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十月,寒意已入骨。未时初,林知秋忽觉胸口剧痛,血气翻涌,竟在御前昏厥。
萧瑾言将他抱上龙榻,衣袍皆染血迹,吩咐召太医:“叫沈太医,立刻。”
沈太医匆匆入殿,撩袍跪地,一见林知秋神色,面色骤变。
“气息紊乱,脉象浮躁夹寒……是旧毒未清,加之情绪惊扰,逆血攻心。”
他轻轻掀起林知秋袖口,只见腕侧一抹黯紫——是锁情汤残毒再起。
“此毒……需用药引拔除。”
“什么药?”皇帝问,目光逼人。
沈太医沉声道:“需以红砂骨为引,此药极烈,常人难承——”
“知秋能承。”萧瑾言冷声打断,“你配药,朕要他醒来。”
沈太医眼底闪过一丝为难,缓声:“若用红砂骨,须以静心草为辅,引导其心神自稳,否则药性反噬……将损其七情。”
“静心草呢?”皇帝追问。
沈太医咬牙:“……须入净院后殿采集。”
萧瑾言眯起眼:“你要回净院取药?”
“此草仅生净院幽井边墙根,宫中他处无有。”
皇帝眸光骤冷,拂袖而立。
“你不可去。”
沈太医一怔:“陛下——”
“净院是何处你我皆知。”萧瑾言冷声,“你若去了,外头该怎么说?”
“朕不许任何人,以净院为由,查知秋过往。”
沈太医叩首:“臣无意揭旧,只求救命。”
“你听不懂?”皇帝忽然逼近,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压低声音道:
“哪怕他死,朕也不要他身世再被人知。”
—
宫外,程楚守在偏殿,一见沈太医出来,便迎上:“如何?”
沈太医只冷声:“皇上……不许取药。”
“他怕什么?”
“怕过去的林知秋,比现在的更让他无能为力。”
“怕知秋曾经自由,怕他不是他造的‘神偶’,而是另一个、真正的人。”
—
夜半,林知秋醒了。
他睁眼望见帘后昏黄烛影,皇帝倚榻未眠,黑袍半褪,神情疲惫而偏执。
“你醒了。”萧瑾言走近,俯身替他拭额角汗水。
林知秋声音微哑:“……我还活着。”
“你会一直活着。”皇帝捏住他指节,“朕不许你死。”
林知秋嘴角微弯,却笑得寡淡。
“陛下救我……是因情?”
“还是因执着?”
“若有一日你厌了呢?”
“朕不会厌。”皇帝低声,“你可以恨朕,可以厌朕,但你不能离开。”
“哪怕你心中有人,哪怕你想死——朕也不放你走。”
林知秋眼底划过一丝波澜,却终是闭上眼。
“若臣死了,陛下会为臣穿孝吗?”
萧瑾言愣了一瞬,片刻后,低声:“……朕会毁你棺木,夜夜守你尸身。”
林知秋终于笑了。
“原来……这便是陛下的情。”
—
宫墙外,程楚带回一包药草。
“偷来的,净院角门守得松,我夜里取了。”
沈太医看着那包草药,指尖颤了下:“你……你若被抓……”
“我甘愿。”
“他死不得。”
两人相视无言,风过竹窗,月色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