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逃亡途中开始恋爱!》 第1章 上岸 余人醉从床上醒了过来。 床在房间里,船在大河上。 大河原名本不叫“通天河”,改名前只是一条从首都天城流出不过数百里的小河。在大夏王朝夏历174年,彼时的皇帝为方便去往南方享乐,大手一挥,将这条小河从原来的五百里硬生生扩建到了一千七百里。终点从不知道哪里断流的小村庄到了现如今南方最大的码头城市——洛城。 当时的统治者可能根本想不到:现在这条“通天河”的“通天”二字已经不是直通天城的意思,而是能够傍着这条河,获取到通往天堂的巨大财富! 船速慢慢放缓,余人醉从那个逼仄的小窗户里甚至能够闻到了洛城码头葱花烤鱼的香味。 快到岸了。 他转转那颗昏睡很久的沉重头颅,房间里并没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上船之前,男人三天三夜没能合眼。避开了街道上擦身而过的利刃,泼掉了入城茶铺瞬间殒命的毒水,在前往上船码头的路上击毙了十三骑追杀的人马。进船上的房间内感到安全后一头栽进了枕头里。 睡了不知道有多久。 余人醉打开房门,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 时间正是黄昏,夕阳洒在河面上反射出镜子碎片般的粼粼。两三只鸽子挂在远处,咕咕地飞着离开了。码头上的景象却随着船的靠近越来越清晰:除了来往商客游人下货运货送货之外,还有一堆赤着上身的汉子们焦急地等待。 拉船的纤夫都已经到了。 走过船临河的走廊,余人醉到了甲板上,也见到了房间里没见到的那个女孩儿。 她正在和人吵架。 余人醉大惊失色,没想到自己只是睡了几十个时辰女孩儿就能惹出祸事来。他紧赶了两步,犹豫着自己是使出杀招一招致命还是该使出黄金膝盖马上道歉—— “怎么可能会有这样荒唐的事情嘛?!” “姑娘若是不信,待会儿亲眼一见不就知晓了吗。” “好,这可是你说的。要是我真没见到只单单一个人就能拉着一艘船走,你可要请我吃蒸羊羔蒸鹿尾烧花鸭飞天锦鲤三头身鲍六十斤烤黑山乳猪八十斤科尔沁草原羊......” 余人醉一把将滔滔不绝的秀秀拉到了身后,满是胡茬的瘦削脸上露出歉意的微笑:“对不住了,这位兄弟,我这妹妹一向喜欢玩笑,当不得真的。” 在秀秀的麻花辫雨点般落在余人醉背上的时候,那个商人打扮的同行人嘟囔着“科尔沁是哪里”离开了。 余人醉他们所坐的是一艘体长二十余丈高有四层的大船,重量足足有两千石。这样的庞然大物要靠岸对码头来说也是一项巨大的对接工程。在巨大的铁锚沉进水底的时候,岸上的人群就已经沸腾起来。 首先是一个绑着彩色头巾的男人站在了高处,他拍了拍手,对着乱哄哄的纤夫们厉喝了几句,人群就安静了许多。然后百余号人迅速分成几组,搬来了成年人拳头大小的纤绳放在脚边。 彩色头巾喊出了一声“接住”,声音大到甲板上的余人醉都听得见。 那些或灰色或污黄的绳索被抛在了空中,如同射往黄昏落日的利剑。被不知道从何时到往甲板的船工们一一接下,绑在了船上。 余人醉在心里不住感叹。在洛城这种大城里,哪怕是地位低下的纤夫和船工,也有足够使唤的粗浅功夫和内力。不然那纤绳飞在半空,就得被秀秀的鼻息吹出二里地去。 拉着手站在一旁的秀秀抬头看了男人一眼,只觉得他在思考很多不礼貌的事情。 岸上的纤夫们齐齐转身,队尾变成了队头。粗糙绳索摩擦在粗糙的肩背上,一步,汗珠就大颗大颗凝结在额头。两步,有幽凉的歌声,或者不能称作歌声的声音从彩色头巾的胸腔里传出。 唱的是—— 洛城的汉子哟。 嘿哟。 千斤的担子哟。 嘿哟。 一步一脚印哟。 嘿哟。 赚得百金来哟。 嘿哟。 家乡的美人哟。 嘿哟。 等着你归来哟。 嘿哟。 稻米已蒸好哟。 嘿哟。 高楼盖起来哟。 嘿哟。 看了盏茶功夫,余人醉突然问秀秀:“我们的行李收拾没有?” 女孩儿一拍脑袋“糟糕,忘记了!” 等两个人手忙脚乱回到房间把自己的柴米油盐一股脑塞进包里,又在人堆里被挤得七荤八素下了船,汗湿湿地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一般。