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翼刻度》 第1章 你失忆了 “你失忆了。” 这四个字重重地砸在段瑜的心里,他坐在沙发上半天没回过神来,菱形的耳环也随着他的泪光一闪一闪,雪白的脖颈颤抖着。 卫朝明看起来倒是很怡然自得,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正把手举过头顶,仰在靠背上。 随着一滴眼泪掉下来,段瑜的面前多出来一盘一看就是精心烹制的菜肴,但他还在微不可见地颤抖着,并没有心情去碰。 “不管怎么说,我建议你都先吃点,然后继续履行好自己的职责。”卫朝明出声了。 段瑜没说什么,只是猛地朝厕所的方向冲去,叮铃桄榔地把门反锁,趴在马桶上呕吐了起来。身体的反应让他来不及思考更多,但他恍惚之间还是本能地发现,自己竟然一下子就找对了厕所的方向,这说明失忆之前他确实很熟悉这间房子,这让他的心绪更加复杂起来。 他在里面待得太久,卫朝明开始笃笃笃地敲门,这让段瑜更意识到了自己的狼狈。他没管卫朝明越来越紧迫的催促,摇摇晃晃站起来冲了把脸,顺便漱了漱口,把呕吐物和坏心情都顺着下水道冲下去。然后他转过身来拉开门。 卫朝明几乎是立刻就冲了进来,把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把人检查了一遍,然后不管段瑜刚呕吐过,立即吻了上去:“为什么不告诉我,嗯?” 段瑜有点犯恶心,他甚至还不确认面前的男人是什么身份,就被迫接受了他的亲吻,这让他又开始想吐了,他的身体在本能地恐惧。他急匆匆往后退了一步,险些摔倒,而卫朝明适时地拉了他一把。 段瑜的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瓷砖墙上,冰凉刺骨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钻进皮肤,让他混乱的大脑暂时获得一丝清醒。卫朝明那只强有力的手还扣着他的胳膊,像一把铁钳,将他定在原地,也把他拉离了摔倒的边缘。 “放开……”段瑜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过喉咙,嘶哑而虚弱,带着生理性眼泪和呕吐带来的涩意。他剧烈地喘息,胸口急促地起伏,试图挣脱那只手的禁锢,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在传递着深刻的排斥和恐惧。这个男人的气息,他的触碰,甚至他那理所当然的命令姿态,都在无形中挤压着他刚刚崩塌的世界边界。 卫朝明似乎没有听见,或者说选择了无视。他的视线在段瑜苍白的脸上逡巡,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了刚才餐桌旁的“怡然自得”,反而沉淀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他的目光扫过段瑜因为呕吐和水洗而微微泛红的眼角、微微颤抖的下唇,最终落在他那枚在浴室顶灯下折射出冷光的菱形耳环上。 “你还在发抖,”卫朝明陈述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刚才那个不由分说吻上来的人不是他,“怕我?”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质感,砸在狭小的浴室空间里。空气仿佛凝滞了,只剩下段瑜不稳的呼吸声和水龙头滴水的嗒嗒声。 怕?岂止是怕。是陌生的恐惧,是身体本能的厌恶,是记忆空洞带来的眩晕感。段瑜张了张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是深不见底的迷茫和疲惫。“……你是谁?”他终于问出这句盘旋在心头的问题,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力气,声音破碎不堪,“我……我又是谁?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 卫朝明终于松开了钳制他的手,但那无形的压力并未消失。他微微侧身,倚在门框上,高大的身影几乎将门外的光线完全阻挡。他看着段瑜狼狈地靠着墙壁滑坐到冰冷的洗漱台柜子上,像一片摇摇欲坠的叶子。 “卫朝明,”他低沉地报出名字,目光落在段瑜无名指上一个极其浅淡、几乎难以察觉的戒痕上,“你的丈夫,在法律意义上。”他的语气没有半分旖旎,甚至带着一种冷硬的陈述感,像是在宣读一份公文。 是新人第一次发文,写得不好,大家多多见谅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你失忆了 第2章 丈夫 丈夫?!