奇的样子,舒意悄悄凑到她耳边说:“是惠兰。”
当日卢氏难产,孩子没保住的消息传出去后,祝稳婆在家中等了整整五日才等到那蒙面女子出现,那女子一露面就被少禹和少川捉住,哪知摘了面纱一瞧,少禹当即愣住:“朱砂?”
那叫朱砂的女子正是惠兰身边侍候的女使,见此情形,早已是面如死灰。
青岑装作不解:“惠兰表姐究竟为何这样做啊?”
舒意叹气,惠兰知道事情败露时的神情异常平静,没有喊冤,也没有求饶,婆母问她究竟为何要害人,惠兰什么也没说,只是望着少禹流泪,眼神里写满了悲哀。
青岑听了就问:“外祖母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前世惠兰事败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而这一世,不知会如何收场?青岑忽然想到了晏书瑶。
舒意说:“唐姨母知道此事后又哭又闹,说到底嫂嫂无恙,总不能要了惠兰的命,最后祖母给了两条路,要么把人送入静心庵,死了才能抬出来,要么灌下一碗绝子汤然后送去关外,再不叫踏足汴京一步。”
青岑有些惊讶:“绝子汤?”
舒意“嗯”了声。
那日在堂上,少禹亲口对众人说:“这样蛇蝎心肠的女子,不配有孩子。”
他的眼神冰而冷,心神俱伤的惠兰再也撑不住昏死过去。
青岑思忖一番:“姨母选了第二条路吧。”
舒意点点头。
青岑感慨道:“送到静心庵是一辈子都完了,去了关外还能找户人家嫁了,就算不能生,也算是还有好日子过。”
然而舒意没说的是,少川已经告诉她,少禹绝不会让这样丧心病狂的人活着危害妻儿,如若是第一条路便罢了,偏偏唐夫人她自己选了第二条,所以惠兰即便有命到了关外,也不会有多少日子了,更别提嫁人,让她喝下绝子汤,不过是为了让唐夫人以为他们打算放过惠兰罢了。
——
惠兰离开京城那一日,卢氏顺利产下一个男婴,并为其取小字为——谢青。
直到此时,青岑悬着的心才算彻底放下来,生怕中途有个什么变故,可喜结局很圆满,青岑很高兴,打算后面一段时日要好好休养,可惜虞氏并不给她这个机会,说:“马上就到冬月了,等腊月一过,开年你就要嫁人了,这段时间,你就好好跟着我学习如何管家理事吧。”
青岑:“啊?”
虞氏戳了戳女儿的额头:“啊也没用,你哥哥的婚宴虽然你也帮了不少忙,但有些地方还是不够仔细,且有的学呢,再者等你去了十皇子府,要管的事估计更多,趁现在当然得赶紧学着了。”
青岑叹气,做人好累啊。
——
小雪那日,元慎来府里看望青岑,还带了一件礼物给她,用一只红木描金匣子装着,看着不像是小物件儿。
青岑闭着眼睛,心里好奇,忍不住就问:“可以睁眼了吗?”
元慎说:“可以了。”
随着视线明朗,青岑看到长桌上平铺着一件大红织彩海棠纹锦长袄,色彩艳丽,做工精致。
青岑摸了摸衣领处的皮毛,触手生温,她有些惊喜:“这是蜀锦。”
蜀锦可是价值千金的好东西,青岑觉得元慎这礼送的可真上道。
元慎见她果然喜欢,便笑着催促:“快穿上让我瞧瞧。”
青岑的肌肤很白皙,穿上这件大红袄,愈发显得晶莹剔透,元慎看着比玫瑰还娇艳的未婚妻,心中美的一塌糊涂。
青岑惊讶衣服如此合身,就好奇问说:“殿下怎么知道我的尺寸啊?”
元慎故作神秘的一笑:“我自然知道。”
青岑脸一红。
元慎又道:“等大雪那日应该就能穿了,到时候你穿上它,咱们一起去班楼吃羊肉锅子。”
青岑说好啊。
试完衣服,两个人坐下来一边闲聊,一边喝柑橘熟水,元慎问青岑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青岑想到自己拯救了卢氏的命运,内心得意,然而这并不能告诉元慎,于是就道:“管家,我最近正跟着母亲学管家。”
元慎听了仔细去看青岑,就觉得她好像有些瘦了,忙说:“府里有管事还有嬷嬷,大事上咱们拿主意就好了,你不必这么累的。”
青岑心说真的吗?嘴上却道:“哎,不算累,还是要多学点东西的,万一不懂,日后给你丢脸可怎么好。”
元慎见青岑如此在乎自己,心中一暖,拉过她的小手握住,柔声道:“若你嫁了我要这般劳累,这也操心,那也操心,那便是我的不是了,又不是娶老妈子,你既嫁了我,我必会用心疼你,让你好好享福的。”
青岑心中触动,然而却想等你当了官家,她不仅要管理偌大的皇宫,还有那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都说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到时候这些人的心眼子加起来只怕是成千上万了,万一她一个不留神被人从后位上扒拉下来,一人无用,拖累全家可怎生好?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阿娘多看多学吧。
第34章 扶柳
天气越来越冷, 苍凉的冬日其实过得很快,围着火炉一坐就是一整天。
大雪那日,风雪飘飞, 青岑穿着元慎送的大红袄和他一起去班楼吃羊肉锅子,两个人围坐在热气腾腾的铜锅旁聊着家常。
羊肉锅子是岁寒时的美味,在桌上架一只小铜锅, 内里放上热炭, 等锅里的高汤开始滚了, 就把片好的羊肉用筷子夹起来, 放进汤里涮一涮,一会儿就能吃了。
元慎吃了两口后就道:“父皇新赐了我一座府邸,让咱们成婚以后住进去, 这两日已经在着人收拾了。”
新的府邸?
青岑就问:“在哪儿啊?”
元慎说是明殿坊那一块儿, 就在御街上,无论是进宫还是回娘家都很近便,可见官家是仔细想过的,青岑在心里谢过未来公爹, 又一面兴冲冲地问元慎:“宅子里可以多种些花草吗?”
她喜欢住在有花有草的地方,院子里的树木也要茂密, 一年四季都要有青嫩地颜色, 是那种早上起来推开窗, 风里全都是花香的感觉。
元慎笑道:“当然可以啊, 一切你说了算, 目下只是让人先打扫着, 等咱们住进去了, 你再按你的喜好, 好好布置。”
他的笑容里满是宠溺的味道, 青岑心想,其实这桩婚事也不全然都是坏处,这些时日和元慎的相处让她渐渐地想通了,人应该活在当下,要往前看。
不过有个问题青岑觉得很有必要事先了解清楚。
“殿下府里都住着哪些人啊?不妨先说给我听一听,若是有些姐姐妹妹的,我也好有个准备,”青岑试探着问。
这种事情,青岑以前从没了解过,阿娘叫人打探来的消息也只是说元慎没有妾侍,但是通房有没有、有多少就不清楚了。
元慎没想到青岑会问这个,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看了青岑几眼,过会儿才缓缓道:“我没有妾侍,不过出宫开府时……皇后娘娘曾赐了两名教引宫女给我,我当时回绝说自己年纪尚轻,正是读书的时候,可是娘娘说让我先留在府里就是,如此我便不好再拒绝了,但是你放心,我和她们什么都没有,只是府里多了两个下人吃口饭罢了,她们长什么样儿我都不记得了。”
青岑听完只是淡淡的“哦”了声,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听起来似乎是很洁身自好的一个人啊。
元慎仔细看了看未婚妻的脸色,见她似乎并没有生气的迹象,稍稍松了口气,哪知青岑忽然又问:“那殿下你……去过青楼吗?”
她知道男人都爱去那种地方,元慎看不上教引宫女,是否另有别的喜好?
这回元慎很快就答她了,摆摆手说没有,“我才不去那种地方,”又嗤了句:“那些姑娘长得还没我好看呢。”
青岑幽幽问:“殿下没去过怎么知道人家没你好看?”
元慎:“……咳咳,好吧,小时候八哥带我去过一次,但是是他硬要带我去的,说是好玩儿的地方,我去了才知道是青楼,不过那些姑娘是真的不好看,一个个脸涂的跟猴屁股似的,一点都不好看。”
青岑从没去过青楼,但是心道那里的娘子应该不至于涂成猴屁股那么严重吧?又或许是八皇子的审美太低级?专挑那些浓妆艳抹的给元慎瞧?
咳咳……远在八皇子府的八皇子正搂着一个身穿桔色小袄翠色绣鞋,并且头上还簪了一朵大红牡丹的侍妾笑眯眯夸赞道:“你今天这一身真是不错,我就喜欢你这么穿。”
——
青岑和元慎的婚期定在开春正月十八,眼下距离青岑出嫁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关于嫁妆,虞氏认为银子、田地、商铺都是寻常俗物,数量够足矣,关键是陪嫁的人要牢靠,品质高。
青岑院里除了紫竹和绿竹两个一等女使,还有四个二等女使,分别是芳吟、扶柳、谷雨、寒露。
首先两个竹是肯定会带上的,至于剩下的人,按照规矩,只带两名足矣,陪嫁女使的人数取决于出嫁女的夫家情况,元慎是皇子,青岑人带少了显得小家子气,带多了,未免有不尊重皇室的嫌疑,难道人家堂堂一个皇子还会亏待了你闺女不成?所以一共四位女使正正好。
至于带谁,虞氏挑中了芳吟和谷雨,认为这俩儿素日办事稳妥,忠厚老实,很不错,但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芳吟和谷雨的长相充其量只能说是清秀,虞氏为长远计,即便女儿日后需要给丈夫纳妾,不论选中她俩谁,都翻不起什么浪,青岑明白母亲的顾虑,深以为然,但是……
“小娘子救命啊。”
棠梨煎雪,屋子里,扶柳跪在地上,哭泣不止,右脸上还有一道浅浅地巴掌印,青岑忙扶她起来,问这是怎么了?