纤夫们已经将船拉进了港口,或坐或躺擦着汗,商量着发了赏钱要去哪里逍遥。 在秀秀这个年龄,精力去得快来得也快。她喘了几口,手背把汗一擦,就扭着余人醉要吃洛城码头的特产烤鱼。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码头城市,最不缺的就是河鲜,河鲜里最不缺的就是鱼。鲫鱼草鱼鳜鱼鲤鱼,万物皆可烤,刺少的专吃鱼肉,刺多的也就将刺烤得发脆,洒下葱花,和着鱼肉一起吞下。 他们走了几步,找了一家排队人最多的小摊。 “说起来,你刚才和那人聊些什么呢?” “嗨,没聊什么,他见我是个没出过门的姑娘。故意吹牛呢。” “吹牛?吹什么牛?” “他说,这洛城是南来北往必经之处,奇人异事应有尽有。说这码头就有一个奇人,气力不似血肉物种,能够一个人拉着千八百石的船靠岸。这是不是胡乱说话,别说没有内力没学过武功的常人农夫了,就是像我余叔这种武功震慑星河的高手,一个人也拉不动八十石的船......” “也没必要故意贬低我,八十石我是可以拖动的。” “也对,余叔。一块石磨连一只驴都能拖动。你哪能比不上一百六十只驴呢。” “感觉你还是绕着弯......你今天吃了烤鱼我们就没钱住旅店了。” “啊?那怎么办?” “找个没人的庙子或者干脆露天吧,就只能委屈我的秀秀小姐。没办法沐浴梳妆,只好蓬头垢面地和街上的人见面了。” “我杀了你!” 余人醉狭促地笑着。 呜—— 有沉重的号角声传来。从夕阳将落未落的地方又驶来一艘大船。不似余人醉他们乘坐的那般巨大,但也是两层高的建筑。上面雕刻着腾飞的鸟与甩着尾的锦鲤,角上还挂着叮当的风铃,明显与载货和运人的船只不同。 两个人齐齐转头,同时哇了一声。 秀秀这时都忘了自己饿着肚子,说道:“我本来觉得我们来的那艘船已经足够好了。现在看来我们两个人的船票和三百斤的货物价格一样,不是没有原因的。” 不对。 余人醉看了周围。 怎么没有纤夫们扎堆呢? 这并不是一个小船,至少也得是几十号人齐心合力才能拉到近处。但刚刚才干完一单大的苦力们,要不就是吆五喝六地结伴回了家,要不就是齐齐坐在远处的棚子里粗声聊着天,间或还有打牌的声音传来。 没人组织吗?还是说这个船不靠岸?可它已经越来越近了...... 未必这船上的人均是轻功了得的高手不成?一步跨星跃海,两步缩地成寸。 那个彩色头巾的纤头还立在原地,远远眺望着驶来的行船。估算着距离,朝着那小棚里招了招手。 聊天的声音没了。 从里面站起来一人。 一个女人。 说是女人,是因为她虽是赤膊,却在胸上缠了厚厚的布条,被汗浸湿地发黄。除此之外没有一处似女性之处——头发随长但明显没有怎么打理,用细细的木枝随意地当了簪子。身高接近八尺,脸上全是风吹日晒的痕迹。 她单手拨开了人群,另一只手将铁链抗在肩上。 等等......铁链?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金属,但这种东西一个人也扛得动吗? 余人醉眼睛都要望得瞎掉,也没看见这长长的铁链后面有任何一个人举着。 真有其人啊。 余人醉戳了戳视线又飘回自己那条葱花鱼变成葱花烤鱼过程的秀秀,她不耐烦地看了一眼“该死的有钱人有什么好看的”又转头盯着自己的猎物流口水。 吃不到蒸羊羔是有原因的。 那女人站定,和彩色头巾小声说了几句话,可能还争辩了几句,她才点了头,挥挥手示意彩色头巾站在远处。 在余人醉过去接受的武学教育里,如果你要使用武功。是绝对要摆出一个姿势的。不管是江湖里随处可见的马步,还是各种门派各种奇形怪状的起手式,这是内力使用的基本原则。 从丹田内,调取出内力,通过经脉以某种特定的过程流动。激活自身上的肌肉,让拳耳眼口鼻腰腿一起发力,向一处打去。 绝不是像这样—— 女人随意的举起铁链,在自己头顶画了一个圆形的弧线。 第二圈,弧线变得更大。 第五圈,铁链飞了出去。 那精美船上的船夫们居然大呼小叫起来,顶头的那人被周围人用肩膀死死靠着不让他后退。在他眼中这已经不是射向落日的利剑了,这是轰往龙宫的重锤。 他脸上甚至露出“完蛋了今天要死在这儿了我的工伤赔付能不能准时交给我的妻儿”的壮烈的神情。 