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楼梯的黄铜扶手还残留着徐父手掌的余温,冰凉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
徐酒握着缠着绷带的手,指节因为发僵而微微发白,刻意与莫时宁保持着半臂距离,仿佛那是一道安全结界。
拖鞋踏在大理石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每一步都像是心跳的鼓点。
二楼画廊的雕花木门自动感应开启,冷光灯带骤然亮起,瞬间驱散了走廊里的阴影。
灯光带着些许冷冽的金属质感,将满墙油画照得纤毫毕现。
正中央悬挂着原主最爱的《酒神祭》,画中裸女扭曲的肢体在光影下仿佛要破框而出,她们飞扬的发丝、张开的红唇和癫狂的神态,透着一种近乎妖异的美感,颜料的厚重堆积让画面充满了张力。
“这些都是徐哥哥的收藏?” 莫时宁的声音突然擦着耳畔响起,带着 Omega 特有的清软,却又像是羽毛轻轻扫过皮肤,让人不自觉地战栗。
雪松香混着消毒水的气息扑面而来,徐酒猛地侧头,正对上少年琉璃色瞳孔里自己慌乱的倒影。
莫时宁垂眸望着脚下波斯地毯的鸢尾花纹,黑色发丝垂落额前,如同帷幕一般,将眼底神色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精致的鼻梁和微微抿起的嘴唇。
徐酒喉结滚动着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冰凉的画框,发出 “咚” 的一声闷响。
他这才发现走廊两侧的客房门都嵌着雕花铜牌,“紫丁香套房”“月光厅” 的烫金字样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透着一股奢华而疏离的气息。
记忆突然翻涌,书中原主把莫时宁赶到地下室储物间,那里阴暗潮湿,霉味刺鼻,导致对方肺炎发作却无人知晓。
想到这里,徐酒的心猛地揪紧,仿佛自己也能感受到那种刺骨的寒意。
“三楼采光更好。” 徐酒盯着莫时宁衬衫第二颗珍珠纽扣,声音不自觉放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东翼的‘晴川’能看到整片玫瑰园,还有独立的露台,清晨能第一时间看到阳光洒满花园,夜晚可以坐在露台上看星星。”
他没注意到自己无意识地攥紧拳头,绷带边缘渗出细小血珠,在雪白纱布上晕开红梅似的痕迹,随着动作微微颤动,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莫时宁睫毛轻颤,如同蝴蝶的翅膀,抬眼时又是那抹温润笑意,仿佛能驱散世间所有阴霾,但眼底深处却像是藏着深不见底的幽潭,让人捉摸不透。
“听徐哥哥安排。” 他缓步走到《酒神祭》前,每一步都像是经过精心丈量,优雅得如同贵族的舞步。
指尖悬在画布上方半寸处,仿佛要触碰画中流淌的红酒,又像是在感受着画作残留的气息,神情专注而痴迷。
徐酒望着少年挺直的脊背,西装勾勒出他纤瘦却挺拔的身形,突然想起书中描写 —— 莫时宁在拍卖会上豪掷千金,只为毁掉这幅曾羞辱过他的画作。
那时的莫时宁眼神冰冷,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场,与此刻温和无害的模样判若两人。
走廊尽头传来管家皮鞋跟敲击地面的声响,“嗒嗒嗒” 的声音由远及近,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
当他再回头时,莫时宁已退到安全距离,琉璃色眼睛映着油画里疯狂的盛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却比画中任何人物都要安静,仿佛他才是那个被禁锢在画中的幽灵。
旋转楼梯的铜制栏杆泛着温润的包浆,徐酒扶着它拾级而上时,指尖能摩挲到经年累月留下的细微凹陷。
羊毛地毯厚实得像踩在云端,悄无声息地吞没了脚步声,唯有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在空荡的回廊里回响。
三楼转角处的壁灯自动感应亮起,暖黄的光晕里浮动着细小尘埃,如同悬浮的星子,照亮了墙面上挂着的家族肖像画 —— 原主八岁时的画像正歪着头,嘴角沾着奶油,眼神天真烂漫,和此刻绷着脸的自己形成诡异的对照。
画框边缘爬满暗金色藤蔓花纹,像是某种无声的嘲讽。
鎏金雕花的橡木门虚掩着,徐酒用肘部轻轻推开,檀木合页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仿佛沉睡的巨兽被唤醒。
扑面而来的不是酒店式香氛,而是淡淡的雪松香薰与刚晒过的亚麻织物混合的气息,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青草味,那是从露台外飘进来的。
米白色的护墙板上装饰着手工描金藤蔓花纹,与画框上的图案遥相呼应,水晶吊灯垂落的光帘里,能看见远处露台外摇曳的玫瑰枝桠正将影子投在落地窗上,宛如一幅流动的水墨画。
墙角的古董座钟发出 “滴答滴答” 的声响,为这静谧的空间增添了一丝时间的重量。
“以后你就住这儿。” 徐酒侧身让莫时宁进屋,脚趾无意识地碾过波斯地毯凸起的织纹,那复杂的几何图案硌得脚底微微发麻。
“离我房间就隔道过厅,夜里有什么响动...” 他的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绷带下的伤口随着心跳微微发疼,仿佛在提醒他原主犯下的过错。
记忆里书中描写的地下室,潮湿阴暗,霉味刺鼻,蜘蛛网上结满灰尘,此刻与眼前铺着羊绒毯的矮柜、摆着新鲜铃兰的骨瓷花瓶形成刺眼对比。
铃兰洁白的花朵轻轻颤动,散发着淡雅的香气,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阴霾。
莫时宁的皮鞋尖刚踏入房间,银灰色发丝便被斜射进来的夕阳镀上金边,宛如笼罩着一层神圣的光晕。
他伸手触碰飘窗台上摆放的黄铜望远镜,镜筒表面倒映出他微微颤抖的睫毛,那睫毛投下的阴影在脸颊上轻轻晃动。
“比我在孤儿院的阁楼... 亮堂太多。” 这句话轻得像被风揉碎的叹息,尾音消散在逐渐浓郁的暮色里。
他的目光扫过房间的每一处角落,从雕花的天花板到精致的壁灯,最后落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兴趣,又很快被自卑掩盖。
徐酒喉结滚动着,目光扫过莫时宁洗得变薄的衬衫领口 —— 那里有处线头松脱,随着呼吸轻轻晃动,仿佛随时会断开。
“你的行李...” 他话未说完,就看见少年转身时,琉璃色眼睛突然漫上一层薄雾,像是被惊飞的鸽群掠过湖面,又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
那眼神让他心头一颤,仿佛看到了莫时宁过去无数个孤独无助的日夜。
“粗布衣裳配不上檀木衣柜。” 莫时宁指尖抚过衣柜雕花门,动作轻得像触碰易碎的琉璃,仿佛稍一用力就会将这份美好打破。
“上次见这么好的木头,还是在教堂的忏悔室。” 他嘴角扬起的弧度带着三分自嘲,七分落寞,身后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在胡桃木地板上纠缠成模糊的一团,宛如他们纠缠不清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