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撒娇
钟娅歆一连叁天都在反反复复发高烧, 退烧针打了,点滴也输了,药也吃了, 通通没用。期间,沈肄南只离开过一次,他需要去和纳索帕他们签署一份协议。
不过也才半天,落实后他即刻回到庄园守在床边。
这晚, 本就没怎么吃东西的宝珍,在吃完药后没一个小时突然吐了, 漱完口,她像霜打的茄子,奄奄一息地趴在床上。
沈肄南坐在她身边,拨开她汗湿的头发,露出那张难受得泛红的脸,眼角还有积攒的清泪。
他轻轻擦去, 拍了拍她的脸,“宝珍?”
“……嗯?”回应他的声音小得可怜。
钟娅歆现在已经病得神志不清, 问她是谁, 现在在哪,压根不知道。
她耷拉着眼皮,没多久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沈肄南躺在床上, 把人捞进怀里,又把被子给她盖好。
“你要是再不好起来,我就把你卡里的钱全部收缴。”他最后摸了次女孩的额头, 还是很烫, “这都几天了,也该好了。”
…
天不亮, 窗外细雨绵绵。
早上六点,宝珍醒了,这是她到布鲁塞尔后第一次如此神清气爽,精神奕奕,先前的不适感通通消失,只是——
脑袋底下硬邦邦的,腰间也有点勒。
钟娅歆低头,瞥见脑袋枕着一条劲瘦的手臂,青筋和淡色的结痂交错,落在她的眼角,而搭在腰上的那只手更加嚣张,结结实实横亘着她的肚子,宽大的掌心擒握她的腰。
宝珍一怔。
落地窗玻璃里映出床上的两人,她睡在沈肄南怀里,娇小得可怜,在她背后,男人圈着她,不知什么时候也醒了,一双眼睛沉静又深邃,和她一起望着镜中呈现的画面。
没有什么比这一幕更具冲击力,毫不夸张,钟娅歆就跟弹簧一样蹦起来。
她活力满满地跪坐在床边,正面对上沈肄南清醒的眸子,男人单手支着太阳穴打量她,勾唇笑道:“精神十足,看来是好了。”
“我……你,沈生,你怎么在这?!”
钟娅歆不知道自己这几天都和沈肄南同床共枕。
男人坐起来,轻笑着反问:“你说呢?”
宝珍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红着脸,支支吾吾说不出半句话。
沈肄南屈指敲了她一下,“小脑袋瓜还挺会天马行空,你觉得我会对一个发着高烧的人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来?生病了也不好好盖被子,一晚上得把你绑起来才行。”
钟娅歆捂着脑袋。
“我突然发现有句老话挺适合你。”
“噢,什么?”
“生着病的你,比过年待宰的猪还难按。”
“……”
宝珍羞愤,终于听明白了,左右看了看,忍不住抄起一个枕头砸进他怀里。
“沈生,你真讨厌!”
钟娅歆大病初愈第一天胃口大开,吃了不少,坐在对面的男人见她跟饿猫扑食一样,失笑了声。
“你笑什么?”
“好不容易养点肉,结果一朝回到解放前。”
“我也没想到会水土不服。”她捧着碗,喝炖的汤,“生病好难受,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以后多锻炼,把身体练好点。”
宝珍认同地点头。
过了会,她看到跛脚佬走进来,弯腰对沈肄南说话,刻意模糊的音调不会让第三个人听见,钟娅歆很识趣,自觉耷拉耳朵,专心干饭。
最后,她想以一块小蛋糕收尾。
宝珍注意到那块又甜又滑的可可慕斯,正要悄悄伸手去拿,一只冷白的手截胡,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她一怔,下一秒,瓷碟放在自己眼前。
钟娅歆一喜,抬眸,悄悄望向坐在对面的沈肄南,男人给她递完小蛋糕后正和跛脚佬说事,没有注意到她。
小姑娘拿起小金勺,顺着可可慕斯的边角挖了一勺放入口中。
原料加了鲜奶油、乳酪、水果等,奶冻式甜点,丝滑润口,夹层还爆浆。
沈肄南吩咐完,跛脚佬走了。
他看着对面意犹未尽的宝珍,挑眉问:“喜欢?”
“嗯嗯,沈生,这个小蛋糕也好好吃!”
“待会要不要出去逛一逛?”
“逛庄园吗?可是外面在下雨。”
“去商场。”沈肄南看着她身上过于成熟的衣服,活像小孩偷穿大人的,故作老成,“不是想买衣服吗?去逛逛。”
“好啊!”宝珍眼睛一亮。
说实话,她一点也不喜欢现在穿的衣服,怎么说呢,有点紧,硬要凸现身材,外国人以此为美,关键是钟娅歆也没有。
吃完早餐,她先溜回卧室一趟,拿了银行卡,再和沈肄南乘车去布鲁塞尔大广场,这是当地标志性建筑,曾被誉为世界上最美丽的广场,哥特式建筑物像燃烧的熊熊火焰,地面采用花岗岩石,以简约风和艳丽的图案展示这座首都的文化底蕴。
“沈生,一定要在这家吗?”宝珍站在一家女装奢侈店门前,眼疾手快拉住要带她进去的沈肄南,她低声说:“这家好贵的。”
毕竟是付自己的钱,她心疼,而且,还有汇率在里面呢。
小财迷。男人拍了拍她的后脑勺,低头,轻声对她说:“你可是东珠大嫂,有任意支配钱的权利,一些衣服而已,我给你买了好不好?”
说起来,他还没带小姑娘买过衣服,以前都是直接安排人,把当季最新款送过去任她挑选。
“啊?!不用不用,我带了钱!”钟娅歆虽然心疼挣钱不容易,但也没想占沈肄南的便宜,她深吸一口气,拉着男人往里走,“既然来都来了,那就逛逛吧,我买得起!”
最后四个字,很痛心。
两人走进奢侈店,立马有柜员过来,恰逢巡店的经理也在,见到沈肄南,马不停蹄过来,并亲自当起了陪购的角色。
泛着银光的玻璃桌上摆着沾有水珠的朱丽叶玫瑰,穿着制服的服务生将水果拼盘和精美的小蛋糕放在他们面前,经理倒完茶,把杯子放在骨碟上,恭恭敬敬递给沈肄南和钟娅歆。
“沈先生,钟小姐,这些都是我们本季度的最新款,请过目。”经理操着一口流利的法语,屈膝蹲着,为他们介绍服饰册上的当季经典。
宝珍听不懂,轻轻拉了拉沈肄南的袖子,男人点了点大型图册的表皮,微抬下巴道:“挑衣服。”
钟娅歆懂了,开心点头。
经理挨个给他们介绍,沈肄南给小姑娘翻译,碰着漂亮的、适合的衣裙,男人还会指给她看,问:“你觉得这件怎么样?”
上面的法文生涩难懂,但配图上封面模特的穿着和衣物展示却很逼真,宝珍有看上的,经理当即让模特穿上给她看,或者让她亲自试穿。
钟娅歆去换衣间试衣服,沈肄南就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喝茶,过了会,小姑娘穿着崭新的裙子走出来,爱美的年纪,遇到喜欢的东西总是忍不住展示。
“沈生,好看吗?”她转了两个圈。
沈肄南一手托着骨碟,一手端着杯子的瓷把,喝茶的动作一顿,定定看向站在面前青春洋溢的女孩,长到脚踝的连衣裙做了掐腰设计,裙身绣有大片精巧的银色蝴蝶,活灵活现却又和裙子本身相得映彰,灯光下流光溢彩。
宝珍低头看了看,她最喜欢blingbling的东西,“沈生,我喜欢这条裙子!”
“那就买它。”他纵容道。
“嗯嗯!”
接下来,钟娅歆试了很多符合她这个年纪的裙子,每一条都有别样的美感,选得她眼花缭乱,难以抉择。沈肄南见她试完,便让经理全部包起来,又唤了声野仔,野仔心领神会,拿着他的卡去付钱,宝珍最后换上第一条裙子,要结账,正好遇到拿着账单回来的野仔。
他说:“大嫂,南爷已经付了。”
“啊?”宝珍说:“那你把账单给我,多少钱,我转给沈生。”
野仔对上站在钟娅歆背后的男人,自觉把账单揣好,没给,“南爷不在乎这点钱。”
宝珍:“……”
关于沈肄南不差钱这件事,在逛完奢侈女装后,钟娅歆又有了新的体验,她身上的裙子单穿也漂亮,但还可以更好,比如脖子上需要加条相配的蝴蝶choker做点缀。
头顶折出的流光落入镜中,宝珍坐在丝绒椅上,一动不动,心惊胆颤地看着脖子上那条镶嵌着珠宝,价值连城的项链,它很短,刚好可以缠绕一圈颈部,正中央坠着一枚精致的银色蝴蝶,和裙子上的一模一样。
“沈生,这个就不用了吧。”她不敢动,生怕弄坏脖子上的项链。
沈肄南握着手杖站在她背后,男人身形高大挺拔,把她遮得严严实实,镜子里的男女以一种亲密的站坐姿势离得很近,近到当他俯身靠近时,宝珍的背脊一僵,呼吸下意识紧了。
男人望着镜中的女孩,轻轻一笑,修长的手指拨动她choker上的蝴蝶,微微颤栗,似乎摇摇欲坠,他说:“为什么不用?这么美。”
钟娅歆的心跳险些变成那只被他把玩的银色小蝴蝶。
“我给你买,就戴着它,好不好?”
宝珍掀起眼眸对上镜子里的那双眼睛,深邃中带着饶有趣味,仿佛发生在她身上的任何事,都能引起沈肄南的注目。
那条蝴蝶choker最终还是被沈肄南花掉百万欧元拿下。
就为了配她的裙子。
钟娅歆觉得这个街不能再逛了,正要提回去,结果路过一家店时,她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怎么了?”沈肄南注意到她不对劲。
宝珍顿时变得扭捏且面红耳赤,她悄悄看了眼跟在不远处的野仔,犹豫很久,说:“沈生,要不你先和野仔上车,我买点东西,马上过去找你们。”
“还有什么要买?我和你一起去,不带野仔。”
“……你,你也别去。”
“为什么?”
小姑娘羞红脸,眼神飘忽,声音小得可怜:“我想买几件内衣……”
衣帽间里准备的贴身衣物都太性感了,而且她今早试了,明明是最小码,但型号就是有点问题,要么大了,要么太勒,要么只包三分之一。
好羞耻。
沈肄南沉默片刻,“那你去挑,挑完叫我。”
“好!”
钟娅歆进了一家内衣店,男人把野仔打发走,他没有跟过去,而是拿了一包烟和一只打火机去了吸烟区。
香烟燃了半支,宝珍突然回来。
男人移开那只手,拿远,打量她空空如也的手,问:“不是要买内衣吗?”
宝珍快崩溃了,“我不会跟她们对话。”
几分钟前,她走进内衣店,店员跟在她身边叽里呱啦说一通,宝珍摆手示意自己听不懂,这都没关系,她自己挑喜欢的款式,但是这的型号都太大了,于是钟娅歆试着比划,店员算懂吧,给她找出适合的,但是款式又太性感,根本就不是最初挑的样式。
总之,出现了沟通障碍。
钟娅歆这辈子也没干过这种事,红着脸,拉着一个比她大将近九岁的成年男性逛内衣店,还让他做翻译。
店员们都是成熟火辣的女人,乍然见他俩同框,纷纷露出颇有深意的笑,一个瞧着成熟稳重,年龄绝对不会低于二十八,一个娇小清瘦,青涩得就像刚满十八岁的纯情女高。
成年确实是都成年了,就是站在一起有种被压着吃干抹净的刺激感。
她们热情地推销性感的款式,把清纯与火辣的反差拉到极致,宝珍听不懂,顶着一双懵懂的眼睛,咬着唇看向店员们,身边的男人突然扭头看她。
“……怎,怎么了?她,她们说的什么呀?”
怎么就这么乖呢?这么乖,一不留神就会被拐走,沈肄南一本正经问她:“想要什么款式?”
钟娅歆的脸烧得慌,拿起自己选中的一款,低声说:“跟这种差不多的……不,不要这么大,要32A的,就,就可以了。”
32A被她又消了两个音。
沈肄南听到了,当起翻译,宝珍听到从他嘴里念出自己的胸围尺码,脖子耳朵红透了,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她发誓,这件事以后,她要开始学习外语!
