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黑色的宾利无声滑入“锦颐”高级工坊的地下通道。卫朝明亲自来了。他步入灯火通明、恒温恒湿的镶嵌室时,段瑜正俯身在一个放大镜下,用极细的镊子调整一枚蓝宝石镶爪的角度。雪白的脖颈弯成一个脆弱的弧度,菱形耳坠微微晃动,专注的侧脸在精密仪器冷光下,显出一种与周遭奢华格格不入的、近乎殉道般的纯净。
卫朝明的脚步停在他身后半步。他没有看那些在老师傅手中逐渐成型的华丽珠宝,目光像冰冷的探针,一寸寸扫过段瑜紧绷的脊背线条和握着镊子、指节发白的手。
“亚太总裁夫人偏好‘有故事的设计’,”卫朝明的声音在安静的工坊里响起,不带温度,“告诉她,你设计的‘轨道之心’灵感,源于见证人类工程奇迹的浪漫。” 他伸出手,并非触碰段瑜,而是捻起工作台边角一张被揉皱丢弃的废稿——那正是段瑜痛苦挣扎时试图重现“蛛网蝴蝶”却中途放弃的草稿。
段瑜身体瞬间僵硬。
卫朝明的指尖抚过纸上那只被蛛丝束缚的彩蝶,动作轻柔得近乎诡异。他抬眼,黑沉的瞳孔锁住段瑜瞬间苍白的脸,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这种……脆弱又徒劳的挣扎,不适合出现在‘锦颐’的展柜里,更不适合出现在你脑子里,段瑜。” 他将废稿慢慢撕碎,纸屑无声飘落进脚边的碎纸机入口。“记住你的位置。你的故事,只能是我赋予的故事。”
屈辱和寒意瞬间刺穿段瑜的脊椎。他猛地直起身,撞上卫朝明近在咫尺的视线。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确认所有物是否安分的审视。
晚餐在俯瞰城市夜景的云端餐厅。水晶吊灯折射着浮华的光。西门子亚太总裁夫人是一位保养得宜的日裔女性,气质温婉,言谈间却带着精明的审视。她饶有兴致地听着卫朝明侃侃而谈“轨道之心”如何象征“东西方科技与人文的完美联结”,目光却不时飘向沉默的段瑜和他无名指上那圈浅淡的戒痕。
“段先生的设计,总感觉藏着一种……忧伤的诗意,”夫人忽然用流利的英语对段瑜说,指尖轻轻点了点卫朝明展示在平板上的、段瑜被迫完成的商业设计稿,“就像被强行嵌入轨道的星辰,光芒仍在,却失去了飞翔的自由。” 她的目光带着艺术家般的敏锐,穿透了华丽辞藻的包装,直指核心。
段瑜握着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卫朝明脸上的笑意不变,桌下的手却如同铁钳,瞬间覆上段瑜搁在腿上的左手,五指强硬地插进他的指缝,紧紧扣住!冰冷的铂金婚戒(不知何时卫朝明已为他戴上)硌得段瑜骨头生疼。这是一个无声的、充满占有欲的警告和宣告——他的身体,他的“诗意”,都是卫朝明所有。
“夫人真是浪漫,”卫朝明低沉的笑声响起,手指在段瑜手背上暧昧地摩挲,如同把玩一件珍贵的玉器,“星辰只有在既定的轨道上,才能成为人类文明的灯塔,而不是转瞬即逝的流星,您说对吗?” 他侧过头,在段瑜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笑。”
段瑜胃里一阵翻搅。他强迫自己扯动嘴角,菱形耳坠在璀璨灯光下剧烈地晃动,折射出破碎的光斑。他感觉自己像个被钉在展示架上的标本,卫朝明正用他的“恩爱”表演,向这位重要的商业伙伴无声地展示着他对“锦颐”及其设计师的绝对控制权。
深夜,回到那座冰冷的公寓。卫朝明径直走向主卧,在关门前的刹那,他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下个月初,伦敦有个艺术珠宝展。RCA的几位教授会出席。” 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你以‘锦颐’首席设计师的身份,跟我去。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