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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03章:狼烟(三)

作者:关聆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刺目的红光在天空熄灭,山林一下子归于寂静。


    明晏刚迈出一步,身形猛地一晃,一股酥麻感从腰侧伤口毒蛇般蔓延开来,险些栽倒。


    “刀上有毒!”时浅赶紧跑过去扶他,沾了点血放在鼻尖嗅,微微松了口气,“好像是曼陀罗的毒,是麻药不是毒药。”


    明晏喘着粗气,眼神愈渐疲惫:“麻药?托你的福,看来他们还是想活捉你,这药多久能散?”


    时浅把明晏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拖着他艰难地往深山走:“得要一两个时辰吧,还好没伤着要害,此地危险,我们赶紧走。”


    麻药劲上来之后,明晏几乎整个人都瘫软在了他的身上,好不容易找到一块巨岩缝隙,两人缩在里面避雨,用仅有的狐裘大氅御寒。


    明晏想擦汗,手臂却沉重如铅,声音因虚弱而更显冰冷:“他们为什么要活捉你?若非他们手下留情,之前在苍王府门口我就要被你害死了。”


    “不知道。”时浅的回答一点没变,他解开明晏腰上被血浸透的布条,撕下干净布条重新包扎,“我说了敌人是突然打进来的,其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难道是为了你这双眼睛?”明晏若有所思,歪头盯着他看,“你知道万流吗?”


    时浅点头:“东海上最强大的国家,和太曦仅仅一海之隔,白沙洲作为海防第一线,防的就是万流帝国。”


    明晏道:“万流和太曦是百年宿敌,他们不仅有皇室,还另设国教辅政,教王就是皇帝之下的第一人,魔教信奉鬼神,以此蛊惑人心,会不会是看中了你天卦神算的能力?”


    时浅的眼睛清澈单纯:“天卦是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不是抓了我就一定能算出来。”


    “蠢货。”明晏骂了一句,要不是手上没劲,这会真想按着脑袋给他摇摇里面的水,“他们只要把你抓回去,随便给你套个神算的高帽子供起来,再说的是天机还是胡扯就由不得你了。”


    时浅带着某种近乎固执的虔诚,接话:“不能那样的,我娘说过亵渎神明,生灵涂炭,魔教既然信鬼神,就更不该犯大忌了。”


    气氛有些尴尬,明晏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觉得和他说话简直是对牛弹琴,彻底失去争辩的欲望,疲惫地合上眼,垂头睡去。


    时浅偏眸看着明晏,把狐裘大氅拉紧,又把银面具轻轻扣在他脑袋上挡雨,这张脸褪去了战场上的杀伐,显得格外憔悴,哪里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的少年英雄,反倒像富贵人家玩累的小少爷。


    两人挨着一起休息。


    一直等到入夜,雨中起了水雾,朦胧一片,久旱逢甘霖,温度却骤降到了冰点。


    明晏苏醒过来,他恢复了些许力气,晃了晃湿漉漉的头发,水珠溅了时浅一脸,头上的银面具“啪”地掉下来。


    明晏捡起来还给时浅,笑道:“八月穿狐裘,还戴着这么个古怪的东西,这什么玩意?”


    时浅答得干脆:“这身衣服和银面具都是祭祀的巫祝服罢了,你听过大傩舞祭祀吗?和那个差不多。”


    明晏好奇:“跟谁学的?”


    “我娘。”时浅眼里难掩担心之色,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我娘是舞伎不假,但她跳的是驱邪镇恶,祈求神明祝福的傩舞,不是外面传的那些风月之舞!”


    明晏对上那双眼睛,微微一怔,随即移开视线,他不了解,便也没有多问,手指微动,麻痹感已经消失,正色催促:“趁天黑走吧,燕云一定还在苍凉山等我,我得去找他会合。”


    夜里清寒,寒雨如丝。


    时浅本就出身白沙洲,对附近的地形自然更为了解,他走在前面,遥遥还能听到几声狗吠,好在离得远,并不会被发现。


    除去身体的疲惫,腹中的饥饿更加难忍,大旱三月过后,山里连个能充饥的野果都找不到。


    明晏苦中作乐地自嘲:“战死沙场是荣耀,饿死在山里也太倒霉了,咱俩怕不是要遗笑百年了。”


    时浅拨开挡路的枯树杈:“我一直在给你带路啊,去苍凉山的官道有一条小路,以前山贼盘踞在此到处打劫,后来我爹带人上山剿匪顺带把路毁了,眼下虽然还能走,但是得费点力翻山越岭。”


    明晏额角一跳,黑着脸:“那你不早说?”


    时浅委屈巴巴:“你又没问我,况且我们逃了一路,我哪有时间解释。”


    山路愈发陡峭险峻,时浅轻车熟路,抓着一根枯藤,身形轻盈地向上攀。


    明晏看着他:“你年纪小,武功这么好,时磐教你的?”


    “嗯。”时浅回头,伸手去拉他,“我爹不想让我去军营,就在家里自己教我武功。”


    “哦?”明晏借力攀上,不解,“为什么?”