宝珍手上的款式没有那个尺码,店员找来她想要的样式,又对准码数,小姑娘低着头,接过后赶紧溜去试穿,跑得比兔子还快。
沈肄南望着她的背影,笑了。
试完内衣,刚好,钟娅歆很满意,她点点头,沈肄南让店员包起来,野仔不在,他正要顺手去把钱付了,小姑娘连忙把他拽住,红着脸支支吾吾说:“……这,这个我来!”
找沈肄南给她当内衣翻译已经很羞耻了,再让他付账,宝珍怕以后只要一穿这些内衣,她就会立刻想到他。
从店里出来,宝珍拉着男人的袖子,“沈生,你可以给我请一个外语老师吗?我会付钱的!我,我只是一想到要在布鲁塞尔待这么久,语言不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没问题,我让人给你安排。”
“嗯嗯,谢谢你。”
除开在内衣店的事,还是很愉快的。
钟娅歆别扭了一小会,注意力就被大广场外的活动吸引了。
“沈生,他们在干嘛呀?”她拉了拉男人的袖子,指着外面,好奇地问。
这会天气放晴,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雨气,偶尔一阵风吹过,还算清爽,布鲁塞尔大广场有不少人,一些穿着卡通服装的店员端着托盘,穿梭在人来人往里,还有些路人被吸引,涌向布置得十分浪漫的店铺。
很热闹。
“比利时的巧克力业闻名全球,今天是七夕,那些卖巧克力的商店在招揽客人。”
“国外也过七夕吗?”
“类比一下国内情人节卖花。”
这么一解释,宝珍就懂了。
她对七夕、情人节等节日没有太大的感触,她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
“沈生,这里的巧克力好吃吗?”
“我今天要是不准你尝一尝,你会不会跟我闹?”他打趣道:“走吧,给你买巧克力吃。”
“好耶!”
宝珍跟着他走了。
大广场周边有很多巧克力店,今天张灯结彩,有些布置七彩的气球,有些挂满鲜艳的红玫瑰。
宝珍他们去了人气最旺的一家手工巧克力店。橘色暖灯气氛暧昧,装潢得精美梦幻的店面主要采用紫、绿、红三种暗色调,老式留声机里播着经典的情歌唱片。
很多情侣拿着托盘夹子在挑选巧克力。
钟娅歆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一家巧克力店,空气中弥漫着甜丝丝的气味,她很喜欢。
“挑吧。”不知何时,男人拿着一个铺着纸张的托盘和夹子过来。
宝珍目不暇接,感慨巧克力的种类超多时,也被那些可可爱爱的形状吸引,她隔着玻璃橱窗,指着其中一块小熊状的巧克力,拍了拍沈肄南的手臂。
“沈生,这个好好看,一看就好吃!”
她夹起放在男人的托盘里。
“你吃吗?要不要我再拿一块?”
小姑娘现在就跟掉进粮仓的小耗子一样。沈肄南笑道:“你吃吧。”
“可惜了,你没有这个福气。”
她感慨了一句,拿着夹子溜了,沈肄南单手握着手杖,端着托盘跟在她屁股后头,装着各种各样巧克力的玻璃橱窗映出他们的身影,像一帧帧走马灯。
“沈生,这是什么味呀?”
“我看看,奶油松露。”
“感觉很好吃,尝一个!那这个呢?”
“白巧榛果。”
“白巧榛果味?尝一个!”
“黑巧花生。”
“尝一个!”
“白巧朗姆酒。”
“哇,尝一个!”
“抹茶牛奶。”
“尝一个!”
宝珍的‘尝一个’走过每一块巧克力,结账时,沈肄南面前堆了叁座小山,身边的姑娘手里还拿着一把长棍棒棒糖样式的巧克力。
店员算账时,男人笑问她:“开心了?”
“嗯嗯!”
“这么喜欢,给你买一家手工巧克力店好不好?”
他对她说好不好时,必然是认真的,且一定会做到。
宝珍赶紧摇头拒绝,指着那些巧克力说:“这些就够了!”
逛够了,她心满意足跟着沈肄南回庄园,车里,野仔坐在驾驶座开车,后排里的钟娅歆忍不住拆开其中一个包装盒,拿起一块白色爱心状的巧克力咬了口,香草白巧外壳裹着核桃和丝滑的白巧酱,奶香浓郁,甜度偏高,但不腻。
身边尽是甜香味,沈肄南见她一个接一个塞嘴里,好笑道:“喜欢?”
“嗯嗯!”她挑了块牛角贝状的黑巧递到男人嘴边,腮帮鼓鼓,咕哝道:“沈生,你尝一个嘛,真的好好吃,真的,你就尝一个嘛!”
宝珍见他盯着自己也不张嘴,急得想掰开他的嘴,让他跟自己一起品尝美食。
“沈生,你尝一尝嘛!”
甜腻味萦绕在鼻翼边,男人捏了捏她细滑的脸颊,“搁这跟我撒娇呢。”
“那你尝不尝嘛?”宝珍红着耳朵,顶着双明眸问他。
第22章 吻她
娇滴滴又带点吴侬软语的调子, 引来野仔的侧目。
后排里,沈肄南盯着小姑娘红透的耳朵和故作镇定的神色,她也知道她在撒娇。
宝珍脸热, 轻轻哼了声,嘀嘀咕咕:“不吃算了,我吃。”
让她接着撒娇,她没那勇气了。
说罢, 要把那块牛角贝状的黑巧塞进自己嘴里,刚递到嘴边, 男人突然握住她的手腕。
黑巧不小心碰到她的唇,轻轻擦过,钟娅歆疑惑地看着他,沈肄南似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顺手拿走她手上的巧克力,捻着打量了一眼, 又看向宝珍。
他笑道:“不是给我吃的吗?”
小姑娘问:“你不是不吃吗?”
“难得见大嫂撒娇,我要是不吃, 岂不是不给面子?”
他将手中的黑巧塞进嘴里, 和钟娅歆一块咬两口不同,他是直接一口,宝珍眼睁睁见他说完那句话, 就把刚刚那块碰到她嘴边的巧克力吃了。
他吃了……
吃了!
钟娅歆的心跳慢了两拍,小脸‘唰’地一下子红了。
怎么就吃了呢!
对了,她今早出门涂口红了吗?!
宝珍恍然想起, 她好像涂了……
大病初愈, 脸色确实寡淡,不太好看, 她不会化妆,只能简单涂个口红增加气色。
想到这,她的脸更红了,绯得像熟透的水蜜桃。
…
下午叁点,天气晴朗,微风阵阵。
钟娅歆窝在水滴吊篮里,支着一条腿,悠哉悠哉地吃买回来的巧克力,目光追随那道上车后逐渐消失的身影。
沈肄南总是很忙。
与此同时,庄园里道道防护门打开,一辆陌生汽车驶入,每到一个关卡就要例行检查,以防来者携带任何枪支弹药。
驾驶座开车的伊万放下高举的双手,升起车窗时,忍不住用法语对后排的瓦西里说:“老板,是他沈肄南要跟我们合作,现在这样算什么?一点诚意都没有!”
瓦西里没有说话,扭头看向道路外边的绿植,巍峨恢宏的庄园占地面积广袤无垠,根本不知道边界在哪,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价值连城,彰显着住在这的人身份尊贵。
这位从东珠来的大人物,听说是个狠角。
沈肄南何止没有诚意,甚至还很随性。
相约合作的地方定在庄园的人造湖。
他坐在岸边钓鱼,旁边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桶,桶里装了水,还有一条尾巴淡蓝的小鲤鱼。
伊万有些生气,瓦西里抬手制止,走过去自主坐在男人身边的椅子上,操着一口流利的法语和他说话。
“沈先生,初次见面,幸会。”
沈肄南没有搭腔,自顾自放下鱼竿,插在脚边的卡槽里,弯腰,手指拨动桶里的水,逗弄那条活泼的小鲤鱼。
瓦西里一时拿不准,但他承得住气,沈肄南不吭声,他也就坐着吹吹风,看看风景。
也不知过了多久,卡槽里的鱼竿动了动,落入湖中的鱼线被扯动,瓦西里看到身边的男人在收线,一条浑身流光溢彩极为鲜艳的鲤鱼跃出湖面,眨眼落入沈肄南的手中,最后“扑通”一声被他放进玻璃桶。
两条鱼了。
沈肄南拿着帕子擦手,吩咐野仔:“给大嫂送去,让她养着玩。”
小姑娘就喜欢这些艳丽的东西。
野仔拎着桶,“是。”
他一走,沈肄南靠着椅子,翘着二郎腿开口道:“我还以为瓦西里先生不会选择和沈某合作。”
瓦西里正沉浸在沈肄南那句‘给大嫂送去让她养着玩’中,想着这般纵容宠溺,该是他的哪位红粉知己,怎的资料上也没有这号人。
他回过神,“沈先生说笑了,我们合作这件事,您不早就胸有成竹?”
瓦西里是切西尔的亲生弟弟,早在半月前,沈肄南就派人和他取得联系。市场要占,但不能承担全部风险,他要拉同伙,要对方去分担火力,总不能做完后让别人捡大便宜。
哪有这样的道理?
“布鲁塞尔这边的市场我已经从你哥的手上抢过来,他现在正忙得焦头烂额,还要想办法和家族交代。”
“你哥是保守派,你又是激进派,你们的理念已经出现严重分歧。现在这个世道,可不是保守就能守住家业的。”
“你家这淌水,我已经搅混了,机会也给你了,现在就靠你自己争取,能从你哥手上抢多少过来全靠自己的本事。”
“而我只有一个条件。”
瓦西里认真听完,“什么?”
“狗急了会跳墙咬人,我要你哥死。”他轻飘飘说出令人胆寒的话,面上也没什么波动,“人只有死了才不会掀起风浪,才不会给我制造麻烦。”
瓦西里的眼神变得锐利,皮笑肉不笑道:“沈先生好算计,你不派人杀他,倒要让我做这种棘手的事。”
手上沾血沾命,总归是件麻烦事。
现在,不比以前了。
“这该是你给我的诚意。”
“沈先生,你知道的,他是我哥,是我的亲人。”
“这重要吗?”
瓦西里:“……”
他忽然想到派人调查沈肄南后返回的资料报告,上面提及了一件事,东珠市上任谢家掌权人谢九晖之死。
沈肄南却不想再废话,起身,丢下一句话:“我等着瓦西里先生的好消息。”
他握着手杖走了。
偌大的湖泊波光粼粼,清澈碧蓝的水面游动着欢快的鱼儿。
伊万看了眼他的背影,收回目光,走到瓦西里跟前,压低声音说:“他摆明是想坐收渔翁之利,我们真要让他如愿?”
瓦西里看到又有鱼上钩了,眸色沉沉,却什么话都没说。
…
宝珍对甜食上瘾,大概是小时候读书那会染上的。
她的脑瓜并不灵活,需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那次,她的英文考试取得飞跃进步,从国外留学回来任教的Tina老师以一块可口的巧克力作为给她的奖励。
那是钟娅歆在家道中落后第一次吃,很香很甜,一块下肚,浑身都有劲了,连咕咕叫的肚子似乎也饱了。
以前吃不上的东西,现在堆积在她身边。
钟娅歆晃着吊篮,又塞了块酒心巧克力,高浓度葡萄酒制作的黑巧,又甜又醉人,偏偏比其他口味的都好吃。
宝珍单手托腮,眼神迷离,脸颊绯红,手指戳了戳面前的胖肚鱼缸,里面游曳着两条漂亮鲤鱼。
这是沈生刚刚让野仔送来的,让她养着玩。
真好看。
沈肄南握着手杖进来,看到钟娅歆探着柔软的身子,半趴在桌上,一手托腮,一手捻起一块巧克力隔着玻璃喂鲤鱼。
微凉的风拂过,裙摆下露出的小腿又细又白。
“大嫂。”
宝珍左右瞧瞧,后知后觉仰头,迷迷糊糊地看着沈肄南,顿了两秒,鼻子里发出细弱的声儿:“……嗯?”
男人垂眸看着明显有几分醉态的小姑娘。
他又扫了眼搁旁边的盒子,这是把一整盒高酒精浓度的巧克力都吃了。
“沈生,……嘿,你忙完啦?嘿嘿。”
小傻子顺手又捻了颗新的酒心巧克力准备塞嘴里,沈肄南握住她的手腕,“还吃?再吃就真的醉了。”
比利时是著名的啤酒国度,其酒业也享誉全球,因而在巧克力融入各种美酒也是很正常的事。
“醉,醉啦?”她痴痴笑了,眉眼弯弯,又娇又可爱,“不!我,我没醉,巧克力怎,怎么会醉呢?它香香的!”