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段瑜耳边炸开。他那点虚弱的体力瞬间被抽空,连抬起眼皮都觉得费力。他几乎是茫然地抬起自己的左手,看着那圈浅白的印痕,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那枚戒指现在在哪里?为什么他的记忆里一片空白?他的目光越过卫朝明的肩膀,瞥见客厅餐桌上的菜肴——精致、用心,甚至餐具的摆放都透露着一种刻意的仪式感。这顿精心准备的饭,是为了一个“失忆”的“丈夫”? “所以……”段瑜的声音带着一种空洞的沙哑,他试图理解这荒谬的一切,“那份‘职责’……是做你的‘好伴侣’?”他想起卫朝明在客厅说过的“职责”,一种深沉的恶心感再次涌上喉头,比刚才的呕吐物更加粘稠,更加令人窒息。这就是他身体抗拒的原因? 卫朝明的眼神锐利得像淬了冰的刀锋,紧紧攫住段瑜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不管你现在脑子里是一片空白还是装满了沙子,”他的声音陡然变冷,警告的意味如同实质般压下来,刚才那点若有似无的焦躁被彻底碾碎,只余下强势的掌控力,“段瑜,认清现实。这就是你的位置。演也得给我演好了。”他身体微微前倾,投下的阴影几乎将段瑜完全笼罩,“现在,你只剩下两个选择。自己走出去,把外面的东西吃了。或者,”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眼神却比任何刀锋都冰冷,“我抱你出去‘喂’给你。” 段瑜浑身剧烈一颤,胃部因这极具压迫感的“选择”而再次痉挛绞痛。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卫朝明话里的威胁——那绝不仅仅是字面上的喂饭那么简单。那可能代表着他无法想象、无法承受的入侵和羞辱。这个看似豪华的公寓,瞬间变成了一个闪烁着冷光的冰冷囚笼,眼前这个名为“丈夫”的男人,就是最可怕的狱卒。 他蜷缩在冰冷的柜角,身体抖得像寒风中最后的秋蝉。菱形的耳坠随着他的颤抖在颈侧晃动,泪光早已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枯槁的惨白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与绝望。他避无可避。 段瑜的指尖深深掐入冰冷的柜门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唯一的锚点,能将他从卫朝明话语构成的惊涛骇浪中稍微固定住。那句冰冷的“抱你出去‘喂’给你”像毒蛇的信子,嘶嘶地舔舐着他紧绷的神经。胃部的痉挛再次翻江倒海,但他死死咬着下唇,将那口即将涌上来的酸意强行咽了回去。他的尊严,在巨大的恐惧和茫然面前,仅剩下这最后一道屏障——绝不能再在他面前失态呕吐。 卫朝明依旧靠在门框上,没有催促,也没有逼近。他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沉甸甸的,带着一种近乎于观察物品性能般的耐心,也带着无形的压迫,无声地丈量着段瑜崩溃的极限。空气粘稠得像胶,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部沉重的痛楚。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分钟,段瑜感觉自己绷紧的神经已经到了断裂的边缘。卫朝明终于动了,他直起身,高大的阴影从段瑜头顶移开,空间似乎都随之开阔了一丝丝冰冷的空气。他没有再说一个字,只是转身,径直走出了狭小的浴室,脚步声沉稳地踏在瓷砖上,然后消失在客厅里。 段瑜的脱力感瞬间袭来,他几乎是滑坐在地砖上,冰冷的触感从尾椎骨一路窜上后脑。他蜷起腿,把脸深深埋进膝盖,菱形的耳环垂下来,冰凉的金属紧贴着同样冰凉的脸颊。身体的颤抖似乎永无止境。出去?回到那个男人身边?吃掉那盘不知所谓的精心菜肴? 卫朝明没有给他第二个选择。那个隐晦的威胁,带着令人作呕的肢体侵犯意味,像一个黑洞,吞噬了他所有“不”的勇气。 求生的本能最终还是压过了崩溃的情绪。他无法想象那个“喂”的场景真的发生。段瑜撑着发软的双腿,扶着冰冷的洗漱台,极其缓慢地站了起来。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如纸,眼下一片乌青,眼神空洞得像两潭死水,只有唇瓣上因为刚才用力咬过而留下的一抹猩红格外刺眼。 他认命地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挪回了灯火通明的客厅。 第3章 张嘴 卫朝明就坐在他之前的位置旁边,重新翘起了二郎腿,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份文件在看,姿态依旧“怡然自得”,仿佛刚才浴室里那场充满恶意威胁的逼仄对峙从未发生过。