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凛走在最前面，拨开一层层垂下的树枝。
这里并没有很明显的路径，周围长满了杂草，一脚踩下去却感觉像是踩在了松软的泥土上，陷下去再抬起来，鞋周仍是干干净净的。这里的树也长得高高大大，明显不属于这个季节。
怪不得没有其他人影。
叶珩觉得这路是真的难走，才一会儿功夫，他就被折腾地热出了汗。
走出这密不透风的树林时，他觉得空气都是凉爽的，连风一吹，他身上粘腻的感觉都能淡去不少。
“再往前走一点就到了，你们都留在这，防止其他人靠近。”万俟凛对着叶襄带来的学员说。
“是。”他们虽然是叶襄的学员，却也不敢不服从万俟凛的命令。
前面的路没有什么阻碍，就是很多分叉口，七拐八转的，几分钟后叶珩才看到了唯一的一……堵墙。
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要藏得这么深。
万俟凛示意叶襄开门，叶襄点了点头，走到石墙前，将手中的钥匙往前一丢，几秒后，石墙开始出现变化，石粉一层层被剥落下来，
一道暗红色的门便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这扇门也有锁。”叶珩知道杨西倩只给了他们一把钥匙，那这扇门的钥匙在哪里？
“嗯。”万俟凛看了他一眼，从西装裤的口袋里拿出一条手链，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把手指般长度的钥匙。
“这……”不是我的武器吗？
叶珩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根银色的手链是他一直戴在手上的，上面刻着几朵小小的牡丹花，远远地看着就像血滴被吸入了手链中，与之融为一体，耀眼而张狂。
那是他鞭子的缩小型。
他的武器在万俟凛身上，那他的身体在哪里？万俟凛跟三年前那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叶珩被满脑子的疑问定成了一块棺材板，就那样直直地盯着那把钥匙，连万俟凛走到了他眼前也没用发现。
“你认识？”万俟凛晃了晃手中已恢复原型的手链。
“不认识，只是觉得挺好看的，看来你审美不错啊。”叶珩没忘了现在自己是谁。
“朋友的。”
“哦，那你朋友审美不错啊。”我当然知道不是你的。
万俟凛没有再回答，率先走了进去，跟在他后面的是裴南，然后是叶襄。
可叶襄并没有进去，而是神色变来变去地杵在门口。
“干什么，练习变脸吗？”
“你到底是谁？”叶襄看了眼后面离得有点远的两人，压低声音问。
她从来没见过万俟凛对一个没有过任何交集的人如此上心，有问必答，倒了扶得比谁都快。
“陈陌啊。”叶珩挥了挥手中的击杀之镰，“不信你摸，这张脸如假包换。”叶珩说着就要抓起叶襄的手往他脸上摸。
“干什么干什么？我跟你很熟吗？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啊。”叶襄拍掉叶珩伸过来的手，转身追上万俟凛他们。
叶珩把手往身上抹了两下，心想，能不熟吗，小时候追着我打的时候怎么不想想男女授受不亲。
说了句“小样”便跑上前去。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裴南警惕地看着四周一闪一闪泛着橘黄色光芒的感应灯，做好随时准备攻击的状态。
这是一个很长的过道，窄窄的，四人只能站成两排，可因为裴南打头阵，叶襄抢着站在万俟凛的旁边，叶珩只能孤零零地跟在后面，四个人愣是站成了三排。
这个过道到底有多长，他们也不知道，只知道走到现在也没有看到尽头。
忽明忽暗的灯光不仅影响了视觉，还连带听觉一起减弱了，四周更添一份诡谲的恐怖。
但这四人从小便与各种诡异的事物打交道，所以仍然能够胆不战心不惊地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
每个人的呼吸声和敲打在老旧地板上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轻轻地撞在两侧的墙壁上，又被收回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这个灯的质量有点感人，我们还是开手电筒吧。”叶襄边说边打开手机的照明功能。
“那个，我没带手机。”叶珩实话实说。
学校明令规定不准带手机来学校，不过他从来不是什么听话的主，只是他带来的手机放在书桌里，没有带下来。
叶珩话音刚落，万俟凛就停下了脚步，侧身对着叶珩脚下若隐若现的影子晃了晃，用一如既往的冷漠语气说：“过来。”
“你怎么不过来？”叶珩脑子一抽，忘了自己现在是陈陌，裴南听得也是脚步一顿，叶襄连骂他的话都悬在了嘴边，但是等他们所有人反应过来时万俟凛已经站在了叶珩的身边。
“谢谢。”不管怎么说，礼貌还是要有的。
“谢礼呢？”
“……”叶珩突然想起他自己的“谢肯定是要谢的”。
这么小的忙也要谢礼吗？万俟凛什么时候这么计较了？
