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青藤中学裹在浓稠的夜色里,铁制围墙顶端的倒刺泛着冷光。陆燃扒着墙头的铁网,银灰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脚下的砖块随着动作发出细微的晃动声。"沈随确,你确定这墙不会塌?"他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惊飞了不远处老槐树上的夜鸟。
沈随确已经跨坐在墙头,白衬衫被风鼓起,勾勒出他劲瘦的腰线。"不敢就下去。"他垂眸看着少年,月光落在他微卷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昨天是谁信誓旦旦说要带我去看凌晨四点的城市?"
陆燃咬咬牙,手脚并用地往上爬。金属网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当他终于翻上墙头时,远处的老槐树在月光下投出扭曲的影子,像极了张牙舞爪的怪物。他下意识往沈随确身边蹭了蹭,"我、我才不是怕,只是这墙晃得厉害。"
话音未落,脚下的铁网突然发出吱呀巨响,陆燃整个人向前栽去。沈随确反应迅速,长臂一揽将人拽进怀里。两人重重跌落在校外的草丛中,陆燃的锁骨狠狠撞上沈随确的鼻梁,瞬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嘶——"沈随确闷哼一声,温热的液体顺着鼻腔流下。陆燃撑起身子,就看见对方白衬衫前襟迅速晕开深色的血渍,在月光下显得触目惊心。"你流鼻血了!"他手忙脚乱地在口袋里翻找纸巾,指尖不小心擦过沈随确发烫的脸颊。
沈随确仰着头,喉结滚动了一下。鼻腔的刺痛混着少年身上若有若无的气息,让他有些恍惚。"笨手笨脚的。"他接过纸巾按在鼻子上,声音闷闷的,却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
两人沿着空荡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路灯将影子拉得很长。陆燃时不时偷瞄沈随确,看他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血色,心里莫名泛起一丝愧疚。经过一条幽深的小巷时,巷口的野猫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他下意识抓住沈随确的袖口。
沈随确低头看着少年泛红的耳尖,嘴角不自觉上扬。他不动声色地把手臂往前伸了些,让陆燃抓得更稳当些。"怕就闭眼。"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温热的呼吸扫过陆燃的头顶。
当晨光染红天际时,陆燃站在自家小区楼下,摸出钥匙的手还带着夜风吹过的凉意。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匿名论坛弹出新消息:"听说沈随确昨天在食堂为你拔刀?速来八卦!"他烦躁地关掉屏幕,抬头望向高楼林立的夜空,想起沈随确揽着他肩膀时的温度,想起锁骨撞上对方鼻子时那声闷哼,脸颊突然有些发烫。
另一边,沈随确打开家门,屋内漆黑一片。父亲又出差了,玄关处的电子钟显示着凌晨三点十七分。他望着镜中狼狈的自己——白衬衫沾着草渍和干涸的血迹,领带歪得不成样子。伸手擦拭镜子时,掌心还残留着触碰的余温,那是陆燃慌乱中触碰他脸颊时留下的。
晨光刺破窗帘时,陆燃在凌乱的房间里翻箱倒柜。"见鬼了!"他踢开地上的游戏机卡带,"校服怎么可能凭空消失?"昨晚翻墙时随手一扔的画面突然闪现在脑海,他抓了抓头发,套上印着火焰图案的黑色T恤就往学校跑。
校门口,沈随确正握着钢笔记录迟到学生。看见陆燃吊儿郎当走来的身影,他眼神暗了暗:"高一三班陆燃,未穿校服,扣......"
"沈随确!"陆燃扯松脖子上的假领带,"不就是没穿校服?你至于天天盯着我?"他故意凑近,"还是说,昨晚我把你撞得流鼻血的账,你打算和校服一起算?"