扶柳哭了会儿才哽咽道:“小娘子救我啊,我哥哥嫂嫂知道我快出府了,就说要把我许给人家做妾,聘礼都收了,可是那人已经五十多岁了,都能当我祖父了呀,我不同意,他们就打我,呜呜呜……”
扶柳的年纪不小了,青岑打算在出嫁前给她放了良,再添上一笔丰厚的嫁妆,叫她好好嫁人,没承想她家里竟然是这么个情况。
青岑于心不忍,到底是跟了她这么久的,便去找虞氏求情,说干脆就把扶柳也一并带去十皇子府吧,到时候她亲自给扶柳挑个好的,保管叫她体体面面的嫁人。
虞氏想了想,面上先答应了,不过两天后却同青岑道:“我让人去她家向四邻都打听过了,这丫头在说谎,根本没这回事,她哥哥嫂嫂是给她说好了人家,可并非是做妾,不过是家里算不上富裕,且年纪也不大,将近三十而已。”
青岑蹙眉:“什么?那她为何要说谎?”
虞氏一时没吭声,喝了口茶才缓缓道:“皇子府的富贵和体面自然是一般人家比不上的。”
青岑有些明白了,回去以后,紫竹便道:“扶柳跟在小娘子身边做女使,虽然只是二等,但您素日总待咱们亲厚,吃的穿的都是外面所不及的,可以说是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都体面了,如今要她去过寻常日子,以后要操持一家老小,她心里有落差,自然不愿意了,可夫人是发了准话只要芳吟和谷雨的,她没办法,这才想了浑招。”
青岑心里有些不太好受,但也并没有很生气,她从小锦衣玉食长大,不懂苦日子究竟有多苦,扶柳……唉,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反正人是不能留了,倘或真让她跟着去了皇子府,青岑忍不住想,只怕扶柳会被那里的富贵和权势牵出更大的贪婪。
“小娘子,扶柳在外面求见,说要亲自来解释,”绿竹进来说。
青岑想了想:“紫竹,你去匣子里找出五十两拿给扶柳吧,告诉她,以后日子好坏全凭她自个儿了。”
虞氏知道后就说:“媆媆啊,经过这件事以后你要明白,人人都是有私心的,扶柳那丫头只是为自己谋出路,其实并没有什么错,可人有了私心却不知克制,那就会酿成祸事,娘知道你必然没亏待过她,可她却不知足,今日可以为了前程蒙骗你,诋毁为她好的哥嫂,焉知他日不会为了更大的诱惑背叛你。”
虞氏觉得很有必要给女儿普及一番阳光之下的故事。
说起唐夫人,虞氏就很感慨:“她是庶出,可父亲宠爱她的姨娘,连带着她也和我平起平坐,平日里一旦我有了什么她却没有,便学她娘那一套,一哭二闹三上吊,不但如此,她好胜心也极强,什么都要和我争个高低胜负,且我看上眼的东西她都要想尽办法来抢夺,就拿婚事来说,当时父亲已经有意要将她许配给锦乡侯府的公子,她自己也同意了,偏偏晋国公府来人,说要求娶我,你姨母当即就后悔了。”
唐夫人当时要嫁的是锦乡侯府的嫡次子,可晋国公府是替世子求娶虞氏,本来侯爵就比公爵低,这嫡次子又比能袭爵的世子差一等,唐夫人心里不痛快,虽然她很早就明白她的庶出身份很有可能会让她在婚事上低虞氏一头,但她仍旧不甘心。
于是唐夫人就想办法偷偷去瞧了当时还是世子的晋国公,想着如果比她要嫁的人丑一些也算是种安慰,结果这一看不得了啊,明明已经算的上是玉树临风的锦乡侯公子和晋国公一比,简直还没人家的一根手指头好看。
唐夫人醋意大发,心中的不平也愈来愈重,一时起了恶毒的心思,知道虞氏一吃花生就会得风疹,便就在虞氏要和晋国公相看那日害她容貌有损,不得相见,然后自己打扮的妖妖娆娆去会晋国公。
青岑听得咋舌:“居然还有这么一出?”唐姨母这人还真是……
虞氏好笑道:“结果没承想你父亲其实早就见过我,也不喜欢你姨母的做派,禀明我母亲后便走了,母亲气的叫人去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不想是你姨母买通了我身边的一个女使,在我的早膳里掺了花生粉,唉……这女使跟了我好些年头,情分不浅,可她经不住诱惑,叫你姨母三百两就给收买了。”
青岑听得入神:“那后来呢?姨母为何又嫁去寿山伯府了?”
唐夫人见事情捅到嫡母那里并不很害怕,认为父亲一定会给她撑腰,可是这回并没有,当时的永平侯虽然宠爱妾侍,但是也十分尊重嫡妻,平时唐夫人小打小闹他都能包容,但是这回的事情非同小可,唐夫人的报应很快就来了。
锦乡侯夫人不知从哪儿知道了她做的好事,原本两家谈好的婚事便就此黄了,并且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好人家上门来提亲,余下的普通人家唐夫人又看不上,一直等到虞氏嫁入晋国公府后,唐夫人才答应寿山伯府的亲事。
虞氏叹气:“说起来,你姨母的为人我是一早就清楚了,整个事情当中,还是那个女使的作为最让我痛心。”
青岑明白阿娘的用意,这是告诉她,做人要学会知足,不能过分贪婪,更不能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违背良心,还告诉她,不要轻易相信人,更要学会用人。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橘猫爪子疼,休息两天,周四见吧!
第35章 生辰
这个冬天对于青岑来说是忙碌的, 一整个冬月都在庶务上打转,查看账本、设宴请客、约束下人、待人接物……总之大部分都是人情世故。
冬月的最后一日是冬至,京里人很重视这个节日, 要置办饮食,祭祀先祖,虞氏觉得闺女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 所以决定让青岑来筹办此次家宴。
就说饮食吧, 一桌好的席面, 应该照顾到所有人的口味。
北方人冬至这日大都爱吃角子, 晋国公和虞氏喜欢吃猪肉馅儿的,不过他俩一个要吃那种带汤的,另一个则是要吃干的。
庭桉到是不计较干的还是带汤的, 但是他吃完角子后要喝一碗热乎乎的羊肉汤。
岁云因小时候在临安住过一段时间, 所以冬至有吃汤圆的习惯,这是江南之地盛行的节日食物,软糯可口。
除此之外,他们有人十分钟爱芫菜, 有人却避之不及,有人不吃葱, 有人一口角子一口蒜……
总之, “面面俱到”这个词儿正儿八经做起来, 光动动嘴皮子是不够的。
第二日就是腊月初一, 青岑昨日忙活了一整天, 所以醒的晚, 才起没一会儿, 元慎的侍卫昭节就来送东西给她……是一束带着露珠的腊梅花。
冬天是百花凋零的季节, 唯有梅花傲雪而放, 青岑喜欢它的气节,接过花束凑近闻了闻,芳香沁人,昭节见状就在一旁说:“这花儿是殿下亲自摘的,说都还含苞待放着,插在瓶子里,能开好一段日子。”
青岑眉目温和地笑了笑,道:“替我谢过你家殿下,”说罢就让紫竹请他去一旁吃些茶水再走。
昭节也没拒绝,躬身道了谢,便随紫竹往厢房去了。
青岑让绿竹拿只白瓷瓶来,然后往里头添了些水,再将梅花都小心地放进去。
绿竹站在一旁小声嘀咕:“奇怪,殿下今日怎么没亲自来呢?往常不都是隔一段时间就要来一趟的吗?”
青岑也没多想:“兴许是有事耽搁了吧。”
这头厢房里,昭节端正的坐在桌边,紫竹一面给他沏茶,一面温声道:“大冷天的,辛苦你跑一趟了。”
昭节说不辛苦,紫竹便道:“若是不忙的话,吃顿饭再走吧。”
昭节摇摇头:“谢过小娘子,只是再有几日就是我家殿下的生辰了,府上还有事要忙。”.
“人送走了吗?”青岑问。
紫竹点点头,想了想,又笑道:“说是殿下快过生辰了,府上事忙,只喝了茶就走了。”
元慎要过生辰了?
青岑“哦”了声,忽然想起适才绿竹的话,心下一动,眼里渐渐溢出笑容,这人真是……怪道他今日不亲自来.
