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边凌携着几分细雨的冷意走了进来,熟练地换下鞋子。客厅沙发里,弦玑现在研究刚才发现的资料,温暖的灯光给她专注的侧影镀上一层柔软的光晕,整个画面散发着一种安适温和的光芒。
“你怎么又来了?”
弦玑头也没抬,指尖划过纸页,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语气是熟稔的、带着点被打扰的不耐。
金边凌没有立刻回应。他脱下外套挂好,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静静注视着她。
那个男人,那张青涩的照片,那句“她对我很重要”,像冰块一样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他走到沙发旁,没有坐下,只是沉默地站着,目光沉沉地落在弦玑身上。室内的暖意驱不散他心底的醋意和翻涌的疑虑。
弦玑终于感觉到这不同寻常的寂静和压迫感,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金边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有探究,有审视,甚至……有一丝压抑的、冰冷的愤怒?这和他平时那种带着幼稚执着的委屈或流露的关切都不同。
她很少见过攻击力这么强的金边凌。虽然她清楚金边凌并不像表面一样的幼稚和无理取闹。
“怎么了?”她放下资料,身体微微后靠,自然地拉开了些距离,清澈的眼眸带着纯粹的疑问看向他。
她确实不明白,是什么让这位金边凌今晚看起来像个随时要爆发的火山。
金边凌胸腔里的质问几乎要喷薄而出:那个男人是谁?他为什么有你过去的照片?你们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说找你很久?为什么说“很重要”?
但他看着弦玑那双干净、带着疑惑的眼睛,所有激烈的质问瞬间卡在了喉咙里。像被一盆冷水浇下,他猛地清醒过来——她忘了。
她忘了过去的一切!无论是照片里的青涩时光,还是照片外那个拿着照片寻找她的人。她的不耐烦是真的,她的疑惑也是真的,她此刻的平静更是建立在记忆的废墟之上。
这个认知让金边凌心情愉悦了点,她不记得过去,自然不记得那个人,即便他们有过曾经,但也只是曾经,但是…如果她恢复记忆了怎么办?
他微微皱眉,缓缓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膝上,姿态看似放松,紧紧锁住她的双眼,声音与平时的装出的少年气完完全不一样,是真正意义上男人的成熟音,低沉得近乎危险:
“刚才在门外,遇到一个有趣的人。”他的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像是斟酌过,目光扫向她。
弦玑被他弄得有些莫名其妙,“所以?”
金边凌顿住,不能说。他哈哈笑了一声,“小弦玑,那个人十分搞笑,真的很好玩。”
弦玑有些摸不着头脑,“你发什么神经?”
……
浴室的门被拉开,氤氲的水汽弥漫出来。秦璇只围着一条浴巾,精悍的身材上还挂着未擦干的水珠,在暖黄的廊灯下泛着微光。他胡乱擦了擦湿漉漉的短发,发梢的水滴顺着颈项滚落,滑过线条清晰的锁骨和胸膛。
他拿过调查金边凌的资料,随意翻了翻。
金家将金边凌保护得很好,不动点手段,还真查不出来。
金边凌 (Kam Bian Ling)
金氏集团小公子,S市隐形财阀金家嫡系。家族根系深厚,势力盘根错节。
不过资料显示,这位公子喜爱和捉鬼师,道士打交道。倒也正常埃丽洛·柯斯·金的预言成真后,哪家名门不沾?不然都不配叫做名门了。
他那个弟弟也因为修道,家中极为重视。
秦璇放下资料,手指微微蜷缩。
我终于有你的踪迹了,弦玑。
等我。
302的房子不断有雾气渗出,散发着一服臭鸡蛋的恶臭味。整个三层无法进入,普通人是找不到三楼的,只有雾气盯上的人,自动引诱的人。
自从弦玑暴打了一顿无实体的雾气,这货怂了,潜伏在三层休养生息。
金边凌拿着玄灵宝一一聚灵针,不断探索着,跟在弦玑后面,眉骨透着一丝担忧,“待会,你小心点。”
金边凌手中的聚灵针嗡鸣不止,针尖剧烈震颤,指向楼梯上方那浓得化不开的墨色雾气。
那雾气如同活物般翻滚、蠕动,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浓烈的臭鸡蛋味,源源不断地从三楼的门缝、墙壁缝隙甚至天花板的裂缝中渗溢出来,将整个三楼空间彻底封锁,隔绝成一个凡人感知之外的、腐朽的牢笼。
“物玄天地哉,裂天痕!”