“有东西。”万俟凛压低嗓音，低音炮似的再次开口，“这个地方很容易塌，注意使用异力。”
如果把里面的东西弄得狂躁了，那这地方十有**得塌。
叶珩心里乐了，都不能使用异力啊，那对他可算太公平了。
不过快乐之后又严肃起来，这里面不知道藏有什么东西，如果不使用异力，那危险系数就会增加。
而且万俟凛所说的东西不知道是人还是……怪物。
他们屏气凝神地走了一小段路，突然隐隐约约地听见小小的啜泣声，像是小孩子受了委屈，又像是受了惊吓。
万俟凛把手机放到叶珩手上，然后不带一丝脚步声地走到最前面，并示意所有人关掉照明功能。
他们慢慢地靠近那个啜泣声，可眼前出现了两个过道，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顺着每个过道看过去，都只能看到一望无际的黑暗，而每条过道都能听到细微却清晰的啜泣声。
“主人，我和叶襄走右边。”裴南主动说。
“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叶襄抗议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裴南打断了。
“声音小点，走了。”裴南拖着不敢做出大动作的叶襄往右边走了，两人慢慢地融入黑暗中。
“走吧。”万俟凛先走进左边过道。
两人静静地走了一分钟左右，可是叶珩觉得这一分钟跟一个小时样的，万俟凛走路可以不发出声音，就连屏气也能屏好久，要不是这逼仄的过道使他的手臂紧贴着万俟凛的手臂，两人的衣服摩擦发出声音，他简直要怀疑万俟凛根本就不在他身边了。
“这里好黑，你怕吗？”叶珩受不了了，尴尬地笑都不会笑了，随便开了一个弱智的话题。
“习惯了，你怕？”
万俟凛确实是习惯了，现在在有白天的世界里生活，他都快忘了自己在黑暗里待了多久。
叶珩虽然看不清，但他感觉到了万俟凛偏头看了他一眼，说话时吐出的气息密密麻麻地撒在他的脖颈处，说不出的酥麻。
“有点。”才怪。
叶珩有点苦恼，他每天都要“吾日三省吾身”：我现在是陈陌，我是陈陌，陈陌！
“那你为什么不发出脚步声？”叶珩继续装不懂。
“这里有第三个人。”万俟凛又看了他一眼，耐心地回答。
叶珩面不改色地惊恐了一句，“啊？”
万俟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幽幽地吐出一句，“传闻明川社的小少爷乖巧且，”他停顿了一下，“胆小，今日一见，果然贴切。”
叶珩：我装的应该也没那么像吧？
“多谢万俟队长夸奖。”叶珩皮笑肉不笑，自动屏蔽“胆小”，“不过你怎么知道有第三个人？”
叶珩知道他的夜视能力都很强，但是在没有一丝光亮的情况下看清楚有人，并且这个人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又加上洞里气味的影响，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是件很难做到的事情，万俟凛真没有诓他吗？
可是万俟凛也没有那么无聊，所以第三个人在哪呢？
事实上，他也这么问了。
“在哪里？”
“你往前走一步。”
叶珩照做，没有继续问，他已经知道在哪了。
等他往后看时，万俟凛的斜上方已经立了一座冰雕，也就是，他刚刚站的地方的……后面，一公分不到的距离
“这是人吗？”叶珩看着眼前跟他差不多高的“人”问道。
被万俟凛的冰针刺中的人会瞬间变成一座冰雕，随时都会碎掉，然后不留一丝痕迹。
这座冰雕泛着浅浅的冷光，正好可以让叶珩的看清楚这东西的模样。
这个“人”有着正常的人头，只是在这种地方待久了，蓬头垢面的，而他的身体却长满了毛，看不清楚是什么颜色，背后还有一条细长的尾巴。
“这是类猴？”叶珩站远了些，那冰雕的附近有点冷。
“嗯。”万俟凛用手指点了点冰雕，四周又只剩黑暗了。
叶珩觉得不那么冷了，心想：这人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
“所以他刚刚是想要我的头？”
叶珩在资料上看过，类猴也是一种死物，他们的身体上的特征与猴子很像，但却是人的体型，每隔一段时间他们都要换头，也就是把吃掉的人头换成自己的头，是个半人半妖的东西，战斗力不强，但是隐匿于黑暗中，可以没有任何声响地吞掉一个人的头，这是他们的优势。
“可是你怎么知道他在我后面？”叶珩是真的疑惑了。
“看见了。”万俟凛走到他的旁边，“继续往前走吧。”
叶珩没有再问什么，毕竟他也只是装作什么都不懂地问一下，好贴切陈陌的形象。
“啜泣声好像越来越大了。”叶珩闭着眼睛说，反正什么也看不清。
“就在前面。”
“你又看到了？”叶珩闭着眼睛侧头问他。
“没有。”万俟凛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唇。
没有看清楚啜泣的人，但是看清楚了傻傻的人。
“那你怎么知道在前面？”
“直觉。”
“……”你靠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