铁链在满是老茧的双手中快速飞出,霎那间就快撞毁那船——女人只将手一顿,大臂的肌肉咻地膨起,那金属长条居然就在空中竖成了一个固体,轻飘飘地落下。 落在顶头的人手里。 有人拍起掌来,稀稀拉拉的。 看铁链缠好后,那女人也不转身,也不后退。就像拉一条裤腰带似的,只是往后一拖,船便破着水声冲向码头。 “诶诶诶——”彩色头巾慌了神“撞碎了还是要赔钱的!” 余人醉收回眼光,小声地自言自语:不是这种人来追我们可太好了。 吃得满嘴流油的秀秀早不知道溜去哪里。 找到秀秀的时候,她已经在斗金客栈的二楼雅间点了满满一桌的招牌菜。要不是余人醉靠着内力增强了鼻子嗅觉闻到秀秀身上葱花烤鱼和着脂粉的味道,他连桌上一滴鱼汤都尝不到。 我是不会走的。 如果不是靠着身材矮小抱着桌角在桌子底下偷偷说着话,那秀秀这副态度也可以算得上视死如归。 见状余人醉也只好坐了下来,吃了点残羹剩饭。顺便把自己的包裹摊开“没事,秀秀。我们花得起,刚才我找这里的老板问过,我们剩下的钱足够这顿饭还有住一晚了。只是可能就要苦了明天的秀秀,她可能就要吃三个馒头过一天了,早上一个中午两个,晚上就没钱啦!” “那太好了”她从桌子下面蹦了出来“让明天的秀秀见鬼去吧!” 于是,他们在剩余十二文的情况下成功入住了洛城码头边上首屈一指的客栈。 夜已深了。 秀秀已经睡了一个时辰,睡姿是非常不少女的。一只脚耷拉在床边一甩一甩,一只手抚摸自己的肚皮,嫌热,还把衣裳撩了上去。打着呼噜,吵得正在擦拭枪身的余人醉忍不住烦躁。 那是一杆细得过分的枪身,细得不像是男人用的。颜色则更为闺中,是带有花瓣点缀的紫色。平常被人保养得极好,在油灯影绰绰下看得见密密的水光。 余人醉怔怔得看着膝盖上的木棍。 在窗外浓密的绵长的黑夜里,有猫叫传来。 他神色一动,吹灭了油灯。 好快—— 刚刚才攀上房顶小心不让自己踩响瓦片的杀手心里才冒出这个念头,就已经瞧见这次的目标已经站在自己的对面。 他背后是巨大的月亮,照得出头发中星星白白的光点。 他的脸被巨大的黑暗笼罩,只看得见黑夜中眼眶里死鱼翻肚的白。 “这次又是几个人呢?” 他轻声地问。 没有人回答他。 回答的是淬了毒的匕首。 一招快到极致的直刺,在黑色幕布里划开一道霹雳。 飞鸟不过如此。 闪电不过如此。 却被用手抓住。 那是一只理应常练武却异常纤细的手,没有茧子,没有伤痕,甚至肌肉也不明显。有凸起的骨节,细长的手指,短短的指甲。 “如果是五个人的话,那现在应该只剩你一个了。” 杀手的瞳孔猛地睁大。 不,不可能有这么快的。他从吹灭灯到现在最多也就三个呼吸,更别提我们是从不同的方向围过来。最远的那个可能离这里至少有十米远! “骗你干什么呢?” 男人的话还是轻轻的,仿佛怕吵醒楼下的小女孩儿睡觉一般。 “用的招式是中层才能兑换的《袖里剑》,内功有的是《潜息法中级》,有的是大路货。你们现在的中层已经不够用了吗?要找非嫡系的人来干这种活。” 会死得连你们领头的也得亲自来杀我哦。 余人醉笑了起来,准备捏碎对面腕骨之后再仔细盘问的时候—— 蒙着面的杀手咬着牙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不愧是你啊,’背叛酒徒’。” 余人醉的笑容愣在了脸上。 半响,他才叹了一口气。 “能别说那个轻小说一样的外号吗,太羞耻了。” 什么小说? 念头在大脑产生,从大脑的神经发出,催促自己的□□赶快做出反应。结果却从咽喉处被截断。 被一根鱼刺,秀秀吃完剩在碗里的。 正正穿透了黑衣人的咽喉。 又一次成为杀人凶手的余人醉又回想了一下这个外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2章 集市 “我觉得早食喝稀粥简直是最好的安排!” “不是馒头最好吗,你昨天是这么说的。” “当...当然,馒头也很好,粥也很好,豆浆也很好,香菇鲜肉薄皮带汤小笼包就更好了!” “总觉得最后一个选项好像指定了一样。” 秀秀擦了擦嘴角,继续唏哩呼噜喝着碗里的粥。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小余子。