十皇子府,书房。
屋里烧着地龙,四处都是暖烘烘的,元慎穿一件月白色云纹团花直裰,十分惬意地坐在铺了软垫的黄花梨木圈椅上,他右手拿着一只已经绽放的腊梅正兴致勃勃地把玩着,想着小娘子收到花儿会是何模样。
过会儿外面一阵脚步声响,元慎听到后立时坐直了身子,将花丢到桌面上,收了荡漾的笑容,眉眼又变得从容淡漠,就像外面飘着的冰雪花,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在青岑面前总是竭力拿出自己所有的温柔小意,但在外人跟前就又还是一副清冷矜贵的样子。
昭节推门进了屋子,见他家殿下坐在书桌后,尊贵而端正,便抱拳恭声说:“回禀殿下,东西已经送过去了。”
元慎“嗯”了声,淡淡问:“她可喜欢吗?”
昭节说喜欢,末了见元慎还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说你回来的还挺快,昭节连忙道:“小娘子身旁的女使留属下用饭,属下道您生辰将近,府上事多,便离开了。”
元慎听后也没说什么,挥挥手示意昭节下去,等屋子里原剩他一人,这才满意地勾起唇,笑了又笑,很好。
——
元慎是腊月十九生辰,勉强还有二十天时间准备,青岑很纠结该送什么礼物好。
自打两人定婚后,元慎待她一直都很用心,青岑不想矜持过了头,觉着自己合该尽一尽心意。
岁云和她说:“皇子们长在宫里,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所以我觉着礼物华贵是其次,最好是由你亲手完成,这样方显得用心。”
亲手完成?
青岑托腮:“上回乞巧节我送了他一只香囊,那这回送手帕如何?嗯?这礼会不会太轻了啊?”
岁云:“手帕很好啊,又贴心又实用,反正送礼嘛,无非是你想送什么,他想要什么。”
元慎想要什么?
青岑认真想了想,莫名觉得答案有些让人脸红心跳。
过些日子就是腊月初八,青岑吩咐小厨房用果子杂料煮了粥,然后让紫竹用食盒好好装着送去十皇子府。
等到了地方,那皇子府的门房一听紫竹的来头,忙不迭把人迎进去,那架势,好像没什么生意的小店生怕唯一进店的客人给跑了。
紫竹颇有些受宠若惊,入内见了元慎,先把粥亮出来,然后把青岑嘱咐好的话一一道出:“小娘子新发现了一家做菜很好吃的小店,说是年前想去一趟,就叫奴婢顺道来问一问殿下,若是有空,可要一同去?”
元慎心下微动,慢慢问:“可定下哪一日去?”
紫竹笑道:“腊月十九。”
元慎努力不让嘴角翘起来,尽量平缓地说:“那自然是有空的。”
紫竹又道:“我们小娘子还说了,殿下若去的话,十九日午时过后会来府上接您。”
元慎眨了眨眼睛:“哦,好啊。”
——
腊月十九这一日,天公作美,冬阳璀璨,深冬的寒意被透过云层洒下来的日光驱散,照的人身上暖融融的,青岑说会在午时后来接他,所以元慎在巳时正刻的时候就准备上了。
让人备水沐浴,然后挑选要穿出门的衣裳、鞋子、发冠还有玉佩等。
这是青岑头一回陪他过生日,元慎十分的重视。
“这件颜色好像过于寡淡了。”
“这只金冠有些俗气。”
“这腰带是浅青色,和玉佩上的流苏不怎么搭。”
伺候元慎的田内侍年近三旬,虽然已经算不得男人了,但很明白此时主子的心情,见元慎挑来挑去似乎都不太满意,便提议道:“殿下今日生辰,不如穿这身红色锦袍怎么样?又吉利又喜庆,您之前去见郑娘子没这么穿过吧,何妨试一试呢。”.
午时过后,青岑如约而至,装饰精致的红木雕花马车缓缓停在皇子府大门前的空地上,车夫下去通传,守门的小厮先来到马车前跟青岑见礼:“小娘子万安,奴才这就去禀报殿下。”
青岑说句劳烦了,然后就坐在车里安静等起来,过了会儿,从架子上掏出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握在手里照了照,看头发好着没,又整了整衣裳。
将近一盏茶的功夫后还不见人来,青岑心道这人莫非在扭捏什么,就稍稍掀了一角帘子去看,正巧一抹红影在此时映入眼帘。
那样一团鲜活的红色,素日清冷的眉眼朝气蓬勃,像是把今日的阳光都穿在了身上,明朗耀眼的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元慎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着马车的方向走来,瞥到青岑在看他,就咧嘴笑了笑,青岑一愣,嗖的一下放了帘子。
守门的小厮们瞅到自家殿下有些傻气的笑容,一时间都面面相觑,纷纷以为自己眼花了。
元慎很快踏上马车,往青岑身边一坐,笑道:“让你久等了。”
时间仿佛回到乞巧节那日,青岑动了动嘴,想起她说久等了后,他夸她漂亮,于是不知怎么想的就也来了句:“你今天真漂亮。”
元慎一怔,旋即一大片绯红从白皙的脖颈往上涌,他……漂亮?不该是英俊吗?
哎呀,不管了,反正肯定都是喜欢他的意思。
青岑见他原本白皙如玉的脸一下和衣服红成了一个色,后知后觉自己居然夸一个男人……漂亮?然后一下子小脸也涨成了猪肝色,元慎会不会觉得她……像个登徒子啊?
不过……他看起来好像还挺满意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果然,元慎脸红够了就将手握成拳放在唇边咳了咳,觑一眼青岑,有些怯怯地问:“那你……喜欢我这样穿吗?”
额……
青岑窒了窒,偏头去看身侧的年轻郎君,他有玉一样的颜色,光洁的脸庞没有任何瑕疵,凤眸深邃,有时透着深沉,有时又清澈如孩童,还有他的唇,有着迷人的色泽。
青岑不敢再看下去了,她应该矜持,于是道:“……还……可以……吧。”
然而微红的耳尖出卖了她真正的情绪,被一直盯着她看得某人捕捉到。
马车上的气氛渐渐古怪暧昧,纵使已经相处过很多回的两个人,一旦在密闭的空间里独处,仍会动不动就脸红,让人紧张又期待。
元慎时不时地看青岑一眼,未婚前的所有相见时光都是难能可贵的,他一路看呀看,和她说些有的没的。
元慎:“那天送去的花儿还开着吗?”
青岑:“开着。”
元慎:“你最近都在做些什么啊?”
青岑:“吃饭,看书,睡觉。”
元慎:“再有一个月咱们就要成婚了,我很期待,你呢?”
青岑:“……还好。”
……
青岑一一应答这些问题,半点没不耐烦,因为今天是某人的生辰,他最大。
【作者有话要说】
角子就是饺子。
怯怯这里代表娇羞貌。
橘猫真的不想阳,可是偏偏最近有好多阳亲戚登门,又不能把人家赶走,苦恼至极,合上虔诚的爪子,祈祷不阳不阳不阳。
第36章 礼物
青岑说做菜很好吃的那家小店就开在马行街上, 小店的名字很有诗意,叫作——暗香来。
行到门口匾额下就能闻到一股幽幽的梅香,抬眸望进去, 尽是梅花的天下。
掌柜娘子从柜台后迎上来,满脸堆笑道:“都预备好了,贵客请跟我来。”
店里除了掌柜娘子并两个伙计外再无旁人, 元慎觉着奇怪, 虽然这会儿不是吃饭的点儿, 怎么连个喝茶的人也不见, 按理做菜好吃的店铺生意应该都很兴隆,他拿眼去看一旁的青岑,小声凑在她耳边问:“怎么一个客人都没有?”
青岑说:“我事先叫人打点过了, 今天就招呼咱们一桌。”
元慎听了眼睛一亮, 发出了和他气质并不怎么相符的声音:“哇。”
听上去颇有些孩子气,似乎相熟以来,青岑时常能见到这人清冷皮囊下独特的另一面,有时高冷不可捉摸, 有时阴阳怪气讨人嫌,有时又腼腆可爱逗人笑。
她笑了笑, 解释说:“那个…费不了多少银子的, ”这点钱她还是有的。
然而元慎却是一脸你肯为我花钱的骄傲自得欣慰感动模样。
掌柜娘子将他俩引到雅室后就退出去了。
纱幔低垂, 气氛朦胧的屋子里, 两人解了斗篷, 往临窗的软榻上一坐, 窗外是人间烟火, 屋内是岁月静好。
青岑偏头看了元慎一眼, 该是时候进入正题了。
遂起身绕至梅花屏风后, 从博古架上拿下一只精致的方盒,然后走出来摆到元慎面前。
“这是什么?”
元慎好奇的盯着盒子,实则心底是止不住地激动,他知道,这一定就是他的生辰礼物。
果然青岑笑着说:“打开看看。”
元慎依言打开锁扣,盒子里躺着一块雪白的手帕,丝绸质地,上面绣着朵朵红梅,还有一个“润”字。
青岑望住他的眼睛说:“和你送我的衣裳一样,独一无二。”
手帕虽小,情意却重,元慎当即宝贝似的揣进怀里,一面高兴地说:“我现在有你给我做的香囊和手帕,等咱们成了婚,你还能给我做衣裳和鞋子,真好。”
青岑脸上的笑容有了一丝裂缝,她的绣工做香囊和手帕勉强还行,至于衣裳,额……到时候如果他愿意穿的话,也不是不行。
手帕是青岑准备的第一件礼物,还有第二件。
“殿下,你把眼睛闭上。”
元慎纳闷:“嗯?”