弦玑念诀。
缓缓,无形的屏障上像被打碎了的镜子,四分五裂,巨大的恶臭味扑面而来,雾气带着浓郁的恶意,像被放出来的野兽。
“看来它没跑远,就在老巢里养伤呢。”弦玑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嘲弄,她活动了一下手腕关节,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上次把这团无形无质的鬼东西揍得“嗷嗷”乱的经历,显然让她信心十足。
金边凌的眉心却拧得更紧,聚灵针的异常震动传递到他手心,带着一种冰冷刺骨的警示。“不对劲,弦玑。上次它只是冰冷、潮湿,带着模糊的恶意。这次的‘味道’…太浓了,而且……”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反胃,“这臭味不只是物理嗅觉,它在侵蚀灵觉,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和…怨毒。它进化了?”
那种被人严密注视、仿佛猎物踏入陷阱的直觉让他脊背发凉。
弦玑皱眉,她自然能感觉到这雾气的变化,上次轻敌肩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她没有丝毫犹豫,抬脚就踏上通往三楼的阶梯。
那雾气仿佛有生命般,在她靠近的瞬间翻滚得更加剧烈,向她缠绕过来,却又畏惧她身上那股尚未收敛的凌厉灵气,不敢真正贴上。
普通人走到这里,只会看到一堵墙,或者一个堆满杂物的储藏间尽头。只有被这雾气“盯上”的人——那些被它扭曲的空间法则自动“引诱”的目标,才能看到这条通往腐臭巢穴的阶梯。
金边凌紧握聚灵针,紧随其后。针尖的光芒穿透浓雾,勉强照亮脚下斑驳的水泥台阶,每一步都踩在冰冷湿滑、粘稠得如同胶质的空气中。
越往上,恶臭越浓烈,空气粘稠得几乎让人窒息。雾气不再是单纯的弥漫,开始凝结成丝丝缕缕的实质,如同腐烂的触手。
试探性地伸向两人。金边凌的聚灵针猛地爆发出刺眼的蓝光,针尖高频旋转,形成一个微小的净化力场,将靠近的雾丝搅碎、驱散,发出“嗤嗤”的轻响,伴随着一股更浓的焦臭。
“小心四周!”金边凌低喝提醒。
弦玑甚至没有回头,只是脚步一顿,猛地抬手向侧面虚空一抓!
她手上似乎什么都没戴,但在她动作的瞬间,空气中传来一声尖锐的、类似指甲刮擦玻璃的凄厉嘶鸣!
一团试图从墙壁阴影里扑出的、凝实如墨的雾状鬼爪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攥住,剧烈扭曲挣扎。
弦玑五指发力,那墨色鬼爪“噗”地一声被她徒手捏爆,化作更浓郁的恶臭黑烟散开。
她甩甩手,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正面不敢来,就知道玩偷袭!”
终于,两人踏上了三楼的地面。这里的雾气浓度达到了顶峰,能见度不足一米。
地板、墙壁、天花板,一切都覆盖着一层湿漉漉、滑腻腻的灰白色黏液,浓郁的臭鸡蛋味几乎凝成实质,熏得人头晕眼花。
聚灵针的光芒在这里被压缩到极限,只能勉强照亮两人身周一小圈范围。
“它在哪?”金边凌的声音透过简易的防护口罩传来,闷闷的,带着警惕。
聚灵针指向四面八方跳动,显示这里的异常灵场混乱到了极点,核心却隐藏在更深、更浓的雾气中央某处。
弦玑没有回答,她微微闭目,似乎在感知着什么。她周身的气息开始变得危险而凝练,无形的锋锐感切割着她身边的雾气,让它们不敢轻易靠近。
突然,整个空间的雾气猛地向内一缩!
紧接着,无数股更粗壮的、带着粘稠液体的灰白雾流,如同无数条巨蟒。
从四面八方——地板下、墙壁里、天花板的缝隙中——狂涌而出,带着刺耳的呼啸声,疯狂地扑向站在中央的两人!
这些雾蟒不仅散发着恶臭,表面还浮现出模糊扭曲的痛苦人脸轮廓,无声地哀嚎着,散发出强烈的怨念和腐蚀性,空气被侵蚀得滋滋作响。
“为什么…”声音似被扼住了一样。
“来了。”金边凌瞳孔一缩。聚灵针瞬间被他高高举起,针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蓝芒,如同一个小小的蓝色太阳!
强大的灵力波动形成一个半球形的光罩,堪堪将两人护在其中。
轰!砰!嗤啦——!