你昨天不是说只剩下十二文吗?” “对啊,怎么了?” “我觉得十二文买不了这东西”喝着稀饭的女孩儿指了指男人手里的鸡腿“等等,为什么你有鸡腿?” “我觉得早上吃油腻的肉食不好哦。” “哦也对,会拉肚子的。” “在逃跑的途中拉肚子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的。” “嗯嗯对的,所以你身上还有其余的部位是吧赶快交出来吃独食不仅拉肚子还要失眠尿床发高烧的!” 在秀秀扑在余人醉身上四处翻找的时候,他却在双眼放空地想,要不然以后专职打劫坏人好了。 五把精钢制的匕首,城里的铁匠一见到眼睛都挪不开。这时候余人醉哪怕是说“这五把铁器是我偶然梦里梦见家里后院突然挖出来的”,老板也得连连点头说是您的梦可真灵验。 其他的金票毒药腰牌都被余人醉给丢掉,拿着麻烦,更容易惹出事端。 留在身上还害怕被这猛兽给误食。 他高举还剩半只的烧鸡,先是躲开秀秀一招“秀秀招式之上扑接下窜”,又侧身让开了“秀秀招式之肩撞膝顶”,在发动“秀秀招式之嚎啕假哭”之前把一整个鸡全部塞进了嘴里。 “哇嗯嗯额额呕呕呜额额哇。” 余人醉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 这下假哭变真哭了。 “我说,”余人醉费力地咽下最后一块骨头“吃这个干嘛,我带你上街。外面好像是赶集,吃的不比在房间里多多了?” “我其实没掉眼泪。” “我知道。” 少女的心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两人下了楼出了客栈大门,走不到百步,就是洛城的西集市。 秀秀马上被汹涌的人潮晃了眼。 洛城是南方最重要的城市,这一点不是玩笑话。相比于寒冷肃杀的北方首都天城,人们更愿意住在这样一个气候宜人满是水汽女子一说话骨头都酥了的地方。 既不用担心权贵横行霸市,被流放到这里的顶了天是个闲散王爷,除了钱多没有任何权利。 也不用担心流民窜乱,西南战乱的流民要翻八百座山才能来这里,早倒欠老天爷无数条命。 更不用担心每天只能吃咸菜稀饭,在这个遍地是金靠着运河的洛城,哪怕你是拾垃圾的浪儿,每天都能在莺莺燕燕的楼下吃到一点未动倒掉的饭菜。 商人侠客官员农夫们趋之若鹜,一齐被磨掉骨头上的突出,溺死在这温柔乡里。 先瞄见的是花,洛城水域众多,气候适宜,养的花也是最娇嫩。红的黄的绿的紫的,堪堪堆在集市的入口,小贩的头从花丛中钻了出来,脸颊都被染上了花粉。往里是四马的街道——四辆马车来也可从容通过。可现在一只驴也钻不过去。 人。 全是人。 炒煎饼的、煎鱼的、打铁的,噼里的声音融成了底色。叫卖的、讨价还价的,人声给市井添了彩。穿着粗布和锦衣的肩擦着肩,脚并着脚。打着纸伞遮阳的姑娘和理着光头的壮汉躲在同一片阴影下也不尴尬。 不时有穿着官服的人路过,那二楼摇着手绢的姐儿就稍稍收敛了一些,只敢朝着路过的男人抛着媚眼。 “哇——”秀秀在原地转了一圈,只觉得天地之间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声音哪里都是香味,在短短一瞬间她就确定了至少四五样吃食是今天必定进肚的。 好!秀秀招式之黑山乳猪旋转突进! 一把被余人醉扯住了脖后的衣领。 我可不想在哪个姐儿今天晚上隆重介绍的出场角色们里见到你。 他无奈地说:“先吃煎饼吧。” 两人牵着手乖乖地站在了煎饼铺子面前。 小贩一看两人牵着手,误以为是父亲带着女儿。开口便是“老爷您真年轻,不仔细看还以为小姐是您的妹妹呢”,被总是担忧自己年龄的余人醉瞪了一眼。尴尬了片刻“小姐您皮肤真好,平时都是用什么...”又被忘记洗脸的秀秀瞪了一眼。 低着头翻摊起面团来。 这时,远处传来了怒骂。 你们干什—— 哎呦。有老妇的痛呼。 底色被打破了。 一队**着上身的壮汉从街尾走来。他们肩膀上扎着统一的毛巾,流汗时这是擦汗的工具,不用时这是彰显身份的标志。有人挡住了前路,他们看也不看,用肩膀挤过。有故意使坏的,脚一顿运起了内力能把人弹飞几尺远。 领头的正是余人醉昨天碰见的彩色头巾。 他今天穿着上衣,虽然还是粗布的,可胸口位置绣了个“漕”字。