青岑笑了笑:“还有一个礼物送给你。”
元慎眨了眨眼睛,很快听话的闭上,然后将注意力都集中在耳朵上,他能感觉到青岑慢慢来他身边坐下,心中的好奇被勾到最大,放在身侧的修长手指握了又握,元慎张了张口,想问能睁眼了吗?
忽然眉心上迎来一抹温软,像是被羽毛拂过,就那么一下,很快就消失了。
“润初,生辰快乐,”青岑望住那双漂亮的眼睛,羞涩而真诚的祝福着,然而下一刻就被人扯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意料之外的喜悦似乎更能牵动人心,怎么办?他想得寸进尺一点,元慎这样想也这样做了。
喷洒在耳畔的呼吸让青岑的心跟着一颤一颤的,元慎凑近她,用缠绵的口吻说:“我想亲亲你,可以吗?”
青岑被他的呼吸烫到,低垂着眉眼不吭声。
元慎却并不着急,搂着小娘子的手紧了紧,已经捕捉到食物的猛兽有足够的耐心来享用,他用鼻尖去蹭青岑的脸颊,一下一下的,像讨要糖果的孩童,一面用低柔的嗓音去勾她:“可以吗?媆媆,嗯?”
青岑偏着头,呼吸也被搅乱,心中忿忿,这人头一回亲她时可没有问过她的意愿,分明是……分明就是故意的。
他这两只铁臂拥住她,就像一个结实的牢笼,根本无处可逃,青岑偏不遂他,故意冷着声道:“不可以。”
哼,看他要怎么办?青岑有些恶劣的想,然而她低估了元慎的决心,听到她的拒绝,他似乎很委屈,瘪瘪嘴,一头没入她的颈窝,和小孩子撒娇一样的语气:“求你了,媆媆,我就亲一口,好不好?”
青岑在心里骂他无赖,她在这样的攻势下只能丢盔卸甲。
元慎似乎读懂了她眼底的准许,弯了弯唇,清俊的眉眼显出一抹喜色,小心的凑过来贴了贴青岑温软的唇,然后抬起泛红的漂亮眼睛去看已经羞红了脸的小娘子,这一眼让他得了激励,复又低下头去噙住那抹他肖想了许久的温软,辗转厮磨。
青岑被他吻的浑身发烫,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坐在一叶孤舟上在海里飘浮,各种情绪都涌上来,时而甜蜜,时而窒息……
后来一直到那碗长寿面端上来,青岑才有喘息的机会。
已经品尝过最期待的滋味儿,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面食似乎并不太能勾起元慎的食欲,但这是未婚妻的一片心意,他一滴汤都不会剩下。
太阳快落山时,两个人依依惜别,准确来说是元慎舍不得分开,青岑低着头往回走,生怕被别人发现端倪。
然而回到棠梨煎雪后,眼尖的绿竹看出了她的异样,大咧咧叫了出来:“咦,小娘子你嘴巴咋了,怎么肿了啊?”
青岑讪讪地笑,说是被蚊子叮了,然后一溜烟跑进了内室,留下绿竹一脸的纳闷儿,这时节哪来的蚊子啊?
——
话分两头说,妹妹青岑这边儿柔情蜜意,姐姐舒意那头却是愁眉不展,永平侯府在年节将至的好日子里却迎来一桩棘手的麻烦事。
话说少川年纪尚小时,他的父亲永平侯有一年寒冬去外地办差,结果回来的路上不幸遇上雪山崩塌,幸而一位同行的友人即时伸以援手才能活命,可那友人为了救他坏了手臂,永平侯感念其救命之恩,又听说人家里正有一位独女,思来想去,就和恩人定下婚约,那时少禹已经有了要结亲的姑娘,所以这桩婚约就落到了少川头上。
可惜后来这位恩人一家出游时遭了劫匪,阖家无一人存活,是以这门婚事便就此作罢,只是没承想那姑娘还活着,且人已经寻到永平侯府了。
“你怎么了?我又哪里惹着你了?”
卧室里,少川看着妻子冷淡的脸,心里纳闷又委屈。
舒意不想理他,只是把头别过去,半晌才凉凉放话道:“你既放心不下那位宋娘子,也别一日三趟的往人屋里跑了,还是早些娶来的好,这样名也正,言也顺,省得偷偷摸摸的,给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善妒不容人。”
少川一下跳起来,拧着眉头道:“我几时一日三趟的去了,不过是父亲叫我去看看罢了,我行的端坐的正,你少往我身上扣屎/盆子。”
舒意闻言又是一阵冷哼:“你也别拿父亲来压我,你想纳妾,我也没说不同意,用不着拐弯抹角的。”
少川听到“纳妾”两个字就头疼,眉头皱的更紧:“我说过不会纳妾。”
忽然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一下冒出了火星子:“好啊,你这如意算盘打的好啊,叫我纳了姓宋的,以后就不用去烦你了是吧,你好整天去想姓楚的,打量着跟他藕断丝连……我告诉你,休想。”
听他提起楚怀诚,舒意也一下红了眼,两个人也不顾体面了,脸红脖子粗的嚷嚷起来,青岑和虞氏刚踏进他俩的院子就被这吵架声惊到了。
后来一番劝慰去了正堂,两家人聚在一块儿,虞氏就让永平侯给个说法,看究竟要怎么办。
现下整个虞家,虞老太太和卢氏自然是一心向着舒意,永平侯夫人其实无所谓,只有永平侯念着恩情一心想要促成这门旧约。
“小妹啊,宋娘子的父亲救过我的性命你是知道的,倘或没她父亲,为兄现下哪还能好好地坐到这里和你们说话呢,她如今家里遭了大难,一个小女子,千辛万苦地寻到我家,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坐视不理的,否则就是背信弃义,再者,她和少川的婚约本也没有作废,我……”
不等他说完,虞氏就冷哼一声打断他,讽刺道:“既然大哥如此惦念这份恩情,干脆你自己纳了那位宋娘子好了,反正她父亲救的是你的命,又不是少川的。”
永平侯:……
永平侯夫人:……
虞氏不去管旁人的脸色,她心里其实憋着一口气,一开始她就不是很满意这桩婚事,如今闹出这样的笑话,心里更加烦躁,瞅见永平侯吃瘪的神色,于是又冷冷补刀:“大哥也别嫌我说话难听,你才多大年纪,纳个贵妾也没什么不妥,你自己纳了,把人好好收在房里,想怎么报恩就怎么报恩,日后也不必操心我家姣姣会不会亏待了她,委屈了她。”
永平侯虽然知道妹妹是在说气话,但还是听得瞠目结舌,晋国公见妻子越说越不像话,忙出来劝阻,谁知惹来虞氏的迁怒:“都是你做的好煤。”
晋国公一噎,也不敢吭声了。
这时少川定声道:“反正我是不会纳妾的,也不会娶什么平妻。”
他说这话时,眼神定定的望着舒意,青岑在一旁看得叹气,等从正堂里出来,两姐妹独处时,她就问舒意:“阿姐当真愿意姐夫纳妾吗?”
