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藏了我的身体》 第1章 第 1 章 叶珩不见了 凌晨两三点的A市仍然灯火通明，人行道上依稀可见的人影和大道上驰骋而过的车辆与往常无异，随风摇曳的树枝似乎正在酝酿着如何打破这份安宁。 “什么？！你说……咳咳咳”只见一个双鬓斑白的中年人弯着腰咳嗽，面色涨得通红，仿佛要将肺腑咳出来。 这人便是永曌（zhao）商会的会长，叶振琛。 几乎商会的所有高层人员都站在大厅中央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叶珩失踪了。”大家纷纷循着那清冷的声音望去，瞬间心下了然，意识到事情究竟有多严重，心跳不由地加快，低着头不敢出声。 那里站着的是一位身穿黑色风衣的年轻人，他像是女娲娘娘的宠儿，亮得反光的地面倒映着他冷峻的侧脸，一双如墨的眼睛安静地躺在高挺鼻梁的两侧，完美的丹凤眼本该摄人心魄，可那凌厉的眼神却让人不敢靠近。 他的身材笔挺修长，已然逼近一米九，浑身散发着玉石般冷清的气息。 他神态自若地回答着会长的话，姿态不卑不亢。 也难怪他有如此自信的态度，毕竟人家是凭实力说话的。 这位年轻人就是永曌商会最具能力的队长，万俟（mo qi）凛。 众人心惊胆战地消化着这位年轻且强悍的队长的话，生怕会长将怒气撒在自己身上。 “找！派人给我去找！尤其是你们B组的人，连自己的队长失踪了都没察觉，等找回了叶珩你们全都给我受罚！咳咳咳”叶振琛用手中的拐杖愤怒地敲打着地面，怒目圆睁地盯着那一群跪在地上低着头的若干人。 这恐怕是最倒霉的队员了，自家队长不靠谱，懒散成性，十天半个月的不见人影也是正常事，谁知道真的就失踪了，还是万俟凛亲自发现的。 不过队长虽然不靠谱，但是待他们如兄弟，大家心里还是有点担心的。 永曌商会是被公认的最厉害的商会，也是最受人民群众称赞的商会，它并不是普通的商会，在这个受异力主宰的世界，它维护着四方安宁，现如今发展历史也有好几百年了，但这一代才是发展最昌盛的。 商会除了几位位高权重的元老，职位最高的便是六位队长，分别掌管A、B、C、D、E、F6个组，每组都至少有二十名队员，队长下面的第一代队员都异力较强，他们也有收队员的权利，也就是第二代队员。 商会公认的最厉害的队长便是万俟凛，但无人知道究竟有多厉害。 他对待敌人心狠手辣，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对身边人始终保持着距离，却又能在大家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始终秉持着自己的原则，从不囿于一成不变的规则，执行任务也从未失败。 叶珩也是队长之一，他是叶振琛的第三个孩子。 其他队长分别是时卿，席盛，叶襄，方闲。 叶襄是叶振琛的第二个孩子，也是唯一一位女队长。 所以当叶振琛得知叶珩失踪后，才会如此动怒，不仅仅因为叶珩是他的孩子，还因为商会少了一位扛把子，这将会对商会的实力造成一定程度的打击，也很可能引起群众的恐慌。 待众人走后，万俟凛左手握拳放于锁骨下方对着叶振琛一字一句吐道：“我一定会找到他。”如果叶振琛此时睁开了眼睛，就会发现万俟凛的眼神不再凌厉，而是坚定。 他摆摆手，示意万俟凛退下。 万俟凛走出大厅后，一位身穿黑色西服的年轻人迎上前，神色严肃地说：“主人，并未发现任何踪迹。” “继续找。”万俟凛盯着自己的双手，眼神阴狠而凌厉，似乎自己的双手沾过什么肮脏的东西。 刚入秋时的风总是凉凉的，一阵一阵的吹过，仿佛一声又一声的叹息，无孔不入地直击心房。 夜，将到终点，有人却一分一秒也等不了了。 “铃铃铃……” 伴随着下课铃的响起，同学们争先恐后地跑出了教室，速度快的就差没有像豹子一样手脚并用的在地上飞奔向食堂了。 突然一阵衣服摩擦桌面的声音打破了此刻安静的氛围，前排的男生闻声转头，只见眼前的少年揉着惺忪的眼睛，额前的刘海微微翘起，嘴角边还有未蹭干净的口水痕，不由地大笑出声，“陈陌，你不过才睡了半个小时，怎么像是睡了半个世纪。” 问话的男生是林航，两人都是高三（3）班的学生，相互之间也并没有太多的交集，最大的关系也只是饭友关系。 陈陌并没有很快答话，而是晃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更快清醒过来，须臾才说：“怎么没人了？” 浅绿色的窗帘在空荡荡的教室里轻轻摆动，放眼整个教室，再也找不到比他俩还活的活物了。 林航一副你莫不是脑子睡傻了的表情看着他，“大哥，学习不好，咱认了，毕竟强求不来，可怎么记性也不好了呢，这才刚开学，他们肯定抢饭去了呀。你昨天还跟我抱怨食堂人多，说等咱们班那群猛虎扑完食后再去干饭，省得闷出一身汗。” 这是长临一中开学后的第二天，在以后的一段时间内，食堂必定人满为患。高一新生们总是能将食堂里的各个窗口占满，高二时间还算松，来得及去校园外面吃饭，但高三的孩子们就苦了，时间紧迫且压力大，且不说排队浪费很多时间，就算排到了也不一定还有菜，所以他们恨不得一脚踹飞排在自己前面的学弟学妹们，可是想想自己高一时候与学弟学妹们一般无二的举动，便也只能默默地叹气。 陈陌褐色的眼眸滑过一丝疑惑，随即低下脑袋，沉默不语。 “日日日，陈陌，你该不会真睡失忆了吧，这记忆可没有备份的啊！”林航猛地跑到陈陌面前，双手捏住他的肩膀不断摇晃。 “再晃下去就真失忆了。”陈陌挣开他的双手，揉了揉太阳穴，继续说道：“林航，我没失忆，只是我刚醒，还没适应。” 林航听见他还能喊出自己的名字，便舒了口气，一时并未察觉那句“还没适应”有任何不妥，高高兴兴地拉着陈陌便往食堂去了。 叶珩独自坐在学校的假山后面，他摸着这张陌生的脸，在想这三年来发生的事情。 他记得三年前的那天晚上他受了重伤，丝毫力气也使不出，只能看着自己沾满血的双手在拼尽全力抬起后又陡然落下，一遍又一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狼狈。 在他即将晕过去的时候，只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我可以帮你活下去，只要你能待在我的身体里面，帮我离开这里，三年便好。” 还未等到他睁开眼睛，就感觉自己全身都发生了变化，像是被人强行揉成了一颗球，又像是被人一掌拍成了纸片，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痛，不一会儿又像是被人抽了筋，痛的几乎快昏了过去，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 慢慢地，身体上的痛苦渐渐减缓，但脑袋又像快要裂开，好似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的大脑神经，终于，他昏了过去。 待他醒过来后，疼痛感不再，眼前也蒙上了一圈纱布，什么也看不见，身上的伤也不痛了，仿佛从未打过那场激烈的架。当他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脑子里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叶珩队长，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将你的灵识剥离了你的身体。” 若不是此刻叶珩的眼睛是闭上的，他真的很想翻白眼，也真的很想骂人。 什么叫“只是”，他大爷的八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疼痛，还不如活剐了他。 “对不起，我知道很痛，但是我没有办法。” 那个声音又响起，叶珩立马意识到他正和另一个人共用一个身体，所以他所想和“他”所想，均能被对方知道。 那个声音似乎显得更愉悦了，“果然没找错人，我叫陈陌，耳东陈，今朝陌上又花开的陌。” 叶珩默念这个名字，灵光一闪，“明川社的小少爷，陈陌？”虽然是问句，却说成了陈述句，仿佛肯定了他的身份。 “说不定我只是和他撞名的普通人。” “哦？普通人可没那能耐剥离我的灵识。”戏谑的声音听得陈陌一颤一颤的，只觉得自己胆子可真大啊…… 陈陌忙不迭地说：“只要你帮我成功地离开这个地方，不被我父亲派人抓回去，等你在我身体里睡上三年，你就可以离开了。” 叶珩挑眉，唇角勾出一个弧度，“怎么，小孩子离家出走？” 陈陌略带忧伤的嗓音响起，“不是，是我实在是受不了父亲的做法了，可我又无法阻止他，我怕他以后也逼我成为那样的人，就想着远离他，我只想做我自己。” “啧，明川社原来还有人有良心啊，不过你找你们明川社的敌人帮忙，真不怕弄巧成拙啊？” “你们是他的敌人，他，”陈陌顿了一下，又说：“他也是我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第2章 第 2 章 身体不见了 叶珩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你救了我一命，我也不喜欢欠别人，就当还你一个人情。” 他摸了摸缠绕在眼睛上的纱布，转了转眼珠子，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陈陌还未从“他竟然这么爽快就答应了”的震惊中反应过来，迟顿了几秒，略带不好意思地说：“我看电视剧里面好多主角蒙上纱布后都仙仙的，也想试一试，虽然没有观众看我。” 陈陌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弱，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蠢了。 叶珩立马摘下纱布，顿时瞳孔微缩，嘴角抽了抽，任谁一睁眼看到眼前立着一面巨大的镜子，心跳都得停个半秒吧，他忍不住吐槽：让人见鬼的操作。 陈陌尴尬地说：“我是怕你待会儿找不到镜子，干脆直接放在眼前。” 叶珩并没有接话，而是静静地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也就是陈陌。 镜子里的陈陌头发有点点乱，是当下青少年流行的发型，五官很端正，褐色的眼眸亮闪闪的，瘦瘦的身材，也不知是不是还在长身体，身高倒没什么优势，活像一枚小正太。 这样的的形象和叶珩的相比，不能说相像，只能说完全不同。 叶珩收回自己的视线，说了句，“还行。” 陈陌满心欢喜的嗓音响起，“那太好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最佳拍档了。” “……最佳拍档。”叶珩怀疑要不是身体正在被他控制着，陈陌真的要高兴地跑去找火腿肠和泡面，然后笑容灿烂地举着这两样东西说：“看，这就是我们。” 之后便是叶珩帮助陈陌成功地进入了长临一中，接下来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因为他陷入了三年的沉睡。 他虽然在陈陌体内沉睡了三年，但这三年陈陌拥有的记忆，他同样都有，只是一开始并不能很快想起来。当他陷入沉思的时候，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他立马双手握拳，警戒起来，这是他在永曌商会里训练出来的习惯。 他偏头看向来人，有一瞬间的惊诧，不过又立马恢复平静。 叶珩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来人的侧脸，那张侧脸与万俟凛神似，但正脸却又完全不同。万俟凛正看侧看都是冷酷的，而来人则有着温柔的眉眼，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像是融化冰雪的温泉，汩汩地流入人心。 叶珩又很想骂人，因为来的正是陈陌的暗恋对象沈宴，他现在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就当他正要行动的时候，沈宴开口叫了声，“陈陌。” 叶珩无奈，只得静静地看着他走过来，春天的阳光暖洋洋地撒落下来，被树叶分割成细碎的光影洒落在沈宴身上，清风拂过头发，额前的刘海斜斜地覆盖了眉毛，沈宴宛如漫画里走出来的王子。 “怎么呆住了？眼睛都不眨一下。”温润的嗓音从叶珩的头顶飘来，饱含笑意。 叶珩才发现陈陌这个身高是真的不出众，撑死也就173，而叶珩本身是有183的，除了要看万俟凛的时候需要仰头，其他时候基本都是俯视与平视。 而现在，他基本看人都得仰视，还真有点不习惯。 而他眼睛不眨倒不是因为被沈宴给惊艳到了，他之前还在永曌商会的时候天天面对万俟凛，早就对别人的美貌免疫了，再说他原本的样子也是风流倜傥的。 他只是觉得沈宴一出现就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他离自己越近，那份感觉就更强烈，就像是多年未见的旧相识。 叶珩不想解释什么，只好干巴巴地回了句，“没有。” 沈宴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假山是情侣约会的绝佳地方，随便朝一个方向看去都能吃下满嘴的狗粮。 两人均是沉默了好久，情侣间嬉笑的声音密密麻麻地涌入耳中。 沈宴看着脑袋微垂的陈陌，打破了这份尴尬：“走吧，快上课了。” “嗯。”叶珩并不等他，转身离开。 沈宴并不急着跟上去，眼神复杂地盯着陈陌的背影，他是在去食堂的路上碰到了刚离开食堂的林航，林航便主动告诉他在教室里发生的事情。 他找了很多地方才找到在假山后面的陈陌，静静地看着陈陌一动不动地发呆。 沈宴揉了揉自己空空的肚子，释怀般地笑了笑，朝着远去的背影大步走去。 叶珩把沈宴甩掉后立马把“装死”的陈陌叫醒：“我的身体在哪里？” 陈陌闻言又准备装死。 “你要是不回答呢，我现在就去替你跟沈宴告白。” 叶珩边说边往回走，一点时间都不留给陈陌犹豫。 “诶，哥哥哥，别去别去，我说，我说。” 叶珩停了下来，等着陈陌继续往下说。 陈陌支支吾吾的，“其实，那个，额，其实我当初没保管好你的身体。” 叶珩只觉得脑袋一抽一抽的疼，耳边一直循环着那句“没保管好你的身体。” 他强忍着抽“自己”的冲动，“所以呢，我的身体根本不在你这儿？你当初可是十分真诚地告诉我身体你保存的好好的。” 叶珩重重地磨牙吐出“十分真诚”这四个字。 陈陌这会儿不再支支吾吾，而是嘴巴跟机关枪扫射似的，“对不起，叶珩哥，我怕你不帮我，就只好瞒着你了。但是我可以解释的，我当时抽完你的灵识之后，不久也昏了过去，醒来就发现你的身体不见了。我保证，我真的没有骗你，如果我骗了你，任凭你处置。” 叶珩皱了皱眉头，“你的意思是，我的身体被别人拿走了。” 他揉了揉跳动的太阳穴，无力极了，“什么人会要我的身体，而且还只是一副空躯壳，你当时也处于昏迷状态，怎么没把你一起带走？” 陈陌当然也觉得很奇怪，可是他的脑子从来都不适合想这种复杂的事情，不然也不至于离家出走那么多次，最终也只是成功了这一次。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陈陌叹了口气。 他刚叹完气就听见叶珩冷着声音呵斥，“谁在那里？” 陈陌顺着叶珩的视线看过去，只看见一堆石头和一片矮矮的草丛，只是在风的吹动下，草在轻轻摆动，确实很像有人拨动了小草，可是那么矮的草丛也藏不了人。 陈陌觉得是叶珩多疑了，肯定是刚刚的事情刺激到了他，便安慰他道：“放心，你的身体肯定没事的，我一定会帮你找回来的。” 叶珩刚准备开口，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抬脚往教学楼走去。 殊不知，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陈陌离去的方向。 下午的第一节课是自习课，教室里很安静，头顶的风扇呼呼地转着，舒服得让人昏昏欲睡，许多抵不住舒服的同学已经陷入了沉睡，只有几个人头也不抬地刷题，仿佛笔下的不是一套又一套的练习题，而是等待着上色的美好风景。 当然，除了这些人，还有做着其他事情的人。 叶珩为了方便和陈陌交流，就在心里对陈陌说：“拿走了我的身体，却对你什么事都没做，恐怕又是你们明川社的人吧？” 陈陌连忙否认：“不可能，要是我父亲派来的人，肯定会把我一起带走。” “你急什么，我也没说是你父亲派来的人。” “那你的意思是？” “有人并不想让你回明川社。”最后一个字刚结束叶珩便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诶，珩哥，你别睡啊，谁不想让我回去啊，珩哥。” 无论陈陌怎么叫，叶珩都没有动静。 席盛刚从电梯出来便看见了正准备上去的万俟凛，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脸：“事情还顺利吗？” 万俟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管好你自己。” 席盛看着紧闭的电梯门，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以为意地哼着曲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春天的太阳在六点左右就开始下山了，天边的晚霞由淡转浓，像火一般热烈，映羞了即将蒙上一层黑纱的天空。 叶珩看着眼前的食物，一份土豆块，还非常的硬，一份肥得流油的红烧肉，一份炒鸡蛋，里面还有隐约可见的蛋壳，实在是不合他的胃口。 