脸上挂着笑,遇见巡视的官差也是笑呵呵地打着招呼。 仿佛看不见旁边七倒八歪的人群般。 “完了,忘记今天是他们发月钱的日子了。” 余人醉又回头看了小贩一眼,自知失言的人又钻研起了面团的发酵与油温的沸点。 秀秀又拉了拉余人醉的手:“没看见昨天的那个姐姐呢?” “原来你昨天看见了啊。” 秀秀腼腆一笑“我那不是怕你笑话我吗,才说过别人是吹牛。” 仗着身高揉了揉秀秀的头,本来不是很服气的女孩儿眯着眼睛,也乖乖地不再说话。 那支队伍还不停地有人加了进来。有从酒楼里出来的,有街边摆摊脱了衣服直接汇入的,还有从房顶上用了一招鹞子翻身落了下来的。溅起一地的土,但神色颇有骄傲。 在这种团体里,有三脚猫的轻功,那也是个高手。 “好好好,刘老哥,不打扰您寻街了。赶明儿肯定和您不醉不归。那肯定,我们这帮人都是遵纪守法的小老百姓,那可能犯什么事呢,是的是的,您再见,您慢走...” 王贵财点头哈腰送走了官猫,又对着左右悄悄说:“他刚才朝我比了个五,胃口越来越大了。” 左边那小眼睛立马接话道:“这小鬼都要了这么多,阎王不得把我们这个月的都拿走啊!” 右边粗眉毛没有抢到话,气愤愤地一把推掉的旁边的煎饼铺子。 王贵财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看着背后的人群离自己稍微有些距离。贴着耳边悄悄地说:“少发点给后面的那帮就行,上头的那群老爷们可管不着我愿意给多少。” “那今天,发几个数呢?” “其他人都好说,陈五月那娘们儿大家伙可是看着干的活。少了子儿我怕她发蛮......” “哈哈哈哈不会,”耳语了几句之后,王贵财爽朗地大笑“兄弟们,还是老地方。咱们分钱!” “好!” 几百号人的声音震得二楼的手绢都被吓掉。 粗眉毛又没接上话,怒气冲冲地踢了被推倒铺子的小贩一脚。 余人醉扶起了那小贩,那人年龄并不大,顶多比秀秀长个几岁。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着余人醉道谢:“谢谢老爷,老爷您真是好人。希望您和夫人百年好合鸳鸾倒风巫山**...” “打住吧。” “好嘞。” 这下怎么办呢。 停住话头的小贩摊手站在一旁,贴着招牌的推车被推倒。铁锅滚在了地上,一团看不清原来颜色的面团裹满了灰尘,油也洒了,流到了隔壁卖花的摊位上。那束黄的斜倒,被油渍染得更加黄了。 这只是一场小小的骚动,过不了几时,集市还是那么繁荣,人声还是那么嘈杂。 但是余人醉不是很饿了。 “我也不饿了。” 秀秀说道。 她对着男人,手掌在自己脖颈上划了一道。 男人摇了摇头。 “姐姐,杀人是犯法的。” 不过,看热闹可不是。 那被内力催动的耳朵,早就听见腌臜的私语。 第3章 冲突 陈五月是五月出生的,所以她叫陈五月。 也被叫做过赵陈氏,因为她丈夫姓赵。 陈五月不是很理睬这些名义上的东西,别人怎么称呼她无所谓。 甚至有更难听的称呼,比如“巨人”“怪物”“吃小孩的妖女”,陈五月听了也就算了。 赵沧听了可忍不了。 很多次被叫了外号后,平时温和的赵沧总要挤在陈五月前面。怪叫着伸出手要挠对方的脸,要和对面决一死战。 这时候对方总会骂着“怪不得是两口子”逃走。 想起赵沧,陈五月粗粝的脸上就泛起了微笑。 想着他不停地解释“五月你只是有惊人的天赋”“五月你别怕这些人”“五月你看我的肩膀是不是又壮了一些”“五月你去后面我来招呼这些人”,他的手掌在她的手掌间摩挲。 今天发多少月钱呢...... 去书斋看看书吧,赵沧是最喜欢读书的了。可偏偏我又不认字,他最喜欢的话本叫什么名儿来着呢。 啪啪。 击掌的声音打断了陈五月的发呆,她现在站在洛城唯一的码头上,周围是拥挤着的漕帮的纤夫们。她硕大的身躯在里面 异常地突出,像是所有人都在簇拥她一般。 王贵财拍了拍手,又往下压了压,人群里的窃窃私语便止住了。 他很得意自己在这群苦力里的尊严,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啊——啊——,闲话我就不说了。今天是我们洛城漕运纤夫们一月一度发例钱的日子,辛苦大家之前一个月劳累了。但规矩还是叫在前面,每个人的份额是记录在案的,你拉了几条船,干了几分力,我们心里都明白。