餐桌上,那盘精心烹制的菜肴还在原位,散发着诱人又令人反胃的香气。 段瑜远远地站着,像一尊没有生气的木偶。 “坐下。”卫朝明头也没抬,视线落在文件上,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在吩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段瑜几乎是用尽最后的意志力,才让双脚带动自己绕过餐桌,坐到了卫朝明对面的椅子上。身体接触到椅面的瞬间,他几乎想弹起来逃离。面前的菜肴近在咫尺,食物的细节清晰可见,那色泽、那摆盘,都显示着烹饪者的用心,却激不起段瑜一丝一毫的食欲,反而像摆着某种刑具。 卫朝明放下文件,终于抬眼看向他。他的目光扫过段瑜苍白的脸和微微发颤的手指,眼神深处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掌控一切的平静。他拿起银质的叉子——不是段瑜面前的——径直从那漂亮的菜肴里叉起一块食物,递到了段瑜紧闭的唇边。 段瑜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猛地往后缩了一下,椅子腿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这个动作……太具侵略性了!比语言更加**地宣告着对方不容置疑的控制权!他甚至不愿让他自己动手,而是要亲自“喂”! 卫朝明的动作停了下来,叉子悬在半空。他盯着段瑜脸上无法掩饰的惊恐和厌恶,唇角却微微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带着一丝残忍的了然和讽刺。 “张嘴。”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极淡的、近乎玩味的逼迫。那锐利的目光锁住段瑜,如同猎鹰锁定了无处可逃的猎物,逼迫他直视自己即将被强行喂食的屈辱。 冰凉的叉子金属几乎能感觉到温度,食物的香气混着卫朝明指尖隐隐传来的古龙水味,形成一股怪异的、令人窒息的气味,直冲段瑜脆弱的感官。胃部再次剧烈地抽搐起来。 张……张嘴? 屈辱感如同烈火灼烧着他仅存的神经。他想挥开那只手,想掀翻桌子,想尖叫!但卫朝明那深不见底、不容置喙的眼神,像无形的枷锁,死死地压制了他所有反抗的冲动。他毫不怀疑,反抗的后果只会迎来更加强势、更让他无法承受的压制。 菱形的耳环在灯光下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折射出破碎的光芒。 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砸落在段瑜紧握成拳的手背上。 他死死咬着牙关,牙齿在口腔里磨出咯咯的轻响。那巨大的屈辱感和求生的本能在他体内疯狂拉锯。最终,在卫朝明那如同实质般、逐渐加深压力的目光注视下,段瑜极其极其缓慢地、几乎是以一帧一帧的动作,极其艰难地张开了他那毫无血色的、干裂的嘴唇。 动作间泄露出一声破碎的呜咽,低不可闻,却又清晰得如同碎裂的琉璃。 银叉毫不迟疑地、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探入他的口中。冰凉的金属触碰到温热的舌尖,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精心调味的食物,本该是美味,此刻却像填满砒霜的蜡块,沉重地堵在他的喉头,难以下咽。生理性的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但他死死睁着眼,不让它们落下,倔强地承受着这加诸于身心的折磨。 卫朝明看着他机械地咀嚼、吞咽,看着他极力忍耐也无法完全控制的泪光在眼底摇曳,看着他耳环那如同绝望心跳般的微颤。他的眼神幽深,如同深渊的入口,平静之下翻涌着难以名状的情绪风暴——是掌控的快意?是不耐的催促?亦或是某种更复杂、更黑暗的执着? 他没有再催促,也没有再递来第二口。他只是那么看着,如同一个冷酷的匠人,满意地审视着自己刚刚完成的一道扭曲工序。当段瑜终于将那口冰冷的折磨咽下去时,卫朝明才微微倾身向前,抽走了叉子,随手放在骨瓷盘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那声响如同解除刑具的宣告。段瑜整个人几乎是瞬间瘫软在椅背上,后背一片冰冷的汗湿,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卫朝明用旁边洁白的餐巾,慢条斯理地擦拭了一下自己的指尖,仿佛上面沾染了什么无形的污秽。