他随意舀了几口饭吃，虽然菜看着没食欲，但饿着肚子不方便办事。 他认命地边吃边随意地环看着食堂，人还算满，高三的学子们留下来上晚自习，中间休息时间不够，只好来食堂吃饭，或者家长送饭。 “哥，我好像看见沈宴过来了。”陈陌略带惊喜的声音响起。 叶珩放下手中的餐具，褐色的眸子随意地看了一眼沈宴。 沈宴上衣是一件白色衬衫，领口处的扣子懒散的松开，锁骨明显可见，款式简单的牛仔裤衬出他笔直修长的腿型。 沈宴收到了叶珩看过来的视线，冲他温柔地笑了笑，好像一直在等着他看过来。 叶珩不动声色地撇撇嘴，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沈宴走过来，脑子里居然浮现出万俟凛那张冷漠的俊脸。 是的，俊脸，他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接受事实。 “哥，你能不能有点‘陈陌’该有的反应啊，别这么冷淡啊。”陈陌紧张又焦急地说。 “……为什么我们不换一下，你顶上。” “我也想啊。”陈陌尴尬地顿了顿，“可是我的异力在今天转换的时候消耗了很多，还得过好几天才能恢复，现在根本就转换不了。” 叶珩还想说什么，眼前就笼上一片阴影，果然，一抬头就看见沈宴已经落座在他的对面了，脸上依然挂着温柔的笑。 “你就吃这么点吗？”沈宴有丝惊讶地问。 “哦，饭菜不太合胃口。”叶珩想起陈陌的要求，回了一个僵硬的笑容给沈宴。 “你好像有点……” “有点什么？”叶珩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不等他作出解释，沈宴就开口说：“没什么。” 说完就往叶珩的碗里放了几只虾，饱满的肉看起来十分有嚼劲。 叶珩从小就非常喜欢吃虾，可是他并没有看到食堂有虾，很疑惑沈宴从哪弄来的。 沈宴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着回答，“家人送来的，我猜你应该喜欢，快吃吧，饭要凉了。” 不等叶珩开口，他就低下头吃饭了，动作慢条斯理的，着实很像一个绅士。 叶珩只好算了，但他愈发觉得沈宴给他的感觉很熟悉。 陈陌忍不住提醒，“你现在用的是我的身体，可能是因为我跟沈宴比较熟你才会有这种感觉吧。” 这么说确实有道理，但叶珩并不这样认为，虽然是陈陌的身体，但他用的还是自己的脑子，不然当时也不能帮陈陌避开明川社的人。 陈陌：“……” 他看了一眼沈宴那安静吃饭的样子，没有再多想，吃完饭后便和沈宴分开了。 第3章 第 3 章 那是什么鬼 春天的夜晚有点凉凉的，教室里并没有开电风扇，隐约听见学生们小声讨论问题的声音。 突然间，一阵大风从窗外吹进来，冻得同学们直打哆嗦，连风扇都被吹得“吱吱吱”的左右摇晃。头顶上的节能灯紧跟着一闪一闪的，活像恐怖片里面鬼出场的前奏。不过灯闪了几下便好了，同学们都哀叹了几声。 叶珩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然后转头盯着前门的电闸，心里对陈陌说：“你应该有武器吧？” 像他们这种有异力的人，到了一定的境界便会炼制适合自己的武器，而异力弱的人则无法炼制，在外基本靠格斗技术。 “我当然有武器啦！”陈陌不服地大声嚷嚷，突然想到自己叫喊的对象是谁，气势瞬间减弱，最后只剩下蚊子翁叫般大小的声音，“我的武器是击杀之镰。” 过了好几秒，叶珩始终没有等到下面的话，他疑惑，“只有一件？” 陈陌愣了愣，“啊？对，对啊，难道还能有很多件吗？” 叶珩竟一时语塞，末了又嗤笑一声，上下摸了摸卫衣和裤子的口袋，“你这衣服口袋也挺多的，以后出门呢，多揣几根电击棒在身上，一能防身，二能，”他想了想，“二还是能防身。” 陈陌只觉得自己被狠狠的鄙视了，却也不敢说什么，只好默念十三秒。 还没等他数完，教室就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班里女生们的尖叫声同步响了起来，震耳欲聋，估计平时朗读都没这么整齐过，还有一些胆大的男生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这学校是多看不起我们，一开学就给我们断电啊，还想不想要升学率了。” “不不不，你不觉得学校很体谅我们吗？好让我们提早放学。” “所以综上所述，我们今晚不用上晚自习了？耶耶耶！” “好歹受过这么多年荼毒了，怎么还能这么天真，没看到外面别的教室都是亮着的啊，这不明摆着是跳闸吗？去去去，滚去拉闸。” “对啊对啊，分明就是跳闸，读书的时候脑子转不动，不读书的时候，脑子还是转不动，哈哈哈。” “哈哈哈……” 哄闹间，只听见“啪”的一声，大家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刺痛了眼睛，纷纷用手捂住。 叶珩坐在最后一排，只有他一个人对眼前的场景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但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不过他却注意到了，突然熄灯确实是跳闸了，不过不是自动跳闸，而是“人”为跳闸。 他的视线从拉闸开灯的同学身上扫过，最后看向他旁边那团逐渐变淡的黑影，褐色的眼眸闪烁着点点星光，似乎在等待一场好戏上演。 这个学校即将不太平，而他也要开始行动了。 晚上七点是A市人开始热闹的时候，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和高大的建筑物交相辉映，永曌商会和永曌大厦犹如两位巨人，镇守着一方安宁。 站在高楼顶层，风情万种，鳞次栉比的城市风光更是一览无余。 万俟凛笔挺的身影映在落地窗前，房间里不开一灯，显得他的眼眸更加乌黑深邃，仿佛要将眼前热闹的景象吸进来。只有他，孑然独立，格格不入，周身散发的气息也太孤绝了些。 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远远的看着这一幕，心下思绪万千，最终也只能叹了口气，往前走几步，“主人，订了三天后的机票。” “嗯。” 冷冷淡淡的一个字。 “叶襄那边也在准备行动。” “嗯。” “……” 裴南知道他单身这么久是有原因的，可当事人什么时候才能对自己有点清晰的认知。 长得帅有用吗？有用，当然有用，可五官缺嘴的话，还不如他一个天天在黑夜里穿梭看不清脸的人呢。 下了晚自习后，同学们走的都差不多了，最后一间教室也熄了灯，走廊里安静的只能听见叶珩的脚步声。 他的脚步有条不紊地敲打在地砖上，走到转角的时候，他不动声色地放慢脚步，仿佛在等待后面的东西追上来。 一阵呛鼻的气味迅疾的从后面弥漫到他的四周，猛地灌入他的鼻子，不可避免地咳出了声。 叶珩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一阵酥麻刺痛，粘湿的液体顺着手臂“嘀嗒”一点一点落在地砖上，他皱了皱眉头，没想到这鬼东西还挺狠，对着长得这么可爱的正太丝毫也不留情。 他勾了勾唇，随即惊恐地大叫，脸上却是波澜不惊的神情：“什么鬼啊，痛，好痛，救命啊，救命！” 叶珩边喊边捂着伤口慌不择路地冲向楼下，黑影似乎很满意他的表现，“咯咯咯”地笑着，尖利的指甲刮在金属扶手上，发出“滋——”的声音。 “这他妈什么鬼东西啊！”陈陌为自己无辜的伤口愤懑道。 “哟，乖孩子还会说脏话呢。” “这个……这个是自然反应，一顺口就爆出来了。” 叶珩没继续跟他开玩笑，“待会儿借你的镰刀用用。” “……是击杀之镰。”什么镰刀，割草还是割稻子啊。 叶珩跑到建有小型喷水池的一片空地上，早已经熄灯的校园在春风的抚摸下显得鬼影重重。 伤口处还在出血，但所幸伤得不深，在他能承受的范围之内，准确地来说，这还远不及他在商会训练时受的伤。 他们本来就不是普通人，夜视能力更好，加上叶珩敏锐的感知能力，几乎与白天一般行动敏捷。 “把你的击杀之镰弄出来。”叶珩看着离自己仅有几步之遥的黑影，心里默念。 “啊？可是珩哥你的伤怎么办啊？”陈陌有点担心地问。 “不碍事，抓紧时间。” 不多时叶珩两只手中就各握着一把手柄为绿色，弯刀散发着银色光亮的神似镰刀的武器。 黑影看着那亮光犹豫了一下，叶珩抓住机会将左手中的镰刀往前一挥，同时朝着黑影丢出右手中的镰刀，丢出去的镰刀从黑影类似于心脏的部位穿过，打个回旋又从黑影胸膛穿了回来。黑影瞬间消散得七零八落，不一会儿却又聚集在了一起，发出巨大的怒吼，瞬间飞沙四起，仅有的几棵巨树也被吹弯了腰，树叶洒落一地。 陈陌有点害怕地说：“这是什么种类的鬼？” “谁跟你说这是鬼？” “啊，这还不是鬼啊，长长的指甲，走路不带声音，还打不死，电视剧里的鬼不都是这样的吗？” “那你说鬼是不是都会鬼打墙？” “是，是的吧。”陈陌有点想回家。 “那我们刚刚一路上跑下来怎么没撞到墙？” “……撞到墙？鬼打墙是这样的吗？我虽然没你聪明，但也不会被你忽悠到的。”陈陌硬气的说。 “还不错，有点自己的主见，看来还没有被吓傻。这团黑影是虛身，有的东西在世上待久了，成了精，幻化不了人形，而本体无法自由移动，只能化成虚身。”叶珩将自己圈入结界中，半点眼风都不分给黑影，“我们现在要找它的本体。” 陈陌连声应和，聚精会神地盯着叶珩视线所在的方向，可是，他真的什么都看不清，太黑了。 瞬间他想到以前的事情，那次他担心地问陈靳，“大哥，你说我这么弱，什么都做不好，我的前途会是什么样子的啊？” 陈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你的前途了。” 陈陌顿时无语，谁闭上眼睛眼前不是一片黑暗？！因为这件事情，他好几个晚上睡觉都睁着眼睛睡，也就是没睡，最后熬不住了才放过自己。 现在看着眼前黑漆漆的一片，他又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黑暗。 叶珩知道他在想什么，淡定地说：“前途是什么东西，我现在连身体都不见了，我眼前一片黑暗了吗？能不能对自己有点信心。” “可是我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像我们这种人，也别想着过普通的生活，即使你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但是以后也一定会遇到，不如趁早磨练自己。” 叶珩的声音伴随着黑影的怒吼和锤打结界的暴击声直直地砸入陈陌的心房。 “生于期望，活于傲骨，忠于使命，绝不终于黑暗。” 陈陌反复呢喃，“生于期望，活于傲骨，忠于使命，绝不终于黑暗，绝不终于黑暗……” 叶珩神情凝重地听着陈陌重复他说的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就冒出这句话，像是在很早之前，他就已经听过甚至是说过这句话。 可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快速地说：“如果你现在感觉还好的话，就快点找，不然到时候就得成为黑影的盘中餐了。” 陈陌回过神来，坚定地说：“不过是黑了点，我一定会找到本体。” 叶珩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眼睛一眨不眨地搜寻着四周，当视线刚经过白天看到的那堆石头的时候，陈陌惊叫，甚至有些破音，“珩哥，那堆石头，那堆石头。” 叶珩并没有接话，而是眼疾手快地把结界收了，在黑影的爪子刚碰到他头发的时候冲着那堆石头的方向往前一闪，两只手中的击杀之镰同时丢向两个方向，一把击中那堆石头，在石头的四周转了一圈，刀身在石头上摩擦出火光，每块石头上都出现了裂痕。另一把则朝着黑影飞了过去，黑影吸取了第一次的教训，在击杀之镰将刺穿它的时候，它的爪子往前用力一挥，击杀之镰便朝着叶珩飞了过来。 “小心！” 陈陌急切的声音响起。 叶珩神色波澜不惊地往后撤了一步，接住那把转回来的击杀之镰，快速地在手中转了一圈，像转扇子一样，随即将刀身准确地对准朝他飞来的那把，两把刚一接触，金石之声铿锵作响，他便把手中那把丢向了石头，连带着被钩住的另一把，速度快得陈陌都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再是自己的身体了。 石头瞬间被击得分散开了，黑色的血不断地从裂缝中流出来，不一会儿，石头便化作了一堆粉末，在黑影的怒吼中扬向了漫无边际的黑色天空，黑影也跟着一点点消散，叶珩的四周归于平静。 第4章 第 4 章 叶珩收的新队员 “哥，我的哥，你也太厉害了吧。”陈陌崇拜地说。 “你没看过你哥打斗吗？”叶珩四下看了看。 “啊？刚才我是第一次看你打斗啊。”陈陌的语气里依然带着崇拜。 “陈靳。” 陈陌才反应过来叶珩问的是他亲大哥，有丝低落地说：“哦，我大哥啊，没有，他从来不带我做任务。” 叶珩若有所思地低着头，须臾用欠揍的声音说：“怪不得那么弱。” 陈陌从小听惯了这种话，也不恼怒，“我大哥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说‘人丑要多读书，人弱就要多练功’。他以前对我特别好，会特别耐心的教我格斗还有提升异力，可是后来，他就不教了，甚至看到我练功就会骂我。” “你这大哥有点意思。”叶珩突然抬头看向教学楼顶楼，“这个学校也有点意思。” 陈陌看向顶楼的窗口，可他什么也没看见，因为什么也看不清。 叶珩只看了几秒便往校门口走去，陈陌疑惑地问：“那个地方是有人吗？” “嗯。” “那为什么不上去看看是什么人？” “他既然隐藏在黑暗中，傻了才会等你上去找他。”他顿了一下，“而且，我的异力从三年前醒来到现在，仍然处于似有若无的状态。我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贸然上去，是去送死也说不定。” 陈陌难以置信地说：“不是吧？那你刚刚怎么还敢引黑影上钩？” “这不试试你的能力，好更了解搭档嘛。” 其实他完全在胡说，只是这三年睡得他脑子都晕乎了，想趁着这个好机会舒展一下筋骨。 即使没有异力，他也不会连这么低级的怪都解决不了。 “怪不得你不用自己的武器，等一下，你现在连自己的武器都召不出来了？” “是啊。”叶珩伸了伸懒腰，“困死了，回家。” “珩哥，要不，要不你收我做你的队员吧？”陈陌战战兢兢又满怀希冀地说。 “我干嘛收明川社的人做队员？” 陈陌被人拒绝得如此干脆利落也不难过，反而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你肯定有收我做队员的意向，你早就知道那堆石头是本体了，我看你白天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堆石头，刚刚你就是想试试我到底有没有成为你队员的资格。而且，你明明就可以一个人干掉黑影，但是你还是教我如何克服恐惧，不就是已经在训练我了吗？” 这怕是他最迎难而上的一次了，陈陌屏住呼吸等着叶珩的回复。 “看来你还有点脑子，不过，队员是好队员，但队长可不靠谱，这可是你吃亏。” “什么……什么意思？你这是收我了吗？是吗？是吗？” 陈陌惊喜地说话都破音了，他觉得自己此刻上天了，遨游三天三夜的那种。 “是的，是的，你和你父亲不一样，以后也要不一样。” 陈陌听着叶珩字正腔圆却有些懒散的嗓音，他竟觉得自己的声音这么好听，就像是雨夜里吹过的风，不会割裂一滴雨，却可以将大自然清新的味道融入每一滴雨，然后落入尘土，有着生生不息的力量。 “yes，sir！”陈陌很高兴，也很庆幸，他坚持了自我，也坚信他一辈子不会和他父亲一样。 虽然他是明川社的小少爷，拥有很多别人没有的东西，但他却从来没有拥有过一个人的理解，但是，现在有人理解他了。 有些人从小受家庭影响，一辈子规规矩矩，把自己框在一个方格里，不敢追求自由与梦想，抬眼看见的却是一眼就能看到死的人生。 叶珩想，陈陌是很弱，但并不懦弱。 有人怙恶不悛，有人淑性茂质。 沈宴站在顶楼的窗户后面，直到陈陌那略显孤单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里。 他摊开手掌，一缕黑雾萦绕在指尖，“动谁不好呢？偏要动他。” 五指一合，黑雾便瞬间消散，不留一丝痕迹。 他就那样低着头站了几分钟，像做错事罚站的孩子，抬起头的时候，他还是那个温柔的绅士，带着温和的笑，可眼底却染上了一片猩红，对着窗口小心翼翼地说：“辛苦了，我很抱歉。” 眨眼又到了星期一，长临一中秉持着迎着初升的太阳举行升旗仪式的习惯。占地面积近两万平方米的操场站满了学生，从主席台上往下看，只觉得红蓝绿三种颜色涂满了地面，给人视觉上的撞击。 “哈～” 叶珩打了个哈欠，眼泪都悬在了眼角，他是真的很困，也是真的觉得自己倒霉，才因为受伤请了近乎一个星期的假，谁知道一回来就要搞什么“动员大会”，六点五十就要到操场站队，也不知道现在的学生哪来那么多精力。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陈陌还在读高三！ 广播里的声音虽然振聋发聩，但同学们仍然东倒西歪的站着，像是没有骨头一样，他们已经困得不能再困了。 “同学们，朝阳羽翙翙，春梧绿蕤蕤。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一个星期的开头一定要好，接下来的几天才会更好！我们要在美丽的晨光中开启崭新的一个星期。接下来有请高三一班优秀代表沈宴发言！” 年级主任铿锵有力的声音在话筒的帮助下形成3D环绕音在同学们的耳朵里进进出出，实在是让人头大。 可是当年级主任的最后一句话响起时，操场上的大部分人彻底醒了过来，尖叫的女生，吹口哨的男生，以及被惊醒的叶珩，紧接着，所有人都清醒了过来。 