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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娇气

作者:千寻涧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傅延铭俯身捡起卷宗,递到她手中:“期待左相的表现。”


    “右相留步,”他作势要走,容栖棠开口阻拦道,“有关洛州的事务,劳烦随我去向陛下请示。”


    宸华殿内,昭仁帝正于桌案前批阅政务。两人跪下行礼,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熏香气味极为浓郁。容栖棠呼吸着弥漫四处的味道,禁不住用长袖遮掩,打个喷嚏。


    听闻动静,昭仁帝放下朱砂御笔,仿佛才注意到面前的人:“起身罢。两位爱卿对于治理水患,可是有举荐的人才?”


    容栖棠察觉到他的态度有些冷淡。她微微躬身,诚恳道:“洛州临近皇城,此事若不尽快解决,恐怕会持续造成损失。臣与右相甚为担忧,愿一同前往洛州。”


    “左相曾跟臣商讨过水患处置。臣有这方面的经验,恳请陛下放心。”傅延铭附和。


    “放眼朝廷,看来朕能指望的只有你们。”


    傅延铭抿唇不语。容栖棠慌忙道:“臣不敢当。”


    昭仁帝朗声大笑:“左相难得有这番心思,就跟随右相去。”


    殿外骤然传来一道威严声音:“慢着。”


    来者头戴凤冠,衣着华贵。她搭着身旁宫女的手,姿态雍容地走来。


    傅延铭行起跪安礼:“臣恭请太后娘娘圣安。”


    容栖棠赶忙跟随见礼。


    庄太后保养得宜,即使年过半百,岁月并未向那张明艳面容留下痕迹。


    她眼神轻蔑,不屑道:“皇帝,让工部的何尚书跟他们过去。上回这件事情没有得到解决,人却一走了之。哀家真是想不通,哪里来的这般多意外?罢了,哀家不想再出差错。”


    容栖棠明白她这是话里有话。


    太后居然在明目张胆地干涉政务,却并未垂帘听政,或许她的权力不足以让昭仁帝忌惮。


    昭仁帝跟庄太后聊起后宫事务,挥手示意退下,两人快步走出宸华殿。


    刺鼻气味终于消散,容栖棠不禁深呼吸,忽而猛烈地咳嗽几声。


    傅延铭斜她一眼:“怎的了?”


    “无碍,许是有些闻不惯陛下使用的熏香。”


    “娇气。”他冷笑。


    容栖棠按捺住心底的怒火,在他身后翻个白眼。


    ***


    启程去洛州前,容栖棠抽空赶往醉月楼。


    “客官又来寻卿瑜公子?”


    同样的地方,被同个人拦住去路。容栖棠打量着身前女子,莫名有种熟悉感。


    女子举起手帕,掩唇娇笑:“可记得奴家?奴家名叫幽菀,那日初次相见,未曾来得及向你说明。”


    “幽菀姑娘,上次还要多谢你。”容栖棠瞬间明了。


    “不必谢奴家,奴家说过客官会是那位有缘人。”幽菀牵起她衣袖,往里面走,“卿瑜公子今日没有安排表演,正于阁楼歇息。”


    “既如此,我便改日找他。能不能拜托你,替我向他带句话?”


    “奴家不帮人传话,客官亲自去说罢。这几日,卿公子可一直在等你。”幽菀仍是拉住她不放手。


    容栖棠心头欢喜,莫不是他得到了谋反案的相关消息?


    很快她就失望了。


    幽菀所谓的休息,是裴钰对手里的纸牌放空,像是在神游太虚。


    幽菀所谓的等待,是裴钰在桌面铺满了纸牌,应是在等候牌友。


    容栖棠欲哭无泪,掉头想要逃离。她试探着喊道:“卿公子?我不会玩牌,需要在楼中找些人来陪你打牌吗?”


    裴钰逐渐回神:“来了,坐罢。”


    坐下后,她甚是好奇地拿起纸牌。裴钰淡然开口:“这是马吊牌。容小姐竟不曾接触过?”


    “这……父亲在世时忙于公务,家里就我和母亲,平日里我们只会做些女红……”她心虚地瞟了眼指尖,悄然遮挡住上面被银针刺出的小洞,梗着脖子道:“再者说,打牌要人多,玩起来才热闹。”


    “我可以教你。”


    “不必!卿公子若想玩,我倒是有另外的打法。”


    “说来听听。”


    “公子稍等,”容栖棠把马吊牌整理成一沓,随便抽出张牌放于桌边,之后洗匀纸牌开始分发,“你一张,我一张,你再来一张……”


    马吊牌在她掌心发出轻微的摩擦声。裴钰注视着她专注发牌的模样,忍不住弯起嘴角。


    有风拂过,海棠花瓣轻柔地飘至她的墨发间,宛若珠翠点缀。容栖棠猝然抬头,浅粉花瓣慢悠悠掉落。


    “卿公子,我发完了,现下将有相同图案的马吊牌挑选出来。接下来便要凭借运气,相互抽取对方手中的牌,看看能否凑成同样。最后谁仅剩下一张牌,谁就输给对方。”


    她这般浅笑,桃花眼弯成月牙形状,脸颊边的梨涡很是显眼,容貌极为俏丽。


    裴钰收回视线,把成对的马吊牌依次抽出:“你在何处学的这些。”


    “当然是……自己想到的,”容栖棠心里发虚,抽牌的手指有些颤抖,“卿公子,我的牌就快抽完了。”


    言下之意,她要赢了。


    裴钰不急不慌,只是一味地从她那处拿牌。


    半晌,容栖棠看着手里唯独剩下的马吊牌,不可置信道:“这样对吗?”