无数雾蟒狠狠撞在蓝色光罩上,发出沉闷如擂鼓的撞击声。
剧烈的腐蚀声响起,灵力光罩剧烈波动,蓝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光罩外围,灰白的黏液迅速堆积、流淌,试图将整个光罩彻底淹没、腐蚀穿透。
那些痛苦的人脸轮廓在黏液表面挣扎嘶吼,怨毒的目光死死锁定着光罩内的两人。
金边凌脸色微白,额头青筋凸起,全力维持着灵针的防御。这冲击的力量远超他的预估!“弦玑!它在拼命!这力量不对劲……”
他的话未说完,弦玑的身影已经如同炮弹般冲出!
她并非直线向前,而是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出现在光罩之外,浓雾之中!她移动的轨迹上,留下了一道道短暂撕裂雾气的真空痕迹。
她的目标明确——那隐藏在无数雾蟒之后,浓雾最深处一个不断搏动、如同巨大腐烂心脏的核心阴影!
她手持着利刃型的蝶扇骨,绯红的流光每一下都像是活割。
“给我出来!”弦玑的厉喝穿透雾气。
她无视了侧面扑来的几条雾蟒,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拧转。
蝶扇骨闪烁着肉眼难辨的锐利红光,带着撕裂一切的决绝气势,狠狠戳向那颗搏动的“心脏”!
这一次,她要把它彻底打穿、打碎!不管它养出了什么新花样!
就在蝶扇骨即将触及那搏动核心的瞬间,那核心骤然裂开一道缝隙——缝隙里没有光,只有更深邃的黑暗和浓郁到极致的恶臭。
一只纯粹由凝结的、蠕动着的臭鸡蛋色雾气构成的巨大眼球,猛地从中睁开!
冰冷、怨毒、带着一丝……嘲弄?
眼球死死锁定了冲来的弦玑。
那巨大的眼球缓缓转动,仿佛在审视着猎物,带着一丝玩味与嘲弄。
就在她准备刺向眼球的那一瞬一一周围的雾气再次凝聚成一条条巨蟒!
咬十几条雾血巨蟒如同黑色的闪电,从四面八方狠狠噬咬向悬停在半空的弦玑!
最近的巨口,腥风已经扑到了她的面门,獠牙距离她的咽喉、四肢要害仅有咫尺之遥!
那眼球中,嘲弄之色更浓,仿佛已经预见了她被洞穿、撕扯、吞噬的下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弦玑袖中甩出一道绯红流光。
切割!
第一道红光闪过,一条咬向她脖颈的雾血巨蟒,其狰狞的蛇首连同半截身躯,如同被热刀切开的黄油,瞬间被平滑地斩断!
被斩断的部位没有喷溅,切口处的雾气剧烈扭曲、发出无声的嘶鸣,然后整个被切开的部分迅速崩解、湮灭,化为更加浓郁的恶臭黑烟!
绞杀!
第二道、第三道红光交错!蝶扇骨仿佛化作了高速旋转的绞肉轮盘,将另一条试图缠住她腰身的巨蟒卷入其中!
红光切割之下,那条凝聚的雾血巨蟒寸寸断裂,污秽的黑雾如同被碾碎的齑粉般爆开!
破袭!
第四道红光直刺!扇骨尖端凝聚着一点极度凝练的锐芒,如同钻头般狠狠刺穿了第三条巨蟒张开的血口,从它的后脑贯穿而出!
那巨蟒的动作猛地僵直,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随即从头到尾轰然崩散!
弦玑的身影在蝶扇骨构成的银色杀戮风暴中心,如同穿花蝴蝶般灵动闪避,每一次致命的撕咬都被精准化解,每一次致命的缠绕都被无情斩断!
蝶扇骨的高速飞舞在她身周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红色光轮,所过之处,污秽的雾血巨蟒纷纷崩解湮灭!
短短一两个呼吸间,扑向她的第一批雾血巨蟒已然损失大半!被斩碎的污秽雾气如同黑色的雨点般溅落在湿滑的地板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腾起更加恶臭的黄烟。
弦玑脚尖在一条被斩断尚未完全消散的巨蟒残躯上一点,借力再次前冲,目标依旧未变——那颗巨大的、令人作呕的眼球!蝶扇骨斩灭群蛇,余势未消,带着破开一切的锐啸,直指眼球核心!
“吼——!!!”
眼球的核心猛地收缩,发出一阵无声却撼动整个三层空间的剧烈精神咆哮!那是一种混杂着痛苦、愤怒和被蝼蚁挑衅的极致狂怒!
周围的雾气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搅动,疯狂地再次沸腾起来!这一次,不仅仅是凝聚巨蟒,墙壁、地板、天花板……
所有能渗入雾气的缝隙中,都开始涌现出更加密集、形态也更加扭曲的秽物——不再是单一的蟒蛇,而是夹杂着利爪、触须、甚至模糊人形轮廓的污秽洪流!
“我要我的新娘…我要我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