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他过于激动,伤到人,眼下看着她安静乖巧窝在自己的怀中睡着,莫名觉得心安。
这不是个好兆头。
但是西铭琛也很清楚,真心才能换真心,也只有真心被践踏,才能让人痛不欲生。
他是天子,本就无情。偶尔来了兴致,露出一些真心,无伤大雅。
汀栾惜醒来之后冷静很多,送上门的金子肯定得要,亲自带着人收拾了一间当作仓库,整个长乐宫的人都兴奋得疯了。
娘娘出手大方,平时的赏赐物件不断,如今又有陛下的宠爱,个个觉着自己幸运,跟了好主子。
汀栾惜觉得自己穷鬼的标签这辈子都撕不掉了,她对这些真金白银居然没有概念?!只知道应该挺多了,但是又不知道够不够用。
心里很纠结。
如果能赶在真正的女主出现之前离开,自然再好不过。宫里就那一亩三分地儿,放个屁的功夫就转完了,哪里比得上外面广袤的天地!
如今西铭琛对自己兴致很高,也没有别的妃嫔过来害一害她,给她个更加合理的借口死遁还是啥的。
难搞。
一连几日,她故意去那些嫔妃爱去的地方准备主动惹事,可那些人见了她就像见了某地的特大号蟑螂,避之唯恐不及。
无奈之下,只能边应付着西铭琛,边想点别的法子。
“陛下,我的封号可以改改吗?”
西铭琛动作一顿,这女人怎么老是喜欢在这种情浓的时候说些有的没的?
不是要这个,就是要那个,每次赏赐完,也不主动去乾清宫谢恩。
说来说去,没一句真正想听的。
不过这个封号,总算也是跟自己切身相关。她愿意承认自己是天子的人,想要一份特殊,西铭琛当然乐意给。
也好,这样省的自己费尽心思想要将这一切暴露出去。
“爱妃不喜欢?”
“不喜欢,俗。”
“想要什么样的封号,不如说来听听。”
汀栾惜想了想,以往看过的宫斗小说,要么都是普普通通规矩的封号,要么就是有着雅意咬文嚼字,好像都不适合自己。
她觉得自己脑袋空空,不想思考。万一自己想的,意思不好,传出去岂不是很丢人?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办。
天子给的,也没人敢说不是。
“我才疏学浅,想不出什么好听的封号,要不还是您来吧?”
西铭琛一眼看透她的小心思,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想要好处,还不出力,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汀栾惜觉得自己聪明了一回。
她主动贴紧,故意娇喘:“求您,我的陛下。”
不是喜欢捧着吗?那老娘捧死你!伺候这人跟恭维老板,差不多吧?
西铭琛气息逐渐变得粗重,他强忍着没动:“爱妃好手段。”
汀栾惜无辜眨眼:是又怎样?你沦陷,说明你段位也就那样。
安歌守在外面,忽然听见里面的动静大了起来,自家主子甚至开始哭喊,刚要推门冲进去。又硬生生在门口止住脚步,从脖子红到耳朵,急忙把附近正准备凑过来的宫人赶走,自己也不自在地站远了些。
第二日主子果然没起来,在榻上哼哼唧唧瘫了大半日。
安歌帮她揉着腰,低头憋笑。
“安歌,未来什么想法?”汀栾惜莫名觉得害臊,只好转移话题。
“主子,您好端端的,为什么这么问?”
“我是想着趁现在我处境还算可以,提前给你谋个好处。”她轻轻握着小丫头的手,“避子汤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在这宫里长久不了。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舍得让你将来受苦?”
安歌眼泪落下,一脸悲伤。虽然主子性情大变,但是对她依然真诚,依然呵护。
“不整那些虚的,看你是想嫁人,还是怎么样,都可以。”汀栾惜微笑看她,“做账的时候记得分一部分留给自己,有备无患。”
“主子,您现在就要赶我走吗?”
“我现在很需要你,可能你还走不了。未来时机合适,让你走,就走。”
“答应我,安歌。”
“是,主子。”
安歌的事情还不急,这丫头看着可比自己机灵多了,汀栾惜也不乱操心。
答应的封号迟迟没有动静,西铭琛每次来也避而不谈。汀栾惜心里不爽,有意无意甩脸子给人看。
怪了,这狗皇帝端的是一副被迷了心窍的模样,竟也不恼,反而比之前还温柔很多。
光阴似箭,还没等她想个所以然,新一批五颜六色的鲜花已经入宫了。
为此,西铭琛特意吩咐人,准备好好办一场百花宴。
养心殿,西铭琛对着案上的纸张出神。瞧见人来,眼里闪烁着光:“溪昭,挑一个。”
身穿藏青色飞鱼服的少年不明所以,上前几步瞧了瞧:“这是?”