领的少的人不要叫冤,领的多的人也不要显摆。” 我们都是在公平的发钱。 王贵财说完这句话,接过左侧小眼睛递过来的钱袋和账本,眼睛一眯:“现在,叫到名字的来领。” 孙五娃,一千文。 底下顿时哗然起来,那被叫做孙五娃的汉子立马出声问:“领头的。我上上个月拉了二十条船就有一千两百文,怎么上个月拉了二十三条船才一千文呢?” “安静,安静!” 王贵财右边那个粗眉毛一拍桌子,喧哗声就没了。 “我来和大家解释一下”彩色头巾被王贵财解了下来“虽然大家可能觉得自己做得更多,但为什么领得少了呢?那是因为你们根本没算过每条船的区别啊。” 一百石的船和一千石的船,工钱能一样吗? 你孙五娃,人多的船总有你摸鱼,人少的船不见你发力。你还想领得其他人多,这公平吗? 王贵财眼睛一眯,发出更大的声音:“大家说,对不对啊?” 稀疏地赞同声响起,那是王贵财的亲信。 好,接下来继续。 李老狗,一千三百文。 徐小八,一千八百文。 小黑子,七百文。 ...... 陈五月,十两。 从袋子里掉出来的,不是簌簌的铜币,而是闪着光的白色纹银。那几百号人的眼神一下就被吸住了,跟着银块跳动。看着那银色从王贵财手里托出,被那个女巨人巨大的手掌包裹住,那发散的银光一下子就消失了。 几百号人眼神失去了目标,不知道该望向哪里。 有粗重的喘息声响起来。 有咬得作痛的牙齿。 有捏在铜串儿绳上暴起的青筋。 王贵财很知足泥腿子们的表现,他想,这应该就是老爷们所说的良性竞争。等陈五月知道自己不该拿那么多钱,她就能乖乖听话不会和自己讨价还价了吧。 希望你别不干这个活儿,我还指望着你专门拉老爷们的船呢。 坚强一些吧,怪物,嘻嘻。 陈五月瞪大的眼睛里看不出其他人怀揣的各式各样的心思。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让自己的丈夫早点收摊,能够回家收下自己马上要买的礼物。 两人踱着步往回走,秀秀一直缠着余人醉要他说清楚他刚才在码头到底听见了什么。余人醉想着其他的事情,没有搭理她。 闹了一会儿觉得无聊,秀秀拉着余人醉的手在卖首饰的摊子上停下。 那是一个手工作品的摊,簪子耳环也尽是些不值钱的材料。做工却很精细,竹制簪头上刻着一只展翅的燕子。 摊主看了一眼左挑右选的秀秀也不阻止,自顾自看着书卷,苍白的脸上有异常的潮红,不间断还咳嗽两声。 “好看吗?” 秀秀比划着,转身问同伴。 本来以为那女人是个避难的武林高人,今天一看却不像。脚步虚浮,不懂发力行走。我在旁偷窥都没有任何警惕,不像是从小练武之人。 那她这一身力气又是从何而来?要说是天生神力,这神力也太骇人了些。 余人醉皱着眉头想。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遇见搞不明白的事情就想搞明白,遇见不舒服的事情就想让自己舒服。遇见想救的人便救,打不过的人也要打。不然哪至于在逃跑的路上,能带上这样一个只吃不出只笑不哭的活宝。 回过神来,秀秀已经在和老板砍价了。 “老板,十文足以!” “三十文。” “你这就是随处可见的竹子做的,哪能要到三十文?!我去芳饰斋要个铁做的簪子还花不到三十文呢!” “三十文。” “嘿你这人就是觉得我年纪小好欺负是吧,我给你说实话,就十文。不然你就会知道我旁边这位大哥的枪有多尖手有多快眼神多锋利膝盖多坚硬......” 突然一片阴影盖住了絮絮叨叨的秀秀。 “诶?怎么天阴了?” 秀秀止住话头,疑惑地抬头望去。 是一张阴沉得快要滴水的大脸。 昨天拉船的巨人不知道何时来的,正站在两人身后。庞大的身躯能够盖住太阳,连身高颇高的余人醉都被遮得严严实实,更别论小豆丁。 有一搭没一搭回复秀秀的摊主眼神立刻亮了起来:“五月,你回来啦!”他擦了擦手,准备去接女人手上提着的东西。 陈五月点了点头,瓮声瓮气地说:“嗯...官人...你之前想要的《西城游记》,还有《夜半鬼话录》我买来了。” “先不提这个,”走到一半的赵沧因为刚半躺着没有发现,一站起来便看见陈五月脸上手臂上腰上,有淤青和破了皮的伤口,语气也从高兴变得担忧。“怎么受伤了?有人欺负你了吗?” 