叶珩当时正闭目养神，好巧不巧四周站的全是女生，突然间，他感觉四面八方的尖叫声朝他的耳朵里灌入，惊得他抖了两抖，差点没把他从梦中送走。 “我的男神太好看了，又帅又温柔。” “早知道男神要发言，我今天早上就精神一点了，哎，我现在这么难看，还配得上他吗？” “男神看这边！” “天呐，男神好好看，好好看，我不行了，呜呜呜。” “你们这些女生怎么回事，就不能矜持一点吗？看到沈宴尖叫，看到我们也尖叫，这么花心吗？” “切，看到你们尖叫是因为你们长得像流氓。” 一大波女生们异口同声地怼回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 “……”某男生卒。 “长得是挺好看的，但皮囊之下又是什么样的呢？”叶珩若有所思，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白白嫩嫩的手指捏了捏鼻梁。 “我认识沈宴三年了，他一直都这么温柔，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人。”陈陌看着沈宴，他今天穿的还是一件白色的衬衫，扣子整整齐齐的排成一条线，修长的颈脖染上了一层金光，光圈在陈陌的眼前晕开。他却不敢多靠近沈宴一步，生怕自己会污染这么温柔美好的人。 “你很好。” “啊，什么？”陈陌的思绪被叶珩的声音打断。 “有人喜欢太阳，即使我们无法长时间直视它；有人喜欢月亮，即使它大部分时间都是残缺的。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即便他有缺点，站在你眼前也是在闪光的。同理，如果一个人喜欢你，你也一样在他的眼里和心里发光。不必觉得自己不配，要坚信自己配得上任何人。” “珩哥，你居然能说出这么这么文艺的话！”陈陌愣是没反应过来这是叶珩说的。 “咳。”叶珩不自然地搓了搓手，晨曦遮掩了他白净脸上的那抹红晕。 陈陌虽然很想趁机调侃他一下，让他吃瘪，但他真的有贼心没贼胆，而且，叶珩刚说的时候，他真的很感动。 以前在明川社，因为自己是社长的小儿子，社里的人不敢得罪他，对他都谄媚得很，可是背地里议论他的声音却是那么杂乱。 有说他不学无术，拖了明川社的后腿；有说他大脑发育不全，见人连人话都说不通顺。于是社里的人看他的眼光有鄙夷的，有愤怒的，也有可怜的，就连他的亲大姐，看他的眼光都是毫不掩饰的厌弃，而他的父亲更是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过他。 他只在陈靳的眼眸里看到过担心，心疼，甚至是骄傲，那时候，陈靳不同的眼神就足以给他一个完整的世界，可是后来，陈靳也变了，在明川社里，再没有人在乎他。 “你为什么会喜欢沈宴？”叶珩直直地盯着沈宴看，似是想把沈宴看穿。 “因为他是我离开明川社后见到的第一个帅哥，而且有着我不曾见过的温柔，喜欢倒也说不上吧，只是也想成为一个很温柔的人。”陈陌认真的回答。 “敢情我不帅啊？”叶珩拔高声音，很不满有人觉得他不帅。 “啊？不，当然不是啦，只是我当时见到你的时候，你全身都是血，脸上也是血，让人完全不敢看嘛。”陈陌差点怀疑自己要小命不保了。 “回去后就拿手机给我查，我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帅得惨绝人寰。” “不，即使我没见过您的尊荣，但是在我心里，珩哥最帅！”陈陌觉得他的狗腿子还可以长得更长一点。 “啧，我当然知道我帅，我只是想检查一下你的眼光到底有没有问题。” “……” 您是大佬，您说了算。 第5章 第 5 章 阴间人 沈宴温润的声音还在不断地飘向操场，扬向天空，伴随着几声细细的鸟叫声，缓慢地落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叶珩伸手捂住眼皮在跳动的左眼，不一会儿就恢复了正常，他摇了摇头，倒也没放在心上。 沈宴从主席台上下来后就看到了在发呆的陈陌，他并不喜欢被那么多人看着，但是在高处可以看到他想看到的人，所以就答应了老师的请求。他能感受到陈陌投来的目光，心里仅有的那么一丝不愿意也被清除了。 他无声地笑了笑，回到自己班上的位置。 沐浴在阳光下的叶珩想，他在黑夜里执行过那么多次任务，在白天他也喜欢当个透明人，毕竟他嘴欠，容易拉仇恨。 白天的阳光他几乎没有享受过，总是在训练和补觉，冰冷的夜晚他倒是熟悉得很，也嫌弃，今天在阳光下这么一站，浑身发软，舒服得不想回去。 “今天的升旗仪式结束，请各班有序离……” “别急着走啊。”突如其来的女声打断了主持老师的话，学生们都停了下来不明所以地看向主席台上悄无声息出现的女人。 女人看起来很妖娆，一张雪白的瓜子脸，笔挺的鼻子配上一双动人的眼睛看起来充满异域风情，饱满的红唇更是为她添上一分性感。 她身着一袭红色波西米亚风格的长裙，裙摆层叠着镂空花纹，长长的卷发披在肩上，像是特意来勾人魂魄的妖怪。 “在场的各位，真不好意思，接下来我可能要占用大家一点时间，还请各位理解。”妩媚的声音听得一些心术不正的男生们心里发颤，高傲的语气却让其他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而叶珩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心想，女人果然是要风度不要温度。 陈陌说：“这个女人我以前见过几次，好像是明川社的高层人员，跟方术行走得很近。 方术行是明川社的实力担当，与陈靳处于同一级别。 “明川社的人还挺不简单的啊。”叶珩往人群中挤了挤，换了个比较好看清楚场面的地方。 丁苑芜看着台下的学生，轻蔑地一笑，她是半点也不想靠近这群人，宽大的校服穿在身上看起来就像一群小丑。 她挥挥手，不一会儿偌大的操场就被一群打扮得像是从阴间来的人团团围住，一个个手腕上都绕着一条长长的沾了暗红色不明液体的铁链，难免让人想到早已干涸的血渍。 他们的脸上还戴着白色的面具，只能看得到眼睛，简直让人怀疑他们会不会被闷死。 “这，这是干什么？”一位年轻的女老师绞着双手紧张地问。 “你们怎么进来的？赶紧出去，不然我们叫保安了！”主持老师的话被打断后他就跑下了主席台，现在站在学生堆里壮着胆子，“同学们别怕，都不要慌，老师会保证大家的安全！” “对，同学们别怕。”其他老师也跟着一起附和。 “你们是什么人，快点出去！” “出去！” “出去！出去！出去……” 学生们也凭着满腔孤勇让这群“阴间人”走。 沈宴冷眼看着一切，他不动声色地把视线挪向一个正在微微颤抖的女生，女生似乎也感觉有人在看她，却也不敢抬头，沈宴笑了笑，扶额像是在沉思的样子，一点也不担心周围的情况。 叶珩觉得有点好笑，他倒是没想到好戏上演得这么早。 三年前，他就接到任务要来这个学校找一样东西，任务系统只告诉他那个东西只要他见到了自然就知道了。然而他却睡了三年，要找的东西没有任何头绪，于是他刚醒来的时候就将这个消息散布出去了，既然他一个人找不到，那就借别人的手，反正他也不要脸。 太阳光慢慢的毒辣起来，层层叠叠的金光透过树叶形成斑驳的影子。 虽然现在是春天，却也快过完了。 丁苑芜接过阴间人递来的墨镜戴在脸上，站在太阳伞下悠哉悠哉地开口，“等我办完了事，自然就会走，你们最好安静一点，不然后果自负哦。” 高傲刻薄的声音让大家觉得愤怒，可是却没有人敢动手，毕竟也没有碰到过这种场面。 丁苑芜看着他们害怕的样子，心里更加不屑了，直接嗤笑出声，要多刺耳有多刺耳，“赵湾，你是自己站出来呢，还是我亲自找出来呢？” “赵湾？” “没听过这个人啊？你听过吗？” “没有啊，这谁啊？” “我们这里没有赵湾，快滚！” ……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叶珩咂舌，他倒是有点佩服这群熊孩子，胆子也太大了，难道是只有聪明的人才能看得见那群阴间人吗？ 烈焰红唇再次开启，“该滚的人可不是我，对了，她现在应该不叫赵湾，而是杨西倩吧。 杨西倩脸色白得跟纸一样，全身都忍不住颤抖，周围的人惊讶地看着她。 有的人会将爱一个人刻进骨子里，有的人却也会将恐惧某种人刻进骨子里，只要一遇见，就大脑空白。 她几乎要把自己的牙齿咬碎来拼命阻止自己的颤抖，最终她深吸几口气，往前走了几步，强逼自己与丁苑芜对视，手心被指甲抠出了血，“我，我早就退出明川社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叶珩看着这个虽然极度害怕，却依然不卑不亢的女生，不由地勾了勾唇。 丁苑芜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尖酸地说：“呵，你确实是退出明川社了，可是你从明川社里偷走的东西，总该物归原主了吧。” 杨西倩的脸色又白了一分，她瞪大眼睛，“偷东西？什么东西？我离开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走，你凭什么污蔑我。” 杨西倩说到后面语气里有着藏不住的愤怒。 “明川社？是那个黑心集团？”一个同学小声地与旁边同学讨论着。 “对，看来杨西倩今天要倒霉了。” “哎，我们要不要帮一帮她？” “你倒是好心，到时候明川社的人对付你，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么惨啊。” “行了行了，别多管闲事！” 丁苑芜将长长的卷发一圈一圈地缠绕在自己的手指上，然后又松开，全然一副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姿态。 “你之前在明川社的时候负责勘测这个学校，脑子里面早已记下了我们要找的那个地方，还有如何进去的方法。” “那是记在我脑子里的东西，凭什么说是我偷的？” 杨西倩简直要被气疯了，怎么会有如此不要脸的人。 “记在你脑子里又怎么样，这个任务是你还在明川社的时候做的，但是任务完成后你却没有把它告诉我们，不就是你偷走了吗？” “你们不干人做的事情，还想要我用对待人的方式来对待你们吗？”杨西倩早已双目通红，喊到嘶哑的声音像是向所有在场的人昭告明川社恶劣的行径。 “这也太过分了吧。”同学甲也早就厌恶极了明川社。 “是啊，怎么能这样。”大部分同学附和道。 “你们现在倒是同情心泛滥，有本事就说大点声音啊。” “你可闭嘴吧，刚刚也是你一个劲的阻止别人，现在还会担心我们的生命安全？” “对啊，就是怕你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拖累我！” 叶珩看着那尖嘴猴腮的嘴脸，一个大男人半点脸都不要，这是他十分不屑的。 他弯腰随手捡起地上的一粒小沙子，趁那男生讲话的时候朝着他张着的嘴巴弹了过去，男生顿时咳弯了腰，脸也涨的通红。 旁边的同学捂着嘴笑他，还小声地说着“活该”“报应”之类的词语，叶珩满意的勾了勾唇。 “好啊，反正你们也不讲道理，我今天就偏不如你的愿，你们这种害人的东西早晚会遭报应！” 杨西倩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去了明川社，她是一个普通人，可是在勘测和钥匙制造方面却天赋异禀。 她好不容易花了几年的时间去弥补之前的过错，如今还是要遭报应，她不怕，真的不怕，只是制裁她的人不能是将她引入深渊的人。眼泪止不住的溢出眼眶，澄澈的眼睛里只有不甘。 叶珩心下了然，陈陌内心内疚，哽咽着说：“珩哥，我们帮帮她吧。” 陈陌知道她一旦被明川社抓了回去，肯定是生不如死的，他脑海里永远忘不掉那些受惩罚之人的求饶声与惨叫声。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叶珩说。 “什么话？” “落后就要挨打。”他接着又说：“你有没有听过另一句话？” “啥？” “枪打出头鸟。” “珩哥，你想说什么啊？再不帮忙就晚了！”陈陌早已急得脑子一团乱了，一时竟不能理解这第二句浅显易懂的话了。他内心实在不明白自己只是想去帮个忙，跟这两句话有何关系。 叶珩叹了口气，说：“说明只要别人想打你，总能找到理由。况且就算我们现在去帮忙，也没什么用，毕竟一来打不过，二来还是打不过，只有挨打的份。再说，你就不怕被一起抓回去？” 陈陌顿悟，他急得都忘了叶珩现在用的是他的躯体，那么多阴间人，也不知道实力怎么样，再加上一个只比他大哥大姐低一级的人物，这样的局面就更加难搞了。 而且叶珩的异力还没恢复，他只后悔当初没有好好练功。 喜欢的小伙伴请点个收藏吧（拜托啦）给作者多一点码字的动力（鞠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阴间人 第6章 第 6 章 戏精叶珩 “呵！真是负隅顽抗，动手！”阴间人一步一步挪向杨西倩，铁链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众人吓得尖叫连连，四窜而逃，可周围早已被阴间人包围，他们又能往哪逃？ 丁苑芜看着底下那群人慌乱的模样，毫不掩饰地大声笑着，尖锐的笑声伴着刮擦声撞进大家的耳朵，早已有人胃泛酸水。 杨西倩看着眼前的一切，她觉得这都怪她，可是她真的很不甘。她随意地抹干了脸上的泪水，伸手扶住了旁边被挤得踉跄的女生。 “没事吧？” “我没事，谢谢你，诶，你别过去啊，那里很危险！” 原来杨西倩扶稳那个女生后就毫不犹豫地大步向丁苑芜走了过去。 “别过去！” “别过去！” “别过去！” …… 杨西倩看着眼前同学们围成的肉墙，有熟悉的面孔，也有陌生的面孔，她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在油锅里滚了一遍，烫得生疼，泪腺不听话地开了闸，不一会儿，满脸都湿了。 当初，也有人不顾一切地护着她，可是最后却只剩下一张模糊地刻在她脑子里的面容，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她。 “啧啧啧，可真感人啊，不过凭你们几个就想护住她吗？可真是愚蠢至极！”丁苑芜不想再浪费时间，命令阴间人不用再管这群不长眼的人，伤便伤了，死了也是活该。 这是她一贯的作风，也是明川社一贯的作风，从不把人命当人命，永远利益至上。 “你怕吗？”沈宴不知怎么走到了叶珩的旁边，可能是被挤过来的，也可能是一直注意着叶珩自己走过来的。 “怕。” “别怕，有我在。”沈宴的眸子亮了又亮，可惜叶珩一个眼风也不分给他。 “我是怕待会儿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沈宴看着前面越挤越密的人影，陈陌只有一米七出点头，正拼命地踮起脚尖看着前面发生的事情，可是无论怎么蹦跶，他的视线仍然是被挡地死死了。 沈宴的嘴角抽了抽，他还以为怕的是这群阴间人，不过，不怕才像他认识的那个人的性格，他觉得不枉此行，上前不动声色地隔开几个人。 天上仍然有鸟从白云底下滑过，它们是自由的，而底下正在瑟瑟发抖的同学们却在此时此刻失去了他们的自由，时刻担心着自己会不会受到伤害。 就在叶珩为自己骤然广阔的视野高兴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头上的光照变暗了，并且一晃一晃的，他抬头一看，那群阴间人蹦了两三米高，把铁链齐齐对着杨西倩挥了下去。叶珩的眼皮狠狠的一跳，在心里咒骂这群不要脸的东西。 “啊……”尖叫声此起彼伏。 他不等了，张开双手就要把击杀之镰召出来。 沈宴好像也被惊到了，始终没有回头。 可就在下一秒，叶珩觉得自己的眼前又晃过几道锋利的冷光，耀眼的光芒又照在了每一个人的身上，原来是阴间人全都退了下去，他们的双手都耷拉在两侧，杨西倩还站在原地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 “怎么？丁小姐擅自闯入私立高中，还在这里对普通学生使用异力，这是几个意思？” 叶珩默默地往人群密集的地方挪动了几步，他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打死他也不想被这一直跟他作对的姐姐发现。 “珩哥，你现在用的是我的身体，顶着我的脸，她发现不了你。”陈陌怎么觉得他珩哥有点蠢。 叶珩挪步的动作一顿，又默默地挪了出去，“这还用你说，闭嘴！” 陈陌正在努力的憋笑。 “叶小姐，你不也是擅闯？不也使用了异力？并且打伤了我的人，这又是几个意思？” 她刚刚清楚地看到叶襄的飞镖朝着阴间人飞过去，喉咙里正堵着一口气，她可不会放过叶襄。 “你的人？你们也配称人，打的就是你们这群不是人的东西。”叶襄最痛恨这群丧尽天良的东西，也懒得和她兜圈子。 “你……” “你你你，你可闭嘴吧，看看你说的什么鸟语，同学们鸟你吗？” “对啊，我们不鸟不是人的东西。”同学们异口同声地说。 叶襄觉得丁苑芜墨镜下的眼睛都要喷火了，可是她越生气，叶襄就越开心。 “就这么点太阳还要撑把伞，这么怕晒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呗，还非得出来制造混乱，人家动植物能净化空气，维持生态系统的稳定，你只能污染空气，破坏稳定。”叶襄摘下一片绿叶，十分准确地飞到了杨西倩的手上，“你别怕，过来。” 杨西倩盯着手上的叶子看了几秒，轻轻地合上了手掌，抬腿往叶襄走去。 “叶大小姐，看在你是晚辈的份上，刚刚的话我不跟你计较，不过这是我们明川社的叛徒，可由不得你插手。”丁苑芜咬牙切齿地说，他们明川社什么都敢干，就是不敢和永曌商会正面刚。 “我的天哪，你都那么老了还出来作妖，广场舞都满足不了你吗？”叶襄十分夸张地用手挡在嘴前。 “哈哈哈哈哈……”底下的人放肆的笑着，心中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你姐姐嘴巴好快，不过好像还挺可爱的。”陈陌笑着说。 “像你这样的才叫可爱，她那样的就像是蜡笔小新的屁股，看着可爱，实质上分分钟就可以把你崩死。” 陈陌总觉得这句话怪怪的。 “怪什么，哥哥夸你呢。专心看戏，看看你所谓的小可爱怎么把对手给崩死。” 陈陌只好闭嘴。 丁苑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叶小姐，请别为难我，不然，” “不然什么不然，你那些废物手下还有用吗？你当你自己有多厉害，能不能从这里走出去都是个未知数了吧。” 叶襄确实没有说大话，她身后站着十来个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看起来像保镖，但其实是她的队员。而第一任队员经过严格训练后才能被带出来做任务，所以他们个个也都身手不凡。 只见丁苑芜的脸色已经从红色转变成了紫色，看来气得不轻。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 “啊！” “住手，放开她！” “再往前一步，我就掐死她。”丁苑芜刚刚冲下了主席台，手里掐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 事发突然，那个女生连救命都来不及喊。 叶襄看着女生因为呼吸不畅而涨得通红的脸，愤愤地停住了脚步。 “你想干什么？”叶襄看着丁苑芜不再收紧的手，舒了口气。 “很简单。”丁苑芜用另一只手指着神色焦急的杨西倩，“把她给我，然后放我们走。” “做梦！”叶襄刚说完丁苑芜就毫不留情地收紧手。 “等等！我跟你走。” 杨西倩走到叶襄的旁边，“放她走吧，那个女生是无辜的，这都是我罪有应得。” 叶珩看到杨西倩最后笑了一下，不是绝望，而是感谢，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丁苑芜走去。 他往旁边挪了一小步，击杀之镰便朝着丁苑芜飞去，这猝不及防的暗器让她不得不后退一步，墨镜也被打掉了。事发突然，她竟忘了拖着人质一起后退，就那么一会儿时间，人质就被叶襄拉到身边去了。 沈宴回头看向陈陌，眼睛里尽是意味不明的含义。 “陈陌？”丁苑芜虽然很生气，可更多的是震惊。她认识击杀之镰，怎么也没想到陈陌在这里，也没想到陈陌竟然害她。 “怎么办？珩哥。”陈陌快哭了，他可不想再被抓回去。 时间就那么定格了好几秒，风也在跟着起哄，吹动得树叶沙沙作响，红色的镂空裙摆也舞得嚣张，全然不知她主人此刻的狼狈。 叶珩淡定地走到了叶襄的旁边，毫不避讳地与丁苑芜对视，没有一丝心理负担。 长长的卷发在风中张牙舞爪，丁苑芜已经快气炸了，如果她的头发也能当武器的话，她恨不得抽死下面的一群人。 “陈陌，你这是干什么？你可是明川社的小少爷！” 叶珩明显感觉耳旁有一阵风吹过，比自然风吹得更猛烈些。 他转头看见叶襄把从他身边拉走的杨西倩护在身后，两只手中的每两根手指间夹着一个尖端泛着锋芒的飞镖，其他同学也跟着退避三舍。 这个身份可真是日了狗了，这是他此刻唯一的想法。 叶珩深吸一口气，“别这么看着我，人家有点害怕啦，我一害怕，武器就会乱飞，会砸到谁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可是好人。” 叶珩用陈陌的脸做着可爱的动作，眨着两只圆圆的眼睛，还装模作样的低头娇羞了会儿，抬起头的一瞬间眼睛里竟有点点泪光。 远处的沈宴看清楚了他的举动，这次是真的惊到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天哪，他好可爱。” “啊啊啊，他好可爱啊。” “我好想拥有他那闪亮的大眼睛。” “卧槽，你们能不能认清楚状况，别他妈五官顶天了。” …… 叶珩以前虽然也是个戏精，但是三年没演了，也不知道演技怎么样了，今天一试效果居然这么好。 而丁苑芜和叶襄都觉得自己被雷劈了，直逼天灵盖的那种，连带眼睛一起劈瞎了，不然眼前的陈陌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好好的一个孩子，这几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其实陈陌很想说，他很正常，他只是这几天经历了不正常的事情，而最不正常的事情就是他以前竟然觉得他珩哥是个正常人。 第7章 第 7 章 危机时刻 “谢谢你刚刚救了我。” 杨西倩的声音把呆愣的几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谢肯定是要谢的，不过待会儿再说。” 紧接着杨西倩愣了愣，“啊？哦，好，好的。” 这怎么和她想的回答不一样，一般人不都是说不客气吗？ “陈陌，你是不是站错位置了？”丁苑芜一会儿注视着叶襄她们的举动，一会儿又盯着陈陌，眼珠子就这样转来转去。 “这所学校的任何一个地方我都能站，倒是你站错了地方。” “什么意思？” “这不很明显吗？这个学校又没人欢迎你，也就是说，这里根本就没有你可以站的地方。 叶珩嘴毒的很，半点面子都不给人留。 “你，你可是明川社的人。”丁苑芜刚恢复原色的脸瞬间又红了。 “哦？我不是三年前就离开明川社了吗？我三年前就已经不是明川社的人了。” 叶珩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所以你是帮他们？” “呵，可真是白眼狼，社长一直派人找你，从来就没有停过。不过，你还是别回去让社长失望了，我今天就让你永远留在这里，和他们一起！”丁苑芜补充道。 她实在是不明白以前那个唯唯诺诺，连话都不敢大声说的怂包怎么就跟脱胎换骨了一样，不仅口齿伶俐了起来，全身上下也散发着自信的气息。但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满腔的怒气急需发泄。 众人：这是什么剧情走向？ “不好。”叶襄收回手中的飞镖，“快点离这些阴间人远一点！快点！” 叶珩也没想到一个高层人员居然这么冲动，明明有很多种解决方式，却非要选择最蠢的一种。 明川社制造的阴间人数量不是很多，但是伤害却很高，他们不是普通的傀儡那么简单。 四周都是阴间人，密密麻麻的骨裂声将大家围的水泄不通，还有视觉上和嗅觉上的冲击。阴间人的身上全是黑色的液体，□□腐烂的臭味夹杂着不知名的血腥味被风送到了每一个人的鼻子里，吃了早饭的同学在众人嫌弃的眼神下硬生生将涌到嗓子眼的呕吐物咽了下去。 “别碰！” 有受不了的同学处于半疯癫状态，想要直接推开阴间人冲出去，被叶珩的呵斥声唤回了正常。 “啊！”瞬间醒来的同学赶紧把手缩了回来，却因为幅度太大而导致自己跌坐地上，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阴间人，他早已吓得失去了行动能力。 “同学，站稳。” 沈宴拉了他一把，两人都后退了两米远。 可是他们也退无可退了，愈发逼近的阴间人使得所有人靠得越来越紧密。 该同学没有想到，看起来这么瘦弱温柔的沈宴竟然有那么大的力气，一把拽着他这快两百斤的壮士后退了两米远。 “都别碰到他们，那些黑色的液体会有腐蚀性。” 他们指的是那群阴间人，叶襄只在书上看到过这些阴间人的资料，当他们的骨头碎裂的时候，会流出大量有腐蚀性的黑色液体，如果这时候攻击他们，或者受到冲击力，他们则会直接爆炸，如果不攻击，他们则会经过一段时间才爆炸。虽然一个阴间人的爆破程度不是特别大，可这么多阴间人同时爆破，他们确实会被炸的七零八落。 阴间人相当于明川社养的死物，今天丁苑芜带来的已经是大手笔了，如果全都爆炸，那对明川社来说是一笔巨大的损失，丁苑芜就算回去了也不会有好下场。 “你们就一起死在这里吧，哈哈哈哈……” 丁苑芜的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声音由近到远，逐渐消失。 “珩哥，现在怎么办，他们马上就要过来了。”陈陌觉得这个女的疯了。 “叶襄，先让你的队员把这些学生围在里面。” “我只带了十个人，怎么围得下。”叶襄没好气地说，她都快急死了。 “先按我说的做。”叶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喙。 叶襄想了想，最终给了学员们一个眼神，大家都围了起来。 可是这连五十分之一的外围都凑不到。 “有扇子的把你们的扇子丢过来。”叶珩记得刚站队那会儿有很多人都带了扇子。 沈宴听到扇子两个字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不过没有人注意到他。 不一会儿，五颜六色的扇子朝着叶珩丢了过来，乍一看，应该有二十多把，直接朝着叶珩头上飞下来。 他的左眼皮狠狠一跳，赶紧往旁边挪动一小步，不敢挪大了。 我说的丢不是对着我丢，想谋杀也不要这么明显吧。 “快把这些扇子分给你的队员，一人一把就行，分完后你也拿一把站到那个地方。”叶珩自己挑了一把比较坚硬的扇子，指着另一个方向对叶襄说。 “我来帮忙。” 叶珩看到沈宴的时候愣了一下，显然是忘了这个人的存在，不过很快他就摇了摇头，“这里很危险，你往后站。” 沈宴的眼底滑过一丝悲伤，嘴角噙着一抹苦涩的笑容，低头后退的他只觉得四肢都失去了力气。 做好一切后，叶珩和沈宴站到另一边，他的两只手上各拿着一把击杀之镰，其他人则拿着扇子。 扇子跟着击杀之镰一起泛着光芒，叶襄大概明白他要做什么了。 叶珩倒数着，数到一的时候将两把镰刀往两个相反的方向一挥，“快扇！” 阴间人的头从身子上滚落下来，“呲呲”的冒着火光。 他从沈宴手上接过扇子，往上一丢，所有人瞬间被结界罩住了。叶珩没有其他办法了，他知道这保护罩挡不住这么强的爆破，先让阴间人在离他们更远的地方爆炸，那冲击力才会更小。 “欸，怎么下雨了？”有不敢看着围满四周的阴间人的同学小声嘀咕着，她一直抬头望天，却看到了天空中落下的像银线一样的东西，只是还带着点闪亮的光芒。 那位同学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发现那像……针。 天上下刀子也不过如此，下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小学常用的比喻活化了吗？ 过了好几秒，想象中的剧烈冲击也没来，倒是有几片雪花穿过了结界，落在了叶珩的发顶和肩头，一瞬间却也化了，没有一丝水迹，就好像刚刚的笑容雪花是错觉，有几个同学被惊得“哇”出了声音。 叶珩神色严肃地看着眼前被冰封住了的阴间人，须臾，他们便四分五裂了，落在地上瞬间融化，却也没有一丝水痕。 四周不再有任何阴间人存在的痕迹，地上干干净净的，连血渍都没有，只有被风吹下来的几片落叶。 叶珩撇了撇嘴，这个动作用陈陌的脸做出来倒是十分可爱，他知道来的人是谁，虽然现在顶着的是陈陌的脸，可他就是莫名地心慌。 就在这时，万俟凛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间还夹着根冰针，右手插兜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过来，他身边还跟着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人，叶珩低头听到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背手握着那把收回手中的扇子，无意识地敲打着大腿后侧，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紧张。 很多同学都在叽叽喳喳地感叹万俟凛的帅气，可又觉得他周身的气场过于冷冽，不敢大声喧闹，只得细声激动。 叶珩感觉万俟凛一直站在他正前方，他终于受不了了，悄悄地抬头，却与一道略带打量的视线撞上了，他惊愕一下，随即低头。 虽然是匆匆一眼，但他认出这道视线的主人是来自万俟凛身边最得力的助手裴南。 不对啊，他为什么要低头，倒显得他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叶珩终于充满气势地抬起了头，对着裴南露出了他的招牌笑容，褐色的瞳孔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就像是天空中不可触碰的星星。 叶珩感觉到了另一道灼热的视线，偏头一看，黑洞般深邃的眼眸正直直地盯着他，一眨也不眨，他顿时收回了笑容，硬生生压下了想要后退的生理冲动，略带尴尬地笑着朝万俟凛点了点头。 万俟凛看懂了他的意图，随后便垂下了眼睑，又长又密的睫毛刷下了一片阴影，又因为光照的原因，叶珩彻底看不见万俟凛眼中正在翻滚的情绪了。 须臾，万俟凛淡淡地看了一眼裴南，裴南“咳”了一下移开了自己的视线，然后跟着万俟凛走到叶襄的旁边。 两道一高一矮的背影在众人的注视下一前一后跳动着，可却一直像一帧同样的幻灯片在不停地变换着。 突然，有一股苦涩的味道爬上了叶珩的舌尖，他总觉得万俟凛一直都是这样在路上走着，孤独而坚定，又总觉得万俟凛本不该这么孤独。 “我也觉得万俟凛教练看上去好孤独，怪可怜的，哎。”陈陌实话实说。 叶珩想，原来不止他一人觉得。 “万俟，你怎么来了？”叶襄掩不住激动的声音响起。 她的学员们已经整整齐齐地排在了后面，左手放于锁骨下方低着头恭敬地向万俟凛行礼。 万俟凛对他们微微点了点头，说：“这话不应该我问你？” 叶襄的脸色苍白了几分，笑容也僵硬地停在了脸上。 她知道万俟凛的意思，这是叶珩的任务，之前开会就说过叶珩的任务他会全权负责，而现在她又插上一脚，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就是想抢叶珩的任务，把叶珩从队长的位置上踢下去。 可又有几个人知道，她只是想帮万俟凛，一个？两个？还是没有呢？ 叶襄又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当然是来帮你啦，谁知道最后还是要你来收场呢。” 她实话实说，至于别人信与不信她不在乎，她只在乎眼前人的想法。 万俟凛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似乎有冰裂开的声音，是眼前的人两个字，一个动作就砸碎的，她很开心，非常开心。 叶珩疑惑地看着眼前那两个人，这两人怎么一点进展都没有，他真的很好奇万俟凛这种人谈恋爱会是什么样的。 空中浮动着的灰尘飘飘浮浮，叶珩用手轻轻一拂，想要连同心中杂乱的思绪一起拍散。 第8章 第 8 章 晕倒 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了，那是上课铃的前奏，划破了不为人知的寂静。 叶珩微微低头看了下刚刚雪花落在鞋子上的水迹，那一抹痕迹仿佛连接了三年前的某个夜晚。 他不知道万俟凛有没有认出他，三年前他离开前和万俟凛大吵了一架，准确来说，是他吵，而万俟凛压根就不愿意和他吵。 他现在还清楚地记得他在万俟凛房间里将万俟凛的宝贝物品一件一件地摔在地上那乒乒乓乓的声音，而等他砸完后，万俟凛只是用低沉的嗓音问他，“冷静了？” 而后万俟凛从冷冻室里徒手抓起几块往外簌簌冒着冷气的冰块，用一块干净的布包好后轻轻地敷在他被磕肿了的手背上。 融化的水滴一路滑过他红肿的手背，蜿蜒地爬上了手腕处的凸起，最后染湿了他的袖口。 结尾是他将万俟凛送给他的还未拆封的礼物往万俟凛身上狠狠一砸，趁万俟凛发火前冲出了房门，之后一连几天都在避着他，去赴约前也没有再见他一面。 而手背处又烫又冰的感觉夹杂着万俟凛身上冰泉般清冷的气息严丝密合地包裹着他的神经，他再也无法忽视这份异样的情绪。 也不知道那礼物是什么，估计以后也不会知道那是什么。 他笑了笑，随即眼皮一撩，抬脚就要往教学楼走去。 叶珩心中有丝懊悔，他觉得自己玩大了，毕竟也没想到万俟凛会参与进这个任务，他现在要是以陈陌的身份继续做这个任务，那万俟凛肯定会起疑心的。所以他没办法，只好提前退场。 “我和你一起回去。”温润的嗓音轻轻响起。 高陈陌半个头的沈宴往前稍稍走了半步，落下的阴影罩住了叶珩，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就像最亲密的情人。 裴南清楚地感觉到周身的温度降低了，果然他看到自家老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站在一起的两人，黑色的眼眸深沉极了。 以前是平静到冷漠，现在是冷漠到发狂。 “前面的两位同学，麻烦你们等会儿再走。” 还得他出马…… 叶珩和沈宴停下了脚步，同时转头看向后方，万俟凛并没有移开视线，而是毫不避讳地撞上叶珩的视线，像是在盯着自己的猎物，生怕一不小心，猎物就被别人叼走了。 叶珩不自然地偏了偏头，“我们还需要留在这做什么吗？” 行吧，他尽量贴合陈陌乖乖的形象。 裴南心想，你当然什么都不用做，你就好好站在这里让我暖和暖和就行了。 “以防校园内还有其他明川社的人，请各位同学在操场待一会儿，待我们检查完校园，没有任何问题便可回去了。” 哪里还有其他明川社的人，来的时候万俟凛就派人清理干净了，但是他总得找些靠谱的借口。 裴南在心里舒了口气，为自己的机智感到骄傲。 “你头上有片落叶。”沈宴笑得很温柔，眉眼弯弯地看着陈陌的头发被抓乱，干净修长的手指一弯，那片落叶便躺在了他的手心，“你要吗？” 叶珩心里有点奇怪，摇了摇头，为什么觉得沈宴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 沈宴笑着说了声好，然后就轻轻地把那片绿色的树叶放进了校裤口袋。 