“有个小妖精想要封号,你帮朕瞧瞧,哪一个合适。”
牧溪昭撇了撇嘴,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了一番:“陛下,春心萌动了?”
“找罚呢?”西铭琛瞪着人。
“按性子来呗,陛下说说?”
西铭琛踱着步子,真的思考起来。
牧溪昭眼神变换,笑得挪逾:“陷进去了吧,微臣倒是有些好奇了。”
西铭琛也笑:“百花宴,自然可以瞧见。”顿了顿,他又说,“像一只狡猾又可怜的兔子。”
牧溪昭表情很怪,欲言又止。
西铭琛自嘲地摇了摇头:“这人不是善茬,有点不好惹呢。”
“那就选这个,陛下不是已经想好了么。”他指着其中一张,除了有字,还画了一只栩栩如生,红着眼睛的兔子。
安歌嘴角噙着笑意,将主子好好打扮一翻。本来就是天姿,怎么装点都是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今日新入宫的那些妃嫔都在,无论如何,不能太过素净。
宠妃,要有宠妃的样子!
宴席上除了宫妃,宗室及家眷,还有些劳苦功高的重臣家属。
牧溪昭是皇上的伴读,自小一起长大,领了锦衣卫指挥使的差事,是皇上身边最信任亲近的人之一。
他目光扫过全场,大大方方将已经到场的后妃瞧了一遍,其中有个女子,一脸苦恼,心不在焉。
看装扮也知道,这肯定不是那位。
陛下还没有宠幸新的妃嫔,那就说明,是旧人。
旧人他都知道,也没觉得哪个旧人符合陛下描绘的那个样子啊?所以就更加好奇了,难不成是哪个宫女得了宠?
西铭琛到了,众人行礼。
牧溪昭看见他身边的人,瞳孔一缩,怎么是她?!
汀栾惜对这种大场面微微有些发怵,下意识抓紧了西铭琛的手。
这个样子落在这位眼里,却有别的意味,他紧紧回握,手上的温度却降了些,眼里晦暗不明。
落座后,该有的流程一项一项进行着。
汀栾惜渐渐适应各种各样落在身上的目光,这是宠妃应有的待遇。
她硬着头皮保持端庄冷静,谁也不敢看。却总觉得似有若无的视线,像火一样在身上烧。
汪公公宣完纸,安歌轻轻碰了她一下,汀栾惜微微回神,有些疑惑,起身谢恩。
“恭喜逸贵妃。”
一声声恭贺中,一道清亮的声音很突兀,汀栾惜不自觉抬眸去寻。
“爱妃,看什么呢?”西铭琛揽着她,眼神幽暗。
“啊?没有我——唔”
猝不及防,众目睽睽之下,这人不知发什么疯,居然直接吻她!
汀栾惜一瞬间红透,垂着脑袋就要往人身后躲。
“都说逸贵妃深得陛下喜爱,如今看来,是真的呢。”
天子始终带着笑意,尽管笑意不及眼底。底下的人也就放得开,偶尔说几句话捧着贵妃。
汀栾惜就这么被迫挨在西铭琛身边,怎么都不自在。
等到这人总算饶过她,立刻就借口醉酒躲了出去。
走了没几步,在一处拐角被人堵了个正着。
来人长身玉立,月白衣袍缀着金纹,雍容华贵,气度不凡。
汀栾惜一时间看呆了,只觉心跳加速,还有点想哭。反应过来觉得自己真是沉不住气,不就是个帅哥,至于么。
她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个人也直勾勾望着他,眼里的情绪极其复杂。
“安歌,这是谁?”
安歌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主子,这是王爷啊?!”
汀栾惜看她表情,发觉不对,悄声道:“王爷怎么了,跟我有关系?”
“没有关系。”那人缓缓走近她,声音很温柔:“逸贵妃是聪明人,如此甚好。”
这话说得带着酸味儿,汀栾惜虽然蠢,但是感觉出来了。
她再次仔细将这个人打量一番,甚至走上去围着绕了一圈,还是很疑惑:她不记得跟这人有关系啊?!
安歌面白如纸,声音都在发抖:“王爷,我家主子前不久高烧不退,似乎,是,是失忆了。”
景安王眉头紧皱,抓紧了腰间的玉佩,半晌笑了一声:“原来如此。”
怪不得刚刚就瞧着她不对劲,还以为是——
如果是失忆,倒也说的通。他的目光满是柔情和眷恋,一寸一寸描募着爱人的样子,近在咫尺,却触碰不得。
汀栾惜被他的目光触动,心里隐隐泛苦,下意识说了句:“王爷,别难过。”
牧溪昭躲在暗处直皱眉,真够乱的。西铭琛喜欢谁不好,非得选她。
“多谢逸贵妃,本王祝贵妃,多喜乐,常安宁。”说完,带着一丝决绝,转身离开。
汀栾惜咂摸这几句话背后的意思,秒懂:爱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