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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04章:噩耗(一)

作者:关聆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八月的帝都连下了几场雨,秋风拂过,有些微凉。


    日光透过屋檐,昨夜的雨水滴滴坠落,折射出五彩的斑斓。


    明晏住在城北的离厌宫,他自打回来就在宫里养伤,顺手把时浅也接了过来。


    这本来是件挺不合规矩的事情,但既然皇上没提,应该就是默许了这种做法。


    时浅独自站在院子里,长久地凝视着天空,仿佛一场大梦初醒。


    半个月前的战败恍若隔世,白沙洲没了,爹战死,娘失踪,两个哥哥也至今避而不见。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个无家可归的人。


    白沙洲如何了?他一无所知。


    轻咳声从身后传来,明晏披着外袍走下石阶:“最近住得习惯吗?”


    时浅缓缓转头,那双青色瞳孔失去了光泽,除了无助,再也瞧不出别的,轻声道:“多谢公子照顾。”


    明晏换了身月白常服,玉带束腰,看起来更像雍容华贵的富家少爷,和那天单枪匹马救他的少年英杰判若两人:“你命硬,若是昏倒的地方再往旁边一点,烧毁的房梁就会直接压死你,算准了位置晕的吗?”


    时浅勉强牵动嘴角:“命中注定,公子要救我一命。”


    “救你一命有什么好处?”明晏打趣道,“以身相许?”


    时浅垂眸,顺从得近乎麻木:“公子尊贵,看得上我是荣幸。”


    明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时浅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公子,白沙洲……怎么样了?”


    明晏的脸色果然瞬间笼上阴霾,叹了口气:“被万流军占领屠了城,还对后防六城放下狠话,降者不杀,你猜的没错,不战则已,一战必败!东地七城,危如累卵!现在整个东地岌岌可危,敌寇距帝都仅八百里,我在三大营待了七年,我竟然不知边陲如此窘迫,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时浅垂眸,声音几不可闻:“天高皇帝远,你不知道很正常,东地已经三年发不出军饷了,拆东墙补西墙,窟窿越堵越大,最开始只是武器跟不上,后面连吃饭都成问题了。”


    明晏反倒安慰起他:“这事也不能怪你,万流在东海上,谁也预料不到敌人会偷袭。”


    时浅不知如何接话。


    明晏踱了两步,又想起一些传闻,语气带上探究:“这几天我问过你的事情,传得神乎其神,说是你在城里摆摊算命,那些有钱人排着队一掷千金求你起卦,喂,你实话告诉哥哥,那些传说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时浅脸上掠过一丝窘迫:“我说了要到处搞钱补贴军饷,毕竟那么多人那么多张嘴总不能真的饿死,富商们一次两次慷慨,岂能长久?不如我给他们点甜头,算算财运福运,他们掏钱也痛快些。”


    明晏若有所思,脚步未停:“真有这么神奇吗?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会,等回来你也给我算算,权当救命之恩的谢礼了,那个叫什么来着,天卦……天卦问命!”


    马车已经备好,朱门轰然开启又沉重闭合。


    时浅一言不发地看着,脸上那点勉强的笑意瞬间消失。


    他知道这扇宫门内并非自己的安身之所,而是要紧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


    明晏要去的是大哥的太子东宫,他几天前便得了消息,说锦衣卫已经从白沙洲回来,不知是带回了什么样惊人的线索,至今竟然一点风声也没有传出。


    整个帝都似乎都笼罩在一层阴霾里,明晏坐不住了,他得自己去找人打听打听。


    半个时辰后,明晏围坐在香案前,盯着端坐书案后的太子明昊,语气焦灼:“大哥,我问你半天了,你倒是说话啊,别装死。”


    “有没有点规矩?”太子素来拿这个亲弟弟没什么办法,他又不能把人直接轰出去,放下手中书卷,无奈,“你来做什么,父皇压着不让说,自然是有难言之隐。”


    明晏不依不饶:“白沙洲败得蹊跷,锦衣卫到底查到了什么?”


    太子目光微沉,反问:“东地七城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明晏认真回忆了一下:“听说是三年没发过军饷了。”


    “对。”太子并不讳言,“五年前全国大疫后,国库吃紧至今尚未缓过来,眼下不仅仅是东地,漠北、岭南和西荒的军饷皆减,东地……分文未发。”


    明晏愕然:“都是天下四王,为什么不给时磐发?”


    太子叹气:“因为东地相比其它地方要富裕很多,时磐的正妃又是东地江安船舫主的独女,靠的是老丈人和富商的接济撑着。”


    明晏脱口而出:“这不就是欺负老实人吗?但凡朝廷补一点,东地不至于这么快沦陷!”