他其实早就猜到了叶珩的回答，这么做也只是想试一试那位的反应。 他抬头，冲万俟凛温和一笑，眼底却尽是冰霜，挑衅的意味十足。 万俟凛似乎很不屑他的挑衅，嗤笑了一声，笑声里裹挟着浓浓的冷意，淡淡地扫过叶珩一眼便抬脚向杨西倩走去。 在即将入夏的春末，温度已经开始磨人了，早晨的风是凉爽甚至是带有冷意的，穿上一件外套脖颈处仍然会被风吹得起鸡皮疙瘩，而当太阳彻底升空后，脱了外套，风随便一撩，热浪便会一**翻涌全身，像极了燥热的盛夏。 只是叶珩记忆中的盛夏也会有凉爽的风，吹得他全身舒爽。 周围的同学早已脱去身上薄薄的外套，用手扇风，却也阻止不了额上沁出薄汗。 叶珩将外套搭在手臂上，偏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万俟凛，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他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都是过着四个季节，而万俟凛的生命里永远只有一个季节。 永远不变的西装搭配，最多在寒风凛冽的冬天换上一件不算厚的过膝风衣，可就是这样单调的服装搭配也能被他每天穿出模特的感觉。 叶珩摇了摇头，万俟凛今天穿的是他没见过的白色西装，依然是简单的款式，白色的马甲套在里面，黑色的领带如同他眼眸般漆黑，袖口处的四粒纽扣规规矩矩的排成一条线，一抬手就能看到他那截冷白有力的手腕。 “杨小姐，麻烦你把钥匙给我们。” 快给我们吧，我只想离开这个冷冰冰的地方，裴南心里苦得很。 “你们真的是永曌商会的人吗？”杨西倩略带怀疑的问。 她的警惕性很高，即使刚刚被吓到了，也并没有乱了分寸。 “你放心吧，我们确实是永曌商会的人，你看刚刚的冰针，除了万俟凛还有谁会？” 叶襄轻轻地拍了拍杨西倩的肩膀，朝她露出一个“相信我们”的笑容。 杨西倩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了半分钟，这才抬头对着叶襄说：“好，也算是谢谢你们刚刚帮了我。” 说完她便一把扯下束起头发的发圈，五指紧握后又张开，一把形状普普通通的钥匙便躺在了她的手心。 “给你。”她笑着把钥匙放在叶襄的手中，“这个地方我守了很久，而这个秘密我也守了很久，希望我以后真的可以像个普通学生一样。” “会的。”叶襄虽然自诩自己待人毒舌刻薄，但她确实希望杨西倩能被善待。 “走吧。” 叶珩听到万俟凛低沉的嗓音，条件反射就要抬脚一起走，可是马上他就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不是叶珩，这才及时克制住了自己的反应。 而沈宴就在旁边将他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但在看到两人交叠在地上的影子时，又不可自抑地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陈陌。” 叶珩有点懵，万俟凛是在叫他吗？ 万俟凛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又叫了一句，“陈陌，过来。” 沈宴看着地上的影子慢慢分开，最后只剩下他的影子一动不动地躺在被阳光照射的有丝热量的地上，他的眼里一半是明亮的地面，一半是深色的影子。最后闭了闭眼睛，一把抓住叶珩的手腕，睁开时他的眼里早已褪去了阴沉，“你确定要过去吗？” 叶珩被拽的一个踉跄，身体恢复平衡的时候听到他的的问题，用力一挣，陈陌的皮肤很嫩，冷白冷白的，手腕处已经红了一片。 “你要一起过去吗？”叶珩揉了揉手腕，倒也不觉得疼。 他的意思很明显了，你要么跟我一起去，要么就我自己一个人去。 沈宴看了看他还红着的手腕，抱歉地摇了摇头，然后转身走向了正在回教学楼的大部队，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叶珩看到叶襄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裴南则十分欢迎地对他笑了笑，看起来甚至有一种要冲上来跟他握手的感觉。 万俟凛则笔挺地站在那看着他走过来，贴身的西服勾勒出他笔直平顺的肩线。 看上去依然孤独，却也仿佛周身镀上了一层不可言喻的希望，他像有了自己的等待。 叶珩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他只看得到一个男人的背影，那已漫过腰的白色长发在风的吹拂下摇曳生姿，高大的身躯却丝毫未动，仿若一尊永不腐朽的僵硬尸体。 叶珩听到了两个声音。 一个声音问：他在干什么。 一个声音答：他在安安静静地注视着那还未归来的人会经过的远方。 为什么他的脑海中会看到这些东西？那两个声音是谁的？这是什么意思？ 叶珩的心猛地一抽，紧接着眼前一黑，他失去了平衡，双腿即将跪地。可是下一秒他就感觉一股淡淡的冰泉的清冽混杂着古龙水味萦绕在他的周围，恢复视觉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万俟凛眼中还来不及隐藏的情绪，像焦急，像担心，又像……绝望。 再细看时，万俟凛的眼底只有从不起波澜的平静，叶珩觉得刚刚那一幕绝对是他的错觉。 “没事？” “哦，没事，低血糖了吧。” 叶珩发现他俩的姿势有点尴尬，万俟凛的双手支撑着他的腋下，而自己的头发正好摩擦在万俟凛弯腰低头的下巴处。 他连忙双手撑着万俟凛的手臂站了起来，眼神飘飘然地四处乱瞄。而其他人则假装什么都没看到，面无表情地站成木头人。 而裴南对着他们两个人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叶襄直接对着他的脚背跺了一脚，正在聚精会神看戏的裴南挨下了这结结实实的一击，疼得直磨牙。 “我们去哪？”叶珩很疑惑万俟凛是怎么认识陈陌的。 说到陈陌，他从叶珩把阴间人砍头了之后就再没有声音了，叶珩叫他也没有反应。 “开门，拿东西。” 第9章 第 9 章 谁在哭 万俟凛走在最前面，拨开一层层垂下的树枝。 这里并没有很明显的路径，周围长满了杂草，一脚踩下去却感觉像是踩在了松软的泥土上，陷下去再抬起来，鞋周仍是干干净净的。这里的树也长得高高大大，明显不属于这个季节。 怪不得没有其他人影。 叶珩觉得这路是真的难走，才一会儿功夫，他就被折腾地热出了汗。 走出这密不透风的树林时，他觉得空气都是凉爽的，连风一吹，他身上粘腻的感觉都能淡去不少。 “再往前走一点就到了，你们都留在这，防止其他人靠近。”万俟凛对着叶襄带来的学员说。 “是。”他们虽然是叶襄的学员，却也不敢不服从万俟凛的命令。 前面的路没有什么阻碍，就是很多分叉口，七拐八转的，几分钟后叶珩才看到了唯一的一……堵墙。 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要藏得这么深。 万俟凛示意叶襄开门，叶襄点了点头，走到石墙前，将手中的钥匙往前一丢，几秒后，石墙开始出现变化，石粉一层层被剥落下来， 一道暗红色的门便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这扇门也有锁。”叶珩知道杨西倩只给了他们一把钥匙，那这扇门的钥匙在哪里？ “嗯。”万俟凛看了他一眼，从西装裤的口袋里拿出一条手链，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把手指般长度的钥匙。 “这……”不是我的武器吗？ 叶珩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根银色的手链是他一直戴在手上的，上面刻着几朵小小的牡丹花，远远地看着就像血滴被吸入了手链中，与之融为一体，耀眼而张狂。 那是他鞭子的缩小型。 他的武器在万俟凛身上，那他的身体在哪里？万俟凛跟三年前那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叶珩被满脑子的疑问定成了一块棺材板，就那样直直地盯着那把钥匙，连万俟凛走到了他眼前也没用发现。 “你认识？”万俟凛晃了晃手中已恢复原型的手链。 “不认识，只是觉得挺好看的，看来你审美不错啊。”叶珩没忘了现在自己是谁。 “朋友的。” “哦，那你朋友审美不错啊。”我当然知道不是你的。 万俟凛没有再回答，率先走了进去，跟在他后面的是裴南，然后是叶襄。 可叶襄并没有进去，而是神色变来变去地杵在门口。 “干什么，练习变脸吗？” “你到底是谁？”叶襄看了眼后面离得有点远的两人，压低声音问。 她从来没见过万俟凛对一个没有过任何交集的人如此上心，有问必答，倒了扶得比谁都快。 “陈陌啊。”叶珩挥了挥手中的击杀之镰，“不信你摸，这张脸如假包换。”叶珩说着就要抓起叶襄的手往他脸上摸。 “干什么干什么？我跟你很熟吗？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啊。”叶襄拍掉叶珩伸过来的手，转身追上万俟凛他们。 叶珩把手往身上抹了两下，心想，能不熟吗，小时候追着我打的时候怎么不想想男女授受不亲。 说了句“小样”便跑上前去。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裴南警惕地看着四周一闪一闪泛着橘黄色光芒的感应灯，做好随时准备攻击的状态。 这是一个很长的过道，窄窄的，四人只能站成两排，可因为裴南打头阵，叶襄抢着站在万俟凛的旁边，叶珩只能孤零零地跟在后面，四个人愣是站成了三排。 这个过道到底有多长，他们也不知道，只知道走到现在也没有看到尽头。 忽明忽暗的灯光不仅影响了视觉，还连带听觉一起减弱了，四周更添一份诡谲的恐怖。 但这四人从小便与各种诡异的事物打交道，所以仍然能够胆不战心不惊地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 每个人的呼吸声和敲打在老旧地板上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轻轻地撞在两侧的墙壁上，又被收回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这个灯的质量有点感人，我们还是开手电筒吧。”叶襄边说边打开手机的照明功能。 “那个，我没带手机。”叶珩实话实说。 学校明令规定不准带手机来学校，不过他从来不是什么听话的主，只是他带来的手机放在书桌里，没有带下来。 叶珩话音刚落，万俟凛就停下了脚步，侧身对着叶珩脚下若隐若现的影子晃了晃，用一如既往的冷漠语气说：“过来。” “你怎么不过来？”叶珩脑子一抽，忘了自己现在是陈陌，裴南听得也是脚步一顿，叶襄连骂他的话都悬在了嘴边，但是等他们所有人反应过来时万俟凛已经站在了叶珩的身边。 “谢谢。”不管怎么说，礼貌还是要有的。 “谢礼呢？” “……”叶珩突然想起他自己的“谢肯定是要谢的”。 这么小的忙也要谢礼吗？万俟凛什么时候这么计较了？ “有东西。”万俟凛压低嗓音，低音炮似的再次开口，“这个地方很容易塌，注意使用异力。” 如果把里面的东西弄得狂躁了，那这地方十有**得塌。 叶珩心里乐了，都不能使用异力啊，那对他可算太公平了。 不过快乐之后又严肃起来，这里面不知道藏有什么东西，如果不使用异力，那危险系数就会增加。 而且万俟凛所说的东西不知道是人还是……怪物。 他们屏气凝神地走了一小段路，突然隐隐约约地听见小小的啜泣声，像是小孩子受了委屈，又像是受了惊吓。 万俟凛把手机放到叶珩手上，然后不带一丝脚步声地走到最前面，并示意所有人关掉照明功能。 他们慢慢地靠近那个啜泣声，可眼前出现了两个过道，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顺着每个过道看过去，都只能看到一望无际的黑暗，而每条过道都能听到细微却清晰的啜泣声。 “主人，我和叶襄走右边。”裴南主动说。 “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叶襄抗议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裴南打断了。 “声音小点，走了。”裴南拖着不敢做出大动作的叶襄往右边走了，两人慢慢地融入黑暗中。 “走吧。”万俟凛先走进左边过道。 两人静静地走了一分钟左右，可是叶珩觉得这一分钟跟一个小时样的，万俟凛走路可以不发出声音，就连屏气也能屏好久，要不是这逼仄的过道使他的手臂紧贴着万俟凛的手臂，两人的衣服摩擦发出声音，他简直要怀疑万俟凛根本就不在他身边了。 “这里好黑，你怕吗？”叶珩受不了了，尴尬地笑都不会笑了，随便开了一个弱智的话题。 “习惯了，你怕？” 万俟凛确实是习惯了，现在在有白天的世界里生活，他都快忘了自己在黑暗里待了多久。 叶珩虽然看不清，但他感觉到了万俟凛偏头看了他一眼，说话时吐出的气息密密麻麻地撒在他的脖颈处，说不出的酥麻。 “有点。”才怪。 叶珩有点苦恼，他每天都要“吾日三省吾身”：我现在是陈陌，我是陈陌，陈陌！ “那你为什么不发出脚步声？”叶珩继续装不懂。 “这里有第三个人。”万俟凛又看了他一眼，耐心地回答。 叶珩面不改色地惊恐了一句，“啊？” 万俟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幽幽地吐出一句，“传闻明川社的小少爷乖巧且，”他停顿了一下，“胆小，今日一见，果然贴切。” 叶珩：我装的应该也没那么像吧？ “多谢万俟队长夸奖。”叶珩皮笑肉不笑，自动屏蔽“胆小”，“不过你怎么知道有第三个人？” 叶珩知道他的夜视能力都很强，但是在没有一丝光亮的情况下看清楚有人，并且这个人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又加上洞里气味的影响，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是件很难做到的事情，万俟凛真没有诓他吗？ 可是万俟凛也没有那么无聊，所以第三个人在哪呢？ 事实上，他也这么问了。 “在哪里？” “你往前走一步。” 叶珩照做，没有继续问，他已经知道在哪了。 等他往后看时，万俟凛的斜上方已经立了一座冰雕，也就是，他刚刚站的地方的……后面，一公分不到的距离 “这是人吗？”叶珩看着眼前跟他差不多高的“人”问道。 被万俟凛的冰针刺中的人会瞬间变成一座冰雕，随时都会碎掉，然后不留一丝痕迹。 这座冰雕泛着浅浅的冷光，正好可以让叶珩的看清楚这东西的模样。 这个“人”有着正常的人头，只是在这种地方待久了，蓬头垢面的，而他的身体却长满了毛，看不清楚是什么颜色，背后还有一条细长的尾巴。 “这是类猴？”叶珩站远了些，那冰雕的附近有点冷。 “嗯。”万俟凛用手指点了点冰雕，四周又只剩黑暗了。 叶珩觉得不那么冷了，心想：这人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 “所以他刚刚是想要我的头？” 叶珩在资料上看过，类猴也是一种死物，他们的身体上的特征与猴子很像，但却是人的体型，每隔一段时间他们都要换头，也就是把吃掉的人头换成自己的头，是个半人半妖的东西，战斗力不强，但是隐匿于黑暗中，可以没有任何声响地吞掉一个人的头，这是他们的优势。 “可是你怎么知道他在我后面？”叶珩是真的疑惑了。 “看见了。”万俟凛走到他的旁边，“继续往前走吧。” 叶珩没有再问什么，毕竟他也只是装作什么都不懂地问一下，好贴切陈陌的形象。 “啜泣声好像越来越大了。”叶珩闭着眼睛说，反正什么也看不清。 “就在前面。” “你又看到了？”叶珩闭着眼睛侧头问他。 “没有。”万俟凛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唇。 没有看清楚啜泣的人，但是看清楚了傻傻的人。 “那你怎么知道在前面？” “直觉。” “……”你靠谱吗？ 第10章 第 10 章 中招了 叶珩感觉啜泣声就在不远处了，顿时觉得万俟凛还是靠谱的。 “睁眼。”万俟凛说。 两人靠的很近，万俟凛说话时胸腔的震动摩挲着叶珩的衣袖，竟添了一份缱绻的感觉，呼吸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叶珩自认为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一点点。 而万俟凛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的动作，眼底的平静搅乱后再恢复，隐忍是他最擅长的技巧。 “我们是进入幻境了？”叶珩刚睁眼的那瞬间只捕捉到了一角黑色，像是跑慢了被甩下的选手。 只那么一瞬，万俟凛已经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嗯。” 现在叶珩的眼前是一片光亮，在这里所有的黑暗都被驱散了，万俟凛棱角分明的面容让他一瞬间晃了神，心跳也跟着停止了一秒。 这是他的大脑和心脏也难以控制的反应。 但是很快他就告诉自己，自己晃神只是因为万俟凛长得帅而已，不管是谁都会有像他一样的反应，心里这么一想就舒服多了。 等他回过神时，万俟凛漆黑的双眸正静静地看着他，仔细看时，那里面却很空洞，只清清楚楚地倒映着一个人的身影。 叶珩在他的眼前挥了挥手，万俟凛的眼睛仍然一眨不眨的，没有任何反应。他凑近一看，发现那双眸中倒映的身影并不是他，而是一个穿着绛紫色长袍的男子，黑色的长发惬意地趴在他的背上，像是在等待着谁。 “万俟凛。”叶珩连着叫了几句，万俟凛都没有反应。 “这什么幻境，连你都中招，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叶珩对着万俟凛啧了两句。 就在叶珩环顾四周时，疏剌剌的风声骤起，连光亮明媚的天也变得云迷雾锁。 叶珩回头看了一眼，万俟凛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不知道幻境里能不能用陈陌的异力。 “有完没完。”叶珩小声嘀咕着，他听见啜泣声越来越大，甚至变得有丝刺耳，像是金属物相互刮擦的噪音，又像飞机起飞时的轰鸣声。 谁家的倒霉孩子，作死的人可是势必会遭天打雷劈的，好歹收敛一点吧。 叶珩有点受不了了，他放出结界，试图隔开这刺耳的嚎哭声。 但终究是他错付了，这结界连半分贝的噪音也没给他挡下。 “哈哈哈……” 嚎哭声变成了阴森森的笑声。 说实话，叶珩现在非常想把这人的声带当气球捏爆。 “别装神弄鬼了，出来吧，幻鱼。”叶珩咬牙召出击杀之镰，一把用于充当保护万俟凛的结界。 幻鱼并不是死物，但属邪魔一类，传说人鱼靠歌声迷惑入侵者以保护自己，而幻鱼则是靠制造幻境，用各种难听的声音来主动攻击人，最开始的啜泣声就是幻鱼用来引诱猎物的。 幻鱼的笑声从一开始的一个方向蔓延至各个方向，像沙漠上掀起的狂风，卷起厚厚的沙砾，迎面扑在脸上，毫不客气地蹿进眼睛里，梗在喉咙口。 叶珩握紧另一把击杀之镰，心想管他爷爷的塌不塌，他情愿被砸死也不要狼狈地被这幻鱼弄死。 他闭上眼睛，神经依然紧绷，感受幻鱼的一举一动。 额前的碎发被风带起，耳旁的风声更加急促了些，叶珩一侧身，手里的镰刀顺势一钩，他听到了有东西被割裂的声音。 下一秒，他的刀被抓住了，迎面又是一阵掌风扑来，叶珩双唇抿成一条线，他下腰矮身，单手撑地，右腿往上用力，一个空翻站到了另一个地方。 来不及多想，他轻轻一跃，脚尖点在刀身上，抬脚就是往下一劈，咣当一声，镰刀落在了地上，叶珩双脚一边下落一边收回镰刀，在指尖刚触碰到刀柄时，叶珩膝盖处被猛地一击，单膝跪倒在地，闷哼一声将镰刀朝着幻鱼飞过去的同时，他被一掌轰飞了几米远，重重地砸断了几棵瘦弱地小树。 “噗。”叶珩吐了好几口血，被呛得咳个不停，但因为吐血过多，啃噬全身的疼痛感使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陈陌这身子骨不禁摔，叶珩觉得肋骨都断了几根，后背像是被撕裂了般，冷汗沿着脸颊滑到下颚，他死死地咬住牙挣扎着站起来，这个过程中他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就算一片落叶飘舞在他的衣服上，他也会瞬间崩塌。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为什么幻境里的树那么不真实，这疼痛感却像是被放大了一样。 幻鱼不笑了，兴许那一刀也重伤了他，四周都安静了好一会儿。 “砰”的一声，叶珩重重地摔了下去，又吐出了一口血，看起来狼狈极了。 “呵。”他嗤笑一声，“怎么？幻鱼，你还在等什么呢？” 叶珩从他第一次吐血的时候就觉得很奇怪了，按理说他那一刀对幻鱼不会造成很大的伤害，但是过去了这么久，幻鱼也没有再次攻击他，像是有人在操控他，或者说，他在等某人的指令。 叶珩磨了磨牙，啐出一丝残血，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疼得倒吸凉气的冲动喊道：“你大爷的！万俟凛！还不快给我醒！” “万俟凛！” 万俟凛是他最后的希望了，就算幻鱼不弄死他，他也会被疼死的。 他感受到周身的风逼得越来越近了，咬咬牙刚撑起一条腿，就感觉到擦脸而过的风刀。 “够了，回来！”一道嘶哑粗重的嗓音飘荡在上空。 叶珩狠狠地抹了把脸，又重新坐了下去，看来这就是指使幻鱼的人了。 果不其然，昏暗的四周刹那间被光亮刷地熠熠生辉。 可是他一点也不觉得这看起来很美，因为他已经支撑到了极限，脖子上像顶了个千斤重的石头，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倾倒，眼皮慢慢地耷拉下来，在彻底合上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冲过来的万俟凛。 他很想笑一下告诉万俟凛，他没事，可是他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最终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珩哥，醒醒，珩哥……”陈陌的声音回荡在叶珩的脑子里，他想伸手拍掉，可是怎么也抬不起来他的手，就连手的存在都感觉不到了。 叶珩慢慢地睁开眼睛，可是光亮刺得他眼睛一痛，眼泪都要跟着流出来了。 一只手虚虚地覆盖在他的眼睛上，掌心是暖暖的，隐约还能闻到袖口处冰泉般清冷的洗衣粉味道。 “万俟凛。”叶珩嘴唇一张一合，声音嘶哑难听，喉咙跟冒火一样灼热。 “嗯，等会儿再睁开眼睛。” 万俟凛的话音刚落，那只手透过眼皮落在叶珩双眸中的阴影就不见了，紧接着他听到“呲呲”的声音，窗帘被拉上了。 “睁开吧。” 叶珩感觉那只手残留的余温随着他睁眼的动作慢慢冷却，最终恢复正常。 “来，喝水。” 叶珩看着眼前那双骨节分明的手，透着一股冷白，手上的青筋因为端起水杯的动作起伏。 就是刚刚这只好看的手，为他掩去了刺眼的光芒。 叶珩扭了扭手臂，感觉没什么异样，当他撑着床就要坐起来的时候，后背的伤疼得他猝不及防地“嘶”了一声，万俟凛扶着他，放了个枕头在他的后面，“时效到了，会觉得疼。” 叶珩以为他说的是麻药，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了，然后接过万俟凛手中的水杯喝了一口，感觉喉咙的灼烧感减去了不少，对着万俟凛说了声谢谢。 “我睡了多久？”叶珩觉得他有点饿。 “四天五夜。” 万俟凛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那么久？” 叶珩呼吸猛地一顿，“这，这是……哪里？”卧槽，这不是万俟凛的房间吗？他这是回永曌商会了？ 万俟凛没有回答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就在这里好好养伤。” 没等叶珩继续问，他又接着说：“我去给你拿吃的。” 说完便走出房间，独留叶珩一个人暗自神伤。 “陈陌，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叶珩想起他醒来前隐隐约约间听到了陈陌的声音。 “我只知道一点点。” 陈陌顿了顿，似乎在想怎么组织好语言，清了清嗓子说道：“因为当时我的身体是你在操控，所以我感受到的疼痛感比你的要弱，然后我昏迷了一天一夜就醒了过来。只是你没睁眼，我看不到四周的情况，只能听得到声音。” “那万俟凛为什么会带我来永曌商会？” “这个我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我们应该是在飞机上了。” “……” 你有什么用？！ “不不不，珩哥，我还是听到了些有用的东西的。” “比如？”叶珩轻轻地挑起一边眉毛。 “这几天我除了听到叶襄一直问‘你为什么要把他带回来’的话之外，还有……” “等一下，你说听到了叶襄说话，万俟凛会让别人进他房间？” 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万俟凛变得有点不一样了，他明明记得以前万俟凛的房间不允许任何人进的啊，他每次进都是偷偷摸摸的，被发现了就趁他发火前火速撤离。 “不是啊，没进来，是在门口说的。” 陈陌又说：“我们不是进来了吗？你还在他的床上躺了好几天。” “所以这才奇怪啊，你是不是跟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你抓住了他的什么把柄。” 他现在的身份是陈陌，而万俟凛对他有点特别是因为他是陈陌。 叶珩越想越激动，就差没说快告诉他，好让他以后为所欲为了。 可是激动过后，他又莫名其妙地升起一股烦躁感，硌得他心上的软肉麻麻的疼。 第11章 第 11 章 内鬼 陈陌无声地翻了一个大白眼，说：“那你怎么不说他认出你了，发现你其实就是叶珩？” 周围骤然安静下来，像是时间停滞了般，陈陌感觉叶珩的呼吸都慢了好几拍，吓得他也不敢贸然出声。可是挂钟上的指针仍在不停地跑圈，“滴答滴答”的声音清晰地落入耳中。 “五五开吧，都有可能，不过就算发现了也不能如何，毕竟我现在还是陈陌。”叶珩开口打破沉默。 “可是，珩哥，你为什么怕被他们发现？” 叶珩又沉默了好几秒，末了才说：“罢了，告诉你也无妨。我三年前受那么重的伤是因为永曌商会出现了内鬼，我只揪出了一个，但是商会里面肯定不止一个内鬼，他们三年前就想弄死我，如果我现在的身份被发现，就你这能力加上我还没任何反应的异力，你觉得咱俩能活多久？是想试试单车变摩托吗？” 陈陌汗颜，问：“那你怎么受那么重的伤？” 陈陌记得他以前在明川社的时候就一直听说西叶北寒，叶珩镇守西边安宁，万俟凛镇守北边安宁，就因为他们两个人，明川社派去西北两边的人吃了不少的亏，还损失了不少财物，叶珩和万俟凛一直被明川社视为最痛恨的眼中钉，他也因此老早就佩服这两人了。 “要不是那贱，哦不，奸诈的小人，对，要不是那奸人使诈，我会受那么重的伤？”叶珩越想越气，但仍然记得小孩子面前不能说脏话。 “……那对你使诈的人怎么样了？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什么逃出来的，我是自己走出来的，他虽然把我伤得很重，但他的情况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后面发现弄不死我，就自己先逃了。” “那他都逃了，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为什么还要走出去？待在那里等人来救你不是更好吗？” “不是，你傻啊，我乖乖待在那里等他叫人来弄死我吗？”叶珩自动将脏话消音。 陈陌瘪了瘪嘴，试图换一个话题，他说：“可是我觉得万俟队长也不像是内鬼啊，他人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是还是很好的。” “好？！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叶珩简直难以置信。 “你现在觉得身上痛吗？” “你是在问废话吗？”叶珩不懂这没头没尾的问题，但他确实觉得不怎么痛了。 “当时医生要打麻药，麻痹你全身的那种，但是万俟队长不肯，说什么会影响身体，然后好像就天天用冰针来冻住我们全身的神经，他就那样一直守在旁边。” 陪在身边？是怕冰针的效果过大，会冻死他吗？ 叶珩越来越看不懂万俟凛了，而且万俟凛之前杀阴间人和类猴就用掉了很多冰针，短时间内再用冰针对他只会有弊无利，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如果万俟凛认出他是叶珩，这举动意味着什么？ 如果万俟凛只是在帮陈陌，那他也是内鬼的概率岂不是很大？ 叶珩第一次觉得他的脑细胞不够用了。 万俟凛一进来就看到呆坐在床上的叶珩，连他进门了都没有发现。 他停下了准备关门的动作，漆黑的眸子看着他，几天没休息的眼眸里布满了红血丝，仿佛所有的情意都蜷缩在了眼底，连红血丝都在无声地惋惜。 那天他红着眼眶奔去接住昏死过去的陈陌，他知道怀里的人很痛很痛，可是他也很痛很痛，痛得快要窒息，只觉得闷得他喘不过气的黑暗再一次包裹住了他，连一丝光亮都不肯给予。 他甚至以为，他又没保护好这心心念念的人。 最后他疯了般将幻鱼杀了，不是简单的冰封后再碎裂，而是用冰针给他的全身每一个细胞都降温，那是刺骨的冷，连每一滴血都不敢再流动，在幻鱼即将冻死过去时又撤去这寒冷，接着又刺，就这样来来回回几百次，最终将其折磨至死。 “咔哒”一声，门关上了，两人的思绪均被拉回。 万俟凛把手里端着的食物放到桌子上，居高临下的站在床边，用低沉的嗓音说：“抱歉。” 虽然是居高临下的动作，姿态却是跌入尘埃的卑微。 叶珩愣了，他没想到如此尊贵高傲的万俟凛，还会有低头的日子。 但是他可不会客气，用漫不经心的调子说：“行吧，我原谅你了，只是堂堂王牌队长，也会中幻鱼的招？” “不小心。”万俟凛坐在椅子上捏了捏眉心。 确实是不小心，只要是有关某人的事情，他永远在上当吃亏。 叶珩刚张开嘴巴，肚子就传来“咕咕”的叫声，他倒不觉得尴尬，反正以前在万俟凛眼前他也是没脸没皮的。 万俟凛也不会无聊地去嘲笑他，只是提了张折叠小桌子放在床上，将清粥和各种清淡的小菜摆了上去。 然后起身说：“你吃吧，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叶珩嘴巴里嚼着小菜，含含糊糊地开口，“什么？还要工作？你不去睡会儿吗？” 那么重的红血丝可别把别人吓到了。 万俟凛停了下来，左手指腹摩挲着右手手腕，若有所思地看着狼吞虎咽的陈陌。 “好。” “好什么？” “去睡觉。” “哦，”叶珩点完头后又想到了什么，“这不是你的床吗？” 叶珩是想问他睡哪里，可是直接问又感觉哪里怪怪的。 “叶珩房间有床。”万俟凛冰冷的声音里透露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狡黠。 叶珩瞪大了眼睛，勺子都差点被他吞下去，而万俟凛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任由他在安静的空气中凌乱。 现在已经彻底进入夏天了，明晃晃的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汗涔涔的人们匆匆地走过有阳光照射的地方，连知了也在竭尽全力地催着，仿佛慢了一步就会被烤熟。 叶珩躺在万俟凛的床上，空调上显示着16度，薄薄的被子掩在他的肚子上，四肢都露在了外面。 他现在越来越怀疑万俟凛了，但是陈陌说的也没错。 “我觉得万俟队长真的很好啊。” 是有目的的好，还是……真心实意的？ “滴滴滴滴……”空调遥控器响了好几下，显示器上的数字也变成了26。 “开这么低的温度，你身体才刚好，又想感冒吗？”万俟凛平淡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难以捕捉的愠怒。 “我不冷。”叶珩把被子一掀，光着脚踩在地上。 “穿上。”万俟凛放了双拖鞋在他跟前。 “我想出去转转。”叶珩慢悠悠地穿上拖鞋。 “过几天再出去。”万俟凛低头看着手机，像在处理事务。 “就今天。”叶珩态度坚决地说。 “过几天。” 万俟凛刚说完最后一个字，叶珩就双脚一蹬，再次赤足踩在了冰凉的地板上，抢过遥控就一直调低温度。 “关掉吧。”末尾是微不可察的叹息声。 “什么？” “把空调关了，我带你出去。” “真的？” 万俟凛抬眸，眼皮一撩，“你不信？” “信，但是我要一个人转。” 万俟凛眨眼的动作一顿，也只是立马回了句好，然后看了叶珩一眼，又说：“把你手机给我。” “干嘛？”叶珩开了锁，把手机递过去，然后看到万俟凛输入一串数字，叶珩记得那是他的电话号码。 “有事给我打电话。”万俟凛把手机还回去，然后径直往床上一躺，修长的腿正好抵到床沿。 “你不是在叶珩房间睡吗？”感觉念自己的名字好奇怪。 “这是我的床。”万俟凛闭上的眼睛倏地打开，漆黑的双眸中带了点点笑意。 “行吧行吧，我走了。”叶珩摆摆手，换了双鞋就往外走。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万俟凛眼中的笑意瞬间褪地一干二净，一只脚落在地上，轻轻一撑就坐了起来，修长的手指摁了摁冰河银耳钉，轻声地说：“他出去了。” “他几乎会满足我提的一切要求。”叶珩转身盯着那紧闭的房门，褐色的眸子亮了亮，接着说：“但这并不妨碍我怀疑他。” 叶珩转身盯着那紧闭的房门，褐色的眸子亮了亮。 “你是什么人？” 叶珩一路通畅地下来，没成想在一楼被人拦住了，还是他自己的学员。 “我是你们万俟队长的朋友。”叶珩僵硬地笑着，抬手轻轻地推开那将利扇怼着自己脖子的手。 “我凭什么信你？”那人又将扇子怼了回来，而且离得更近了。 叶珩连喉结都无法滚动了，自己后退一步，先发制人，“你们永曌商会的人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 啧，他的学员好狠心，不过他很满意。 “如果你真的是客人，那我自会赔礼道歉，如果不是，那我不可能放过你。” 叶珩不想废话了，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拨出几分钟前的那个未知号码，按了免提，然后将手机举在两个人中间。 只嘟了一声，那边就接了，低沉的男声从话筒传出，还带着淡淡的鼻音，像是刚刚睡醒，“喂？” “是我。” “我知道，什么事？” 叶珩看了一眼前面那张神色有丝诧异的脸，眼珠子转了一圈，用夸赞的语气说：“你们这里的人很严谨啊，以为我是混进来的，现在正在查我身份。你来给我做个证，我可是你带进来的人。” “让拦你的人接电话。” “万俟队长。” 叶珩想一巴掌对着他的头顶呼过去，他的学员以前总是跟他插科打诨的，也从没见过他们哪个对他像现在对万俟凛一样毕恭毕敬的。 “以后他可以自由出入。” “是，万俟队长。” 