【作者有话要说】
男女主就快成婚啦,应该还有两三章左右吧,婚后的日子就是腻腻歪歪,甜蜜搞笑。
第37章 静仪
婚后的日子和舒意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她以为自己心里会一直念着楚怀诚,感怀她充满遗憾的一段真情,时时刻刻铭记于心, 然而随着少川的强势介入,她的一颗心早就在不知不觉间被这个男人给勾走了。
婚后的日子并不平淡,少川在房事上就像一团火, 不仅灼烧了舒意的身, 更点燃了她冰冷的心。
他会在下着雨的夜晚去给她买烤地瓜, 只因为她一句想吃。
他会在每天晚上醒来后贴心的为她盖好被子。
他会在她来月事不舒服时主动帮她揉肚子。
……
人就是这样, 尽管舒意不想承认,但她的心明白,她应当是喜欢少川的。
偏偏这时候出现了一位宋娘子, 打得舒意猝不及防。
当局者迷, 旁观者清,青岑瞧出来了,阿姐心里已经有了姐夫的位置,否则也不会为了那位宋娘子而争吵, 便道:“阿姐,说一千道一万, 还是得看那位宋娘子自己的意思, 我陪你去见见她吧。”
那位宋娘子, 闺名静仪, 憔悴难掩姿色, 据她自己说, 那伙杀害她父母的匪徒很有问题, 若是求财, 好歹先问问银钱都藏在何处, 或是绑了他们再让家中其他人花大把银子来赎,何至于上来就砍/人。
她侥幸没死,被路过的村妇救了,但是伤的太重,等她养好伤回去,却发现家产早被叔伯们给霸占了,还把她赶了出去,说根本没见过她这个人。
宋静仪不是傻子,明白这群叔伯有问题,指不定那伙贼匪就是他们雇的杀手,眼下她孤立无援,思来想去,这才投奔到侯府。
青岑听到这里就说:“既然如此,咱们出人出力帮你把家产夺回来就是了,不一定非要嫁给我姐夫的。”
宋静仪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哀声道:“你懂什么?哪有那么容易?我们宋家虽然是商户,但在当地也是望族,家大业大,族内盘根错节,那些人根本不是好对付的。”
青岑被她说的讪讪地,但是事情虽然难办,却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便又道:“你们宋家族人虽然不简单,可侯府也不是吃素的啊,届时只要证明了你的身份,找到证据,再由官府出面,怎么着也不会便宜了那伙人。”
谁知宋静仪听了又呛她:“这我当然知道,否则也不会千辛万苦找上门来,我来京城的盘缠还是跟人借的呢。”
青岑被她一呛原本有些恼,但一想到人家原本也是家里千宠万爱长大的千金小姐,结果最后丧父丧母还没个安身的地方。
青岑顿时面露怜惜,宋静仪看她一眼,又看看舒意,半晌才道:“你也别怪我存心要和你抢丈夫,虞二郎回回见我都板着一张脸,生怕我像饿狼一样扑上去,说句心里话,要不是他有侯府公子的身份,我才看不上他,不过是为着有个依靠,和他结了亲,这样他也算是我家里人,为我出头名正言顺。”
青岑一听有戏,连忙道:“既然如此,你不嫁也是可以的,我舅舅这人最重恩情,他一定会好好帮你的,到时候等拿回家产,你想嫁谁就嫁谁,那样多好。”
宋静仪却“嗤”了声,声音凄凉:“人心多变,谁知道他能帮我到几时,且就算夺回家产,我自己也不会打理,索性嫁入侯府,有侯府在,我也多一份依靠。”
青岑说这好办,“上京最不缺的就是好儿郎,让我大舅母为你择婿就成啊,你看就算你嫁了我姐夫,那也是妾侍,就算有我大舅舅护着你,给人做小可不好受,你父母泉下有知肯定也不会高兴的,而且你跟了我姐夫,他也不会和你回娘家安居,还不如清清白白地给人做正室还有大把钱财傍身。”
宋静仪听了果然有所迟疑,可还是纠结道:“虽然我不怎么喜欢虞二郎,但他好歹还算是靠谱,这一时半会儿的我怎么找得到其他称心的如意郎君呢,或者他们贪图我的家产,又或者嫌弃我是商贾出身,还无父无母……”
她说着说着又哭起来,青岑忙给她递帕子,一面和声道:“总之你好好想想,我姐夫心里只有我姐姐一个人,你就算跟了他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得。”
哪知宋静仪听了一面哭一面道:“我也不比你姐姐差啊,说不定后面就和虞二郎处出感情了呢。”
舒意:……
青岑:……
离开侯府时,虞氏把舒意也一并带走了,言明绝不会让闺女受半点委屈,让少川把事情处理好了再来晋国公府接人,否则就准备和离吧。
虞氏想得很清楚,那位宋娘子是个棘手货,将来果真入了侯府,那是一点都怠慢不得。
晋国公却很担忧:“咱们把姣姣领走,万一传出闲话怎么办,再者她走了,岂不更给了那女子机会,万一真和少川有了什么……”
虞氏打断他:“怕什么,外人问起来,就说我病了,想女儿了。”
说完又哼了哼:“你挑的好女婿,若他真趁着姣姣不在就做对不起她的事,那也是个不中用的,更得和离。哼,上回你非要姣姣嫁,我明白你是为她好,所以没办法,可这回是铁定不成了,原本她就是被逼着成亲的,还以为嫁回娘家能享福,没想到竟然碰上这种事,真是晦气。”
虞氏也并非是真的不要少川这个女婿,她之所以向娘家发难,也不是存心交恶,只是是想让永平侯想清楚,他要报恩尽管去报,但休想委屈她的孩子.
舒意走了,少川的魂儿也跟着走了,他已经过惯了有人可以搂着睡的日子,夜里一个人孤零零的睡在床上,听着外面寒风地嘶吼声,心中一片凄凉。
少川翻来覆去的想了一整夜,其实觉得虞氏的那个提议还蛮有道理的,但显然这样并不现实,他老爹定然不会同意,而且这样也很对不起老娘。
于是第二日起了个大早找到永平侯夫妇,和他们说:“我昨夜想了一宿,干脆你们收宋娘子做义女吧,这样以后她也算半个虞家人,咱们帮她拿回家产,再给她找个好男人嫁了,以后就在汴京城里住着,凡事也能有个照应。”
永平侯夫人听了眼前一亮,其实最初她心底就有过这样的想法,只不过是丈夫一意孤行才没说出口,她觉得这法子已经算两全了,很可行,结果偏头去看丈夫,见他一脸迟疑,她不明白有什么好纠结的,就忍不住讽刺道:“怎么?侯爷难道真想纳宋娘子做妾?”
永平侯顿时皱眉看过来:“妹妹不懂事,怎么你也跟着胡闹?”
侯夫人撇撇嘴:“人家不懂事,金尊玉贵养大的嫡长女嫁给咱们家少川才多久,这亲舅舅就要给儿子塞妾侍……哎呦,真是不懂事啊。”
永平侯被妻子讽刺的语气弄得很窘迫,但还是辩驳道:“当初这婚事是我亲口定下的,我不能违背诺言。”
说起这个更来气了,侯夫人当即冷冷道:“她父亲救了你的命我心里也十分感激,否则你有个好歹我就要做寡妇了,可你拿什么报答不好,非要用儿子的婚事,咱们少川可是侯府嫡子,又年轻有为,通汴京哪家的闺女娶不得。那宋娘子你也见过了,人是没什么坏心眼,我心里也怜惜她的遭遇,可也凭心说,和官宦人家的女儿还是有差的,你为着救命之恩,想让儿子纳了她,甚至还想着干脆娶做平妻才不算委屈,你这是在打你妹妹妹夫的脸啊。”
永平侯被说得泄了气,但还是道:“可人宋娘子也表明了想嫁少川,咱们说收她做义女,也不知她是否愿意?”
少川不想再听父母扯皮了,闻言直接来了句:“她最好是愿意,我是铁了心不要她的,原本我就不称意和她的婚事,现在又害得我和舒意起争执,她要是再闹什么幺蛾子,我直接送她去见她父母好了,也是一家团圆。”
少川说罢,就在永平侯震惊愤怒的眼神中一溜烟跑出了屋子,他当然不会对宋静仪不利,只是想让老爹明白他的决心,在他心里,舒意才是第一要紧的人,谁都不能委屈了他的心肝儿肉。
少川离开后,侯夫人又劝了丈夫一会儿,见他终于不气了,就推心置腹的说道起来:“不是我胳膊肘往外拐,侯爷自己想想,咱们家这么多亲戚里头,就数二妹妹家门第最高,开了年,青岑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子妃了,咱们为着一个外人和自己家里人闹翻是真不值当。况且侯爷你是男人,不懂女子的境遇,给人做小可不是什么好日子,你也看见了,少川这德性,就算宋娘子给他做平妻,估计也是守活寡,还不如咱们认她做女儿,到时候,她有家产傍身,又有咱们侯府撑腰,何愁找不到好人家呢。”
这样一番话说下来,永平侯那颗报恩强烈的心终于有所转变,或许是他太一根筋了,打一开始就把事情想迂腐了,只一心念着履行婚约,怕别人说自己忘恩负义,根本没仔细考虑过人家姑娘婚后幸不幸福,且瞧老二这个混账根本就不是良配,于是便道:“那就劳烦夫人去劝一劝宋娘子,看她如何想,她若愿意,以后我定会将她当亲生女儿来对待。”
侯夫人说好,立时就动身去烟雨楼和宋静仪说出要认她做义女的打算,又道:“你也瞧见我家二郎那个脾性了,若是硬逼着他娶你也不是不成,就怕你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啊。”
宋静仪没吭声,一脸犹疑。
侯夫人知道她的顾虑,就说并不急,让她先好好想一想。
隔日永平侯夫人觉着光自己一人劝还不够,便把卢氏也一起叫上,婆媳俩一合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终说得宋静仪点了头。
但有一个条件。
“伯母,不怕和您说句心里话,我自己的处境,我比谁都明白,日后你们帮我夺回家产,我自是千恩万谢,我也不求别的,给我说亲事,我也不稀罕什么高门大户,我只求郎子人品好,能和我一起支撑门户就是了,”宋静仪眼含热泪地说。
侯夫人听了怜惜道:“傻孩子,我们既然决定认你做女儿,自然是会挑好的给你,日后不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为你撑腰,眼下你也别多想了,就留在府里好好过个年,等春节一过,咱们就陪你回老家,了了你这桩心事。”
卢氏也在一旁宽慰道:“目下你只管养好身体,其他的,自有我们为你做主,你老家那里,我娘家正好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保管把这事儿给你办的团圆。”
宋静仪听得连连道谢,等永平侯夫人和卢氏离开后才卸了脸上的笑容,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
其实自她得知未婚夫已经娶妻后就歇了这方面的心思,别说给人做小,就是平妻她也看不上。
宋静仪对少川根本没有任何想法,她纵不是高门贵女,如今还身陷囹圄,但也有自己的骨气,之所以千里迢迢寻上门,如此种种,不过是大着胆子赌一把,可喜她赌赢了,如今侯府认她做义女,便是她能得到的最好结果。
第38章 图册
舒意回到晋国公府后的日子过得很充实, 青岑和岁云每日都会来陪她说话解闷,烧香点茶,挂画插花, 但人心里不知怎的,总是空落落的,总觉得身边少了些什么。
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屋里明明烧着暖和的地龙, 窗户也都关着, 没有一丝凉风, 但她就是很怀念少川身上的温度,被他长手长脚的搂在怀里,踏实又安稳。
过些时日就是除夕了, 舒意已经在娘家住上两日了, 也不知道永平侯府究竟如何了?