周围同学发出起哄声,沈随确感觉耳尖发烫。他想起昨夜草丛里少年慌乱又关切的眼神,想起那声带着哭腔的"你流鼻血了",钢笔尖在扣分表上洇出一团墨迹。
"下不为例。"他别过脸,强装镇定,"再犯就不止扣分这么简单。"
陆燃得逞地吹了声口哨,擦肩而过时故意用肩膀撞了撞他:"中午请你吃章鱼小丸子,就当赔罪。"
午休铃一响,陆燃就拽着沈随确往校门口跑。正是放学高峰,章鱼小丸子摊前挤满了学生。陆燃踮着脚朝老板喊:"两份加双倍肉松!"转头瞥见沈随确被人群挤得微微皱眉,鬼使神差地张开手臂把人护在身后。温热的蒸汽裹着木鱼花的香气升腾而起,两人并肩躲到操场角落的老槐树下。
陆燃吃得满脸都是肉松,还不忘调侃:"沈学霸,你这细嚼慢咽的样子,是在品鉴米其林呢?"沈随确正要反驳,却见少年突然凑过来,指尖轻轻擦过他嘴角:"这儿沾到了。"蝉鸣声突然放大十倍,陆燃若无其事缩回手的动作,和沈随确突然加快的心跳声,都被淹没在燥热的风里。
午休结束的预备铃突兀响起,惊飞了老槐树上打盹的麻雀。陆燃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发现沈随确正盯着自己校服内露出的火焰纹身出神。"看什么看?"他故意扯开衣领,却在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睛时,喉结不受控地滚动了一下。
下午的数学课,粉笔灰在透过百叶窗的阳光里纷飞。陆燃盯着黑板上扭曲的函数图像,眼皮越来越沉。突然,一个纸团精准砸中他的后脑勺。展开是沈随确工整的字迹:第三题选B。陆燃偷偷转头,看见窗边的少年正低头写笔记,耳尖却泛着可疑的红。他抿着嘴在纸条下方画了个吐舌头的小人,趁着老师转身时,用课本掩护着推了回去。
蝉鸣声在午后达到顶峰,终于迎来体育课。陆燃倚着篮球架灌汽水,目光却不受控地追着球场上的身影。沈随确起跳投篮时,白衬衫被风掀起又落下,勾勒出流畅的腰线。他想起昨夜翻墙时,掌心触碰到的紧实肌肉,喉间的汽水突然变得滚烫。
"愣着当望夫石?"篮球砸在陆燃脚边,沈随确撑着膝盖喘气,额前碎发被汗水浸湿。“谁望夫了,有病”递来矿泉水,两人指尖相触的瞬间,仿佛有电流顺着手臂窜上心脏。陆燃猛地拧开瓶盖仰头猛灌,水珠顺着嘴角滑落,滴在锁骨的火焰纹身上,却没注意到沈随确别开脸时,喉结剧烈滚动的动作。
当最后一节自习课的铃声响起,晚霞已经染红半边天。陆燃咬着笔杆补作业,窗外的梧桐树在风里沙沙作响。沈随确突然将课本重重一合,惊得他笔下划出长长的墨痕。一张折成小方块的纸条精准落在他作业本上,展开是用红笔写的重点内容,旁边还画了个简笔画的小火苗。
陆燃心跳陡然加快,余光瞥见沈随确正假装翻书,耳朵却红得像要滴血。他在纸的边缘画了个戴着王冠的小人,举着一把钥匙伸向小火苗,正要推回去,教导主任的脚步声突然在走廊响起。慌乱间,他把纸条塞进校服口袋,却没发现沈随确悄悄把另一张写着"明天早餐请我喝豆浆"的纸条,塞进了他敞开的书包侧袋。
夕阳的余晖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片黑,陆燃趴在课桌上假寐。沈随确抱着作业本经过他身边,脚步不自觉放轻。晚风掀起陆燃的课本,露出夹在里面的涂鸦——歪歪扭扭的火焰旁,不知何时多了个被锁链困住的齿轮。而少年嘴角浅浅的笑意,让沈随确手中的作业本差点散落。他低头看着少年耳后细小的绒毛,鬼使神差地将一缕翘起的银发别到耳后,在对方惊醒前,飞也似的逃离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