    太子也没反驳,接道:“正因为如此,时磐是四王中唯一没有纳妾的,两个儿子都是正妃嫡出,自己更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直到那个舞伎高韵出现,时磐就像鬼迷心窍一样力排众议纳其为妾,后面又生了第三子,时浅。”


    明晏一时语塞,默声半刻,才道:“英雄难过美人关,人之常情嘛,时磐也没有乱搞,就一个妾罢了,父皇宫里的女人……”


    “咳咳。”太子一声轻咳打断他,“不要口无遮拦。”


    明晏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从鼻腔哼唧了两声。


    “为了避嫌,这个庶出的第三子一直养在家中,不允许他插手军务。”太子眉头紧锁,继续刚刚的话题,“但有句话叫锥处囊中,其末立见,这个小儿子也许真的是老天爷赏饭吃,他的神算一直很准,当地的富商巨贾争先恐后地斥重金求他起卦算一算呢。”


    “你也信这个?”明晏上下打量着太子,“大哥,你不是最讨厌这种东西吗?”


    太子未答,话锋陡转:“可是有些东西,不信不行,比如……那场祈雨。”


    明晏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之前所有的狐疑走马观花地在脑子里重新过了一遍,声音发紧:“祈雨……有什么问题?”


    太子挥手屏退左右,书房内只剩兄弟二人,他走到书桌前,翻出一张纸:“白沙洲还被万流的兵马占据着,锦衣卫冒死潜伏入城,在苍王府的废墟中发现了一个玉匣,打开之后,里面不仅有侧妃高韵私通万流的书信,还有一张卦象。”


    明晏难以置信地看着纸上复杂的图案和梵文,他虽一字不识,一股阴寒之气却扑面而来!


    太子指尖重重点在图案中心:“锦衣卫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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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那天祈雨祭祀上幸存的侲子,人家很肯定这就是时浅祈雨时候命人在城中各处画下的咒术,锦衣卫继续追查,果然每一处都与毒烟扩散的源头——完美吻合!”


    “可是。”明晏忍不住问,“可是锦衣卫是在战败之后才潜入苍王府搜查,会不会是敌人故意设局……”


    “绝无可能!”太子斩钉截铁,“高韵最后是把儿子托付给城内一家医馆的女大夫素锦,此人如今还在正大光明地为万流伤员疗伤,是铁证如山的内应!”


    明晏不死心:“那祈雨这种事情应该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吧?哪有那么神奇啊,跳个舞就真的下雨了?”


    “早不求、晚不求,为何偏偏就在敌人入侵之前设祭祀礼?我看着不像凑巧,倒像是算好了时间故意所为。”太子眼中寒光凛冽,“锦衣卫随后开始追查高韵的身世,这一查更是令人震惊,她可不是一般人,她是前朝神算一门的后裔,前朝覆灭于巫蛊之术,神算一门早就被杀干净了,两百多年过去,居然还会有漏网之鱼!”


    书房内死寂,太多的震惊让明晏脑子一团混乱。


    “前朝余孽,私通敌国,顺理成章。”太子语气森然,“不管时浅是有意相助还是无心酿成大错,但祈雨祭祀上招来的大风确实助长了火焰和毒烟,这才是守备军毫无抵抗的根本原因,父皇是念及时家世代忠烈,时磐糊涂一时,但他到底是开国元勋的后人,最后亦是以身殉国,他的宠妾和儿子惹出这么大的事……”


    明晏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猛地抓住太子手臂:“色令智昏!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压得住?时磐已经死了,高韵到现在都是下落不明,那……”


    他愣了一下,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太子神色漠然,他超乎寻常地镇定:“母债子偿,这事过不去了。”


    “我不甘心!”明晏一把抓住太子的手臂,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颤声哽咽,“大哥,你是说我拼死救回来的人——是卖国贼的儿子?”


    “阿晏……”太子盯着弟弟泛红的双眸,在那短暂的沉默后,声音低沉如叹息,“万般都是命,你把他救回来,就是要让他清清楚楚看明白自己犯下的罪孽。”


    明晏如遭重击,胸中翻江倒海,他起身欲走的时候,太子近卫在门口跪地求见:“殿下!卑职有要事汇报。”


    不详的气氛笼罩起来,太子低喝:“进来。”


    近卫一身大汗,如实道:“殿下,皇上已经下令,命锦衣卫将时浅押送大理寺进行三司会审,另外,三王借故不愿出兵相救,白沙洲……只能谈和了!”


    ***


    明晏出门时,刚刚放晴的天空又被浓重阴云吞噬。


    狂风骤起。


    锦衣卫已经先一步到了离厌宫,因为是皇帝下令,这会也没管他在不在,直接扣住人就带走了。


    明晏顿步,和那辆疾驰的马车擦肩而过,泥浆四溅,狠狠泼了他一身。


    他从飞起的窗帘下看到了时浅苍白失神的脸。


    少年茫然,长发凌乱的遮住了眼睛,像一只被骤雨打落的囚鸟,不挣扎,不哭喊。


    车轮碾过湿漉漉的青石板路,留下两道冰冷的水痕,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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