坦白讲,舒意并不想给自己找个妹妹横在她和少川中间过日子,她那天说得其实都是气话,不过是少川去看望那位宋娘子, 叫她心里不痛快。
舒意在这样的心绪中又度过了一日,这日阖家坐在一起用晚膳, 看着庭桉岁云恩爱的模样, 舒意频频扭头去看门外, 想着如果少川再不来接她回去, 干脆和离算了。
她一面想, 一面安慰自己, 少川身上一大堆臭毛病, 不知节制, 说话讨嫌, 没情趣,对了,他有时候睡觉还磨牙……总之这人有数不尽的缺陷。
也不知少川是不是听到了舒意在说自己坏话,忽然门房跑来禀报说:“大姑爷来了。”
舒意顿时抬眸望出去,远远见到一个石青色身影,正大步流星地往这里来。
虞氏看一眼面露喜色的舒意,偏着头不咸不淡的问少川:“怎么?事情解决了?”
少川笑道:“经过娘和嫂嫂的劝说,宋娘子终于同意咱们为她说合亲事了,父亲也已经决定收她为义女,等过了年就去她家里帮她拿回家产,以慰她父母在天之灵。”
大伙听了都很高兴,只有舒意面上淡淡的,青岑知道她肯定也高兴,只是不愿表现出来。
天色已晚,夜里少川跟着舒意一起宿在毓秀阁,这是妻子从小住到大的地方,少川对这里充满了好奇,这儿瞅瞅,那儿摸摸,显得兴味儿十足。
舒意懒得理他,兀自洗漱上了榻,一直到灯熄了,少川也跳上床,才安静躺了没一会儿,一双大手就从隔壁被窝里摸过来,舒意作势去拍他的手,却被一把握住,少川隔着厚厚的被子搂住娇妻,在她耳窝里哈气,用讨好的口吻说:“娘子,你还生我的气啊?”
舒意故意不去理他,用鼻子哼了哼,少川也不急,他知道妻子哪里碰不得,一碰她就软了,于是用磨人的功夫一点一点的去勾她。
“你……松开,”舒意艰难地出声。
少川将她楼的更紧,好言好语的赌咒发誓:“咱们不吵架了好不好,我以后都不气你了,什么都听你的,甭管是谁,以后就算是天上的仙女看上我了,我也照样不要她的,我有你一个就够了。”
舒意啐了声:“还天上的仙女,美的你。”
少川见状,就一个滑溜钻进舒意的被窝里,笑了笑道:“是是是,娘子说得是,我有你一个仙女就够了。”
——
景和二十九年的春节是青岑最后一次在家过年,除夕夜里,郑家众人围在一起吃年夜饭。
夜里守岁的时候,从皇城方向传来阵阵山呼,青岑就想元慎这会儿在做什么呢?是不是也和她一样打着瞌睡呢。
年初一的晌午,元慎来晋国公府拜年,穿着簇新的衣裳,还从蜜煎局买了蜜饯带来,有雕花梅球儿和蜜笋花儿,还有一些香药果子。
青岑喜欢香药木瓜的味道,吃起来酸甜爽口,元慎坐在旁边看她,目光渐渐疑惑:“你们女孩子都爱吃木瓜么?我有几位皇姐也经常吃,什么木瓜炖雪蛤,炖雪梨的……仿佛吃不腻。”
青岑觉得这问题不太好回答,就说:“还行吧,说不上多喜欢,就是加了香药地木瓜味道很可口。”
元慎“哦”了声,过了半晌却又问:“木瓜真的能丰/胸吗?”
他一面说,两只眼睛也忍不住往青岑鼓起的胸/脯上瞟。
青岑下意识用手捂住,羞赧道:“殿下又没个正经。”
手里捏着的果子顿时也不香了,青岑难为情地往桌上一掷,结果不小心飞到元慎的额角上,他捂着脑袋委屈道:“我就是好奇问问。”
青岑“哼”了声,这人的好奇还真不少,脑子里整天都是那些不着调的东西,她背着身子坐了会儿,见元慎那头迟迟没有动静,就将头重新撇过去,哪知一转眼,就发现元慎不知何时已经跑来她身侧坐下了,见她看过来,呲着一口白牙,眉眼带笑。
青岑心里一连啧了好几声,什么清冷皇子,那样不知羞,合该叫他不正经皇子。
“媆媆,你在想什么呢?莫不是在心底骂我?”元慎目光幽幽的望住她。
青岑自然不会承认,当即唇角一挑道:“小女子岂敢。”
元慎却不肯信,板起脸哼了两声,忽而伸手一把将青岑搂住,圈在怀里,两只眼睛直勾勾把她盯住,质问道:“你就有,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说我不知羞、不正经?”
咦,看来他还挺有自知之明的,青岑在心里偷笑,面上却一本正经道:“殿下说笑了,我怎么会这样想你呢。”
青岑一面说,一面想要退出他的怀抱,然而元慎不依不饶,重新将她勾到怀里,眼里冒着危险的光,似乎已经断定青岑说他坏话了,佯怒道:“好个大胆的小娘子,竟敢对本皇子不敬,我要好好罚你。”
说着就把嘴凑上来,青岑这点力气哪敌得过他,现下两人正在棠梨煎雪的内室坐着,外面都是女使,她一旦发出些动静把人引进来,就算没人说出去,她也丢不起那个人。
元慎料准了小娘子不好反抗,愈发得寸进尺,揪着青岑的红唇翻来覆去的ken,只把自己吻的喘/粗气。
青岑浑身酥/软地瘫倒在他怀里,已经连心里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元慎搂着她,用手去穿她的乌发,一面爱怜的把玩着,一面柔声道:“再有几日咱们就要大婚了,按旧俗,婚前三日不能见面,你的生辰礼物,等咱们洞房那晚,我亲自给你,好不好?”
正月□□婚,而青岑的生辰恰巧就在正月十七。
青岑听了没吭声,她现在没力气理他,元慎见她不说话,就坏笑道:“你不说话,我就还亲你。”
青岑:……
她没法子,只能艰难地“嗯”了声,小脸气鼓鼓的,这小模样别提多惹人怜了,元慎实在忍不住,方才压下去的火气复又窜上来,青岑的一张小口已经被他碾磨的就像熟透了的果子,委实不能再摧残了。
见他又要不正经,青岑实在怕了,忙哄着道:“殿下急什么,不差这一两日,若是被人知道了,会笑话死我的。”
她撅着嘴,方才动情时眼里泛出的泪花还在,眼眶红红的像只小兔子,元慎深深吸了一口气,忍耐地摸了摸青岑的小脑袋。
见他平静下来,青岑暗暗松了口气,哪知元慎却是坏笑着来了句:“这可是你说的,等洞房那晚,你可得好好补偿我。”
青岑:……
她说什么了?
——
年初地日子免不了迎来送往,今日这家走走,明日那家转转,很快就迎来热闹的上元节,吃过一碗香甜的元宵,紧跟着就是青岑的十六岁生辰。
虞氏照旧先送上一份生辰礼,而后又悄悄递给青岑一本用瓷青书衣包着的册子,笑道:“明日你就要出阁了,这书里头的东西很重要,你且仔细看看,若有什么不懂得地方,尽管来问我。”
青岑装作若无其事的“哦”了声,其实从阿娘的神色里不难猜出这东西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避火图。
等虞氏走了,青岑举着册子看了看,心想这里头究竟画了什么,于是随手翻开一页……
“啊……”青岑吓得砰的一声把书合上。
闻讯赶来的紫竹忙问怎么了?
青岑心虚地笑了笑,说没事儿,“刚刚屋里飞进来一只小虫子吓到我了,已经没事了,你们快去忙吧。”
等人走了,青岑才长舒了一口气,将背在身后的册子重新拿出来,想起方才看到的东西,青岑顿觉眼睛像是被滚水给烫过了,于是连忙提起鞋子穿上,一溜烟跑去床前,将册子直接塞进枕头底下,然而转身欲走时却想起虞氏说过的话来……
青岑站在床前咬牙,到底心中好奇,半晌后又抽出册子,索性坐在床边做贼心虚似的翻了起来,画册上无外乎俱是一男一女,且都裸/露着身躯,真是一张比一张香艳,五花八门,奇奇怪怪,青岑看得小脸通红,心中又是惊奇,又是嫌弃,更夹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向往之情。
青岑忍着羞耻看了好半天,然心中对待男女之事仍是一知半解,正巧此时岁云来送生辰礼,青岑与她情同姐妹,从不见外,便忙把人拉进来悄声问:“嫂嫂,你和兄长……你们俩……你们俩……”
话都到嘴边儿了,青岑又实在不好意思问出口。
岁云纳闷:“怎么了这是?有话就说呀。”
青岑舌头打结,往门外看了又看才掩面问道:“就是……洞房……”
岁云听了恍然大悟,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说这个。”
青岑就问她洞房是什么感觉?