叶珩接过显示通话结束的手机，假装无意地问：“你是万俟凛的学员吗？” “不是，我是叶珩队长的学员。” “那你们队长呢？” “三年前就失踪了。” “你们没去找他吗？” “找了啊，那段时间万俟队长派人没日没夜地找，连他自己的任务都不管了，”学员A摇了摇头，面容沮丧地说：“可是还是没有一点线索，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消息。” “万俟凛对这件事这么上心吗？” “那当然了，你是没看到万俟队长发现叶珩队长不见了的时候的表情，简直……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这跟你有关系吗？” 叶珩正听得起劲，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整不会了，“不，没关系，随便问问而已，我先走了。” “什么人啊……”学员A吐槽。 第12章 第 12 章 “珩哥，我们现在去哪？” “永曌商会。” “啥？我们进得去吗？” “当然进不去。” “那我们去干嘛？” “我有说要进去吗？我们站在外面看就可以了。” “这么热，站外面吗？” “又不会中暑。” “……珩哥，你可能不会中暑，但我一定会晕。” “……”是啊，他忘了这家伙身体素质差得让人瞠目结舌。 “那就去旁边的咖啡馆坐着。” 陈陌高兴地应道：“好。” 进入商会的大门，两侧排列着形态各异的花木盆景，即使在这灼热的夏天，都保持着昂首挺胸的姿态。 这个点进出永曌商会的人并不多，但这样更利于叶珩锁定目标。 叶珩压低帽沿，双腿交叉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视线正对着商会正门，手指断断续续地敲打着玻璃桌，正在放着的纯音乐恰好掩盖了发出的声音。 咖啡厅的装潢很简约，看起来却十分大气舒服，没有花里胡哨的心机，只有缄默不语的浪漫。 他记得万俟凛以前很喜欢来这个地方，这是他待的最久的地方之一。 “你视力怎么样？”叶珩抿了一口手中的咖啡，咂了咂嘴。 真苦啊。 “非常好，不近视也不散光。”陈陌可骄傲了，终于要发现他的长处了。 “哦。” “……我需要做什么吗？”不应该给他安排任务吗？ “你想要任务？”叶珩挑了挑眉。 “对，我现在是你的学员。” “行吧，我现在累了，需要休息，你来顶上，盯紧这里。” “啊？我顶上啊……”陈陌不敢，他总觉得叶珩要干的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所以非常害怕自己会搞砸。 叶珩记得当初万俟凛形容的传闻中的陈陌是什么样的，于是狠了狠心，压低嗓音说：“快点！” 陈陌有点被他严厉的珩哥吓到了，马上顶上了，换完后他发现自己更害怕了。 “怕什么，我叶珩可没有鸵鸟学员。”说完还打了个哈欠。 “我要盯，盯紧什么？”陈陌把交叉的腿松开，双手放在膝盖上，脊背挺得笔直，姿态活像第一次出来干坏事的乖孩子。 “盯，盯紧裴南。”叶珩学他说话结巴。 陈陌也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分紧张了，深吸一口气，说：“他不是受伤还没好吗？” “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这么天真，要不是你不值钱，我都想拿你去抵债了。” “啊？珩哥你欠别人钱了啊？万俟队长的吗？” 朋友，你的关注点是不是不太对。 “不欠！只是以后可以考虑一下。” 这下陈陌再天真也听懂了他的意思，现在没欠钱，以后为了把他卖了，可以去欠钱。 “如果我猜的没错，裴南早就好了。”叶珩开够了玩笑，开始说正事。 “那为什么万俟队长还要对外说裴南受伤没好？” “不，那不是说给别人听的，只是说给我听的。” “为什么？”陈陌真的不能理解。 “裴南受伤了，叶襄却能活蹦乱跳的，还有在长临一中完成的任务，里面藏着的东西是什么，他们都只字不提，要么就是那里面什么都没有，要么就是不想让我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但是，那里面不可能什么都没有，所以，裴南受伤一定是个幌子，只是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去处理那个东西。” “那万俟队长是不是知道你起了疑心？可他怎么会允许你出来，是断定我们什么也发现不了吗？”陈陌总算是懂了一点，但这背后像是藏着种种阴谋，让他不寒而栗。 “所以，接下来就看你了，小少爷。”叶珩正经不过三秒。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陈陌身负重任，连姿势都没变，就那样盯了一个多小时，他感觉上半身已经僵硬了。 他还是十分紧张，咖啡厅里的冷气开得很足，但是他的衣服吸干了冷汗，粘腻地贴在他的身上。 “动一下好吧，又不是让你去赴死。”叶珩忍不住出声。 “哦哦，好，好。” “……”叶珩叹了口气，怎么会有这么乖（呆）的孩子，他刚刚都听到了骨节响的声音。 “我看到他了！”陈陌一激动，声音大的回荡在整个咖啡厅，所有的人都回过头来看他，他尴尬地笑了笑，想钻进地里。 不过叶珩可没管那么多，只催他快点跟上去。 陈陌哼哧哼哧地用最快速度跑了百来米，连风声都变得呼啸起来，他喘着粗气拦住裴南，“麻烦，你等，等一下。”说话也断断续续的，叶珩又叹了口气。 “怎么了？陈陌小少爷，喘得这么急。”裴南四处看了看，一脸疑惑，“没人在追你啊。” 叶珩：得了，又一个，这还看不出是在追他吗？ “不，不是，”陈陌感觉好了一点，接着说：“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有什么事情是主人解决不了的吗？”裴南一脸不可置信。 “那个。”陈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叶珩提醒他：随便说。 陈陌清了清嗓子，摁住颤抖着的左手，“我听说你受伤了，好像还挺严重的，所以来看看你，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裴南大笑着，想用手拍拍陈陌的肩膀，但是又想到了什么，连忙把手缩回去，说：“可不好了吗？一开始确实挺严重的，还养了好久，”他指了指手中的文件，“喏，你看，我工作都堆了好久，现在怕是要忙死了。”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跟他说万俟凛让我们来拿东西。”叶珩及时提醒陈陌。 “那我就不浪费时间了，是这样的，万俟队长让我来拿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裴南一脸问号。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说只要和你这样说你就会明白是什么。” “这，这个我真的不知道。”裴南稳住自己的表情。 “对了，他还说不是你们从长临一中带回来的东西。” “啊？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东西，要不我打电话问问主人？”裴南拿出手机，就要拨通电话。 “不用了不用了，等他自己来拿吧，天马上就要黑了，我得回去了。” 陈陌说完就疾步离开，逃得倒比兔子还快。 “演得不错。”叶珩夸奖他。 “还好你教我怎么说，不然就败露了。” “你想多了，他早就知道我们的目的是什么了，只是也在跟你演戏而已。只是，他演的没你演的好。” “那我们刚刚是去干什么的？” “去验证东西是不是真的被万俟凛交给裴南藏起来了。” “哦！” 叶珩听着那个似懂非懂的哦，再一次叹了一口气。 “对不起，主人，是我办事不利。”裴南跪在地上。 “自行领罚。” “是。” 裴南最后看了一眼全身都隐匿在黑暗中的主人，退了下去。 万俟凛后背依靠在摇椅上，打开手机，屏幕上的荧光照亮了他的整张脸，眼睛里充满的戾气在看到手机里的那个人时，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很久他才拨通一个电话，“可以动手了。” “欸，你们听说没有，明川社有一个基地被端了。” “啊，谁这么猛啊？” “最近也没听说明川社作妖了啊。” “我猜是万俟队长。” “开什么玩笑，我们队长可没那时间，你没看到我们都待在总会吗？” 叶珩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的人聚在一起谈论这个话题。 被端了？什么基地？ “什么基地被端了？”叶珩让陈陌随手拦下一个学员。 “你是谁？” “你们万俟队长的朋友。” “王延化可以作证。”叶珩眼尖地看到被围起来的王延化，也就是早上拦住他的学员。 “你看，我有你们这大门的钥匙，就是万俟队长给我的。”陈陌放慢了语速，乖乖的样子激起了学员B的母性光辉。 “我们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好像是西边那块的一个基地，突然就被端了，”学员B停了一下，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接着说道：“他们都觉得是万俟队长或时卿队长干的，但我怀疑是叶珩队长带人干的。” “叶珩队长不是失踪了吗？” “说是这么说，但是有人说看到过叶珩队长，不过那个人第二天就不见了。” “欸，你们听说没有，明川社有一个基地被端了。” “啊，谁这么猛啊？” “最近也没听说明川社作妖了啊。” “我猜是万俟队长。” “开什么玩笑，我们队长可没那时间，你没看到我们都待在总会吗？” 叶珩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的人聚在一起谈论这个话题。 被端了？什么基地？ “什么基地被端了？”叶珩让陈陌随手拦下一个学员。 “你是谁？” “你们万俟队长的朋友。” “王延化可以作证。”叶珩眼尖地看到被围起来的王延化，也就是早上拦住他的学员。 “你看，我有你们这大门的钥匙，就是万俟队长给我的。”陈陌放慢了语速，乖乖的样子激起了学员B的母性光辉。 “我们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好像是西边那块的一个基地，突然就被端了，”学员B停了一下，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接着说道：“他们都觉得是万俟队长或时卿队长干的，但我怀疑是叶珩队长带人干的。” “叶珩队长不是失踪了吗？” “说是这么说，但是有人说看到过叶珩队长，不过那个人第二天就不见了。”（这个人收了万俟凛一些好处，自己离开商会了） “珩哥，那个说看到了你的人是撒谎吧？” “不知道。”叶珩闷闷的声音传进陈陌的大脑，“你继续撑住，我困了，睡会儿。” “欸，你怎么一点也不上心啊。”陈陌无奈，怪不得他的学员觉得他不靠谱。 叶珩并没有睡着，他正在试图解开缠绕在他脑海里的结。 有人在他失踪后见过他，那只有三种情况，一是那人在撒谎，二是那人看到的只是和他很像的人，三是那人看到的是他的躯体。 可为什么第二天那个人就消失了，这摆明了是有人在背后做局。 还有他镇守的西边，明川社的基地突然被端，万俟凛和万俟凛的学员一直在这，所以是万俟凛干的可能性基本没有。 而时卿一直管着分会，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干这件事。 那究竟会是谁？ 从长临一中带回来却被藏起来的不能让他知道的东西又是什么？ 这一切都太乱。 第13章 第13章 绑架 放在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陈陌拿出来一看，是沈宴发来的消息。 沈宴：陈陌，你在哪里？ 陈陌：我已经向学校请过假了，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沈宴：你是和万俟凛在一起吧？他很危险，快回来，离他越远越好！ 陈陌触碰在屏幕上的指尖都在发凉，沈宴说话做事一向温柔，现在却用上了感叹号，难道万俟队长真的很危险吗？ 他放在楼梯扶手上的手渐渐收紧，珩哥睡着了，现在只能靠他自己了，可是他该怎么办？ “陈陌。” 万俟凛悄无声息地出现，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单手插兜，用带有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啊？万俟队长，怎，怎么了？”陈陌回过神，手机页面还停留在他和沈宴的聊天界面，慌乱间他低头将手机熄屏，却没看到万俟凛那一沉再沉的眼神，仿佛结了一层冰霜。 “上来吧。”万俟凛不再看他一眼，声音也像淬了雪般寒冷。 “好，好的。”陈陌同手同脚地走了上去，他甚至感觉鞋子踏在瓷砖上“噔噔噔”的响声都盖不住他激烈的心跳声。 他以前可是觉得万俟队长是好人的，希望不要打他的脸啊！ 陈陌一直到进入万俟凛的房间都没有再看到万俟凛的身影，可能是待在叶珩的房间。 陈陌松了口气，看到摆在桌子上的玉盘珍馐，立马把恐惧忘了，大快朵颐地吃着。 “喂？” 手机响了，陈陌嘴里塞满了东西，口齿不清地回了一个字，听起来像被人塞了块布在嘴里。 “陈陌？你怎么了？他把你绑起来了吗？！陈陌？”沈宴焦急的声音跟连环炮似地轰了出来。 “没有没有，我在吃东西。”陈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好意思啊，沈宴哥，让你担心了。” 那边安静了好一会儿，像在纠结世纪难题一样，最后犹犹豫豫地说：“夜，夜深了，你早点休息，尽量避免和万俟凛接触。” 陈陌刚张嘴想问他是怎么知道待在万俟队长有危险的，但耳边只传来电话挂断的声音。 夜深了？这不才刚刚天黑吗？陈陌晃了晃脑袋，真奇怪。 “吃这么欢，不怕里面有毒吗？”叶珩慵懒的声音响起。 “嗷，死于美食，大概也是一种幸事了。”他今天下午透支了体力，当然得好好补补，“不过，珩哥，万俟队长真的很危险吗？他刚刚看我的眼神有点不同，怪瘆人的，该不会真的和沈宴哥说的一样吧？” “沈宴哥？你管谁都叫哥吗？” “不是啊，对万俟队长我就不敢叫哥。” “……看来你再不安心就得安息了。” “咳咳咳。”陈陌被呛到了，白净的脸涨得通红。 “放心吧，这个公寓里基本全是他的人，真想要弄死你，他也不会亲自动手的。” “……”这是安慰吗？怎么越来越吓人了？ “吃完早点睡，明天换回来。” “等一下，珩哥，咳咳，”陈陌咳干净了卡在他嗓子眼的小颗粒，继续说：“刚刚沈宴哥，哦不，沈宴说的话你怎么看啊？” “他说的话？我难道就没有跟你说过万俟凛很危险吗？怎么之前不管我怎么说你都觉得万俟凛是个好人，沈宴一张嘴你就开始动摇自己的立场了呢？” “我……” “做人要坚定自己的立场懂吗？不能因为别人无凭无据的猜测怀疑自己的判断，但我怀疑万俟凛是有证据的，你应该跟我站一条线懂吗？”叶珩丝毫不给陈陌解释的机会，接着说：“快多吃一点，千万别辜负了万俟凛的好意。” 陈陌想想也是，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万俟队长对他确实照顾有加，但也有很多可疑的地方，所以，他还是不要轻易被别人干扰了自己。 最后还为他刚刚所想的表示十分赞同，狠狠地点了个头。 接下来的几天，叶珩都没见到寒夜，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叶珩每天都会出去转悠，想试试能不能碰出一些有用的线索。 今天还是和前几天一样，他和陈陌说着话走在阴凉处，突然一阵燥热的风扑得他躁意顿生，可是瞬间他又皱起了眉头，往后退了几步，和前面一行人隔开了些许距离。 “陈陌，跟我回去。”威严十足的女声，吓得陈陌抖了抖。 叶珩：你什么时候才不会被吓到？ “请问你是谁啊？带这么多人，绑架吗？”瑟瑟发抖的叶珩开始他的表演秀了。 “我是谁？”比陈陌还要高出半个头的女人走到他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字地吐道：“我是你大姐，陈柚。” “我凭什么相信你？”叶珩踮了踮脚，又认命地放下，身高上他是输的体无完肤了。 “呵，你相信与否与我何关？装失忆可没用，今天，你必须跟我回去。” 陈柚刚说完，一群人就冲上来要架住他。 叶珩也懒得跑了，平静地说：“这里离永曌商会那么近，你们就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劫人吗？” “真是好笑，我只是把我的亲弟弟带回家，也要他们同意吗？” 陈柚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头干练的短发打理得整齐，女士短袖配上西服外套更衬她女强人的气质。 叶珩眼看自己就要被架起来了，装模作样地求饶,“大姐，你长这么好看怎么做事这么粗暴呢？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少废话，带走。” “……”得，反正他也不想废话，装得他老累了。 “你是想送我离开千里之外吗？” 叶珩本来想叫人快点出来帮他，但这话一说出来竟有种埋怨的意味。 “不想。” 万俟凛从转角处走了出来，流火般的光打在他的身上，连常年看起来寡淡的神色都变得有些生动了，眉骨依旧硬朗，一身黑色的大衣衬得他的眼神更加阴鹜。 他走到架着叶珩的一群人后面，手上的冰针折射出的光晃的他们眼睛一痛，“自己放还是我来？” 陈柚出声：“万俟凛，你什么时候这么多事了？我们的家事你也要管吗？” 可是万俟凛看都不看她一眼，只看着陈陌，“难受吗？” 