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朝明就坐在他之前的位置旁边,重新翘起了二郎腿,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份文件在看,姿态依旧“怡然自得”,仿佛刚才浴室里那场充满恶意威胁的逼仄对峙从未发生过。餐桌上,那盘精心烹制的菜肴还在原位,散发着诱人又令人反胃的香气。
段瑜远远地站着,像一尊没有生气的木偶。
“坐下。”卫朝明头也没抬,视线落在文件上,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在吩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段瑜几乎是用尽最后的意志力,才让双脚带动自己绕过餐桌,坐到了卫朝明对面的椅子上。身体接触到椅面的瞬间,他几乎想弹起来逃离。面前的菜肴近在咫尺,食物的细节清晰可见,那色泽、那摆盘,都显示着烹饪者的用心,却激不起段瑜一丝一毫的食欲,反而像摆着某种刑具。
卫朝明放下文件,终于抬眼看向他。他的目光扫过段瑜苍白的脸和微微发颤的手指,眼神深处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掌控一切的平静。他拿起银质的叉子——不是段瑜面前的——径直从那漂亮的菜肴里叉起一块食物,递到了段瑜紧闭的唇边。
段瑜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猛地往后缩了一下,椅子腿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这个动作……太具侵略性了!比语言更加**地宣告着对方不容置疑的控制权!他甚至不愿让他自己动手,而是要亲自“喂”!
卫朝明的动作停了下来,叉子悬在半空。他盯着段瑜脸上无法掩饰的惊恐和厌恶,唇角却微微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带着一丝残忍的了然和讽刺。
“张嘴。”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极淡的、近乎玩味的逼迫。那锐利的目光锁住段瑜,如同猎鹰锁定了无处可逃的猎物,逼迫他直视自己即将被强行喂食的屈辱。
冰凉的叉子金属几乎能感觉到温度,食物的香气混着卫朝明指尖隐隐传来的古龙水味,形成一股怪异的、令人窒息的气味,直冲段瑜脆弱的感官。胃部再次剧烈地抽搐起来。
张……张嘴?
屈辱感如同烈火灼烧着他仅存的神经。他想挥开那只手,想掀翻桌子,想尖叫!但卫朝明那深不见底、不容置喙的眼神,像无形的枷锁,死死地压制了他所有反抗的冲动。他毫不怀疑,反抗的后果只会迎来更加强势、更让他无法承受的压制。
菱形的耳环在灯光下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折射出破碎的光芒。
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砸落在段瑜紧握成拳的手背上。
他死死咬着牙关,牙齿在口腔里磨出咯咯的轻响。那巨大的屈辱感和求生的本能在他体内疯狂拉锯。最终,在卫朝明那如同实质般、逐渐加深压力的目光注视下,段瑜极其极其缓慢地、几乎是以一帧一帧的动作,极其艰难地张开了他那毫无血色的、干裂的嘴唇。
动作间泄露出一声破碎的呜咽,低不可闻,却又清晰得如同碎裂的琉璃。
银叉毫不迟疑地、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探入他的口中。冰凉的金属触碰到温热的舌尖,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精心调味的食物,本该是美味,此刻却像填满砒霜的蜡块,沉重地堵在他的喉头,难以下咽。生理性的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但他死死睁着眼,不让它们落下,倔强地承受着这加诸于身心的折磨。
卫朝明看着他机械地咀嚼、吞咽,看着他极力忍耐也无法完全控制的泪光在眼底摇曳,看着他耳环那如同绝望心跳般的微颤。他的眼神幽深,如同深渊的入口,平静之下翻涌着难以名状的情绪风暴——是掌控的快意?是不耐的催促?亦或是某种更复杂、更黑暗的执着?
他没有再催促,也没有再递来第二口。他只是那么看着,如同一个冷酷的匠人,满意地审视着自己刚刚完成的一道扭曲工序。当段瑜终于将那口冰冷的折磨咽下去时,卫朝明才微微倾身向前,抽走了叉子,随手放在骨瓷盘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那声响如同解除刑具的宣告。段瑜整个人几乎是瞬间瘫软在椅背上,后背一片冰冷的汗湿,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卫朝明用旁边洁白的餐巾,慢条斯理地擦拭了一下自己的指尖,仿佛上面沾染了什么无形的污秽。他的视线重新回到段瑜身上,语气恢复了先前那种看似平静却毫无温度的疏离:
“味道还不错,不是吗?” 像是闲话家常,却字字诛心。“吃饱了,就好好休息。明天,把该记的‘规矩’都捡起来。”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客厅投射下巨大的阴影,“今晚,别让我再发现你出什么状况。” 他的话语带着最后通牒式的严厉,目光如冰冷的探针,最后扫过段瑜那张失去所有表情的脸。
“记住你的位置,段瑜。在这个房子里,你只需要听话。” 说完,卫朝明不再看他,拿起文件,走向了与卧室相连的走廊深处。脚步声渐行渐远,留下段瑜一人,对着桌上那盘依旧诱人的“刑具”,如同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无声地,在璀璨的灯光下,瑟瑟发抖。
冰凉的菱形耳坠垂落在颤抖的颈窝,像一颗凝固的泪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