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早食喝稀粥简直是最好的安排!”
“不是馒头最好吗,你昨天是这么说的。”
“当...当然,馒头也很好,粥也很好,豆浆也很好,香菇鲜肉薄皮带汤小笼包就更好了!”
“总觉得最后一个选项好像指定了一样。”
秀秀擦了擦嘴角,继续唏哩呼噜喝着碗里的粥。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小余子。你昨天不是说只剩下十二文吗?”
“对啊,怎么了?”
“我觉得十二文买不了这东西”喝着稀饭的女孩儿指了指男人手里的鸡腿“等等,为什么你有鸡腿?”
“我觉得早上吃油腻的肉食不好哦。”
“哦也对,会拉肚子的。”
“在逃跑的途中拉肚子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的。”
“嗯嗯对的,所以你身上还有其余的部位是吧赶快交出来吃独食不仅拉肚子还要失眠尿床发高烧的!”
在秀秀扑在余人醉身上四处翻找的时候,他却在双眼放空地想,要不然以后专职打劫坏人好了。
五把精钢制的匕首,城里的铁匠一见到眼睛都挪不开。这时候余人醉哪怕是说“这五把铁器是我偶然梦里梦见家里后院突然挖出来的”,老板也得连连点头说是您的梦可真灵验。
其他的金票毒药腰牌都被余人醉给丢掉,拿着麻烦,更容易惹出事端。
留在身上还害怕被这猛兽给误食。
他高举还剩半只的烧鸡,先是躲开秀秀一招“秀秀招式之上扑接下窜”,又侧身让开了“秀秀招式之肩撞膝顶”,在发动“秀秀招式之嚎啕假哭”之前把一整个鸡全部塞进了嘴里。
“哇嗯嗯额额呕呕呜额额哇。”
余人醉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
这下假哭变真哭了。
“我说,”余人醉费力地咽下最后一块骨头“吃这个干嘛,我带你上街。外面好像是赶集,吃的不比在房间里多多了?”
“我其实没掉眼泪。”
“我知道。”
少女的心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两人下了楼出了客栈大门,走不到百步,就是洛城的西集市。
秀秀马上被汹涌的人潮晃了眼。
洛城是南方最重要的城市,这一点不是玩笑话。相比于寒冷肃杀的北方首都天城,人们更愿意住在这样一个气候宜人满是水汽女子一说话骨头都酥了的地方。
既不用担心权贵横行霸市,被流放到这里的顶了天是个闲散王爷,除了钱多没有任何权利。
也不用担心流民窜乱,西南战乱的流民要翻八百座山才能来这里,早倒欠老天爷无数条命。
更不用担心每天只能吃咸菜稀饭,在这个遍地是金靠着运河的洛城,哪怕你是拾垃圾的浪儿,每天都能在莺莺燕燕的楼下吃到一点未动倒掉的饭菜。
商人侠客官员农夫们趋之若鹜,一齐被磨掉骨头上的突出,溺死在这温柔乡里。
先瞄见的是花,洛城水域众多,气候适宜,养的花也是最娇嫩。红的黄的绿的紫的,堪堪堆在集市的入口,小贩的头从花丛中钻了出来,脸颊都被染上了花粉。往里是四马的街道——四辆马车来也可从容通过。可现在一只驴也钻不过去。
人。
全是人。
炒煎饼的、煎鱼的、打铁的,噼里的声音融成了底色。叫卖的、讨价还价的,人声给市井添了彩。穿着粗布和锦衣的肩擦着肩,脚并着脚。打着纸伞遮阳的姑娘和理着光头的壮汉躲在同一片阴影下也不尴尬。
不时有穿着官服的人路过,那二楼摇着手绢的姐儿就稍稍收敛了一些,只敢朝着路过的男人抛着媚眼。
“哇——”秀秀在原地转了一圈,只觉得天地之间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声音哪里都是香味,在短短一瞬间她就确定了至少四五样吃食是今天必定进肚的。
好!秀秀招式之黑山乳猪旋转突进!