宝珍伸长脖子,张嘴就把那块巧克力吞了,她身子一斜,歪歪扭扭地靠着吊篮内壁,柔软的身体在水滴里拧成妖妖娆娆的弧度,漂亮的裙子堆积在身上,露出的肌肤白里透粉,她傻乎乎地笑着,睁着迷迷瞪瞪的眼睛,半阖半迷离,这个姿势似乎嫌弃脖子上的蝴蝶choker碍事且硌人,她不舒服,伸手去扯,贴着颈部的项链在女孩手指上摩挲,却怎么也摘不下来。
她皱着眉,嘟哝了一两声。
沈肄南就站在这,注视的同时也听到她说的话。
[什么东西缠我脖子呀?]
[唔,不喜欢。]
人已经醉了。
男人握着手杖坐进吊篮,狭小的空间容纳两个人还是有些拥挤。
钟娅歆感觉自己被挤到了,拿腿去蹬他。
散在小腿肚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开始上滑,落在膝窝上两叁厘米的位置。
“傻姑娘,你这样怎么取得下来。”沈肄南见她扯着项链,把自己的脖子都勒红了,于是拂开她的手。
宝珍不开心地囔着:“硌……”
男人修长的手指落到她的蝴蝶choker上,他轻轻拨动那只镶嵌珠宝钻石的银色小蝴蝶,牵动着颈部的项链也跟着微微颤栗。
沈肄南勾着唇,饶有兴致地把玩她身上的东西,“哪硌了,宝珍戴着真美。”
脸颊醺红的钟娅歆皱了皱鼻子,“……不。”
她还是想扯掉。
男人挪开女孩的手,替她调整choker缠在颈部的位置,避免那些珠宝钻石的菱角硌到她细嫩的肌肤。
宝珍感觉又热又痒,阖着眼,笑嘿嘿地躲开。
“躲什么?连我都不能碰吗?”他把人捉回来,调整完,又帮她把钻出来的一缕发丝别好。
“现在感觉舒服了吗?”
男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还勒吗?”
女孩哪有意识,醉得闭着眼,乖巧极了。
沈肄南打量着她的眉眼,深邃的目光一寸寸描摹,从细长的柳眉,到小巧的鼻尖,最后落到那张樱红的唇瓣上。
早上涂的口红这会已经淡了不少。
鬼使神差的,男人低下了头。
沈肄南的掌心贴着小姑娘绯热的脸颊,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半埋入她的发丝,他的拇指压了压唇瓣,挪开,薄唇吻了上去。
也只有在她意识不清的时候,他才敢堂而皇之这么做。
不过……
小姑娘并不乖,她跟上次在飞机上一样,推攘他,拒绝他。
嫌他手上有薄茧,刮脸;嫌他的吻,和他清冷的人不一样。
沈肄南沉着眸色,拧住她的两只手腕,右手虎口掐开女孩的下颔,迫使她张开嘴。
宝珍闭着眼难受地吟了声,身子微微挣扎,无济于事,只有脖子上的choker在轻轻晃动。
*
钟娅歆被巧克力“灌”醉,好几个小时不见醒,晚上十点,瓦西里给沈肄南递来一封邮件,邀请他去看一出好戏,说是诚意。
沈肄南欣然赴约。
布鲁塞尔的郊区人烟寂静,一侧是秃平的草地,一侧是拔高的密林,笔直绵延的油柏公路正在上演一场惊心动魄的死亡追杀。
夜幕下一辆汽车失控地疾驰,轮胎擦出滋啦作响的火花,打着转撞上护栏,也不知被什么击中,车身翘起,接着被巨大的惯性掀翻。
汽车砰地一声炸开,火光四射,燃起熊熊烈火,不捎片刻,里面钻出一个浑身着火的火人,他在地上打滚,但很快就不动弹了。
还有一辆汽车冲在最前面,紧接着有三辆追上,左右以及后边。
漆黑的苍穹底下,陆地是生死追击,空中是悠哉悠哉。
一架直升机盘旋在半空,螺旋桨搅动空气发出声响。
瓦西里拿着望远镜看下方,“沈先生,这样的诚意够了吗?”
高精准望远镜可以细微地观察到下面人的面部表情,左右追击的车辆,车窗降下,黑黝黝的枪口架着,是好几把射击式的狙击枪,对着中间那辆车子玩起来猫捉老鼠的扫射。
沈肄南看到切西尔趴在坐垫上吓得脸色发白,看到他从座位底下摸出枪支上膛,看到他颤着手开枪但被击中手腕,穿出一个血骷髅。
最后被击穿眉心,死了。
熊熊火光冒起,那辆车也跟着消失在火海里。
沈肄南丢下望远镜,转动拇指上的黑玉扳指,轻描淡写道:“如果瓦西里先生最后不过河拆桥,那才是真的诚意十足。”
他侧眸笑望身边的外国佬。
瓦西里脸色微变,神情刹那,他主动伸手道:“沈先生大可放心,言而无信的事,我绝对不会做!”
对此,沈肄南也只是笑笑。
…
切西尔的烂摊子自有他的弟弟收拾,沈肄南只让跛脚佬盯着那边的情况。
宝珍睡了大半天,一晚上过去酒劲才散,和灌高浓度酒不同,吃巧克力吃醉了,最起码第二天醒来脑袋不会太疼。
跟这比起来,她在意的是自己的舌头为什么会有刺痛感?
沈肄南来看她醒没醒,一进屋,就看到穿戴整齐的小姑娘坐在化妆台前,扒着镜子,张开嘴,看自己的舌尖。
灵活的粉舌打着转。
男人忽然想起昨日傍晚,天边递来大片橘红的火烧云,夜幕快要降临时,宝珍缩在他怀里,一面被醉得神志不清,一面又接不上气,最后自觉张了嘴大口呼吸,然后给了他有机可乘。
“在做什么?”他走到女孩身后,明知故问。
丝毫不知他对自己做了坏事的宝珍,天真道:“舌头疼。”
“巧克力吃多了。”他垂眸,一本正经。
钟娅歆没有怀疑他,“是吗?”
“下次克制点就好了。”
“我今天还想吃呢,看来只能再缓两天。”她很惆怅。
沈肄南摸着她编的头发,勾在手指上把玩,这个角度和力度,宝珍看不到也感受不到。
他说:“我今天要去医院。”
“啊?是不是要治腿!”小姑娘立马放下镜子,扭头,“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男人及时松了手,没叫她发现。
沈肄南笑道:“待会你的外语老师就要来了,真要跟我去?”
“这么快!”她瞪圆眼睛。
“就在家呆着好不好?”
宝珍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但对上他深邃沉静的眼睛,便自觉没再问了。
她点点头。
沈肄南去医院治疗受伤的腿,钟娅歆留在庄园跟着外语老师学法语。
这边说得最多的三种语言就是法语、德语、荷兰语。
学习第一天,宝珍感觉一个字:难!
好在她的外语老师尽职尽责,她再笨,对方依旧笑脸盈盈脾气极好。
也不知道沈生从哪给她找的,真好!
负责教钟娅歆的是一个法籍英裔人,叫卡桑德拉。从坐车踏进这里起,她不仅看到严密的防守,还有矫健强悍的保镖,而她教授的女孩子衣着漂亮,眼神干净,一看就是被家里护着长大的。
卡桑德拉想,她应该是庄园主人的女儿吧。
钟娅歆不知道她这位外语老师已经想跑偏了,学了快一天,待太阳开始降落,野仔进来,安排人送卡桑德拉出去,宝珍乖巧地用今天学的法语和老师说再见,站在门口目送车子消失。
“野仔。”她扭头看向身边刺着半拉纹身的硬汉。
男人唤她:“大嫂,您说。”
“沈生什么时候回来呀?”
“不好说。”
他寡言寡语,多的也没透露。
宝珍不好再问,作罢,又过了半个小时,她在客厅看电视,碰到从外面回来的跛脚佬,想着他也是沈肄南身边的人,于是连忙把人叫住。
“那,那个!”她不知道跛脚佬叫什么,“你知道沈生现在怎么样了吗?”
跛脚佬是受命回来拿文件的,闻言,他打量这位名义上的大嫂,和野仔一板一眼的样子不同,他脸上的表情更丰富,甚至笑起来使他雌雄莫辨的脸更风流。
“南爷很好,不会有什么事。”
“真的吗?”钟娅歆心里有点不踏实。
跛脚佬说:“南爷腿上的伤再接受两个治疗就可以痊愈,问题不大。”
宝珍点点头,沈生当时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沈肄南这一去治疗就十天起步,这段日子,钟娅歆无聊死了,整天不是学习就是学习,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天傍晚,她学完,整理好语法资料,正要送卡桑德拉老师出去,外面突然传来汽车声,宝珍面上一喜,下一秒已经拎着裙边跑出去了。
卡桑德拉奇怪地看了眼变得活泼的女孩,然后抱着自己的资料跟着出去。
橘红的天际拉出一点幽蓝的墨色,余晖洒落,远处的湖泊波光粼粼,修剪得整齐的草坪也弥漫着一层金光。
改装汽车大咧咧停在门口,保镖打开后排车门,一位握着手杖,长相英俊的年轻男人从里头下来,卡桑德拉听见钟娅歆喊了声,男人笑了,甚至对她招手。
宝珍跑了过去。
俊男靓女着实惹眼,卡桑德拉这才后知后觉,她教的这位学生压根儿不是庄园主人的女儿,看这相处模式更像爱人。
钟娅歆打量男人的腿,喜色溢于言表:“沈生,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几天没见,见到我就这么开心?”男人揶揄她。
第23章 好乖啊
何止是开心。
宝珍眼睛亮亮地点头, 没有丝毫隐藏,“嗯嗯!”
“学得怎么样?”
“还不错,卡桑德拉老师都夸我了呢。”
“噢?”
男人看向抱着资料站在那的卡桑德拉, 带着身边的姑娘过去,用法语和对方说:“这段时间辛苦老师了。”
听这语气,又像她这位学生的长辈,卡桑德拉笑着夸赞钟娅歆在外语方面很有天赋, 小姑娘尽管听不懂,但不妨碍她笑得跟朵花似的。
野仔安排人送老师离开, 宝珍搀着沈肄南进屋,眼珠子都快黏在他的腿上。
“看什么呢?”
“沈生,你的腿怎么感觉没变化呀?”
这个问题着实呆了些,男人忍俊不禁:“你想要它怎么变化?”
“……就比以前看着要好些。”
“这才半个疗程呢。”
“啊?”钟娅歆皱了皱眉,“那你一个疗程都没结束怎么就回来了?”
沈肄南坐在沙发上,拉着小姑娘的手让她坐在身边, 男人侧着身,含笑地凝望她, “这会又不想我回来了?嗯?”
宝珍很纠结:“这倒不是, 你……”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把话题又绕回去,“那你回来……?”
“今天外面很热闹, 想着你在家里也憋闷了,带你出去玩。”
所以他一个疗程做到一半是为了回来带她出去玩,钟娅歆的关注点很快掠到另一个问题上, “那你的腿会受影响吗?”
小姑娘今天倒体贴, 他淡笑道:“不会。”
…
自1971年起,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每隔两年会在八月举办花毯节, 今年更巧,偶数年的鲜花地毯碰上当地著名的啤酒节,两个节日融合到一起。
大广场附近人山人海,车辆无法抵达目的地,需要步行一截,野仔把车子停好,沈肄南和钟娅歆下车,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当地人和外地游客盛装出席,街上灯火通明,穿着燕尾服的乐队绅士们吹着萨克斯,玩起乐器,奏响温柔而浪漫的音乐,一些穿着欧式玩偶服、戴着头套的人欢乐地旋转在人群里,像马戏团里逗人开心的小丑。
人头攒动,宝珍怕走丢,拽紧沈肄南的袖子,一双眼睛好奇地停在其他地方。
“沈生,那些五颜六色的水是啤酒吗?”
钟娅歆看到街边安置着很多桌椅,有些人面前摆着成排的玻璃杯,杯中饮品姹紫嫣红,在灯光的渲染下发出迷人的色泽。
“比利时的啤酒业发达,就今天,可以尝到数百种不同口味的酒酿。”
“哇,那好喝吗?!”
小姑娘好奇心重,什么都想试一试。
沈肄南垂眸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捏捏宝珍的脸蛋,“怎么,还想尝一尝?”
钟娅歆抓着他的袖子,“可以嘛?”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要喝醉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有自制力,我只浅尝一点,浅尝知道吗?”
她伸出手指比划,信誓旦旦。
“那就试试吧。”
“好耶!”