他的视线重新回到段瑜身上,语气恢复了先前那种看似平静却毫无温度的疏离: “味道还不错,不是吗?” 像是闲话家常,却字字诛心。“吃饱了,就好好休息。明天,把该记的‘规矩’都捡起来。”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客厅投射下巨大的阴影,“今晚,别让我再发现你出什么状况。” 他的话语带着最后通牒式的严厉,目光如冰冷的探针,最后扫过段瑜那张失去所有表情的脸。 “记住你的位置,段瑜。在这个房子里,你只需要听话。” 说完,卫朝明不再看他,拿起文件,走向了与卧室相连的走廊深处。脚步声渐行渐远,留下段瑜一人,对着桌上那盘依旧诱人的“刑具”,如同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无声地,在璀璨的灯光下,瑟瑟发抖。 冰凉的菱形耳坠垂落在颤抖的颈窝,像一颗凝固的泪滴。 第4章 我的设计 段瑜机械地咀嚼着口中冰冷的食物,味蕾仿佛被一层蜡封住,尝不出任何滋味。卫朝明收回叉子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嘴角,那触感像蛇鳞滑过皮肤,让他猛地一颤,胃里翻江倒海。他强迫自己咽下,喉咙如同被砂纸摩擦。 “很好。”卫朝明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放下餐具,用餐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仿佛刚才触碰了什么不洁之物。“看来你还没忘记最基本的服从。”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璀璨的水晶吊灯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彻底笼罩了段瑜。“休息吧。明天开始,你需要重新‘熟悉’你的职责。”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目光扫过段瑜无名指上那圈浅淡的戒痕,随即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走廊深处的主卧。 主卧的门关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如同一个囚笼落锁。段瑜紧绷的神经终于断裂,他冲回客卫,再次对着马桶剧烈干呕,直到喉咙灼痛,只剩下苦涩的胆汁。冰冷的水泼在脸上,他抬头看向镜中那张苍白、湿漉漉的脸,菱形的耳环在惨白的灯光下闪烁,像一滴凝固的泪。皇家艺术学院…他努力在空白的记忆里捕捉这个名称,它像一颗遥远的星辰,光芒微弱却固执地存在。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着冰凉的瓷砖,仿佛那冰冷的触感能刺激出一点关于“设计”的碎片——是铅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还是宝石在指尖滚动的触感?一片混沌。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客厅另一端。卫朝明“安排”他住的次卧,风格与整个公寓的冷硬奢华一致,只有床头柜上孤零零地放着一本厚重的硬壳画册。他拿起它,封面是烫金的英文——《Royal College of Art: Jewelry &Metal》。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颤抖着翻开。 里面不是印刷的作品集,而是一页页夹着的、已经泛黄的手绘设计稿。线条流畅、构图大胆,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与奇思妙想。一只用蓝宝石和钛金属勾勒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飞走的翠鸟;一朵将蝴蝶翅膀与鸢尾花瓣完美融合的、似真似幻的帕拉伊巴胸针设计草图;最震撼的是一幅名为“深海低语”的项链构思——用异形切割的海蓝宝模拟水波,中央一颗稀有的海螺珠被扭曲的铂金藤蔓托起,仿佛在漩涡中沉浮挣扎。每一幅草图右下角,都签着一个飞扬的英文名:Duan Yu,以及RCA的校徽和日期。 这…真的是他的笔迹?段瑜的手指抚摸着那些线条,一股奇异的暖流伴随着尖锐的刺痛在心底蔓延。他能“感觉”到画稿里涌动的热情和自由,那与他此刻被禁锢、被强迫的窒息感形成了撕裂般的对比。卫朝明口中的“职责”,与这些图纸所代表的灵魂,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第二天清晨,段瑜是被卫朝明毫不客气的敲门声惊醒的。“十分钟,餐厅。”