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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九章 他的过往,她的危机

作者:盐屺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九章他的过往,她的危机


    福伯低矮潮湿的小屋里,油灯的光晕如同风中残烛,在破败的墙壁上投下苏清月僵立的身影和她手中那个沉重的旧木匣。匣内,那半张被烧焦的婴儿照片,像一个冰冷的黑洞,吞噬了她所有的理智和温度。照片上襁褓的蓝印花布,抱着婴儿的、仅存的几根纤细手指,如同淬毒的针,狠狠扎进她的眼底,刺入灵魂深处!


    婴儿……林婉蓉当年生过一个孩子!


    那孩子呢?!


    是父亲下令处理掉的吗?!


    这就是林婉蓉“病逝”的真相?!


    这就是供奉邪神像的代价?!


    这就是二十年后,“鬼新娘”索命、用新娘鲜血偿还的……“债”?!


    福伯那句充满宿命感的叹息,如同冰冷的丧钟,在她脑中反复轰鸣:“小姐,有些债……是命里带来的……躲不过的……”


    “躲不过……” 苏清月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她猛地合上木匣!廉价的松木盖子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震落了匣面的灰尘。她死死攥着木匣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仿佛要将这承载着巨大秘密和沉重宿命的匣子捏碎!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绝望与暴怒的洪流,在她冰封的心湖之下疯狂冲撞!父亲儒雅表象下的狰狞,书房暗格里那尊散发同源邪气的神像,香灰尚温的供奉,还有这照片上无声控诉的婴儿……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结论:苏家,她的血脉之源,早已被最肮脏的罪孽浸透!而她,苏清月,作为苏家的嫡女,作为即将嫁入程家(二十年前的另一帮凶)的新娘,就是这场跨越二十年、以邪神为名、以鲜血为祭的复仇仪式中,最完美的、最后的祭品!


    “不……”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从她喉咙深处挤出。她猛地转身,不再看福伯那蜷缩在油灯阴影里、如同被抽空了灵魂的佝偻身影。她抱着那个沉甸甸的木匣,如同抱着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跌跌撞撞地冲出小屋,重新冲入冰冷刺骨的雨幕!


    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衫,冰冷刺骨,却丝毫无法冷却她体内翻涌的、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的冰冷火焰!她要回去!回到西偏院那间小小的实验室!她要冷静!她要用那柄理性的解剖刀,将这残酷的真相,一刀一刀地剖开!她要知道,那个孩子,究竟是谁?!他(她)是否还活着?!他(她)与如今这个“鬼新娘”……又是什么关系?!


    ——


    法租界边缘,靠近闸北旧区的一处三教九流混杂的“老虎灶”茶馆。空气里弥漫着劣质茶叶、廉价烟草、汗臭和煤烟混合的浑浊气味。几张油腻的方桌旁,坐着些面目模糊、眼神闪烁的底层人物。这里是帮派消息流通的灰色地带。


    角落里一张靠墙的桌子旁,沈聿白穿着不起眼的灰色旧褂子,头上压着一顶旧毡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他指间夹着一支快燃尽的烟,烟雾缭绕中,那双狭长的凤眼锐利如鹰隼,透过帽檐的阴影,冷冷地注视着对面一个缩着脖子、眼神躲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中年汉子。


    陈副官如同沉默的影子,站在沈聿白身后半步的位置,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沈爷,” 刀疤脸汉子声音干涩,带着浓重的江湖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仿佛怕惊动什么,“您打听的那桩旧事……太邪门了!当年给苏家那位冲喜姨娘‘驱邪’的刘稳婆和玄清观的无尘老道……活儿干完没两天……人……人就没了!”


    “没了?” 沈聿白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指间的烟灰无声地掉落。


    “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刀疤脸汉子咽了口唾沫,眼神里的恐惧更甚,“刘稳婆那破屋子,一夜之间空了!锅碗瓢盆都在,就是人不见了!她那个烂赌鬼儿子,疯了一样找了两天,后来……后来也不见了踪影!有人说……是欠了高利贷,被沉了黄浦江……可道上一点风声都没有!”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神秘感:“还有那无尘老道!玄清观里他那些徒弟,都说师父接了苏家那趟‘大活’回来,整个人就神神叨叨的,把自己关在静室里,不吃不喝,整天念叨着什么‘孽障’、‘报应’、‘邪神反噬’……结果第三天一早,徒弟们撞开门一看……静室里空空如也!就留下道袍和拂尘!人……蒸发了!”