一把被余人醉扯住了脖后的衣领。
我可不想在哪个姐儿今天晚上隆重介绍的出场角色们里见到你。
他无奈地说:“先吃煎饼吧。”
两人牵着手乖乖地站在了煎饼铺子面前。
小贩一看两人牵着手,误以为是父亲带着女儿。开口便是“老爷您真年轻,不仔细看还以为小姐是您的妹妹呢”,被总是担忧自己年龄的余人醉瞪了一眼。尴尬了片刻“小姐您皮肤真好,平时都是用什么...”又被忘记洗脸的秀秀瞪了一眼。
低着头翻摊起面团来。
这时,远处传来了怒骂。
你们干什——
哎呦。有老妇的痛呼。
底色被打破了。
一队**着上身的壮汉从街尾走来。他们肩膀上扎着统一的毛巾,流汗时这是擦汗的工具,不用时这是彰显身份的标志。有人挡住了前路,他们看也不看,用肩膀挤过。有故意使坏的,脚一顿运起了内力能把人弹飞几尺远。
领头的正是余人醉昨天碰见的彩色头巾。
他今天穿着上衣,虽然还是粗布的,可胸口位置绣了个“漕”字。脸上挂着笑,遇见巡视的官差也是笑呵呵地打着招呼。
仿佛看不见旁边七倒八歪的人群般。
“完了,忘记今天是他们发月钱的日子了。”
余人醉又回头看了小贩一眼,自知失言的人又钻研起了面团的发酵与油温的沸点。
秀秀又拉了拉余人醉的手:“没看见昨天的那个姐姐呢?”
“原来你昨天看见了啊。”
秀秀腼腆一笑“我那不是怕你笑话我吗,才说过别人是吹牛。”
仗着身高揉了揉秀秀的头,本来不是很服气的女孩儿眯着眼睛,也乖乖地不再说话。
那支队伍还不停地有人加了进来。有从酒楼里出来的,有街边摆摊脱了衣服直接汇入的,还有从房顶上用了一招鹞子翻身落了下来的。溅起一地的土,但神色颇有骄傲。
在这种团体里,有三脚猫的轻功,那也是个高手。
“好好好,刘老哥,不打扰您寻街了。赶明儿肯定和您不醉不归。那肯定,我们这帮人都是遵纪守法的小老百姓,那可能犯什么事呢,是的是的,您再见,您慢走...”
王贵财点头哈腰送走了官猫,又对着左右悄悄说:“他刚才朝我比了个五,胃口越来越大了。”
左边那小眼睛立马接话道:“这小鬼都要了这么多,阎王不得把我们这个月的都拿走啊!”
右边粗眉毛没有抢到话,气愤愤地一把推掉的旁边的煎饼铺子。
王贵财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看着背后的人群离自己稍微有些距离。贴着耳边悄悄地说:“少发点给后面的那帮就行,上头的那群老爷们可管不着我愿意给多少。”
“那今天,发几个数呢?”
“其他人都好说,陈五月那娘们儿大家伙可是看着干的活。少了子儿我怕她发蛮......”
“哈哈哈哈不会,”耳语了几句之后,王贵财爽朗地大笑“兄弟们,还是老地方。咱们分钱!”
“好!”
几百号人的声音震得二楼的手绢都被吓掉。
粗眉毛又没接上话,怒气冲冲地踢了被推倒铺子的小贩一脚。
余人醉扶起了那小贩,那人年龄并不大,顶多比秀秀长个几岁。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着余人醉道谢:“谢谢老爷,老爷您真是好人。希望您和夫人百年好合鸳鸾倒风巫山**...”
“打住吧。”
“好嘞。”
这下怎么办呢。
停住话头的小贩摊手站在一旁,贴着招牌的推车被推倒。铁锅滚在了地上,一团看不清原来颜色的面团裹满了灰尘,油也洒了,流到了隔壁卖花的摊位上。那束黄的斜倒,被油渍染得更加黄了。
这只是一场小小的骚动,过不了几时,集市还是那么繁荣,人声还是那么嘈杂。
但是余人醉不是很饿了。
“我也不饿了。”
秀秀说道。
她对着男人,手掌在自己脖颈上划了一道。
男人摇了摇头。
“姐姐,杀人是犯法的。”
不过,看热闹可不是。
那被内力催动的耳朵,早就听见腌臜的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