岁云思忖片刻,忽然将右手手指并拢举起来,然后顺着青岑的脑门往下深深一划拉,口里说:“呐,就是这样,刚开始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整个人被你兄长用刀子给劈开了。”
青岑震惊的捂住嘴,一双细眉挑的老高,原来洞房是这么可怕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大婚,新的一年,大家都要happy啊^~^!
第39章 大婚
尽管岁云再三解释后面的过程会很舒服、很得劲儿, 浑身舒坦的就像是泡在温泉里,整个人飘飘欲仙、骨软筋酥、物我皆忘、心神俱醉……但是青岑仍然觉得很可怖。
这种可怖的情绪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青岑从梦境中惊醒, 小脸煞白,回忆起梦境中元慎用一种很锋利的东西,学着图册上的羞耻姿势将她整个人劈开贯穿, 那滋味儿, 实在是难以形容, 弄得她都不想嫁了。
紫竹觑见自家小娘子一脸的忧心忡忡, 并未多想,一般姑娘家出阁前有些恐嫁的情绪实属正常,于是就好言宽慰说:“小娘子别害怕, 皇子府离咱们府这样近便, 你想主君夫人了,随时就能回来的。”
青岑经她这样一说,心里直叹气,忽然觉得女孩子嫁人有什么意思呢?要离开悠闲生活了十几年的家, 然后去别人家里操持一生,奥……还要体会被人用刀子劈开了的苦楚。
啧, 图什么呢?
可惜事到临头已经容不得反悔了, 青岑坐在妆台前, 从支开的窗户望出去, 能看见忙碌的女使、高悬的灯笼、鲜红的绸布……
她就要离开这个家了。
虞氏似乎看出女儿的彷徨伤感, 拉过青岑的手用力握了握, 慈爱地说:“别怕, 爹娘永远在你身后站着。”
青岑笑了笑, 心里方好受些, 然而虞氏又悄声问她:“如何?我给你的东西,可看懂了?”
青岑一窒,红着脸点点头,算是懂了吧,虞氏拍拍她的手,柔声和她说:“别怕,我瞧十皇子是个懂分寸的,肯定顺顺利利。”
青岑心中苦涩,默默在心底安慰自己,但愿岁云没骗她,可转念又一想,被刀劈了以后能好受到哪里去呢?真是要命。
晌午的时候,舒意回府了,青岑见到她,闲聊的时候忽然就想,这每个人的体质都有所不同,感受肯定也不尽然,就也悄悄问了她。
舒意想起洞房那夜,她能感觉到少川是怜惜她的,但粗手粗脚之下,还是不免会伤到她,那种痛,至今想起来还是叫人害怕。
青岑这下彻底慌了神,她就说吧,换谁被刀劈都不会好受的。
舒意见妹妹这样恐惧,就又红着脸说:“疼是真疼,但舒服也是真舒服,要紧的是不能心急,慢慢来,这前头的功夫做好了,后面疼那么一下就都是舒服了。”
青岑见岁云和舒意都是这样先苦后甜的说法,心下柔肠百转,同为女子,况她还是活了两世的人,别人能承受的,她自然也能,犯不着这么害怕,于是刹那间宽了心,由着梳头娘子为自己装扮。
新嫁娘打扮起来破费时辰,各种钗环首饰、胭脂水粉齐上阵,等彻底拾掇好了,青岑抬眼往镜子里一瞅,险些跌下凳子,眉毛乌黑,嘴唇嫣红,尤其是面颊上那两团红云,似乎倾泻了一整盒胭脂上去,就跟猴屁股似的。
青岑心里咋舌,亏得阿姐成婚时她还在心底偷笑过这个新娘妆,没承想到了自己脸上也是一样的效果。
有不少别家的大娘子、小娘子来寻着说话,见了青岑,头一句就是:“哎呦,真是个美人。”
青岑只是笑笑不说话,心想到时元慎见了她这副面孔,不知是否也能昧着心夸一句漂亮。
天色渐暗,四处红烛高点,闲谈中,吉时将至,自二门外传来一阵阵喧闹声,青岑听到动静,料想是迎亲队伍上门了。
晋国公府大门外,元慎穿一身绯红色喜服,面如冠玉,高兴地神色从眉宇间流露出来。
庭桉和少川站在石阶上拦住他,让作催妆诗一首,这是大婚礼俗,新郎作诗后,新娘才会梳妆启行。
元慎微微一笑,高声道:“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面上浑妆却,留著双眉待画人,”他昨夜兴奋了一宿,一气作了许多,这首是当中最叫他满意的。
诗作由人传至棠梨煎雪,梳头娘子便将一顶镶了许多宝石的金色凤冠给青岑带上,冠子两侧还坠着长长的珍珠流苏,沉甸甸的,至少有五六斤重,险些叫青岑直不起脖子。
舒意见状从一旁的盒子里取出一柄红色缂丝绣牡丹金漆雕花柄团扇递给青岑。
时下男女成婚,盖头和团扇一样作用,取其一便可,只不过若用盖头,得是新娘子亲手绣的才好,故而青岑便选了团扇遮面。
她穿着青绿大袖襦裙钗钿婚服,裙摆拖的很长,肩上披着绣了繁复纹样的朱红霞帔,紫竹和绿竹各搀一边,将青岑扶到厅上去。
窈窕的身姿映入眼帘,青岑每走一步,元慎的心就跟着跳一下,真好,她马上就会是他的妻子了,妻子,多么动听的字眼啊,以后的漫长人生里,终于能有个人陪着他了。
虞氏和晋国公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笑着嘱咐他们以后要夫妻和睦,互敬互爱……
这样隆重的时刻,虞氏心里高兴,也万分不舍,说着说着,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声音也渐渐哽咽。
这份伤绪勾的青岑也想掉眼泪,然而舒意事先嘱咐过,说一旦滴了泪,淌到面上,妆就会花掉,于是青岑只得极力忍耐住想哭的冲动。
元慎把一切都瞧在眼里,神色虔诚而郑重地冲着堂上二老拱手:“岳父岳母请放心,小婿日后定会好生对待青岑,绝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这是他立下的誓言,会用一辈子来完成。
礼乐响,花轿起,迎亲队伍在一片吹吹打打的鼓乐声中重新回到皇子府。
新娘子下轿后脚不能着地,得踩着毡席前行,各种复杂的规矩习俗一个接着一个,等青岑进入婚房坐下时,人已经有些晕头转脑了,元慎在她耳旁小声说:“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结束了。”
喜娘拿着剪子从两位新人头上各剪下一缕绑在一起放进盒子里,代表永结同心,白头偕老,又拿出两只用红绳连在一起的酒杯端上来叫喝下,意为合卺,如此,大礼方成。
围观的几位皇子就叫元慎赶紧出来吃酒,临走前,他凑在青岑耳旁丢下一句:“我马上就回来。”
言语间,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就要入洞房了。
待到客人都走完了,婚房里终于静下来,青岑舒了口气,忽而绿竹捂着嘴惊呼:“小娘子,这屋子的摆设和咱们公府里你的寝室一模一样哎。”
青岑听了正要四处去瞧瞧,这时自门外进来一位穿紫色衣裳的嬷嬷,面目和蔼,先跟青岑见礼,而后恭敬道:“殿下吩咐说,今日事多,您定然顾不得用膳,就叫奴婢送些吃食来。”
青岑闻言有些感动,她今日只好好用了早膳,其余都只是将就用了些糕点,水都不敢多喝,就怕婚礼中途出了岔子。
记得她小时候听人说过一则笑谈,有位新娘上轿前喝了太多水,路途遥远,她半路憋不住了要如厕,这到也不算大事,且不说中途下轿不吉利,只给迎亲的人知道也要笑话死。
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来,青岑卸下冠子,一面慢条斯理的吃着,一面打量起屋子,八宝牡丹缠枝屏风、紫檀嵌珐琅宝座、黄花梨小多宝格、耀州刻花绘纹炉……一应器具布置都和她在家时一般模样,甚至就连桌上放置的香筒都一样是玉镂雕松鹤。
可见是用了十足的心思,吴嬷嬷立在一旁见青岑目露好奇,便笑着解释道:“皇子妃,这些都是殿下特意命奴婢布置的,说您见了定然会喜欢的。”
是啊,何止是喜欢,简直是感动的一塌糊涂,可是一想到即将要来临的洞房,青岑就心下惴惴。
半个多时辰以后,守在门外的绿竹跑进来说元慎从回廊那头往这里来了。
青岑连忙重新戴上凤冠,举起团扇坐回到榻上,房里的其他人也都悉数退出去,片刻后,房门吱呀一响,青岑透过朦胧的扇面,看着元慎逐渐向她走近。
青岑垂下眸子,耳畔响起元慎清润的嗓音:“娘子,请却扇。”
团扇被缓缓移开,青岑慢慢抬起眼眸,心头狂跳,却看到元慎怀里正抱着一只……猫。
那是一只黄狸猫,身黄肚白,皮毛的颜色和柑橘一样鲜亮,它见青岑看过来,就“喵”了一声。
“呐,你的生辰礼物,”元慎把猫举起来,小胖猫的爪子在空中挥舞着,喵个不停。
青岑又惊又喜,从元慎怀里接过来,这家伙可真重,满身的绒毛好看极了,青岑一面给它顺毛,一面就问:“殿下怎么想起来送我一只猫呢?”