陈五月摇了摇头道:“没...没有...是我自己摔的,钱...钱也没掉...” 就是被人打的,余人醉被内力充盈的耳朵早就听见了。 他也能够猜到。 陈五月从码头离开后,有几个汉子也随着尾行而去。白天怕是不敢动刀,最多也就是拳打脚踢吓唬一番,对于陈五月的体格来讲,估摸轻微伤都算不上。 赵沧一脸不信这种谎话的样子,接过布袋包过的书籍,还叮嘱对方“不要逞能啊,家里还有男人。实在遇到可恶的,你就出拳揍他丫的,官人批准了。” “不...不....不....不碍事的,都是皮外伤。官人,你...你...还是赶紧...收了摊子回家吧,我...我们...回去看书,你...你讲故事给我听。” 赵沧闻言一笑,转头对着已经躲在余人醉背后瑟瑟发抖的秀秀说:“姑娘,既然你诚心想要。那就十文吧。” 片刻,细若蚊子的声音传来“那怎么行呢,您这手艺鬼斧神工,三十文才能配得上您这作品的价值!” 只感觉可爱,赵沧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几声,一口气提不上来,开始剧烈的咳嗽。陈五月走近身,焦急又轻柔地拍打着后背。捂住嘴的苍白手指缝间,有黑得深红的血点。 第4章 病痛 秀秀在吃了一张煎饼一屉小笼包两个鲜花饼后,愉快地走在了余人醉的前面。她哼着不知名字的歌,头上十文的杜鹃随着走动一跳一跳,像要飞出去。 困扰余人醉一天的问题,在又见到陈五月时终于明白了。 用内力强化双眼,可视人体内部经脉血液流动。 他才能够清晰地看见,陈五月这个拉动一艘巨船的高手丹田内,是一点内力都没有的。 没有发力的源泉也没有发力的技巧,又怎么能够使出力气呢? 答案是内力并不存在于丹田内,而是肌肉里。 陈五月是一个从没有练过武的女人,她不懂修炼,不会吐纳法,不知道第一滴内力在丹田内汇聚的辛苦与困难。她生下来,身体就自然而然地吸收内力。 也就是所谓的“天赋”。 不同于寻常武者,她不需要每日刻苦熬炼身体,也不用药材淬炼骨骼。这大自然散发的每一点自然能量,洒下的每一颗水珠,眼睛捕捉的每一束阳光都流入她的身体,转化成武夫们能够理解的内力。她的身体就是有这么玄妙之处,是亿万万人中只能出现一个的练武奇才。 不,应该说,世界上先有这副□□,再有“武学”的存在。 只是,如果从来不懂修炼的话。那她丈夫这副病痨鬼的样子...... 陈五月没想过短短的时间里,自己身体的秘密就被别人发现得七七八八。或者说她也不在乎,天赋也好怪力也罢,能够赚足钱给自己的丈夫买两房间的书就行。 她一手扶着赵沧,一手提溜着摆摊的物件回了自己家。 洛城分为东西南北四片,除了东城住着官老爷和非常富的富商外,其余三处并无区别。只是这世界上有繁华的地方自然也有破败的,西城有着全城唯一的港口,最高峰时上上下下的人如同通天河里的鱼。西城也有着全城唯一的破落村,远远地离开中心。 藏着污水、小偷、流氓、窑姐和赵沧陈五月的家。 打开锁推门走进。 哪怕是没有任何值钱的物件也需要上锁,不然这里流浪的穷鬼在你回家之前能把你的门也给搬走。 房顶是茅草盖的,勉强称得上遮风不避雨。用泥巴干燥塑地墙身,屋内只有床、板凳、水壶和灶台,连这样简陋的房间在这里都叫做气派。 赵沧被扶去床上躺着,吩咐着陈五月取出灶台旁堆着的第一排第一包、第二排第三包的药材。放在水壶里,添了几勺凉水。“喝呀”一声,买不起斧子,陈五月徒手将木柴掰断,塞进灶台里。 烈烈的火光熏得她脸阴区区的。 “官...官人,对不起....我说谎了。” 她背对着赵沧,不让赵沧能够看见自己的脸。 “是指你打架的事情吗?” “对...对的...” “你今天发了多少月钱?”赵沧却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十...十两...” “你上个月月钱是多少?” “两千文...” 赵沧也就明白了。 思绪在脑袋里转了一圈,明白了这无非就是市井徒众们拉一帮打一帮的低劣手段。给其他人降低工钱时,工人们只会对发钱的工头发怒,而给一小部分人优渥的待遇时,工人就要调转矛头,朝着自己一个群体捅刀子。 这是十两雪花花的银子,是其他人的十倍。 赵沧想不出怎么对陈五月解释,只好安慰她:“五月,他们只是嫉妒你。” “我知...