命令简短而冰冷。段瑜麻木地起身,洗漱,走向餐厅。卫朝明已经衣冠楚楚地坐在那里看平板上的财经新闻,手边一杯黑咖啡冒着热气。餐桌上没有食物,只有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和一个厚厚的文件夹。 “坐下。”卫朝明头也不抬。段瑜坐下,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那是一份复杂的项目企划书,标题赫然是《西门子-远东高铁联合体核心部件供应商遴选与技术整合方案》。段瑜的心猛地一沉,西门子…这个名字像一块冰冷的巨石压下来。他模糊地记起昨天新闻里那场惨烈的直升机空难,遇难的正是西门子西班牙分公司的总裁一家。他下意识地看向卫朝明,对方神色如常,仿佛那只是早餐时的一则普通财经简讯。 “你的‘职责’,”卫朝明终于抬眼,锐利的目光像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入段瑜混乱的思绪,“是完成它。”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文件夹。段瑜翻开,里面是厚厚一叠珠宝设计草图和要求,主题极其明确:以“联结”与“力量”为核心,设计一系列高端定制珠宝,目标客户赫然是参与西门子远东高铁项目的各国政要和财阀代表家属。要求里充斥着“彰显合作精神”、“体现科技与古典的融合”、“使用高价值宝石(钻石、蓝宝石、祖母绿优先)”等冰冷字眼。而夹在其中的几张照片,是几张模糊的、充满个人风格的草图碎片——一只被金属荆棘缠绕的飞鸟,一朵在齿轮中绽放的鸢尾…正是他昨夜在画册里看到的、属于“过去段瑜”的创意雏形!但现在,它们被粗暴地塞进了这个名为“职责”的商业模具里。 “这些…是我的设计?”段瑜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指着那些碎片,指尖冰冷。 “曾经是。”卫朝明啜了一口咖啡,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你总有些不合时宜的天真想法。现在,你需要把它们变得‘有用’。这是你作为‘卫太太’,也是作为‘锦颐珠宝’首席设计师,对‘朝明资本’应尽的义务。”他刻意强调了“锦颐珠宝”和“朝明资本”,像两条无形的锁链,捆住了段瑜的过去和现在。 “锦颐…珠宝?”段瑜喃喃重复,这个名字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死水,激起一点微澜。昨晚画册里那些充满灵性的设计,似乎与这个充满商业气息的名字格格不入。 “你的工作室,或者说,你名义下的品牌。”卫朝明嘴角勾起一丝没有温度的弧度,“当然,它的运营和发展方向,由我决定。你需要做的,就是设计出符合‘朝明资本’战略需求的珠宝作品。比如这个高铁项目,我们需要用这些‘小玩意’打通关键环节。”他点了点高铁项目的文件,“下个月初,第一批设计稿必须完成。客户名单和要求都在里面,包括西门子新任亚太区总裁夫人的偏好——她喜欢‘低调的奢华’和‘有故事的设计’。”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高级定制的西装袖口,俯视着段瑜:“工作室下午会有人来接你。记住,段瑜,你现在唯一的价值,就是你的设计天赋。把它用在正确的地方,别让我失望,也别…挑战我的耐心。”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段瑜依旧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手,转身离开,留下满室的咖啡苦涩和沉重的压迫。 段瑜独自坐在空荡的餐厅,手指紧紧攥着那份文件夹,冰凉的纸张边缘硌得掌心生疼。文件夹里那些被强行征用的、属于“Duan Yu”的灵感碎片,在商业企划书的冰冷逻辑和西门子项目的庞大阴影下,显得如此脆弱和讽刺。菱形的耳环随着他沉重的呼吸在颈侧轻晃,折射着窗外透进来的、毫无暖意的晨光。 第5章 蛛网蝴蝶 下午,一辆黑色的宾利准时停在公寓楼下。司机沉默地为他打开车门。车子驶向城郊一处由旧厂房改造的艺术园区,最终停在一栋挂着“锦颐珠宝”低调铜牌的建筑前。工作室内部空间开阔,设计感极强,融合了法式浪漫的细节(如蓝色丝绒沙发、复古台灯)与冷硬的现代线条(黑色烤漆、透明玻璃隔断)。巨大的工作台上散落着昂贵的宝石原石、精密的工具,以及…更多被翻开的、属于“Duan Yu”的旧稿。一个穿着干练的年轻助理迎上来,语气恭敬却疏离:“段老师,卫总吩咐我带您熟悉环境,并协助您开始西门子项目的工作。您的专属工作间已经准备好了。” 段瑜走进那间宽敞明亮、设备顶级的工作间。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郁郁葱葱的庭院,阳光正好。