    “容小姐莫要轻敌。”他打趣道:“木桌边还剩了张,正好可以跟你的牌凑对。”


    容栖棠笑得凄凉,不由得感慨他很是聪明。


    裴钰整理好散开的马吊牌:“你这种玩法,应当怎样称呼?”


    “摸……摸王八……”容栖棠难以启齿。


    “嗯?”他剑眉紧紧皱起。


    她正色道:“言归正传,裴公子。陛下命我漏夜赶去洛州解决水患,父亲正是因为处理水患遇难,他的死因与此脱不了干系。我必须前去查清,这背后或者会牵扯到谋反案。醉月楼来往宾客众多,你多加留意些情况。”


    “大可放心。”


    ***


    外头天光暗淡,雨下了整整一夜。


    容栖棠休息几个时辰,看雨势逐渐变小,起身站至船边。雨滴带着凉意落于身上,她感受起海风,看海水翻涌。


    傅延铭悄无声息到她身边,凑近耳语:“工部尚书何盛,是庄太后的人。”


    “我猜得到。”她朝何盛所在方向望去。那人立在远处,发觉她视线后慌乱躲开,假装看向别处。


    何盛一路皆在观察她和傅延铭,不知道打着什么算盘。


    “到了,下船。”傅延铭率先走到岸上。


    抵达洛州已经是翌日卯时。洛州刺史上前迎接:“右丞相、左丞相,下官岳志明。两位丞相风雨兼程,前来救民于水火之中,下官不胜感激。”


    何盛在傅延铭身后轻咳一声。


    岳志明讶异道:“何尚书?下官并未得到您来洛州的消息。”


    “哼,谁晓得你是有意还是无意。”何盛擦了把脸上的雨水,神情不悦。


    容栖棠瞧见岳志明面露尴尬,解围道:“陛下先前只是派遣本相与右相来此地。何尚书很是热心,向陛下请求跟来帮忙。突然决定的事情,岳刺史未及时收到消息,亦是情有可原。”


    岳志明朝她颔首。傅延铭侧身露出背后的人,无奈道:“莫要纠结这些,正事要紧。”


    众人赶向修缮好的堤坝处。一部分水工不停地将沙土挖到空地,另外的仍在加固堤坝。


    气氛很是紧张,所有人面色凝重。


    “今年春季,洛州天气反常得很。降雨过多,才引发洪灾。唉,这堤坝修修补补,却不知何时能够结束。”岳志明长声叹息。


    容栖棠沉思良久:“不如尝试分洪?”


    “不妥。河道狭窄,难以设立出分洪区,而且没有可以蓄洪的空间。”傅延铭观察一番周围,“即使成功建立,洪水流速过快,亦会冲毁分洪设施。”


    岳志明接话道:“是的,上一任左丞相倒是也想过这个问题。推测下来发觉行不通,所以才没了办法,只能选择乘船观测水流流向和走势。没承想恰好遭遇到海溢……”


    容栖棠背过身。


    傅延铭走到她身侧正欲安慰,发现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某处。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却只有水工们铲起的一堆泥沙。


    她倏地朝岳志明道:“岳刺史,可以拓宽河道!”


    岳志明摸不着头脑,容栖棠连忙解释:“当下唯有建设起分洪区,才能分摊洪水流量。此处窄小,那便扩大河道面积……”


    “胡闹!”何盛高声打断,“我景国历经数年,从未听说有这样解决水患的方法!”


    “何尚书现在不就知晓了吗?”容栖棠不再搭理他,转头继续道:“分洪时沉积的泥沙分别挖向沿岸,不仅可以减少河道淤积,还能够改良土壤。岳刺史,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闭嘴!你这小丫头休要不懂装懂。以为圣上看重你,便肆意妄为,让我们听得你胡言乱语!”


    容栖棠回眸,冷眼看他。何盛硬着头皮道:“你……瞪着我做甚?你父亲胡闹,你还跟着胡闹。”


    “本相愿听何尚书见解。”容栖棠咬牙切齿道。


    “依我看,根本无需花费心思。加固堤坝便是,降雨总有停止的时候。”


    容栖棠气极反笑:“何尚书,劳烦你去瞧一眼那边的泥沙堆。”


    何盛满腹疑惑,依然照做。她悄悄跟在后面,佯装不经意,伸出脚绊倒他。


    何盛猛地扎入堆积成座小山的泥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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