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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48 枕上三更雨

作者:苦月颓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夜半时分,姜瓷被外头的雷声惊醒,隔着蚊帐,在闪进屋内来的薄白电光中,瞧见糜岭站在窗前。


    他坐起来去抓床头的水杯,糜岭听见动静便关上窗走回来,拿过扇子给他扇风,摸摸他汗湿的额头,问:“吓着了?”


    他不答,盯着杯子里几块沉浮的冰,浅浅啜了几口水。


    糜岭又说:“做噩梦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撇过了头。糜岭坐近了些,抚着他的肚子:“还睡得着吗?睡不着我们去看书,好吗?”


    “小舅舅为什么也睡不着?”


    “没有,舅舅听见打雷声才醒,去关窗户的功夫,你也醒了。”


    两人心知肚明事实并不是这样。姜瓷没有戳穿,拿过搭在床沿的外套往身上披:“能不能在客厅看啊,我想吹那里的大吊扇。”


    糜岭不应声,拽着外套不给他穿,他扯了两下,忽然一股无名火涌上来,尖声叫道:“你放手,放开!”


    “不许穿,捂得身上全是痱子。”糜岭也有点生气地皱着眉,把衣服一甩扔到地上去了。


    姜瓷挺起上身扑过来,狠狠推他一下:“不是你要我听话么?我现在就按照五年前你喜欢的样子说话做事,你有什么不满意?凭什么不满意!”


    他揪着糜岭衣襟晃,又捶打他肩膀,闹了几下,很快没了力气,呼哧呼哧地喘着。糜岭抚着他的背,偏头来吻他,被他挠了脸,还是执着地去贴他唇瓣。


    姜瓷也不知是要搂还是要推,手颤巍巍搭在他肩上,觉得他的嘴唇比方才喝过的冰水还要凉。


    “不许你亲我……”他含糊地说着,带点儿哭腔。


    糜岭便退开来,说道:“宝宝,千错万错都是我的不好,往后舅舅一定尽力弥补,你怎么样都行,只是别再这样折腾自己跟我怄气了。”


    不说还好,一说这些,姜瓷只觉得心里也冷冰冰,又痛又麻,哽咽地说:“怎么补?难道能让我变回以前的样子吗?”


    “为什么要变回以前?”


    “因为你——”


    “你真的觉得我不喜欢不爱现在的你?”


    姜瓷顿了顿哭声,搂住他脖颈,没有言语。


    糜岭轻抚着他的背哄:“宝宝,你就在我身边,我难道撇下你去爱一个记忆里的人么?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


    “那就能当不存在么?”他哭吟吟地,“因为我没有真的被刀扎,身上也没有真的留下疤,所以就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吗?我忘不掉……怎么办么……”


    “舅舅知道你痛,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


    两人额头相抵,靠得太近,睫毛仿佛都绞在一起,湿透了,姜瓷隐约看到糜岭眼尾缀着沉甸甸的红色。


    “宝宝……”


    听他这么软声地叫,他眼里更涌出泪来,想到那晚在浅水湾舞厅,自己也说过,假如妈妈还在,隔了五年再乍一见他,恐怕也会把他错认成别人。任何人在金园待五年,都要面目全非的。


    他抽泣着咬牙切齿地说:“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要被关在那个地方,为什么我要经历那种事情,为什么——”


    糜岭心头一阵阵牵痛。如果那一晚拉住他的手就好了,或者多问一句话,明明看见警察闯进门来了,也看见了他脸上的惶然,为什么没能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为什么那么迟钝,为什么就那样放他走了,为什么想当然以为能再见到他,能找到他?


    “小宝,舅舅也后悔也恨,你难过,舅舅也是一样……”


    “如果我没有在金园待过,你肯定就认出我了,是不是呢?”


    “对不起宝宝,对不起……”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一直跟你吵架,我心里就是不舒服……”


    “不要紧,没事的宝宝,舅舅挨你几句骂又不会怎么样,但是你不能不吃饭不睡觉,也不能为了穿衣服的事情弄得自己身上难受,对不对?”


    姜瓷支吾地哼哼两声,说:“我想要你爱我,我也想完完整整从头到尾都只有你,可是……”


    “我知道,我都知道宝宝,我当然爱你,舅舅一直跟你讲的,不管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要听,要听舅舅这句话。”


    姜瓷把眼泪往他脸上蹭,抱紧了他,呜咽哭了半晌,说:“好,我听,阿岭特别特别爱我,不管我什么样……”


    “真乖,小宝这么乖,舅舅怎么会不爱你。”


    “如果有一天,你嫌弃我——”


    “小宝嫌弃我还差不多,你这么漂亮又年轻,舅舅可是个老瘸子了。”


    姜瓷嚷起来:“谁说的么!不老,也不是瘸,是走路有点不方便。”


    糜岭带了点笑意吻他一下:“宝宝,不要怕,不要想太多,我总归陪着你的。在金园的那些日子,过去的事情,轻易放不下,你哭也好,气也好,恨也是理所应当……我们一起面对,好吗?五年,十年,二十年,还放不下么?二十年之后,我们宝宝肯定只记得和舅舅在一起的时候快乐的事情了,是不是?”


    “二十年……”他喃喃念着,缓缓点一点头。


    “慢慢都会好起来的宝宝,你瞧现在周盛业落了个什么下场。”


    他吸了吸鼻子,心思被拽偏到周盛业身上,小心翼翼问:“他……死、死刑……是被枪毙么?”