然而,这看似自由优越的环境,此刻却像一个更精致的牢笼。他坐到工作台前,指尖抚过冰凉的金属刻刀,目光落在摊开的高铁项目客户名单和那份被强行扭曲的“联结之力”设计任务书上。工作台一角,静静躺着一本摊开的速写本,上面是他失忆前画了一半的草图——一只被晶莹蛛网困住的、用彩宝拼嵌的蝴蝶,旁边潦草地写着一行小字:“挣脱?代价?” 字迹与画册上的签名如出一辙。 窗外阳光刺眼,段瑜拿起一支绘图铅笔,笔尖悬在雪白的纸上,微微颤抖。是顺从卫朝明的“职责”,用被阉割的灵感去粉饰西门子项目背后的巨大利益网络和刚刚发生的血腥疑云?还是…尝试触碰那蛛网中的蝴蝶,找回那个敢于设计“深海低语”、敢于在齿轮中绽放鸢尾的“Duan Yu”? 笔尖在纸上落下第一个点,墨迹晕开,像一个无声的问号,也像一颗等待引爆的、微小的炸弹。工作室里安静得只剩下他压抑的呼吸声,以及钻石在灯光下偶尔闪烁的、冰冷而璀璨的光芒。 段瑜指尖的绘图铅笔悬在雪白纸面上,墨点晕开,像一滴凝固的血。工作间里昂贵的宝石在射灯下闪烁冰冷光芒——缅甸鸽血红、哥伦比亚祖母绿、无瑕白钻——它们被分门别类放置在丝绒托盘里,如同卫朝明商业版图中待价而沽的筹码。西门子高铁项目的客户名单摊在桌角,那些名字背后代表的庞大资本与潜在的血腥疑云(西门子西班牙总裁的空难阴影仍在新闻中发酵),沉甸甸地压在他试图构思“联结之力”主题的神经上。 他强迫自己将目光移回速写本上那幅未完成的“蛛网蝴蝶”草图。彩宝拼嵌的蝶翼被晶莹的铂金蛛丝缠绕,线条间充满挣扎的张力,右下角“挣脱?代价?”的潦草字迹像一把钥匙,狠狠捅进记忆的锁孔。一阵尖锐的刺痛攫住太阳穴,破碎的画面闪过:伦敦南肯辛顿校区潮湿的石板路,金属工作室里乙炔焊枪的蓝色火焰舔舐着钛合金,指尖被滚烫金属烫出水泡的灼痛……还有一双眼睛——不是卫朝明此刻那种掌控一切的黑沉,而是属于另一个时空的、更年轻、更炽热的注视,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竞争的火花? “段老师,”助理谨慎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恍惚,“卫总提醒您,下午三点需要去‘锦颐’工坊确认第一批宝石镶嵌的打样,晚上七点与西门子亚太总裁夫人共进晚餐,提前沟通设计理念。”公式化的语调精准复述着卫朝明的日程指令,没有称呼“卫太太”,却比那个称呼更清晰地标定了他的位置——一个被严格编入商业流程的“设计师”。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空洞取代了挣扎。铅笔尖落下,顺从地在高铁项目设计任务书上勾勒——扭曲的铂金轨道象征“联结”,轨道交汇处强行嵌入一颗硕大的、毫无灵魂的圆形白钻,象征“力量”。他将“深海低语”项链构思中水波般灵动的海蓝宝切割方式,粗暴地简化为规整的祖母绿形,只为迎合客户要求的“古典感”。每一次落笔,都像在用刻刀剐去“Duan Yu, RCA”那个签名下曾经鲜活的艺术灵魂。 第6章 “浪漫” 傍晚,黑色的宾利无声滑入“锦颐”高级工坊的地下通道。卫朝明亲自来了。他步入灯火通明、恒温恒湿的镶嵌室时,段瑜正俯身在一个放大镜下,用极细的镊子调整一枚蓝宝石镶爪的角度。雪白的脖颈弯成一个脆弱的弧度,菱形耳坠微微晃动,专注的侧脸在精密仪器冷光下,显出一种与周遭奢华格格不入的、近乎殉道般的纯净。 卫朝明的脚步停在他身后半步。他没有看那些在老师傅手中逐渐成型的华丽珠宝,目光像冰冷的探针,一寸寸扫过段瑜紧绷的脊背线条和握着镊子、指节发白的手。 “亚太总裁夫人偏好‘有故事的设计’,”卫朝明的声音在安静的工坊里响起,不带温度,“告诉她,你设计的‘轨道之心’灵感,源于见证人类工程奇迹的浪漫。” 他伸出手,并非触碰段瑜,而是捻起工作台边角一张被揉皱丢弃的废稿——那正是段瑜痛苦挣扎时试图重现“蛛网蝴蝶”却中途放弃的草稿。 段瑜身体瞬间僵硬。 卫朝明的指尖抚过纸上那只被蛛丝束缚的彩蝶,动作轻柔得近乎诡异。他抬眼,黑沉的瞳孔锁住段瑜瞬间苍白的脸,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这种……脆弱又徒劳的挣扎,不适合出现在‘锦颐’的展柜里,更不适合出现在你脑子里,段瑜。” 他将废稿慢慢撕碎,纸屑无声飘落进脚边的碎纸机入口。“记住你的位置。你的故事,只能是我赋予的故事。” 屈辱和寒意瞬间刺穿段瑜的脊椎。他猛地直起身,撞上卫朝明近在咫尺的视线。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确认所有物是否安分的审视。 晚餐在俯瞰城市夜景的云端餐厅。水晶吊灯折射着浮华的光。西门子亚太总裁夫人是一位保养得宜的日裔女性,气质温婉,言谈间却带着精明的审视。