钟娅歆早就看中一款红艳欲滴的啤酒,盛在透明玻璃杯里好看极了。
她拉着沈肄南走到一个啤酒铺子前,不会说法语,只能用手比划,先是指了指那杯相中的,又摸出包里的钱递过去。
这家铺子售酒的是一位白胡子老爷爷,戴着法伦绅士帽,白底衬衫黑底燕尾服,他看懂了,乐呵呵摇手,意思是不要钱,又免费给了她一杯。
钟娅歆扭头看沈肄南,“沈生,这是免费的吗?”
男人点头,笑道:“这里举办的啤酒节,酒水全部免费,想喝多少喝多少。”
宝珍笑着双手接过啤酒,对那位老爷爷说了句简单法语谢谢。
她端着酒,在灯光下打量,流光溢彩像血腥玛丽,钟娅歆递给身边的男人,“你要不要尝一尝?”
沈肄南算是看出来了,这姑娘就喜欢跟他分享吃的,他唇边渡着温柔的笑,颔首,“好。”
宝珍连忙踮起脚,把杯里的酒喂到他嘴边。
她端得小心,怕洒了,一双眼睛黏在男人身上,晦暗的橘黄灯光落在他脸上,衬得轮廓线条深邃清晰,钟娅歆看到他的薄唇沾着酒水,咽下时菱尖的喉结滚动。
小姑娘的手一抖,杯中殷红的啤酒洒出来,正好扑在男人的下颔,顺着布有青筋的脖颈淌湿胸前的银灰色衬衣,氤氲出深色的痕迹。
钟娅歆回过神,慌里慌张道:“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连忙拿手去擦他的下颔和脖子。
男人脸上看不出任何恼怒,也不在意身上的酒渍,他揶揄道:“喂酒就喂酒,这算怎么回事?大嫂想趁机吃我豆腐?”
宝珍的脸憋红:“……才没有呢!”
“那你突然手抖什么?嗯?”
钟娅歆哪敢说看他喝酒时喉结滚动想伸手去戳啊,磕磕绊绊道:“举……举累了!”
真是蹩脚的理由,男人笑道:“那待会换我喂你好不好?”
“哼,你是不是想报复我?”她机灵道。
沈肄南笑了。
宝珍捧着仅剩的酒水喝了,她先试着砸吧一点,品着味后,那双单纯的眼睛咻地瞪大。男人就这样望着她,见她鲜活的面部表情,莫名想起曾经捡回家的猫,养了一段时间后油光水滑,也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一瓶饮料,懒洋洋地趴在窝里吮吸,结果不小心尝到一口,原本耷拉的耳朵立马竖起来。
就跟她现在一模一样。
“怎么样?好不好喝?”他抬手,自然地揩去女孩嘴角的水渍。
钟娅歆的注意力全在这杯啤酒上,“沈生,这个口味的啤酒好好喝呀!我好像尝到石榴的味道!”
她的视线落到其他颜色上,抿了抿唇,馋了。
“怎么,还想喝?”
宝珍指着那些五颜六色,“这个这个这个这个,通通都想喝!”
大手一挥,每一种口味都不想放过。
沈肄南扫了眼她平坦的肚皮,轻笑:“肚子这么小,装得下?”
“可以的!”
如果说刚刚是好奇心,现在就是嘴馋。宝珍要了超小份,两排成扎的小杯啤酒摆在她面前,姹紫嫣红像雨后的彩虹,她挨个品鉴,碰到好喝的,杯子转个面,递过去让沈肄南也尝一尝。
鲜花地毯就在前方四五百米的位置,结果他俩在这喝酒,迟迟没有过去。
钟娅歆也不知道喝了多少,白皙的脸爬上绯云,她感觉自己像运作过头的机械,浑身都在冒烟了。
沈肄南和她喝得差不多,但他面上不显,深邃沉静的眸子看不出半丝醉意。
“沈生,不,不能再喝了!”小姑娘的脸像涂了胭脂,她拉着男人起身,一只手挥舞着,“再喝真就醉了!”
这跟喝醉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男人把她的手拢回来,钟娅歆站都站不稳,靠在他怀里,还一个劲囔着不能再喝了。
“还去看鲜花地毯吗?”沈肄南垂眸问。
宝珍睁着迷离的眸子望向前方的热闹,脑子慢几拍,“鲜……花?看!”
男人:“……”
他揽着人过去。
钟娅歆被他夹带着,脚步踉踉跄跄,一双手死死拽拉沈肄南的衣摆,揪得他的衬衣起了褶皱。
鲜花地毯今年占地2300平方米,共使用80万株秋海棠。整体呈长方形,不同颜色的花朵组成艳丽的对称图案,蕴含的内容丰富,有布鲁塞尔的标志‘圣徒降龙’、黄色鸢尾图、圆形组合喷泉等。
周边全是人,彼时灯光秀开始,热闹得一时无两。
钟娅歆怔住,望着偌大的鲜花地毯,迷离的眼神里带着震撼。
她见过漫山遍野迎风招展的红玫瑰,热烈自由奔放;也见过庄园里姹紫嫣红的花海,绚丽夺目多姿;却还是第一次见把鲜活的花朵铺成浩浩荡荡的一张巨型地毯。
宝珍在看花,沈肄南在看她,小姑娘的反应藏不住,很真实。
周围是热闹的氛围,他们也被裹挟其中,男人低头,在她耳边说:“是不是很漂亮?”
“嗯……”女孩的嘴里发出单音。
细碎的、五颜六色的光落进宝珍的眼里,她乖乖地靠在沈肄南怀里,以男人宽阔的胸膛作支撑,瞳孔里倒映着花毯和灯光,夜里微凉的风拂过,女孩披散的发丝钻出沈肄南横亘在背后的手臂,吹起又落下,覆盖着衬衣袖子。
真的很乖。
沈肄南的掌心锢握着她的手臂,抬眸,和她一起观赏这片花毯和璀璨的灯光秀。
他对这些没有感觉,只是忽然觉得——
小姑娘只有跟在他身边才最合适。
花毯节、啤酒节,盛大热闹的节日融合,一直持续到凌晨,期间,国王还带着王后公主来了。
回到庄园已经凌晨叁点,钟娅歆是彻底醉得不轻,走路都东倒西歪,车子停在小城堡门口,被蔷薇花海拥簇的中世纪古堡安静地矗立在黑夜里,女佣点了银盘的蜡烛氛围灯,橘黄的暖光驱散晦暗,太过原始的照明方式让男人的眼皮一跳。
女佣低眉解释:“回先生,是小姐让点的,说这样衬景。”
沈肄南不在家的这段日子,可见宝珍没少折腾。
他没再说什么,让人退下,单手抱着趴在他肩上的姑娘回屋。
钟娅歆坐在男人的臂弯,纤细的手臂搂住他的脖颈,醉醺醺地耷拉着,脚上的一双鞋早就蹬掉了。
沈肄南想把人放下来,宝珍扒拉着不撒手。
“到家了,还不下来?”他坐在床边,拨开遮住女孩脸颊的长发,入目是半张白里透红的脸,此时她半睁着迷离的眼睛,一副听不到也不动弹的样子,瞧着又呆又笨。
沈肄南笑道:“还要趴到什么时候?”
话是这么说,但他愉悦舒展的眉眼透露着十足十的耐心。
钟娅歆整个人迷迷瞪瞪,酒精麻痹脑子,让她忘了自己在干什么,只觉得沈肄南身上好冰好凉快,刚好可以解她的热。
她就这样抱着也不愿意下去。
过了会,男人拎着她的后颈皮,挑眉:“真不下来?”
宝珍像被摆弄的布娃娃,也不说话,用行动告诉他答案。
沈肄南盯着她瞧了会,捏了捏钟娅歆的脸,凑近几分,问她:“宝珍,还想喝酒吗?”
她的脑袋转了几秒,迟钝地发出一个单音:“……酒?”
“想喝吗?”
“嘿,想……嘿嘿。”
沈肄南让女佣送了一瓶酒窖里珍藏的红酒,他单手拨开木塞,冰冷的玻璃瓶口抵在女孩嘴边,左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
“尝尝。”
怀里的姑娘微微抬起下巴,粉嫩的唇开了一个口,顺着男人喂过来的红酒一点点咽下,尽管投喂的速度慢条斯理,女孩还是呛到了,她只是轻轻咳了一声,贝齿咬合,抵出的红酒顺着她的嘴角滑落,深色的酒水淌过宝珍脆弱的脖颈,没入裙口。
男人沉沉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半晌,他撤了酒,微凉且润滑的瓶口消失,取而代之是沈肄南的唇。
他单手挪开酒瓶,揽着宝珍,主动挑起这个亲吻,尝到沾在她唇边的酒渍。
钟娅歆死劲推他,男人像一堵山,纹丝不动,她皱了皱鼻子,张嘴一口咬住他,沈肄南吃痛,薄唇被咬破,尝到一丝铁锈味。
小姑娘迷迷糊糊地望着他,天真地问:“你……你为什么要亲我?”
她又推了他一把,手脚并用从沈肄南身上爬下去,背对他往里挪,一边挪一边咕哝:“男,男女授受不亲哒!”
眼见要一头栽进被窝睡大觉,沈肄南揽着她的腰把人拖回来。
漂亮的姑娘仰躺在他的腿上,红着不正常的脸颊,醉眼朦胧地看着他。
“我们不一样。”
宝珍面露奇怪。
不一样?为什么不一样?她和他不是一女一男吗?
男人拍了拍她的脸,指腹摩挲发烫的脸颊,恬不知耻地欺负怀里的小醉鬼,“宝珍是个聪明的姑娘对不对?”
“……昂?”
“那聪明的姑娘愿不愿和我一起学习接吻?”
“你,你是谁?”她反应了老长时间,迷瞪地问。
“我是沈生。”
“你愿意和沈生接吻吗?”
钟娅歆也不说话,就呆呆地看着他,似乎被酒精吞了脑子。
沈肄南捧着她的脸,低头吻了上去。
宝珍睁着双眼睛,看到头顶上方的复式水晶灯,接着,目光被夺回,落到男人深邃的眉眼和英挺的鼻梁,她的嘴被吃了,升起不一样的触感和温热,很快,钟娅歆喘不上气,皱着眉去推他,沈肄南扣住她的手腕,顺着瘦弱的腕下滑,五指埋入她的指缝。
他捏着女孩的下颔,喉结上下滚动,轻声诱哄:“把嘴张开,舌头伸出来,好不好?”
好不好。
好不好。
这三个字,宝珍的记忆里听了很多遍,多到已经形成自然,习惯地答应,她没有思索太久,乖乖照做。
喝醉的小姑娘什么都愿意听他的。
也陪他做尽‘坏事’。
而这,是她清醒时绝对不会答应的。
她太羞涩了。
沈肄南勾住她的舌,胸前共振出愉悦的声线,“好乖啊。”
*
沈肄南又消失了。
花毯节和啤酒节那晚,宝珍只记得零零碎碎的片段。
她记得和他一起尝过的第一杯石榴啤酒,也记得人潮涌动里她紧紧拽住对方的袖子,还记得好漂亮的秋海棠花毯,再多的……
钟娅歆揉了揉脑袋,喝断片,不记得了。
她拿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红肿的嘴和发麻的舌尖。
单纯的女孩没经历过那些事,天真地想,她是不是对酒精过敏?
上次吃完酒心巧克力后舌头发麻。
这次喝了啤酒也是。
布鲁塞尔正式进入初秋,白日气温降了几度,昼夜的温差越来越大。
宝珍照旧跟着卡桑德拉老师学习外语,一对一教学让她的口语能力突飞猛进,有时课业结束,她还会庄园里的女佣聊了几句。
从她们那里,钟娅歆又学到很多当地的风土人情。
距离沈肄南离开已经十八天二十二个小时,宝珍没等到他回来,反而接到远在东珠的谢怀铖的电话。
这还是她到布鲁塞尔后第一通。
“有事?”她高冷地问。
谢怀铖开门见山:“你跟沈肄南最近有没有进展?”
进展?还是老样子。
但这话她不能说,不然财神一号会不高兴。
雇员就该有雇员的修养,她一板一眼道:“知道花毯节和啤酒节吧?”
“知道,怎么了?”
“我跟沈生去了,喝了啤酒,看了鲜花地毯。”
“不错不错,还有呢?”他最想听的不是这个,直言不讳:“那你们有没有接吻或者做点别的?”
钟娅歆一怔:“……”
这个怎么可能呢?!
她都不敢想象把人勾到手,拉着他接吻的样子。
沈生会接吻吗?他看起来好绅士斯文的,而且有关他的个人资料里,他过去压根没有女人,换言之,他到现在都是单身,可能比她还纯情呢。
“问你话呢?”