叶珩连忙点头，其实他不难受，就是勒得有点疼，可他就喜欢无中生有，火上浇油，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那就不选了。”说着便要把冰针刺向他们的手臂。 “等一下！” 陈柚觉得万俟凛就是个疯子，她也不敢硬碰，示意手下赶紧放人，然后狠狠地剜了这两人一眼。 叶珩扭了扭脖子，转了转手腕，妈的，架个人都这么狠。 万俟凛眼神闪了一下，说：“很疼？” “你就不能早点出现？”叶珩心里对万俟凛的印象还是非常差，所以说话也是毫不客气。 “抱歉。” “你是不是……”跟踪我？ 叶珩觉得当众这么问不太好，于是问：“你是不是担心我人生地不熟的会遇到危险，所以暗中保护我呀？” “是。”万俟凛毫不避讳。 叶珩的笑僵在了脸上，他没有想到万俟凛居然直接承认了。 陈陌心想：终于有人可以让他珩哥吃瘪了。 “陈陌，你到底在说什么？你跟他很熟吗？还不过来跟我走。” 陈柚第一次被人无视，天生的优越感使她气愤。 “都说了我不认识你，你就算拐三岁小孩好歹也拿根糖吧，更何况我都十八了，怎么着也得六根糖。” 他们这些有异力的人跟普通人不一样，普通人一年一岁，他们十年一岁，叶珩已经25岁了，万俟凛也是25岁，却比他晚出生几天，看起来更像是哥哥。 “想吃糖？”万俟凛插话。 “并不想。”叶珩回他一个假笑。 万俟凛也不恼，用冰针将他周围的热量都驱散了些。 “你现在还小，被某些人骗了都不知道，快跟我回去，父亲和你大哥都很担心你。” “够了，他不想回去就不回去。”万俟凛侧身挡在他的前面。 “万俟凛！这是我们的家事，怎么？你不是最讲道理的吗？” “真不巧，我最不想和你讲道理，”万俟凛继续呛她，“而且，他不想回去就是我的道理。” 叶珩听笑了，他自觉地退到后面，拍手助兴，“欢迎动手哦。” “很好，陈陌，你早晚都得跟我回去，希望你在这玩得开心。” 陈柚咬牙切齿地说完最后一句话，越过万俟凛再次狠狠地剜了陈陌一眼，坐上黑色商务车就走了。 陈柚比丁苑芜冷静多了，估计是个难缠的角色。 叶珩很无语，他看起来很好欺负吗？明明是万俟凛碍了她们的事，他从头到尾不都是一个受害者吗？ “万俟凛教练，请问你跟着我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刚刚不是说了吗？” 叶珩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信你个鬼啊。 “那我们以前认识吗?”叶珩换了个问题继续问。 “是，很早以前。” 叶珩和陈陌都震惊了，“很早以前？” “嗯，很早，很早以前。” 万俟凛似乎觉得一个很早不够，又加了一个，可是他还是觉得不够，明明相识的时候时间久到他自己都不记得了，今天一回想却觉得过往种种都在昨天。 “很早很早？” 陈陌：我印象中没有见过这么优秀的男人，更没有交过这么冷漠的朋友。 万俟凛的食指和中指轻轻一别，夹着的冰针就断了，抬眸看着陈陌，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我对你怎么没有印象？” “你还要跟我装吗？” 万俟凛一把握住叶珩的手腕，把他往自己跟前拉近了些，“叶珩，这么久了，累不累，嗯？” 第14章 第14章 争吵 叶珩有一瞬间的惊讶，不过很快又恢复一脸笑意盈盈的样子，“你果然早就知道了。” 叶珩挣了挣手，可万俟凛却愈发用力了，表情隐忍，瞳孔里似有火光在跳跃。 他皱着眉伸出另一只手去掰开万俟凛的手指，可万俟凛的手就像被强力胶粘在了他手腕上一样，怎么也动不了，叶珩深吸一口气，“你想干什么？” 万俟凛盯着他，眼神愈发冰冷，“你骗了我。” 叶珩要被气笑了，“我骗你什么了？” 到底谁骗谁？ 万俟凛很想大声质问他，为什么三年前答应了他不冲动行事，可怎么还是冲动了，害得他三年来又活在了压抑的黑暗中。 可最后他说出口的只是一句简单的“你不是陈陌，所以你为什么骗我？” “骗你？我怎么就不算是陈陌了？再说，你这几天都干了什么？或者说，这几年你都干了什么！你要我怎么放心告诉你我就是叶珩，拿命跟你赌吗？还我骗你，真是好笑。” 叶珩想到从他醒来后就被万俟凛耍得团团转，心里面正堵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只觉得呼吸都透着一种凄凉，看着那只曾经为他挡过光，给他敷过冰的手，用力狠狠一拍，大声吼：“放手！” 这是条小巷，来来往往的路人并不多，路过的两三个也不敢驻足，愣是被狂怒和冷厉的气场吓到了，要么飞奔而过，要么绕路而行。 万俟凛无奈，把叶珩松开，半蹲在他面前，先小幅度地碰了碰他的手，看到叶珩没有甩开他的动作倾向后，轻轻地抬起叶珩那只拍他的手。 “别碰我！”叶珩皱眉，作势要将手抽回，这么一闹腾，他都出了汗。 寒夜稍微用了点力，没让他把手缩回去，“红了，我看看。” 说是说看看，但却已经动手了，万俟凛用另一只手空着的手轻轻地揉搓叶珩的掌心，“是我不好，先跟我回去，好不好？” “我不疼，你放手。”叶珩冷静了一点。 “你去哪里？”万俟凛刚一放手，叶珩就毫不犹豫地走了。 “回去啊。”叶珩不耐烦极了。 “好。”寒夜拧着的眉头骤然松开，黑漆漆的眼眸都在放光。 “父亲，陈陌和永曌商会的人走得很近。” 陈泽木戴着灰黑色的面具，手上把玩着茶壶，闻言，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偏头看向陈柚，嘶哑粗糙的男声响起，“永曌商会的人？” “是，万俟凛。” “吃里扒外的东西！” “砰”的一声巨响，只见陈泽木手下的柚木材质的桌子出现了一道蜿蜒的裂痕。 尽管他已经两鬓斑白，身体却硬朗得很，用中气十足的声音说：“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人一定要给我带回来。” “是的，父亲。”陈柚看了眼陈泽木的表情，头又更低了些，小心翼翼地开口，“但是有一个奇怪的地方，陈陌一直说他不认识我，看起来也不像是装的，而且整个人的举止言行确实都跟换了个人一样，跟丁苑芜说的一样。” “扣扣扣” 敲门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谈话。 “进来。” 陈靳一开门就感觉房间内的低气压，他顿了一下，走上前说：“父亲，关于西边基地的事情查出了些线索。” 他将手上的文件放于桌上，看到那道裂痕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陈柚用眼神示意他别多问。 “父亲，要不要约万俟凛见一面？”陈靳看着文件上出现的“万俟凛”二字问道。 “约，他必须给一个交代！”陈泽木用力捏了捏文件。 两人走出办公室后，陈靳开口，“陈陌怎么样了？” 陈柚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放心吧，你亲爱的弟弟好着呢，现在有万俟凛的保护，谁还能伤害他呢？” 说完撞了一下陈靳的肩膀，踩着步子走了。 陈靳的脸色白了一分，他抹了把脸，朝着反方向走了。 “你的房间我已经收拾好了。”万俟凛看着叶珩朝着他的房间走去，出声提醒。 叶珩即将摁下门把手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放开，退到万俟凛的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已经住习惯了你的房间，你要赶我走吗？” “没有。” “那还不去开门！”叶珩非常记仇，反正人已经被万俟凛认出来了，就不用再在他面前扮演陈陌，于是心安理得地使唤着万俟凛。 万俟凛认命般地去开门，并且去房间将叶珩穿的那双拖鞋拿了出来。 叶珩看着他体贴的动作，心里面却有些甜蜜之余的惆怅，他跟万俟凛犟了两百多年了，两人一起长大，却是关系最恶劣的兄弟，总有人喜欢拿他们两个做对比，看谁最优秀，而万俟凛从来都不屑和他比，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王者姿态。 他一直都想把万俟凛从神坛拉下来，让万俟凛知道，其实不用将自己绷得那么紧，台下的风景也很怡人，同样也希望世人不要再拿他们做对比。 他很累，万俟凛也很累。 “万俟凛，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叶珩整个人躺在摇椅里，晃着腿问他。 “第一眼。”万俟凛拿了床夏凉被盖在他的肚子上，“陈陌的身体素质不太好。” 意思是你要小心着凉感冒。 陈陌：有被冒犯到。 “第一眼？”叶珩瞪大了眼睛，“怎么认出来的？” 万俟凛没有讲话，只是一直看着他的眼睛。 叶珩被看得有点不自然，换了个姿势躺着，“看着我干嘛？” “从你的眼睛里看出来的。”万俟凛移开视线，去客厅倒了杯水喝，然后用同一个杯子给叶珩也倒了杯水。 “我不渴。” “要我喂你？”万俟凛端着水杯的姿势不变。 “你下毒了？”叶珩凑到杯口闻了闻。 万俟凛的眸子暗了暗，然后将杯子放到自己嘴边抿了一小口，然后又举到叶珩的嘴边，“没毒。” 叶珩知道万俟凛有轻微的偏执，只要是万俟凛想让他做的事情，就算他不愿意，逼也要逼得他做。 不过这样的情况很少，为数不多的几件都是因为他把万俟凛惹生气了。 “咕噜咕噜”叶珩一口气喝了一大半。 不就是喝水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西边明川社的基地是你派人端掉的？” “不是。” “真不是？” 从叶珩这个方向可以看到万俟凛绷紧的下颚线和完美的唇线。 “又不相信我？”万俟凛的声音依然冰冷，却带了一丝无奈和委屈。 “没，我就是确认一下，”叶珩坐了起来，“那是谁做的？” “魂阁的人。” “魂阁？明川社得罪他们了？” 魂阁是保持中立的一个集团，一直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 “据我所知，并没有。” “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原本打算派人去将那个基地端掉，但是他们先我一步。” “所以他们是想搞你？让明川社的人认为是你做的？” “是。” “那你怎么知道是魂阁的人做的？” “我的人跟他们交过手了。” “所以你前几天不见人影都是在处理这件事情？” “嗯。” 叶珩沉默了，他一直都只看得到万俟凛光鲜矜贵的姿态，却忘了他在路上被刺过的刀。 “你为什么想端掉那个基地？” “你回来了，那里也该太平了。”万俟凛好像在阐述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平平淡淡。 “万俟凛，原来你也有这么笨的时候，被人算计了吧，这件事本来就应该我亲自做。”叶珩好像想通了一点什么。 “你？陈陌的身体，你所剩无几的异力？”万俟凛的眼睛笑了。 陈陌：什么时候才不会被冒犯到？ “好了，我已经处理好了，算计我？不自量力罢了。” “……” 叶珩无话可说地“嘁”了一声。 万俟凛，“别担心，不会再有其他麻烦。” 叶珩想：我才不管你有没有惹麻烦，你麻烦越多我越开心。 陈陌：珩哥，你的鼻子会在今晚睡觉的时候长长。 两人都沉默了，周围安静的只能听见空调发出的风声，以及两人若隐若现交杂在一起的呼吸声。 “万俟凛。”叶珩叫了一句，可万俟凛像没听到一样，他抬头一看，万俟凛已经倚在床头靠垫上睡着了。 叶珩靠近了些他，发现他的眼睑处已经青黑一片了，看来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 乌黑密集的睫毛卷翘极了，微抿的嘴唇看起来更薄了，叶珩听说薄唇的人最是无情，可为何万俟凛的薄唇却有着热烈的火红，看起来却又最深情。 他对万俟凛是有很大意见的，可也不是不能再好好地重新认识一次他，毕竟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和不得已之处。 而且，如果能得到万俟凛的帮助，那对他来说肯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不过被子只有一床，虽然以后可能会有求于他，但是叶珩并不想将被子给他来讨好他，于是将摇椅的靠背放倒，再重新躺回摇椅，盖着被子阖上了双眼。 直到早上青黛间斑驳陆离的碎光，将晨曦的线一点点拉高，万俟凛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他慢慢地坐了起来，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叶珩仍然在熟睡中，双手交叠放在被子上，看起来像是没有任何不好的睡觉习惯。 昨天是万俟凛这三年来睡得最好的一次，他知道叶珩对他有很多的误会，可他并不能解释，有时候主动的解释反而看起来像辩解，他只能眼巴巴地盼着叶珩亲自来问他，只要叶珩开口，他什么都不会隐瞒。 可是，就算他说了事实，叶珩也不一定会相信，甚至会觉得荒唐。 想到这里，他扯了扯嘴角，无声地笑了，眼睛里却满是嘲讽。 第15章 第15章 席盛 “叶襄大小姐，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叶襄在墨镜下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眼球都差点翻不下来了，她看着叫住自己的席盛，穿着一身粉色的西装，袖口处还绣了朵娇艳的玫瑰花，一咧开嘴巴笑，像极了老色胚。 她就纳闷了，怎么她那倒霉弟弟一失踪，以前深沉稳重的席盛就变得人模狗样了呢？ “你管我去哪里？”叶襄虽然看不惯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比起以前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感觉，她还是更喜欢现在这样。 “我当然不想管你去哪里，可是万俟凛有事找你，我只是负责传个话。” “你怎么那么听万俟凛的话，说，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叶襄把墨镜移到鼻翼处，瞪大眼睛看着席盛。 席盛替她将墨镜移了回去，“大小姐，你今天是化了烟熏妆吗？我的眼睛都有种被刺痛了的感觉。” 叶襄想起她就是因为黑眼圈重才戴墨镜的，咳了一下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在哪里？” “那当然是在和我做见不得人的勾当的地方。”席盛抛了个媚眼给她，差点给叶襄整吐了。 “去你丫的！”叶襄吐之前给了他一脚，免费为他干净的裤腿上了点颜色。 “真是粗鲁的女人，明明自己比我还听万俟凛的话。”席盛弯腰拍去裤脚上的鞋印，小声嘀咕着。 叶襄激动地来到万俟凛的办公室，刚举起要扣门的手又随即放了下来，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又拿出口袋里的镜子看了看妆容，觉得非常满意。 “叶襄大小姐，你怎么还不进去？”席盛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叶襄的镜子都从口袋里滑了出来，先是“叮叮哐哐”一通响，接着是“咔嚓”一声，但是在叶襄听来，那都是心碎的声音。 她最爱的镜子啊！好不容易才买到的限量款！ 叶襄在心里尖叫，啊啊啊啊啊！ 席盛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鞠躬道了个歉就立马闪现出了视线。 叶襄一边深呼吸一边退至门外几米远 劝诫自己：“我是淑女，是淑女，淑女，不能动怒。” 然后拿起手机，按下语音键，“去你妈的淑女，席盛，老娘今天一定要弄死你！！一定要把你这花蝴蝶的翅膀给折了！” “好了，舒服多了，还好这门的隔音效果不错。” 而刚走到学员中间的席盛，点开了这条语音。 “噗，哈哈哈哈哈哈。”学员们连脸都憋红了，最后还是破功了，他们笑得越欢，席盛的脸就越黑。 “万俟凛，你找我？”叶襄双手交叠放于下腹处，加上她乖巧的长相，看起来像极了古时候的温婉大小姐。 但是万俟凛知道，她和叶珩都是演技派。 一想到叶珩，他就失了神。 “万俟凛？” “嗯，有点事情需要你帮忙。”万俟凛从转椅上起来，拿了份文件推到到叶襄的面前。 叶襄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只见万俟凛点了点头，她便拿起文件看了起来，可是越看到后面，她的脸色就越白一分，“这，这不是……” “可以吗？”万俟凛低沉的嗓音带有一丝请求。 叶襄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仍然留着一头短发，因为身高的原因，垂着一双丹凤眼看着她，看起来更加神情漠然，大概是因为这件事情的缘故，眉宇间总算是少了以往的戾气，两人即使隔了一个桌子的宽度，但她仍能感受到影响她呼吸的压迫感。 “好，不过，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最合适。” 叶襄拿着文件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转头问了一句：“陈陌还在你那里？” 万俟凛没有抬头，“是。” “我看到了，放在叶珩储物室里的东西。” “我知道。” “你不怕我说出去吗？” “你既然答应了帮我，就不会说出去。”万俟凛抬起头，锐利的眼神射进叶襄的瞳孔。 “如果你想做的事情是不好的，那我一定会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