元慎坐下来笑道:“之前你同我说过以后想养一只来着,你说过的话,一字一句,我可都仔细记着的,如何?喜欢吗?”
青岑欢喜地点点头,说很喜欢,抱着小胖猫摸来摸去,一面随口问了声:“这是公猫还是母猫啊?”
元慎说是母的,他才不要任何男的接近青岑,就是公猫也不行。
青岑又问:“起名字了吗?”
元慎坐下来笑道:“没呢,等着你给起。”
青岑歪着头想了想:“元宵刚过,我看它圆滚滚的,干脆就叫元宵好了,怎么样?”
元慎自然说好啊。
青岑搂着猫爱不释手,捧起小胖猫的脑袋就是吧唧一口,“小胖猫,你以后就叫元宵了呦。”
她这一口亲的,看得元慎飞醋四起,心道自己还不曾有过这种待遇,又见这肥猫一直往青岑胸口上靠,看得他一阵眼热,就赶紧抱起来丢到地上去,一面和青岑说:“好啦,改日再和它玩儿,夜深了,咱们该办正事儿了。”
青岑听他这么说,一下子双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元慎偏头盯着她,眼神温柔:“你今天真美。”
青岑害羞地低下头,很小声地说:“殿下不觉得这样像猴屁股吗?”
元慎听了狂摇头,说怎么会呢,“在我心里你可是最美的。”
话说着,就一下靠过来,三两下取了青岑头上的冠子丢到一旁的桌上,又扒了碍事的霞帔,拉着人就往床上躺。
青岑看他猴急的样子,一面觉得好笑,一面心中又十分忐忑,这就要坦诚相见了吗?这就要用刀子劈她了吗?
救命,她好怕。
【作者有话要说】
青岑和元慎应该是目前橘猫笔下最体面的男女主了吧,居然养了橘猫,喵!
文中婚俗参考《东京梦华录》,催妆诗出自唐代作者徐安期。
第40章 洞房
二更鼓响时, 有许多人家还围坐在一块儿聊家常,但此刻十皇子府主院婚房内绣着喜鹊连枝的朱红床幔已经早早地合上了。
紫檀雕花拔步床上铺着玫瑰色龙凤合欢褥子,青岑仅着一套浅红色绣花立领中衣盘坐在床上, 白嫩的手指正揪着衣领,小脸上神色多变。
元慎看出小娘子的不安,知道她心里肯定十分地不好意思, 便温声道:“你别怕, 我先脱, 好不好?”于是三两下将自己剥了个精光。
青岑正兀自害羞着呢, 忽听元慎说他先脱,然后不等她有所反应,一溜烟的功夫, 眼前便只剩一片雪白的肌肤。
青岑哪经历过这等阵仗, 下意识先把眼睛给捂上了,然而透过指缝还是能瞧见独属于年轻郎君的那份健壮,不同于女孩子柔软的身躯,更令人瞠目的是, 他那里……和画册上的寥寥几笔相较,真是又||||||又====, 尽管还透着粉嫩, 但青岑知道, 那就是能把自己劈碎的东西。
然而都到这一步了, 怕也没有用, 元慎欺上来, 伸手揽住青岑纤细的腰肢往自己怀里带。
听过来人说, 这种时候愈发急躁不得, 所以元慎的每一个动作都是缓缓的, 轻轻的,柔柔的,给青岑的感觉就像是被微风拂过,留下一团团红云,傲雪的红梅仿佛开在了人身上。
然而温柔过后,有那么一瞬间,青岑感觉她整个人仿佛被撕/裂了,但在这之后,一切又都是温柔的。
两个人在风雨里飘摇。
龙凤花烛燃了一整晚,拔步床也吱吱呀呀的响了大半夜。
青岑累极了,翌日醒来时,腰/酸背/痛,活像被人给痛/打了一顿,躺在榻上没有力气动弹。
元慎这个出力的人倒是神清气爽的很,撑着脑袋偏头打量着青岑,嘴里还嘀咕着:“真好,你终于是我的了。”
青岑睨了一眼,不是很爽他这么有精神,就哼了声,嘟嘟囔囔的撅着嘴道:“谁是你的了,我是我自己的。”
她说这话时,昨夜难分难解时的那种媚态又重新流露出来,嗓子甜腻,直把元慎看得身躯一震,心口一热,于是一下又凑上去,故作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嗯?你说什么?”
青岑一慌,两个人现在被子底下可都是光溜溜的,早知道这人是个炮仗,一点就燃,她才不多那个口舌,于是干干笑了两声,忙说:“哎,时候不早了,咱们还要进宫请安呢,快起吧。”
元慎没吭声,青岑以为就此逃过一劫,结果沐浴的时候这人突然闯进来,把侍候的女使们都赶出去,然后一面解衣裳,一面正经八百的和青岑说:“时间紧,咱俩儿就一起泡吧。”
青岑:……
偏他说这话时,脸上的神情正经的不得了,好像真的是怕误了事情才不得已要和青岑一起泡,实非他本意,这矜贵从容解衣裳的样子,一瞬间仿佛让青岑回到了刚认识他那会儿,然等他跳进浴桶里来,那如狼似虎的举动就藏不住了。
这一泡,就是小半个时辰,等小两口出来,芳吟和谷雨来浴房里收拾,就见浴桶周围的地面全都是湿漉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在里头打水仗了。
想起方才在外间听到的动静,两个云英未嫁的小女使就忍不住红了脸。
——
因着洗浴的时候废了些功夫,所以梳起妆来手脚要快,紫竹上妆,绿竹梳头,芳吟在一旁搭配要穿的衣裙,谷雨去马房吩咐备车事宜。
不同于女子出门须得涂脂抹粉,元慎收拾起来很快,从衣柜里挑出一件兀自套上,再把头发一束就是了。
青岑在妆台前坐着,泡过热水澡以后气色显见要好很多,但仍有些疲惫,透过铜镜去看坐在软榻上逗猫的某人,心里想着,虽然女孩子涂脂抹粉也是一种乐趣,但有时候又很羡慕男子的轻便,不用穿繁复的衣裙,也不用顶着沉重的头饰。
似乎感受到她的窥视,元慎抬起眼睛看过来,定定瞧了一会儿妆台前安坐的倩影,心里美滋滋的,这种感觉可真好啊,以前起了床,屋子里冷冷清清的就他一个人,现下有了她,平淡枯燥的日子终于变得鲜活有盼头。
两刻钟后,青岑穿着一身彩绣牡丹红褙子和元慎手拉着手往府门外走。
立春以后,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两个人迎着清晨的微风走在回廊上,青岑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气派宽阔,元慎偏头感慨说:“成婚真好啊。”
他这一早上,满嘴都是真好,青岑就打趣道:“殿下这是新鲜劲儿作祟呢。”
元慎说才不是呢,青岑心里好笑,觉得他这样傻里傻气的,和昨夜里如狼似虎的模样大相径庭,果然岁云说得不错,男人床上床下都有两副面孔。
辰时六刻,一匹良驹拉着一架低调奢华的檀木马车自十皇子府出发往皇城方向去,附近住着的人家多都是皇亲贵戚,青岑从掀开的一小截儿帘缝往外看,入眼都是各位皇子公主的府邸,一样的气派尊贵。
忽地一双大手揽过来,青岑放下帘子回过头,只见元慎冲她微笑道:“外面有什么好看的,咱们说说话吧。”
他一面说,一面手往青岑腰上摸,偏脸上神色淡然的紧,话也正经:“姓顾的前些时日已经回宫了,怕是待会儿你在皇后宫里还能见到,不过不必理她,她若言语对你不敬,只管骂回去,一切有我在。”
他说姓顾的,青岑想了半晌才道是顾香盈啊。
元慎点点头,说起这位,眸中一片冰凉,管她是顾香盈还是顾臭盈,对青岑不利的,就都是坏人。
青岑想起顾香盈,脸上就都是笑,说起来,她母亲庆国公夫人武大娘子后来还曾打发人上门赔礼,因这武大娘子和青岑大舅母永平侯夫人系出同宗,平日有些交情在,青岑在永平侯府小住那几日,还听大舅母说起过,道:“我这位族姐为人干脆果决,爽朗大方,家里几个孩儿都教养的极好,偏偏她家大丫头被要去宫里头养着了,如今脾气很是娇贵,前些时日我去她家做客,那叫香盈的小娘子,派头都快赶上郡主公主一般大了,直拿鼻孔看人,我记得小时候分明不这样的。”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跟着柔贵妃那样的养母,耳濡目染之下,难免就左了性子。
青岑就想,她以后有了孩儿,必然得仔细教养,万不能养成顾香盈那样刁蛮的性子,一个不高兴就推人落水,很要不得。
她想的出神,冷不丁感觉被人挪腾了起来,低头一瞧,就见元慎正把她往腿上抱,青岑急眼:“你做什么?”
元慎笑了笑,说:“坐我腿上暖和。”
【作者有话要说】
婚后的慎慎子越来越明骚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