    刀疤脸汉子打了个寒噤:“沈爷,这事儿邪性啊!道上都说……那苏家当年请的不是什么‘驱邪’,怕是请了什么……要命的邪神!活儿干完了,就得拿人填进去!刘稳婆和老道,就是祭品!要不然……两个大活人,怎么就能凭空没了?!连点渣都不剩?!”


    邪神?祭品?!


    沈聿白眼底深处寒光一闪!苏清月在地下实验室分析出的符咒特殊矿物粉和植物炭屑,苏家书房里供奉的邪神像……所有线索瞬间在脑中串联!这绝非空穴来风!


    “还有,” 刀疤脸汉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林家……就是那个冲喜姨娘娘家……本来就是个破落户。林姨娘‘病死’后没多久,一场大火……全家都烧没了!连条狗都没跑出来!啧啧……惨呐!都说是……报应!”


    林家灭门?!沈聿白的心猛地一沉!这绝不是巧合!斩草除根!苏鸿远的手段,比想象中更狠、更绝!


    他弹掉烟头,从旧褂子内袋里摸出几块银元,推到刀疤脸汉子面前。银元在油腻的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嘴巴紧点。今天的话,烂在肚子里。”


    “是!是!谢谢沈爷!谢谢沈爷!” 刀疤脸汉子如蒙大赦,抓起银元,点头哈腰地迅速消失在茶馆后门混杂的人流中。


    沈聿白站起身,陈副官立刻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乌烟瘴气的茶馆,冰冷的夜风夹杂着细雨扑面而来,吹散了身上沾染的浊气,却吹不散沈聿白眉宇间凝结的沉重冰霜。


    刘稳婆、无尘道士离奇失踪!林家满门被灭!邪神祭祀!林婉蓉的“病逝”背后,果然隐藏着血腥的谋杀和肮脏的献祭!苏鸿远!为了所谓的“气运”或者掩盖不可告人的秘密,竟能狠毒至此!而那个婴儿……如果林婉蓉真的生过孩子……那个孩子,现在在哪?!他(她)会是……


    沈聿白的心头掠过苏清月那双冰封却异常明亮的眼眸。她是否也查到了什么?她现在的处境……


    “头儿!” 陈副官急促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快步追上沈聿白,将一张折叠得极小、边缘粗糙的纸条塞进沈聿白手里。“刚刚……一个戴斗笠的小乞丐塞给我的……指名要给您!”


    沈聿白脚步猛地顿住!锐利的目光瞬间扫向四周昏暗的街巷。雨夜行人稀少,只有远处一盏昏黄的路灯在风雨中摇曳。没有可疑人影。


    他迅速展开那张纸条。纸张是廉价的黄草纸,上面用极其浓稠、近乎发黑的暗红色颜料,歪歪扭扭地写着两行字:


    “苏家嫡女,程门新妇。


    三日后吉时,黄泉路上,再续前缘。”


    那字迹!扭曲、狂乱,带着一种病态的冷静和刻骨的怨毒!沈聿白瞳孔骤然收缩!这暗红的颜料,这字迹的风格,与连环新娘案现场那些符咒上的符文,如出一辙!


    警告!


    **裸的死亡宣告!


    凶手锁定了苏清月!


    就在她嫁入程家的婚礼之上!


    一股冰冷的、如同实质的杀气,瞬间从沈聿白身上爆发出来!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雨水落在他紧绷的侧脸上,如同打在冰冷的岩石上!


    “苏清月!” 他低吼出声,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撕裂空气的紧迫与……恐惧?!


    他猛地攥紧那张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纸条!黄草纸在他掌中被揉成一团,暗红的字迹如同凝固的鲜血,灼烧着他的掌心!


    “回苏家!立刻!” 沈聿白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不再看陈副官,如同离弦的黑色箭矢,猛地冲向停在街角的汽车!动作迅猛得带起一阵劲风!


    陈副官脸色剧变,立刻跟上。


    引擎发出暴躁的轰鸣!黑色的轿车如同被激怒的钢铁猛兽,撕裂冰冷的雨幕,朝着法租界深处、那座被重重迷雾和血腥秘密笼罩的苏家深宅,疯狂疾驰而去!车轮碾过积水,溅起一人多高的冰冷水花!


    雨刮器疯狂地左右摆动,刮开挡风玻璃上瀑布般的雨水。沈聿白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紧如刀锋,那双狭长的凤眼里,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冰冷火焰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失控的焦灼!


    苏清月!那个手持解剖刀、冷静得像冰雕一样的女人!她绝不能有事!绝不能成为这场跨越二十年、以邪神为名、以复仇为实的血腥仪式的下一个祭品!


    时间!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黑色的轿车在雨夜的租界街道上咆哮着,如同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不顾一切地冲向风暴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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