“还没有。”
那边的男人立马不干了,拔高声音:“还没有?!”
他雇她勾引沈肄南,迄今为止已经花了三百多万。
这么多钱甚至都还买不到她的一个吻?!
“钟娅歆,你这什么破效率?”
“沈生忙的时候,我都见不到他的人。”
尽管心虚,尽管知道自己确实有‘消极怠工’的嫌疑,但……但她真的努力了。
“我不管!”
“行了,我知道了。”
“你给我上点心!”
“嗯。”宝珍问:“还有事吗?没事就挂了。”
她自己的手机,跨国电话的话费好贵的。
“干嘛?你急着投胎啊?”
“……”
“最后一件事。”
“说。”
“让你勾引他,是让你走肾不走心,你别把自己搭进去了,听见没?”
别到时候他成了大冤种,啥都没捞到,还输得一败涂地。
真要这样,谢怀铖得呕死。
钟娅歆愣了愣,“……走肾不走心?”
“你可以跟他做//爱,怎么着都行,就是不能爱上他!”
宝珍顿时脸色爆红:“……”
单纯的脑子猛然灌入两个黄//暴的字,她咳嗽了几声,嗓音低了几度:“知道了。”
“我把周爱枝和黛娇给你送过去,你给我争气点!”
“嗯。”
对面啪地一声挂断电话,好似他的时间很宝贵,容不得耽误。
周爱枝和黛娇第二天下午两点到的布鲁塞尔,野仔不在,去办事了,钟娅歆只好找跛脚佬说这事,对方二话不说,开车载她去机场。
十五度的天,机场外吹着凉风,宝珍扒拉吹散的发丝,微眯着眼,看到拖着行李箱走出来的两人,她踮起脚尖冲她们挥手。
跛脚佬双手插兜站在钟娅歆身后,眼尖地看到走过来的女人,下一秒,他摘掉墨镜,不可思议看着那位穿着火辣的性感女人。
“大嫂,那两位是?”
“哦,稍矮的那位叫周爱枝,是我的营养师,另一位叫黛娇,是……”她含糊道:“是我的老师。”
至于教什么,不可说。
“您的老师?”跛脚佬神色怪异。
那不是去执行任务的诺娃吗?什么时候混到钟娅歆身边了?
宝珍没注意到,点头,“对啊,怎么了?”
人已经过来了。跛脚佬说:“没事。”
他看了眼黛娇,黛娇没有露出任何破绽,跛脚佬戴上墨镜,开车把她们送回庄园。
到家后,钟娅歆跟着卡桑德拉学习外语,晚饭点又吃上周爱枝准备的营养餐,等晚上八点,继续学习那些乱七八糟的“勾引”知识。
“上次我们学到适合主动亲吻的位置。”黛娇在宝珍面前来回走,“这次学81种体位。”
“那是什么?”宝珍疑惑地发问。
黛娇言简意赅道:“做的姿势。”
钟娅歆:“……”
第24章 流鼻血
那天黛娇教的东西, 让钟娅歆产生过退缩的想法。
她从一个性知识了解得微乎其微的人,彻底变成一个熟悉传统式理论知识的‘大流氓’。
白日里,宝珍学习外语。
夜里, 她一种一种刻苦铭记,而这段时间,她的脸色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黛娇还为此笑开怀,捏着她滚烫的脸说;“大嫂, 这才哪跟哪,你连十分之一都没了解完。”
钟娅歆心尖颤栗:“……”
整整九月份, 沈肄南都没回过庄园。
宝珍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他,偏偏她也不敢打电话过去打搅。
十月,布鲁塞尔的气温又降了,天气清凉,冷风中开始透着一丝初冬的寒意。
闲暇时,宝珍会坐在庄园的秋千上, 女佣把她高高推起,腾空起飞时她会忍不住伸长脖子眺望远方一层层防护栅栏, 那里除了把守的保镖和来回巡视的安保, 看不见一丝汽车进来的踪影。
沈生什么时候回来呢?
他的腿治疗到什么地步了?
下次回来,她是不是就可以看到他正常走路了?
钟娅歆想了很多关于他的情况。
庄园的角落,衔着花园处, 一个穿着一字肩短裙的性感混血美人,嘴里咬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黛娇吸了一口, 脸颊微陷, 而后指尖夹着烟,吐出一缕白色烟圈。
她静静望着那个荡秋千的小姑娘, 跛脚佬走过来,双手插兜,随意地问:“你成天没事把她望着干嘛?”
黛娇,也就是诺娃,她扫了眼身边雌雄莫辨的男人,轻笑道:“作为雇佣兵,我的天职就是完成雇主颁布的任务,保护她的安全,这是我的责任。”
“你觉得呆在庄园里谁敢混进来动手?”
“你懂个屁。”
“怎么还骂人呢?!”
“滚!”
黛娇碾掉手上的香烟,扭着腰,妖娆地走过去,代替那个女佣为宝珍推秋千。
“大嫂,要不要我带你出去玩?”整天呆在庄园,也该闷了,南爷的意思让她保护好钟娅歆,并不是限制她的行动。
宝珍回头,看到是黛娇,惊讶道:“黛娇老师,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就刚刚。”秋千荡回来,又被她推出去,“想出去吗?”
卡桑德拉今天请假,没来任课,钟娅歆想了想,反正呆着也无聊,出去走一走总是好的。
到布鲁塞尔两三个月,宝珍还没怎么逛一逛这座城市,倒是大广场去了数次,这次和黛娇出门,她被领着去了很多景点。
“黛娇老师,你以前来过布鲁塞尔吗?”钟娅歆惊讶道:“感觉你对这的环境好熟悉啊。”
毫不夸张,简直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快速掌握地形和周边情况是一个全能型雇佣兵应有的基本能力,但这个不能说,黛娇笑道:“出门前我特地做了攻略。”
她们打卡了撒尿小童后步行了几百米,去了比利时皇家美术馆,偌大的展厅好几层,衔接了四个博物馆,拥有中世纪至今超万件名品,包括油画、雕刻等。
宝珍在这看到了镇馆之宝《马拉之死》,她以前在国学课本的附录里看过这幅画的照片,色调模糊,远不如真品来得震撼。
钟娅歆读书那会也学过美术,虽然没有天赋极佳的艺术细胞,但不妨碍她看得起劲,黛娇见她喜欢,又给她找了讲解,一对一负责介绍。
等这位小姑娘玩够了,黛娇才把人安全送回庄园。
宝珍意犹未尽,“黛娇老师,我们明天还出去玩好不好?”
她跟着卡桑德拉学了那么久的外语,再加上处在这样的环境,交流方面已经越发娴熟,就今天,她还和美术馆的讲解老师探讨了《马拉之死》这幅画。
黛娇无所谓,笑道:“只要大嫂高兴,怎样都行。”
钟娅歆笑了,露出浅浅的酒窝。
车子停在城堡的门口,除了她们这辆,还有一辆很熟悉的深黑改装汽车,宝珍心头一震,惹得黛娇朝她投去一抹疑惑的视线。
钟娅歆急忙朝屋里跑去,步子快,罩在粉色长风衣里的碎花裙微微漾起弧度。
宽敞的大厅灯光璀璨,站着不少保镖,野仔和跛脚佬也在,彼时他们换了身干净利落的装束,面无表情地杵在那。
紧张严肃的气氛弥漫。
他们都回来了,意味着沈肄南极有可能也在,但宝珍环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她走过去,“沈生回来了吗?”
野仔颔首,“南爷在楼上。”
话音刚落,螺旋式楼梯口传来动静,是利落的脚步声,宝珍扭头望去,看到原本惯穿衬衣西裤,着装斯文儒雅的男人穿一身棕绒皮衣,戴着黑手套,冷着一张英俊的脸下来。
是不一样的沈肄南。
钟娅歆见惯他温和、慵懒的一面,却没想到腿脚恢复后,扔掉那支手杖的男人会露出锋利、冷锐的一面。
好似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沈肄南走下最后一阶,抬眸看向宝珍这边,小姑娘的笑还挂在脸上,就是看着有些僵硬,似乎看到他傻了。
男人朝她走去,戴着黑皮手套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把走神的某人拉回来,“一个多月不见,就不认识我了?”
“……沈生,你——”小姑娘回过神,低头,瞪大眼看着他的腿,有难掩的惊喜:“你好啦?!”
“本来就不是很严重。”
宝珍点点头,看他突然这副打扮,开始迟疑:“大晚上你穿成这样……”
除此之外,她还闻到男人身上有股水汽,好像是刚回来就去洗了个澡。
“要出门处理点事。”时间明显紧迫,沈肄南摸了摸她的头,微笑道:“今天玩也玩够了,该回屋睡觉了,晚安。”
他不动声色看了眼身后的黛娇,后者心领神会,“大嫂,我送您回去。”
宝珍没看到这些小举动,“这么晚了还要忙啊?那你注意身体。”
“好。”
两人擦身而过,沈肄南脸上的笑意敛去,温柔的眼神变得锐利,身后,跛脚佬和野仔带人跟上,浩浩荡荡,压迫感十足,不知道还以为要去砸谁的场子。
钟娅歆又回头看了眼,心里惴惴不安。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一个小时前,距离布鲁塞尔很近的一个小镇上发生了一起爆炸事件,一家藏匿于那的私人级医院被无情炸毁,所有的医疗器械都被破坏得一干二净,里面还没来得及逃走的医护人员无一幸免。
沈肄南治腿的地方就在那里。
他的行踪一直以来都受保护,得知他在治疗阶段就迫不及待会出手的人并不多,至少在这个地方是。
*
凌晨一点,布鲁塞尔的夜色黑得可怕,崎岖陡峭的土路坑坑洼洼,两侧是杂乱的野草,成排的车打着灯闯入前面的普洛斯科小镇。
稀稀拉拉的路灯投下深黄的光,照着这个秩序混乱的小镇。
国外的治安远不及国内,就普洛斯科而言,这个镇子多的是偷渡或者非法移民过来的人,灰扑扑的街边随处可见脏兮兮的扒手、盯着别人腰包的黑手和拐子、以及像蛆虫一样卧地苟延残喘的毒君子。
乍然冒出的一群人和汽车,惹得他们注目,大家各有活络的心思,然而,当看到从里面下来的人穿着防弹服、端着冲锋枪下来那刻,这些蝼蚁都歇了不该有的心思。
没人敢冒着生命危险惹火这帮来历不明的大老爷。
跛脚佬和野仔各带一队人先进行清扫,沈肄南则堂而皇之走进这家赌场。
深夜是赌场的狂欢,流连于赌桌间赚大钱的负责人瞥见门口进来的那群人,引起不小的骚动,他把赢来的金条丢给身边的人,搓着手,堆起谄媚的笑走过去,操着一口流利的荷兰语。
“这位贵客有点眼熟啊,要不来玩两把?我们这里什么——”
声音戛然而止,昏黄中掺杂着暗绿的气氛灯扫过,打在男人身上,露出整张清晰的轮廓,负责人脸上的笑一僵,吓得屁滚尿流。
“哎哟,这,这不是——”
“瓦西里有没有来过这?”
负责人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有人拿着一张椅子放在大堂正中央,沈肄南坐下,漫不经心靠着,翘起二郎腿盯着负责人,眸色平静,瞧不出半点情绪。
另一边,跛脚佬和野仔带着人分别包抄,他们端着枪,耳朵里别着共频器。
赌场一至叁楼各有嘈杂,唯有四楼出现伪装人员,他们看似在走廊间随意行走,实则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野仔借着盆栽做伪装,在一个人装着无意走过来时,抬手下压,示意身后的人行动。
他快速捂住那人的嘴,身体与他紧贴,下一秒消音的枪管抵上那人的脑门,扣动扳机,鲜血顿时洒他一脸。
野仔拖着庞大的身躯极速后退,与此同时,他带的人借着遮挡,往地上滚了一圈,迅速靠近那扇紧闭的门,以迅雷之势解决门口的保镖,紧随其后的小队负责清理现场。
四楼风平浪静。
紧闭的门没锁,野仔推开,一股恶心的石楠花气味直冲鼻翼,他面无表情,带领小队端着枪,对着那间大床上几个不着寸缕的男男女女。
措手不及的行动把床上的人吓得不轻,他们纷纷大叫,扯着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野仔对着天花板开了一枪,‘砰’地一声,所有声音都消失。
他扫了圈,把躲在皮肉堆里的奥埃尔揪出来。
奥埃尔是个身材微胖的男人,典型的肚子大四肢小,这会光着,神情迷离,一看就是吸了助兴的,又和一堆人玩多人游戏,眼下连魂都没有回来,也难怪警惕性低到离谱。
就是这样一个不知死活的人,竟然敢跟沈肄南作对。
野仔举着枪挑断男人的手脚筋,四个血洞子瞬间把他神游在外的飘飘然心思拉回来,他毫不客气地拖着不着寸缕的奥埃尔下楼。
另一边跛脚佬已经解决完奥埃尔的人,计划顺利进行,整个纸醉金迷的赌场寂静无声,在持枪合法的国度,谁手上有人,有武器,有装备,谁就是那个说话的大老爷。
跛脚佬站在沈肄南身边,听到楼梯口传来动静,他抬眸望去,野仔那边也顺利完成。
负责人一看这架势,心里慌得不行。
沈肄南冲他招手,后者堆着笑,连滚带爬栽过去,蹲在男人脚边。
“南爷,您说。”
“这么多人盯着算什么事?”他笑,“你让他们继续玩,不用管这边。”
这谁还敢玩啊。
负责人连忙道:“是是是!我立马去办!”