知道的。” 我不是傻瓜。 陈五月看着水壶里的黑色颗粒和温度渐高的热水融合,心也像壶内一样变得浑浊。身上的伤口并不痛,甚至没有铁链脱手又拽住摩擦在手掌心内的感受剧烈。 她只是想找份生计,赚钱给赵沧买药,给赵沧买书,带赵沧去更好的医馆看病,能够让赵沧住不漏水的房间,剩下的钱买馒头把自己灌饱就好。 只是这么一点要求。 所以她才能够对着自己的工友们说出“这...这都是我自己赚的,你们也能够赚的”。 没想到对面那三个瘦的皮包骨头的人听到后勃然大怒,用他们那无力的拳头打在陈五月的腿上。他们都跳不了那么高殴打她的脸部,这多么滑稽。 有些花朵生长在野地,非她们自身的本意。野草在周围用惊恐的眼睛望着,感受到自己的生存空间被一寸寸地侵占蚕食。不敢去对花圃里名贵的花卉指手画脚,只敢对着野花怒斥“滚出去!”。 谁又犯错了呢? 余人醉在踏入斗金客栈的第一步,就懊悔起自己犯了巨大的错误。 在船上长期的跋涉和昨日的袭击使他忘记了对自己的房间进行警戒和布防,这时他已经听见二楼自己的房间内有低低的声音传来,隔着太远听不真切。 大堂静悄悄的,在这个中午饭点时分没有一桌客人,小二和掌柜的都不见了踪影。 捏了捏秀秀的手,转头对着她一挑眉。少女会意,落后两步藏在了他的身后。 走上第一级台阶。 “快点,每一处都不要放过!” 走上第十二级台阶。 “除了这些破东西,就只有这个铁坨坨和棍子吗?” 踩在二楼的地板上,嘎吱嘎吱响。 “他们回来了!准备好!” 看来没什么威胁。 余人醉推开斗金客栈二楼乙等房间第三间。 “锵——”雪白的刀光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侧面那个赤膊的汉子同样警惕着,秀秀脖子上也横着一把。 正中椅子上正坐着一个粗眉毛的男人,打着赤膊,胳膊上毛巾的颜色却和其他人不一样。地上是余人醉和秀秀换洗的衣物,买的一些零散玩意儿。桌上放着一根细长的木棍,和一个枪头。 余人醉饶有兴致地看着对面,任由那两汉子押着自己和秀秀走到粗眉毛跟前。侧边的人一顶膝盖想让余人醉跪下去,可只听得“哎呦”叫唤,汉子自己揉起了膝盖来。 “你们是叫余二娃和李秀莲是吧。” 粗眉毛开了口。 秀秀顿时一脸便秘的表情,早知要被盘问,就该想一个更好听的名字了。 “对,是我们。怎么了?” “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吗?” “罪?”余人醉故作痴呆地问:“犯罪?难道你们是官差大人吗?” “不,我们不是...” “不是官差,那为何要进我们的房间里呢?” “自是因为你们犯了大罪...” “可你们不是差役啊,也不是衙门,看样子也不是大官。要依据什么抓我们呢?” 三言两语,混迹江湖的浪儿就把这个洛城的地头蛇绕得晕头转向。粗眉毛才要开口,就被余人醉用什么“搜查调令”“大夏律”堵住了嘴。急得他又抓耳朵又抓下巴,不知道怎么反驳。 “好了!”粗眉毛巴掌拍在榆木桌上“休要闲扯!你出售私兵,这是要砍头的重罪!” 还以为能够靠截杀升官,哦不对,发财的。看来这条路是行不通了。说起来这城里居然到处都是漕帮的眼线,所以这里也不能多待。 想到这里,余人醉换上了谄媚的笑脸:“那,大人,要怎么才能不被砍头呢?” 粗眉毛抢回了自己说话的节奏“你贩卖的武器数额不大,所以就不单独罚你了。” 只是这里的武器要充公。 粗眉毛一指桌上的枪身和枪头。 余人醉有刹那的阴沉脸色略过去,接着连连点头,说着“这是自然。” 得到肯定答复后,领头的招招手让自己的两个跟班过来,讲武器包好。其中膝盖疼的跟班还问了一句“这枪身子怎么那么轻,娘的这枪头那么重!”,被粗眉毛一巴掌拍在脑袋上,不再发出疑问。 漕帮的人,耀武扬威地走掉了。 “秀秀。” “啊?” “先收拾一下吧,我们明天就离开洛城。” “走这么快吗,那叔你的枪怎么办?” 他们会还回来的。 “你忘记你余叔在当江湖浪子前是什么工作了吗?” “什么工作,当街表演胸口碎大石的杂耍儿?” “你这个该死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