她饶有兴致地听着卫朝明侃侃而谈“轨道之心”如何象征“东西方科技与人文的完美联结”,目光却不时飘向沉默的段瑜和他无名指上那圈浅淡的戒痕。 “段先生的设计,总感觉藏着一种……忧伤的诗意,”夫人忽然用流利的英语对段瑜说,指尖轻轻点了点卫朝明展示在平板上的、段瑜被迫完成的商业设计稿,“就像被强行嵌入轨道的星辰,光芒仍在,却失去了飞翔的自由。” 她的目光带着艺术家般的敏锐,穿透了华丽辞藻的包装,直指核心。 段瑜握着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卫朝明脸上的笑意不变,桌下的手却如同铁钳,瞬间覆上段瑜搁在腿上的左手,五指强硬地插进他的指缝,紧紧扣住!冰冷的铂金婚戒(不知何时卫朝明已为他戴上)硌得段瑜骨头生疼。这是一个无声的、充满占有欲的警告和宣告——他的身体,他的“诗意”,都是卫朝明所有。 “夫人真是浪漫,”卫朝明低沉的笑声响起,手指在段瑜手背上暧昧地摩挲,如同把玩一件珍贵的玉器,“星辰只有在既定的轨道上,才能成为人类文明的灯塔,而不是转瞬即逝的流星,您说对吗?” 他侧过头,在段瑜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笑。” 段瑜胃里一阵翻搅。他强迫自己扯动嘴角,菱形耳坠在璀璨灯光下剧烈地晃动,折射出破碎的光斑。他感觉自己像个被钉在展示架上的标本,卫朝明正用他的“恩爱”表演,向这位重要的商业伙伴无声地展示着他对“锦颐”及其设计师的绝对控制权。 深夜,回到那座冰冷的公寓。卫朝明径直走向主卧,在关门前的刹那,他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下个月初,伦敦有个艺术珠宝展。RCA的几位教授会出席。” 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你以‘锦颐’首席设计师的身份,跟我去。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门关上了。 第7章 不容置疑 段瑜独自站在黑暗的客厅里,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落地窗,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伦敦。RCA(皇家艺术学院)。这两个词像投入死水的巨石,在他空洞的心底掀起惊涛骇浪。一些深埋的、被强行压抑的东西,正伴随着尖锐的头痛和零碎闪回的伦敦雨雾画面,疯狂地撞击着记忆的牢笼。 他踉跄着冲进次卧,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月光下,他颤抖着抬起左手,看着无名指上那枚象征禁锢的戒指,另一只手死死抓住胸口的衣料,仿佛要将那颗被“轨道”束缚得快要窒息的心脏挖出来。 菱形的耳坠垂落,贴着他冰凉颤抖的颈侧皮肤,像一滴凝固的泪,也像一把微小的、等待刺破黑暗的冰锥。伦敦……那里是否藏着撕碎这蛛网的利刃?抑或是……坠入更黑暗深渊的入口? 伦敦的空气带着泰晤士河特有的潮湿寒意,钻进段瑜的羊毛大衣领口。他站在RCA(皇家艺术学院)古老的石砌回廊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无名指上冰凉的铂金婚戒。卫朝明就在不远处与策展人寒暄,纯黑高定西装将他衬得如同掌控全局的棋手,偶尔投来的目光带着无形的枷锁,提醒着段瑜此行的“职责”——以“锦颐珠宝”首席设计师的身份,为西门子高铁项目的新一轮融资酒会站台,而非作为“Duan Yu, RCA”回归精神故土。 “段?”一个略带惊喜的苍老声音响起。段瑜回头,撞进一双湛蓝如北海的眼睛。是埃德加·威尔逊教授,RCA珠宝系传奇人物,他当年毕业设计的导师。老人银发如雪,穿着标志性的粗呢西装,胸前别着一枚造型奇特的钛金属胸针——形似挣扎的飞鸟,正是段瑜学生时代的作品雏形。 “教授……”段瑜喉头一哽。记忆的碎片汹涌而来:威尔逊工作室里熔融金属的气息,教授用布满皱纹的手捏住他草稿上那只被齿轮束缚的鸢尾花,说:“Duan, 真正的美在于灵魂能否刺穿牢笼。” 可如今,他被迫设计的“轨道之心”系列,恰恰是牢笼本身。 威尔逊敏锐地捕捉到他无名指上戒痕的浅淡淤青(昨夜卫朝明强行戴上婚戒时留下的),又瞥见他颈侧随呼吸轻颤的菱形耳坠——那破碎的闪光像无声的呼救。“你的‘深海低语’曾让我相信珠宝能承载风暴,”教授压低声音,手指轻轻拂过段瑜袖口下遮掩的腕骨,那里有一道未愈的划痕,是昨夜在工作室用刻刀失控留下的,“但现在,你的作品里只有顺从的静水。” 卫朝明适时走来,手臂占有性地揽住段瑜的腰,指尖用力到几乎嵌进他侧腰的旧伤:“威尔逊教授,久仰。段瑜常提起您对他艺术天赋的‘启蒙’。”他刻意加重最后两个字,目光扫过教授胸前的飞鸟胸针,笑意不达眼底,“可惜商业世界需要的是实用价值,而非虚无缥缈的‘风暴’。” 