他让那些玩家继续,重新把场子热起来,但潇洒且豪掷千金的氛围到底还是变了。
野仔把奥埃尔丢在沈肄南面前,蜿蜒的血迹涂在地板上,颜色深深,弥漫着刺鼻的铁锈味。
"免贵姓沈,沈肄南。"他屈膝蹲在男人面前,伸出戴着皮手套的右手,微笑道:“认识一下?”
闻言,奥埃尔瞳孔紧缩,尽管已经猜到来人的身份,但还是免不了心惊。
明明他们都安排得万无一失,为什么这个男人还活着?!
自古以来,如果暗杀失败都逃不了被报复的命运。
“我很好奇,瓦西里给你多少钱买我的命?”
…
宝珍这一晚睡得并不踏实,满脑子都想着沈肄南,倒不是那些奇奇怪怪的感情,而是想问问他的腿,关心一二,毕竟他昨晚太忙,没多少时间去了解。
翌日清晨,她早早起了,气温又降了,天气预报显示白天最低气温十度。
外面刮着风,出门前,钟娅歆还戴了顶米色的贝雷帽。
沈肄南居住的地方依旧有来来往往的保镖把守,她走进一楼大厅,碰到刚去楼上递完资料下来的野仔。
“大嫂好。”
“嗯,沈生在楼上?”
“是的。”
“那他方便吗?”
野仔想了想,钟娅歆应该找南爷有事,不然也不会不到七点就来了,于是点头道:“方便。”
宝珍露出笑来,“那我上去找他。”
野仔颔首,侧身让道。
沈肄南这边的格局和钟娅歆那边挺像的,二楼打通,是整个的大平层。
宝珍站在门口,屈指敲门。
没人应。
她面露疑惑,野仔不是说沈生方便吗?
钟娅歆又敲了几下,两分钟后,就在她快放弃时,里面突然传来男人平静的声线。
“进。”
宝珍面带笑意地推开,屋里很暖和,隔绝深秋的凉意,她赶紧双手关门,生怕冷气灌进来。
这还是钟娅歆第一次进沈肄南住的地方,和她那边不同,这里的布局更清冷暗沉,色调也多以深灰黑白为主。
“沈生?”宝珍转了圈没看到他,喊了声,心想人呢,结果一转身,就看到男人赤着上半身,腰胯间围着浴巾从雕花木屏里面走出来。
大清早甚至天蒙蒙亮时,钟娅歆撞见这活色生香的一幕。
她瞪大圆溜溜的眼珠子,人傻了。
沈肄南拿着毛巾擦拭湿润的短发,还以为又有人进来送资料,没想到拐出来却看到这会本该窝在床上睡懒觉的小姑娘。
他手中的动作一顿。
两人望着彼此。
这不是宝珍第一次看沈肄南的身材,上次在第九公馆,她还给他包扎过,但是上次哪有这次有冲击力。
刚洗完澡的男人赤着精壮的上身,冷白的身体呈现热气熏蒸后的绯意,衬得薄肌下的青筋充血更添侵略性,宽肩下是结实的胸肌,短发滴出水珠正好顺着肌理滑过紧致的腹肌,最后没入深处。
钟娅歆的脑子耍了个流氓,可耻地想起黛娇上次教她的东西。
传统式体位,自动换成沈肄南。
对面的男人却蹙起眉头,几步走到宝珍面前,一股冷涩的气息逼近,他抬手,指腹抹过女孩人中的位置。
一捻,慵懒的嗓音带着揶揄:“大清早流鼻血,大嫂的火气挺旺啊?”
第25章 眼眶红红
钟娅歆当头一棒, 肉眼可见懵了瞬。
嗯?
鼻血?
她下意识摸了人中的位置,一手的温热和黏糊,女孩低头一看, 鲜红的血挂在莹白的指尖。
她真的流鼻血了?!
宝珍的脸色爆红,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沈肄南见她还傻愣着没有止血,叹了口气,拉着人往卫生间走。
“沈生, 你,你干嘛?”小姑娘仰着头。
“挂着两条鼻血好看是吧?”男人扶着她扬起的后脑勺掰正, “不能后仰,头部前倾。”
卫生间的灯打开,隔间的浴室飘出白雾,袅袅热气中掺杂着沈肄南洗完澡后留下的沐浴露气味。
男人拧开水龙头,一手按住宝珍的后颈皮,压着她朝前倾, 一手沾着温水给她清洗,末了, 扯了张干净的毛巾用冰水打湿, 然后敷住小姑娘的鼻子。
“张嘴呼吸。”
“嗯?”女孩的鼻腔里发出一声浅浅的疑惑,随即听话地张开嘴,“啊。”
身体朝前倾, 腰有点酸,她手搭着洗手台做支撑,稍微调整站姿, 沈肄南瞧了, 笑话她:“什么体质,弯一会腰就累。”
宝珍咕哝道:“这跟体质没关系吧?这个姿势确实容易腰酸呀。”
他这话说得她好像很没用似的。
得, 小姑娘还挺不服气。
沈肄南笑了笑,期间又换了一次毛巾,钟娅歆抬眸看了眼,洗手台前有一张大镜子,沾了浴室飘出来的雾气,画面朦胧,看不真切,隐隐映出两个人的身影,女孩弯着腰,大半支撑靠着两条纤细的手,男人裸着半身站在身边,那只惯拿刀枪的手此时正按住她的后颈。
画面有点怪怪的,宝珍觉得好像在哪见过类似的。
但是她一时间想不起来。
几分钟后,沈肄南拿开毛巾,掌心掐握女孩的后颈,迫使她抬头,另一只手卡着她的下颔左右端详,确认是否止住鼻血。
钟娅歆像是任他摆布的洋娃娃,扬起小小的下巴,一双干净的眼眸带点仰视的轻蔑,浓密卷翘的长睫微眨,在眼底落下阴影,她看着离得很近的男人,他深邃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共同构造这张俊拓的脸。
老人常言,长着薄唇的人都寡情冷血,他是吗?
没流血了,沈肄南放心了,一抬眸就见女孩盯着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大嫂的小脑袋瓜这次又在想什么?”
宝珍回神,“没想什么呀!”
话是这么说,心里却在想,沈生怎么可能是薄情的人呢?他广施善举,待她又好,压根不可能。
“右手。”
“怎么?”她一边问,一边听话地递过去。
男人抓住她的手腕,开了温水,给她清洗手指上的血迹,又拿纸巾擦干。
做完这一切,沈肄南把人带出去。
“这才几点,今天不赖床了?”沈肄南走到酒柜前,开了一瓶红酒倒进装着冰块的玻璃杯里。
自从开始学外语后,宝珍就染上赖床的小习惯,他不在庄园的这段时间,照顾她起居的女佣会事无巨细反馈给野仔,再由野仔跟他汇报,其中有一项就是赖床,有时卡桑德拉人都到了,她还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翻来覆去闹着不想起,这些小习惯就跟正在上学的学生没什么两样。
钟娅歆脸红,狡辩,“我才不会赖床呢,只是天冷了,床有魔力。”
沈肄南端着装了冰块的红酒转身,手肘撑着柜台,半靠着,含笑望着她,“是,你怎么说都有理。”
宝珍就站在他对面,一双眼睛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放,“那个,沈生,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
他这样半裸着,她看吧,感觉像臭流氓,不看吧,又虚伪。
“你知不知道,这会我该睡觉的。”
“啊?你喜欢裸睡呀?”
“……”沈肄南屈指弹了下她的脑门,“学习上不见你的脑袋转得这么灵活。”
钟娅歆捂着脑门,不服气,“是你自己说这会该睡觉的。”
“那是因为我刚回来。”
“你出去了一晚上?!”
“不然呢。”
“那你先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说罢,就要走。
沈肄南拽住从他面前擦身而过的姑娘,他的指腹有粗粝的薄茧,还有干燥的热,就像他这个人,穿上衣服时明明看着斯斯文文又儒雅,但脱了那身,露出的躯体却攻击性十足。
宝珍感觉半条手臂麻了下,她抿着唇,回头,看着他。
“大早上过来找我,总不见得只是见一见吧。”沈肄南没有松手,依旧握着她纤细的手腕。
“昨晚太匆忙了,我只是想过来关心一下你的腿。”宝珍对上他的眼睛,莫名心跳慢了半拍,她匆匆垂眸,避开,视线又不免落到被他拉住的手腕上,沈生的指骨长得很漂亮,不是那种纤细的秀气,而是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她就盯着他的手,声音细细的,很乖,可听着又有点可怜。
“那晚你回来,第二天又走了,连招呼都没打一声,虽然头一晚我喝多了,多睡了会,但,但是你可以叫醒我呀,你一声不吭走了一个多月,什么消息都没有,我,我……”
就差最后一句,就差最后一句,偏偏她说不出口,说不出那句‘我很担心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沈肄南能有什么不明白,小姑娘这是担心他,心里又有点气,恼他把人带到布鲁塞尔后又‘置之不理’,缺乏陪伴,说到底还是没有安全感,对她而言,异国他乡里,她最熟悉的人还是只有他。
沈肄南唤她,“大嫂。”
“嗯?”
小姑娘抬起头,用一双干净的眼睛望着他。
“是我的错,好不好?”男人温柔地凝望这个女孩子,把人拉过来,宝珍很乖的,也没什么大脾气,轻轻一哄也就过去了,很近的距离,近到沈肄南伸开手臂就能把人抱进怀里,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的。
他轻轻拥住身体逐渐僵硬笔直的小姑娘,沈肄南很高,宝珍靠着他,脑袋也才到胸口,猝不及防被抱住,钻进鼻翼的是男人身上的味道,还有体温散发的热,她的耳朵不争气地红了,迅速蔓延到脸颊,一时间像在跟沈肄南的体温赛跑,看看谁更烫。
钟娅歆很难不胡思乱想,她长这么大,活了二十岁,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贴着一个成熟男人,温热的、肌理分明的皮肉和她的不一样,像裹住的石块,那是一种很难描述的触感,既新奇,又令她控制不住心跳加速。
“以后不会了,走哪都把你带上,好不好?”
他低头看着怀里快要煮熟的姑娘,捏捏她的脸,明知故问:“很热?脸红成这样?”
宝珍推开他灼热的怀抱,嗔道:“你快把衣服穿上!”
沈生对她可真放心呢,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单纯得不通事的宝珍了,她现在学习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理论知识,比他这个快满三十岁还没交过女朋友的男人知道得还多。
得亏她不是流氓和禽兽,不然他现在就危险了。
以理论知识占领高地的宝珍表示自己很正直,绝不是那等看见美色就走不动道、会动歪心思的人。
都催了两次,沈肄南也不再逗她,去拿搭在沙发上的睡衣,宝珍缺心眼地跟过去,男人拿着睡裤,正要解浴巾,见她过来,挑眉打趣她:“连另外百分之五十都不放过?”
钟娅歆:“……”
她咕哝着‘我又没想看’,自觉转过身。
身后传来浴巾解开的声音,接着是套裤子,过了会,男人说好了。
宝珍转过去,看到他站在她面前系睡衣纽扣,跟穿衬衣是一样的,不会系到顶,留了两颗,遮不住一身慵懒劲。
“那你快补会觉吧,我就不打扰你了。”钟娅歆说。
男人确实困了,但还是多问了句:“要不要陪你吃早餐?”
“我才不用你陪呢。”小姑娘笑嘻嘻说,没多待,溜了。
沈肄南见她是真的哄好了,笑了笑,直到人消失,这才收回视线,回床上补眠。
钟娅歆用了顿开心的早餐,九点准时和卡桑德拉学外语。
卡桑德拉降低语速,用法语和她对话:“宝珍,你今天看起来很不一样啊,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吗?”