    时浅露出腼腆的笑容:“公子金贵,不知道世人重嫡庶,我上头有两个哥哥,嫡母又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我不得躲着他们一点,免得惹人讨厌。”


    明晏闻言一笑:“时磐也就一妻一妾,比别人强多了,我父皇后宫里一堆女人,到今年已经有二十多个孩子了。”


    时浅也跟着笑了:“那是皇上,咱比不了。”


    明晏看着他,口无遮拦:“时磐五大三粗的,生出来的儿子怎么一点不像他?别是在外面乱……”


    时浅差点一脚把他踹下山,哼唧道:“以貌取人不可行,你看着也不像莽夫,打架挺厉害。”


    两人对视着。


    水雾氤氲在明晏的脸庞上,像隔了一层轻纱,很是好看。


    时浅闭眼乱吹,满嘴恭维:“殿下不仅武艺卓绝,这张脸更是长得好看,貌若天人……就是形容你这样的人吧?你年纪不大,等过个几年,怕不是要成祸害了。”


    明晏猝不及防被他一通奉承听得愣住,双颊不受控制地泛起一抹红晕。


    时浅背对着他偷笑,觉得这人还挺好玩,虽是皇子,倒也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


    明晏清了清嗓子,扯开话题:“还要爬多久?”


    “若不再遭遇追兵……”时浅掰着手指算了算,“大概两天。”


    明晏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真远。”


    时浅继续带路:“有路就不错了,别挑。”


    ***


    两天后,明晏回到苍凉山隘口,骡马车队已经先行撤退,只有燕云心急如焚地守在原地等他。


    “主子!”燕云声音嘶哑,眼眶赤红,“白沙洲保不住了,不仅白沙洲,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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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七城……”


    燕云没敢继续说,明晏心中更是如坠深渊。


    太曦东地分七城设防,白沙洲是海陲的第一线,如今万流的船队停在海岸,五万军士势如破竹地占领了城池。


    如果现在往白沙洲的方向远眺,他们就能看到敌人的紫荆花旗帜在迎风飘扬。


    正如时浅预料的那样,守备军没有去支援,白沙洲兵败的消息插翅般传开的同时,后防六城士气瞬间崩塌,军心涣散之下,死的死,逃的逃,随即放弃抵抗弃甲投降。


    如今,万流的兵马还在往内陆推进,他们早已失去了挽回之机。


    明晏咬紧牙关,追问:“时磐在哪?”


    燕云小心地瞄了一眼时浅,他一眼就从对方特殊的青色瞳孔里猜出了身份,许久才接话:“时磐……力战殉国,遗体也落入了敌人之手。”


    时浅愣在原地,彻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血液,顿时浑身冰凉。


    燕云强自镇定,语速急促:“主子,我们也要撤退了,大敌当前,东地七城随时都会全境沦陷,我们必须赶回帝都再做打算。”


    明晏站着没动,眼底翻涌着不甘,心下百转。


    太曦和万流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海,敌人的支援肯定没有那么快,只要守备军奋起反抗,或许能拖住战局等待帝都支援。


    “主子。”燕云上前一步,几乎是耳语,“东地一破,敌军距离帝都不过八百里,这里太危险了!”


    明晏压下翻腾的怒火,声音寒冽:“世子呢?我记得时浅还有两个哥哥,他们在干什么?”


    燕云回忆道:“敌人入侵的时候世子和二公子正好在外巡察,侥幸躲过了城中的毒烟,眼下溃不成军,他们也只能后退。”


    明晏烦躁地翻身上马,目光阴郁:“此战蹊跷,必须要严查!敌人的船队是怎么掩人耳目开到海滩去的?城里的毒烟又是什么时候藏的?那么大的雨,火不仅不熄灭,为什么越烧越旺?还有那平地卷起助长了火和毒的狂风……”


    忽然,明晏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反应过来什么事情,低头看向了时浅。


    祈雨……是这家伙在城中祈雨引来了风!


    有关系吗?还只是偶然?


    大旱三月,为何不偏不倚在这个节骨眼上祈雨?


    无数疑云在明晏脑中炸开,他勒住缰绳,缓缓策马靠近时浅,声音听不出情绪,居高临下地伸出手:“上马,跟我回帝都再说。”


    时浅抬头看着他。


    那双眼睛里又带上了敌意和警惕,逃亡路上残存的一丝微弱信任荡然无存,仿佛前几天的并肩作战都是幻梦。


    时浅再次低头,回避了那束锋芒的目光,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我娘呢?”


    明晏转向燕云,燕云眉头紧蹙没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半晌才犹豫地开口:“白沙洲被屠城了……侧妃若是当时在城里,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时浅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他仿佛被投进了深水潭,只剩下尖锐的嗡鸣在颅腔内疯狂冲撞,呼吸越来越沉重。


    眼眶滚烫,酸涩汹涌,他想哭。


    但他不能哭。


    他只能死死咬住下唇,咬得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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