威尔逊的蓝眼睛骤然锐利如冰锥。他看向段瑜:“孩子,艺术家的手若被铁链捆住,再昂贵的宝石也会失去心跳。” 这句话如同咒语,狠狠刺进段瑜麻木的神经。他想起昨夜在酒店,卫朝明将“轨道之心”最终稿摔在他面前——那枚被铂金轨道缠绕的钻石,彻底阉割了他偷偷融入的、源自“蛛网蝴蝶”的挣扎线条。卫朝明捏着他的下巴冷笑:“别妄图用这些小把戏向你的‘救世主’求救。伦敦的每一寸空气,都在‘朝明资本’的监控范围内。” 酒会在泰晤士河畔的玻璃穹顶大厅举行。水晶灯将满室权贵照得光鲜亮丽,段瑜佩戴着“锦颐”最新季的蓝宝石项链(“联结之力”系列的衍生品),像一件被精心包装的展品站在卫朝明身侧。西门子新任亚太总裁夫人款款走近,指尖拂过自己颈间段瑜设计的“轨道之心”吊坠,却对段瑜耳语:“亲爱的,钻石的棱角被磨平了,可我在你眼里看到了更锋利的碎片——像你画册里那只差点划破我手指的翠鸟。”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掠过不远处正与政要谈笑风生的卫朝明。 段瑜浑身血液几乎冻结。这位夫人看穿了什么?还是卫朝明的又一次试探?他强作镇定举起香槟杯,指尖却在杯壁上掐出白痕。卫朝明突然攥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到几乎捏碎骨头:“去休息室补妆,你脸色难看得很。”命令不容置疑。 第8章 把戏演完 在铺满大理石的奢华休息室,段瑜刚关上门,就被一股巨力狠狠掼在冰冷的镜墙上!卫朝明掐住他的脖颈,菱形的耳坠在剧烈挣扎中刮过镜面,发出刺耳的锐响。“你以为和那个老东西眉来眼去,就能逃出我的掌心?”他另一只手粗暴地扯开段瑜的衬衫领口,露出锁骨下方一小片未消的淤青——那是三天前在公寓,因他拒绝修改设计稿而被惩罚的痕迹,“伦敦是你的母校?好,我就让你看看,它也能是你的坟墓!” 窒息感让段瑜眼前发黑,但濒死的恐惧反而激发出尖锐的清醒。破碎的画面在脑中炸开:RCA金属工作室里飞溅的焊花,威尔逊教授递给他一把刻刀说“割开表象,真相在金属的伤口里”……还有更久远的、被刻意遗忘的一幕——卫朝明在某个昏暗书房,对着电话冰冷下令:“西门子西班牙分部的障碍,清理干净。” 空难!那场夺走总裁一家性命的空难,根本不是意外! “你……杀了人……”段瑜从齿缝挤出嘶哑的指控,瞳孔因惊骇而放大。卫朝明动作骤停,眼底风暴翻涌,随即化作更深的阴鸷:“看来失忆的脑子,还能挖出点不该有的东西。”他松开手,慢条斯理地整理段瑜凌乱的衣领,如同抚平一件物品的褶皱,“记住,段瑜,你的命、你的才华、你‘锦颐’的品牌……甚至你呼吸的权利,都是我给的。乖乖做笼子里的金丝雀,还能戴着钻石唱歌。否则……”他指尖滑过段瑜颈动脉,留下冰凉的触感,“我不介意让‘深海低语’,成为你真正的墓志铭。” 回到展厅,威尔逊教授正站在“轨道之心”的展柜前。老人拿起展签,用钢笔在设计师“Duan Yu”的名字旁,重重画下一只简笔的、振翅欲飞的鸟。他看向脸色惨白的段瑜,将钢笔塞进他僵硬的手中:“珠宝是凝固的时间,Duan。但人的灵魂……永远该是流动的风。” 卫朝明的视线如淬毒的箭射来。段瑜握紧那支尚有教授余温的钢笔,笔尖抵住掌心,疼痛尖锐。展柜玻璃反射出他的脸——苍白,脆弱,耳坠摇摇欲坠。但玻璃深处,那只被钢笔勾勒的飞鸟影子,正覆盖在他空洞的瞳孔上,仿佛要挣脱而出。 河畔的风穿过穹顶,吹动了展柜旁一幅未被采用的旧稿复印件。那是段瑜学生时代的设计:扭曲的铂金藤蔓托起一颗海螺珠,题名“漩涡中的光”。纸张在风中簌簌作响,像一声来自深渊的、微弱的呼唤。段瑜闭上眼,耳畔响起卫朝明在休息室最后的低语,也响起威尔逊教授在回廊下的诘问。掌心被钢笔尖端刺破的伤口渗出鲜血,温热粘稠,顺着指缝滴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 嘀嗒。 这细微的声响,在觥筹交错的繁华里,如同第一块碎裂的冰。 段瑜颈侧残留着卫朝明指尖的冰冷触感,像毒蛇盘踞过的印记。休息室的镜墙映出他凌乱的领口和锁骨下未消的淤青,菱形的耳坠在急促呼吸中摇晃,如同悬在蛛网上的垂死蝶翼。门外觥筹交错的宴会声浪穿透门板,将“西门子亚太总裁夫人”那句“被轨道束缚的星辰”衬得格外刺耳——这位敏锐的贵妇,究竟是无心感慨,还是卫朝明精心设计的试探? “把戏演完。”卫朝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慢条斯理地替段瑜整理撕裂的衬衫领口,动作温柔得像在修复一件有裂痕的瓷器,“或者你想让威尔逊教授亲眼看看,他的得意门生是怎么在洗手间被丈夫‘安抚’情绪的?”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暗示着更不堪的羞辱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