长一点的句子不能说太快,要慢一点,这样她才听得懂,才有时间去反应是什么意思,闻言,小姑娘双手托腮,但不具体说什么事,“是的,卡桑德拉老师,我很高兴。”
学到十点,照例该看会新闻练习耳朵。
卡桑德拉给她批注作业,宝珍打开电视收看常看的当地新闻。
广告过后,新闻跳到主持人身上,他用法语不疾不徐道:“今日播报一起发生于达普斯镇的爆炸事件,昨日晚间八点四十七分,位于该镇的夏里克斯特医院发生一起人为的恐怖主义性质爆炸,据当地警署人员抵达现场发现,该医院破坏严重,已确定遇难医护人员为六十九人,此次事件对社会造成巨大影响,后续将持续跟进,还遇难者家属一个真相,请广大社会人士勿散布恐怖主义谣言。”
这类新闻对钟娅歆的听力而言还是有一定难度,她跪坐在毛绒绒的地毯上,拿着笔速写,力求还原主持人说的每一句话,宝珍埋着头一个字一个字解读,全然不知身边的沙发坐下一个男人。
沈肄南睡了两个多小时就醒了,知道宝珍在学外语,他过来看看。
小姑娘赖床归赖床,对待学业也确实认真,他坐下有一会了,她还没有发现,不仅如此,她还扣着钢笔头,嘴里嘀嘀咕咕念着生涩难懂的法语,沈肄南听到她嘴里说了句‘当地警署人员抵达现场发现’。
他坐着不打扰,目光停留在宝珍身上。
今日天气不错,至少没有雨,外面吹着温柔的风,穿过窗棂拂在女孩的脸上,一缕碎发落下,飘在她的脸颊处,轻柔的发梢挠着那截白里透粉的天鹅颈。
男人无声笑了笑,抬手,给她别至耳后。
钟娅歆正好把新闻翻译出来,察觉有人碰她,她拿着笔扭头,对上沈肄南垂下的目光。
“沈生,你这么快就醒啦?!”
“嗯,每天学习都这么乖?”
“我很认真的!”她洋洋得意,夸下海口:“用不了半年,我肯定可以说着流利的法语!”
沈肄南被她孩子气的发言逗笑,相当捧场,“怎么就这么棒呢。”
宝珍倍受鼓舞,感觉自己可聪明了,她没有想太多,跟男人分享:“沈生,我刚刚听了一则当地新闻。”
她拿着速写本,把上面的鬼画符串成很长一段法语,还原那位新闻主持人说的话,末了,她的语气有些沉重:“也不知道是哪些人做的,既极端又恐怖。”
以前住在东珠市盘溪街,那一带就很乱,警署也管得少,时长会发生恐怖事件,但也不是这种动不动就引爆。
听她还原的新闻,沈肄南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他也没多说,摸着小姑娘的脑袋道:“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坏人。”
正是因为如此,才显得善良纯粹的人难得可贵。
宝珍点点头,又道:“但是也有很多好人,沈生,你就是一个好人。”
她始终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的那套。
沈肄南盯着她的眼睛,微微一笑,没说话,但又像是应下。
耳朵练完了,卡桑德拉又开始教宝珍,男人就在旁边看着,许是他在场,钟娅歆的背脊都挺直了,那模样认真得不得了。
又过了会,野仔匆匆进来,径直走向沈肄南,弯腰在他耳边低语,男人神色不变,但眼底泄露的冷意透露出真实情绪,宝珍把刚做好的习题交给卡桑德拉,余光瞥向沈肄南,却见他带着野仔大步离开。
这是又要忙吗?
钟娅歆用法语请示卡桑德拉,说自己有点事,耽搁几分钟,卡桑德拉点点头,让她去忙。
偌大的庄园有好几座主城堡,数十座小城堡,这座主城堡的外面正对一个大型的音乐喷泉,播放着舒缓的钢琴曲,彼时,喷泉旁边停了叁辆车,宝珍这段时间经常看新闻,对当地的社会、经济、政治都有基本了解,她认得这车子,其中两辆归警署,另外一辆归法院。
钟娅歆心头一惊,错漏两拍。
怎么回事?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野仔注意到宝珍,他告诉沈肄南,男人回头,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小姑娘躲在柱子后面偷偷望着这边,鬼鬼祟祟也藏不住脸上的神色。
沈肄南对她招手,女孩犹豫片刻,抿着唇跑过来。
“不好好呆在屋里学习,溜出来做什么?”
“沈生,他们……?”
宝珍看着那些穿着明显区别于普通警署的官员,胸前的徽章是她在新闻里都没见过的,显然这些人来头不小。
“没事。”男人淡笑道。
这时,他们中为首的那人拿出一张盖章的纸亮给沈肄南看,并操着一口流利的法语说:“沈先生,您在本国的行为已严重违反本国出台的公约及其附加协定书的垄断罪行,鉴于您所犯的若干经济罪,布鲁塞尔初审法院的调查法官基于垄断罪的管辖原则正式签发逮捕令,该逮捕令将通过国际组织在世界范围内发出,还请您配合我们走一趟。”
正式的书面语让钟娅歆翻译得很困难,她并没有完全听懂,约莫有百分之叁十,但是她通过大量练习新闻听力,其中有些词她是听懂了的。
垄断?
经济罪?
逮捕令?
宝珍心里翻起惊涛骇浪,不可置信地看着身边一脸淡定的男人,他脸上甚至没有半丝惊疑,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怎么可能呢?钟娅歆下意识抓着男人的袖子。
沈肄南垂眸看向她,对上小姑娘慌里慌张又害怕的眼睛,“听懂了?原来进步这么大呀。”
语气颇为自豪,那种感觉就像自己养大的姑娘有大出息,争气。
宝珍掐他手腕,恼道:“沈生,都这个时候你怎么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
“怕什么?”他捏了捏小姑娘的脸,“不会有事,乖乖等我回来。”
“沈生!”
“乖。”男人淡淡吩咐:“野仔。”
“南爷。”
“看好大嫂。”
“是!”
沈肄南又重重揉了把钟娅歆的脑袋,转身离开,宝珍肉眼可见急了,下意识抓他,没抓住,指缝间是一把风,像是有什么预兆。
“沈生!”
男人回头看她。
小姑娘哪经历过这些事,生怕他一去不回,眼眶红红,氤氲着薄雾:“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好。”
沈肄南前脚刚走,钟娅歆后脚就开始用电脑查比利时对待经济犯罪的态度,相关法律法规都没有放过,企图从中找到一丁点慰籍。
…
针对沈肄南的逮捕令是要将他带去做进一步调查,实则,他并没有踏入任何稽查部门,而是在中途秘密转了一趟车,最终前往一处私宅。
这里层层把守,随处可见背着枪支的军队。
宽敞明亮的大堂气派恢宏,主鎏金白色调,正面的墙体上挂着巨大的图徽,中心图案是一头站立在黑色盾牌上的雄狮,背后是交叉的君王节杖,象征皇室的威严和权利。
为首之人留着棕色大胡子,长相和蔼可亲,见了沈肄南,他笑着走过来,熟络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又和他拥抱了下,分开时这才进入正题。
“沈先生,逮捕令只是幌子,您也知道,切西尔之死,虽然是瓦西里派人动的手,但他总要把自己摘干净,而您又知道他所做的事,他联合背后所代表的莱特迪顿家族施压,也是想我们拿出态度,不过,您知道我们才是真正的合作关系,所以这段日子暂时委屈您做做样子了。”
自始至终,沈肄南要合作的是该国背后的政党,先前的那些不过是借刀杀人排除异己,他虽不参与那些乱七八糟的斗争,不过也难独善其身。
光有钱还不行,没权势等于徒劳。
再过几天又是新一届任选,竞争激烈,而这背后最关键的就是钱,还得烧大把的钱。
恰好,沈肄南有的是钱。
当然,他的钱也不是拿来做慈善,最终还是各达目的。
只能说,这场竞选的斗争是政商与商之间的博弈,结果显而易见,那个商必输无疑。
“道理沈某都懂,也无所谓,只是等你们拿下莱特迪顿家族百分之八十的股份和尽数资产后,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沈先生请直说。”
“瓦西里不能活着。”
“这个沈先生不用担心,我们会让他消失在一场伪造的事故中,或许是车祸、海难、空难,您知道的,除掉一个人,方法有很多种。”
大胡子递了一杯红酒给沈肄南,男人接过,清脆地碰杯声响起,杯中红酒微微荡漾。
“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也祝沈先生又一次拿下一个国际化大市场。”
“多谢。”
*
沈肄南这一被逮捕就是半月起,期间,钟娅歆实在没有任何心思学习外语,她向卡桑德拉请了假,又整天守在电视机面前看重要新闻,甚至还关注布鲁塞尔的法院,企图从中知道沈肄南的状况。
十月下旬的天更冷了。
而宝珍的心更凉了,因为她看到很多关于他不好的负面消息。
有人说东珠的沈肄南这些年在国际上过分活跃,有些地方的市场占据百分之八十及以上,已经形成垄断性质,逼得很多小企业或者小家族活不下去,但是当地的政府并没有对他采取任何强制措施,甚至对他名下公司或大型工厂的罚款也轻飘飘揭过,那些钱根本无关痛痒。
还有人说他行事不讲规矩或漠视当地出台的法律法规,压着边缘性灰黑地带实施倾销手段,起初靠着低价挤占市场,等形成一家独大的局面后再制定新规则,什么价,多少钱都是他说了算,历来对他的反倾销制裁也只是一场笑话。
多的是人说他吸血,坏得一塌糊涂。
钟娅歆从来没有正面了解过沈肄南的商业版图,但这段时间大量上网,她看到另一面,那里灰黑、肮脏、血腥、充满弱肉强食。
宝珍无法想象他为什么会做出那么多——
因为在她心里,至少在这以前,沈生都是一个大好人,大善人,他广施善举,发钱发粮,帮助了很多贫苦人民;捐款修建希望小学,让更多读不上书的孩子不用为生活发愁,能有机会走出大山;甚至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他还会成立专门的女孩慈善基金会,派人一对一帮扶她们。
“大嫂,您在想什么?”黛娇端着洗干净的水果过来,“空运过来的车厘子,非常新鲜,尝尝。”
钟娅歆这段时间都没心情学习那些乱七八糟的勾引知识,黛娇看出她心事重重,也就不勉强,权当放假。
宝珍挺爱吃这个水果的,但是她现在没胃口,叠着手臂趴在桌上,目光盯着沾水的车厘子开始放空,她问:“黛娇老师,你说沈生会不会有事?”
负面消息太多,而这对沈肄南现在的情况很不利。
黛娇看了眼电脑桌面上的内容,以及钟娅歆现在的状态,小姑娘年轻,脸上心里都藏不住事,看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南爷行事谨慎,真要出事,早些年就该遭殃了。”她说:“大嫂,其实这个世界一直都这样,弱肉强食,强者掌握话语权,制定规则。南爷固然有不堪的一面,但他对东珠,对本国的经济贡献不容小觑,也为很多人提供工作岗位,保障他们的生活和家庭,您或许不知道,在一些经济不发达的国家,那里的人生活得苦,食子、逼女为猖再正常不过,如果这个时候有一份工作摆在他们面前,哪怕薪资微薄,也会比他们原本的情况好很多,因为他们根本无法做选择,这些地方的人力成本很低,但可利用的空间极高,剥削?压迫?或许对他们来说并不见得。”
“大嫂,南爷或许不是君子,但也绝非小人,不管外界如何说他不好,我想,他可能更在乎您对他的看法。”
宝珍认认真真听黛娇说话,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黛娇老师。”
还是那句话,生意并非慈善,也不能儿戏,如果可以走得更远做得更好,没有人会放弃。
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她对沈生的了解更全面了。
…
钟娅歆每天都会关注沈肄南的情况,说是提心吊胆也不为过,十月悄然过去,布鲁塞尔迈入初冬行列,十一月的气温平均只有五六度。
宝珍守着电视机,每天都能收到一大堆消息。
十一月叁日这天,她看到新闻说莱特迪顿家族瓦解,其新任继承人瓦西里在一场车祸中意外丧命,造成此次事故的是一名醉酒卡车司机,主持人呼吁广大市民切勿饮酒驾驶,珍爱生命。
这条新闻甚至还没有过钟娅歆的脑子,就被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冲走——
经过调查,沈肄南在布鲁塞尔所从事的经济活动属于正常范畴,并未涉嫌任何违法违规的行为,予以无罪释放。
接到这条消息的宝珍大喜过望,连忙赶过去。
警署院大门,沈肄南穿着深灰色风衣走下石阶,钟娅歆和野仔、跛脚佬他们早就到了,见他出来,野仔和跛脚佬只觉眼前突然晃过什么东西,下一秒,宝珍已经不见了。
“沈生!”