    “嗯,就这几天了,汤姆生刚到任,急着用他来立威。等报纸上登了这件事,舅舅读给你听。”


    “不要,宝宝会怕……”他捉着糜岭手往自己肚子上放,糜岭笑说:“这么小,听得见我们说话么?”


    “说不定呢。”


    “那你跟舅舅吵架,岂不是也全被听去了?”


    “就算我跟你吵架,我也好喜欢你的么。”


    糜岭笑了笑:“我也很爱你。”


    夜里这场雨一直持续下到了天亮,自然没能去公园骑车。糜岭就做别的安排,回老宅见陈兴,在陈青柏回来接手家业之前,请他出面主持大局。


    老爷子过了一年多悠闲放纵的退休生活,哪还愿意再来管事。


    他们在房里说话的时候,另有两个姨太太在旁,一个给陈兴捏肩,一个给他捶腿,陈兴则叭叭地抽着烟斗,一连声骂开了,什么色令智昏,什么不务正业。糜岭全没听,望着窗外。


    他带了姜瓷一起过来,但没打算让老爷子见,方才安排他坐在了院落中一个小亭阁里,这会儿有两个佣人端着茶水点心往桌上摆,姜瓷指着其中一盘糕点,似是在问那糕叫什么名字,抓了两块在手里吃起来。昨夜闹了一场,没有睡好,今早饭也没吃几口,现在是该饿了。


    糜岭收回视线,瞥一眼陈兴,喊道:“爸。”


    陈兴愣了愣,端坐正身子,挥开了身旁两个姨太太,说:“罢了,以后你和外头那个如何,我不会过问,只是无论如何你不能到上海去。”


    “我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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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决定好这个月末就动身,您不让我走,我也要走。”


    “你——”


    “店里面,有两个跟了家里十多年的老伙计,我请他们暂管事务,您时不时去店里走一走,费不了多少心思。这个家,我不想也没办法管了。您交给青柏吧。”他拿过手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


    陈兴大叫着跌跌撞撞来追:“混账,混账!你站住,给我回来——”


    他已经踏进院落里,姜瓷在亭子那头远远瞧见,撑开伞来接他。两人吻一下,糜岭尝到些许糕点的糯香,问:“好不好吃?好吃回去路上去铺子里买。”


    他却有点儿不高兴的样子:“我想回家。”


    “怎么了宝宝?”


    他摇摇头不应声,搂着糜岭肩膀软声央道:“我要回家么,回家。”


    “好好,这就走了。”


    坐了车回去,路上经过一家商铺,糜岭还是叫司机去买了根冰棍回来,耽搁了一阵子。


    姜瓷兴致不高,只浅浅舔了几口就不要吃了。天气热,一会儿的功夫,冰就化了大半,弄得糜岭满手都是,从口袋拿手绢来擦,不小心又把冰棍往姜瓷胸前蹭了一下,扭断了半截,那一块冰一下子滑到衣领里去了。


    姜瓷直打激灵,埋怨说:“你故意的。”


    糜岭笑:“我为什么要这样捉弄你。”扯开他衣襟去捉那块冰。姜瓷抬手抱住他,软柔柔水一样泼到他臂弯里。


    车窗开着条缝,雨珠子迎风飞进车里,往面颊上溅,姜瓷下意识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看见外头路边一个卖瓜的摊贩,正推着三轮车缓步走着,冒着这么大的雨,还在一声声叫卖。车子开过那贩子身边,那人也往车里睨了一眼,不知是不是看见了什么,忽的扭过头啐了一声。


    姜瓷吓了一跳,身子一抖,糜岭随即抱紧他,把他压倒在座位上,两臂兜着他的腰,低声问:“怎么了,被雷吓着了?”


    “没……阿岭,你抱抱我好不好?”


    糜岭便收紧手臂,胸膛严严实实罩着他,他躲在这昏暗促狭的怀里,埋着头,稍稍觉到点儿安心,轻声说:“阿岭,我不想出门,可以么?”


    “在老宅里发生什么事了?”糜岭问。


    “也没什么……我听到佣人说闲话,说以前我在金园……还有我的身体……反正就是那些话。一出门,见了谁,谁都要说几句,刚刚外面有个卖西瓜的人,也那样看我。”


    “什么卖西瓜的人。”糜岭朝窗外望望,只是漫天的雨。


    “早就路过了,”他抓着糜岭衣襟,“因为总是听他们那样说,我想忘也忘不掉,我要跟小舅舅好好的,不吵架,要开开心心。”


    糜岭抚着他汗湿的额角,怜爱地亲了亲他,柔声应道:“好,不出门就不出门,店里的事情也交代好了,舅舅就在家里陪你,好吗?到时候家里的佣人,愿意跟着我们走的就一起去上海,不愿意的舅舅就给点钱遣了他们。这阵子总下雨,也刮风,这样的天气出海危险,码头上也没什么船,到月末的时候,雨就该少了,我们再走。”


    “要带上妈妈,妈妈的牌位在寺庙里。”


    “好,一定带着,不会忘。”


    “那到时候我们坐什么样的船?我和妈妈来的时候是搭的货船。”


    “当然搭载人的游船,舅舅到英国去,也搭那种船。”糜岭跟他讲起那时候在船上遇到的趣事,逗得他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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