一道欢喜的声音闯进耳膜,男人抬眸看去,只见系着围巾露出一颗脑袋的小姑娘炮弹似地冲过来,背后像是有鬼在追。
她眨眼间冲到沈肄南跟前,张开手臂扑过去把人抱住。
“你没事真是太好啦,我好开心呀!”
沈肄南怔了两秒,温香软玉猛然入怀,这是小姑娘第一次如此张扬肆意地拥抱他。
第26章 按墙上亲
宝珍结结实实地抱着沈肄南, 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男人轻轻一笑,抬手,揽住她的肩膀, “都说了,我怎么可能会有事呢?”
“嗯嗯!”女孩重重应道,调子都是上扬的。
沈肄南握着她的肩,上下打量, 忽而蹙眉,“怎么感觉又瘦了?”
“南爷, 您被调查这段时间,大嫂很担心您。”这时,野仔走过来。
这话就差说忧虑得茶饭不思了。男人饶有趣味地看着钟娅歆,小姑娘有些脸热,急忙把他推开,还欲盖弥彰地往后退了两步, 她抓了抓额前的头发,掩饰自己的内心。
一行人回到庄园, 刚要进门, 宝珍拉住沈肄南。
“沈生,你等会!”
女佣拿着事先准备的柳树枝过来,钟娅歆用它沾水, 对着男人一顿扫。
“这是做什么?”
“清除晦气呀。”
小姑娘拿着柳树枝来来回回扫,边边角角都不放过,沈肄南站了会, 握着她的手腕, 把东西扔给野仔,拉着宝珍进屋。
“好了, 扫得够干净了。”
其余人见沈肄南带着钟娅歆进屋上楼,便识趣没再跟上。
宝珍被拉进他的卧室,听见面前的男人说:“我去洗个澡,你先坐着休息会好不好?”
“啊?”
“乖,待会带你去一个地方。”
沈肄南按着她坐在沙发上,转身去衣帽间取衣服,然后进了浴室。
很快,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宝珍先规矩地坐着,没多久就觉得腰酸,揉了揉,又在背后塞了个抱枕靠着。
沈肄南打开门出来,就看到她怀里抱着一个软枕,懒洋洋地躺在那,像极了太阳底下翻出肚皮的猫儿。
“洗好啦?”她立马坐正。
“嗯。”男人换了身衣服,纯黑色衬衣西裤,发梢微湿,氤氲着水汽,他走到宝珍面前,居高临下地捏着女孩的下颔,左右打量了阵,“谢生从哪给你找的营养师?养了这么久也不见得长点肉,明天我另外给你安排。”
宝珍扬起下巴,看着面前高大挺拔的男人,他就像一座山,光站在这就把她遮得严严实实,这么一对比,她确实瘦小得可怜,不过钟娅歆不想再要别的营养师,她觉得周姨就挺好的,而且也习惯了。
“哪有,周姨还是很厉害的,是我这段时间没有认真吃饭。”她转移话题问:“你不是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吗?去哪?”
男人对她伸手,淡笑道:“去了就知道了,走吧。”
钟娅歆看着面前掌心朝上的手,半晌,放上去,被他握住的刹那,她没出息地心跳加速。
最近的天很冷,但他的手好暖和。
驾驶座开车的还是野仔,钟娅歆和沈肄南坐在后排,她也没问这是要去哪,只看到他们的车和后面随行保护的车辆驶上高架桥,外边车水马龙,遥遥望去,远方藏有一点水色和架起的塔吊影子。
安特卫普港是该国最重要的商业性港口城市,百分之七十的海上贸易由此完成,除此之外还聚集了世界上最大的几家化工企业,在这一带形成了生产基地集群。
从东珠分离出的一部分化工业分别设在布鲁塞尔和西贡,位置和人力成本都比落在东珠好,而今天就是生产基地正式剪彩的日子。
宝珍看到一望无际的深海和工业化高度发达的港口,数不清的机械被操作,海岸边还有运转的塔吊和勘测的沙船以及巨型的集装箱。
“沈生,这是哪呀?”她扒在车窗口,好奇地打量外面。
她这个年纪正是对什么都惊奇的时候,沈肄南摸着小姑娘的头发,笑道:“安特卫普港。待会大嫂替我剪彩好不好?”
“剪彩?”宝珍回头。
“等会就知道了。”
车子停在大门口,驾驶座的野仔说:“南爷,到了。”
钟娅歆跟着沈肄南下去,她从车里钻出来,落地,一抬头就看到望不见尽头的化工基地,巍峨耸立的巨型机械装备高耸入云,不远处还有轰隆声以及被多次净化的滚滚白烟。
身边的男人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后边跟着浩浩荡荡的管理层。
沈肄南垂眸跟小姑娘说话:“这段时间,你是不是看到很多有关我的负面消息?”
宝珍抬头看他,迟疑地点点头。
“带你来这,只是想让你亲眼看看我都做了什么事,沈生不算太好,但也不会太坏,你可以姑且从中试着了解我,好不好?”
到底是洞悉人心又算无遗漏的老狐狸,沈肄南很容易从一件事中推出钟娅歆这段时间都在想些什么,更何况她也藏不住事。
他这个年纪不是二十岁的小年轻,不可能玩那些闷葫芦的把戏,任何猜疑或不好的因素都要及时摒除。
钟娅歆望着他的眼睛,深邃的瞳孔呈现的是浅淡的异瞳,其实若不细看,会觉得他与常人的瞳色无异。
此时,这双眼睛格外认真。
宝珍不由得想起黛娇先前跟她说的话。
[大嫂,不管外界如何说南爷不好,我想,他可能更在乎您对他的看法]
所以……
沈生是在跟她解释吗?
钟娅歆没有说话,只觉得牵着她的那只手握紧了几分。
他又问:“好不好?”
“……好。”宝珍脸上带着笑,点点头,认真道:“只要是沈生说的,我就信。”
还是这么乖。沈肄南拉着她走进整个基地最大的一间化工生产间,这里与其他地方略微不同,敞开的大门有数名武装持枪的人把守,里面不是平地,是宽敞的楼梯,一直倾斜着往里。
钟娅歆跟着男人进去,脚下铁皮的动静被生产间里的机械声覆盖,显得微不足道,走到底后,宝珍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精密的仪器全部启动,一眼望不到头,四周照例有持枪巡逻的人。在这个化工生产间里有穿着白大褂戴防目镜的研究员,他们从事的都是高难度的科研活;也有肤色各不相同的外国人,但这些给人的感觉就很怪,怎么说呢,不像外边那些正常的普通工人,反而像——
她的脑海里想起之前看的新闻,当地有偷渡或者非法移民过来的人,这些人没有住所,也找不到正经工作,就算找到了也只有被剥削压迫的份,有些在走投无路后,轻则干起偷鸡摸狗的活,重则……
“沈生,他们——”
“从现在起,这些人都会在这工作。”
由于这些人的性质特殊,他只需要付出最少的金钱就可以获得最大的回报。
“那……”她顿了顿,轻声问:“他们会被剥削吗?”
闻言,沈肄南挑了挑眉,看来小姑娘看的新闻还不少,了解挺多。
他揽着人走向高台,上了楼梯,便是今天剪彩的地方。
“让我想想,这话我该怎么回答你。”
“所以是会的,对吧?”
“他们都是给我们赚钱的人。”男人拿起一把剪刀放到小姑娘的手上,“握着。”
钟娅歆握好,下一秒,沈肄南的掌心裹着她的,她的手差点一抖。男人就站在她后面,他们需要剪掉眼前拉起的彩带,而这件事,只有老板才能干。
“沈生不算太好,但也不会太坏,可我到底还是一个商人。”
他握着女孩的手,带着她一点点剪开彩带,高台之下是数不清的机械设备和说得难听点接受剥削压迫的黑工,或许他们被安排到这所化工生产间是因为他们的命不值钱和廉价的劳动力。
“在沈生这里,大哥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钟娅歆,你现在是东珠大嫂,你有权享受谢家的一切,包括我的一切。”
“如果我是大老板,那你就是小老板,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
话落的同时,彩带也从中间断开。
剪彩结束的瞬间,两侧爆出拉花。
她和沈肄南位居高台,彩纸纷纷扬扬洒落,而底下多的是为他们卖命赚钱的人。
宝珍说不出这是什么感受,一面会不由自主怜惜那些可怜的人,但另一面……
她被沈肄南带着初入他的商业版图,只浅尝到一丁点权利和金钱的滋味,心脏深处就已经滋生出密密匝匝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但那种感觉让人觉得恣意。
为什么会这样呢?好奇怪。
钟娅歆轻拧着眉头,想不明白,她望着沈肄南,视线又落到那些人身上。
彼时,她尚且不知道,这不过是沈肄南套牢她、绑住她的一个‘局’。
拿孩子困住女人算什么?低劣的玩法罢了,投其所好才是真,小姑娘爱钱,喜欢钱,而他有的是钱。
他要让她尝到权利金钱带来的滋味,看她居高台,让她欲罢不能,最后彻彻底底和他绑在一起。
…
这样的疑惑一直伴随钟娅歆到晚上,她脑瓜笨,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放弃。
洗完澡出来,宝珍难得翻出笔记本坐在床上温故知新,谢怀铖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来的。
“有事?”
“听说沈肄南被逮捕,今天又放出来了?”
“嗯。”
“那你有没有抓住机会?”
“什么机会?”
电话那边的男人突然一噎,下一秒果然炸毛,终于忍不住怼她:“钟娅歆,我让你勾引他勾引他,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对待?你还好意思问我什么机会?要不你来当这个雇主得了,啊?!”
“大好的机会你真不知道利用是吧?他从那破地方出来,你守在门口啊,看到他以后立马冲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亲了再说!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你真是一根木头,气死我了!”
钟娅歆把手机拿远点,等刺耳的声音停了,这才放在耳边说:“我下次会注意。”
“注意?你拿什么注意?!你扪心自问,浪费的大好机会还少吗?!我不管,你那边现在是晚上对吧?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进度,我还就不信了,这样,你现在去找沈肄南,你给我把他按在墙上亲,你要是亲不到他,我要扣你薪资!”
“什么?!”涉及钱的事,宝珍立马不干了,原本伪装的高冷土崩瓦解,跟他据理力争:“谢怀铖,哪有你这样的,我们当初谈好的!”
“呵,我是雇主我说了算!”
“你言而无信!”
“钟娅歆,我告诉你,我何止言而无信,我还恬不知耻!”
“……”宝珍心里给他扎小人,皮笑肉不笑:“行,我现在就去亲沈生,你满意了吧?!”
你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
我才不去呢,气死你,让你还敢扣我薪资,反正山高皇帝远,你又不知道!
钟娅歆这般想,感觉心里好受多了。
谢怀铖拿着电话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点小九九,为了保障我的计划顺利进行,我已经提前在沈肄南的庄园安插了眼线,待会我不仅要你亲他,还要你在我指定的位置亲他,你要是不老老实实去办,就等着扣钱吧!”
宝珍:“……”
过了会,她拿到谢怀铖说的地址,就在她现在居住的小城堡,具体位置是一楼客厅的沙发,精确得很。
钟娅歆气笑了,在心里扎小人已经不解气,她想搞巫术诅咒他。
亏他想得出来,这都大晚上该睡觉了,她怎么把沈生叫过来嘛?
难不成打电话跟他说,喂?沈生你睡了吗?你要是没睡可不可以过来呀?我想亲你了。
换她是沈生,保管会觉得她脑子有病,大晚上撞邪了。
退一万步,就算真把人诓过来,她无缘无故冲上去就把他扑倒按在沙发上亲?这不得被丢出去才怪!
真是的,谢怀铖就会给她找事。
宝珍心里吐槽,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她回过神,说了声‘进’,女佣推门进来,毕恭毕敬道:“小姐,先生到楼下了,问你方便下去吗?”
第27章 小公主
沈肄南在线上开了一场关于拓展西贡市场的会议, 结束时已经深夜十一点半。
他靠着椅子,转了转僵硬的脖子,野仔推门进来, 将一份录音摆在桌上。
“南爷,这是监视部那边刚刚截取的通讯录音。”
男人捞起桌上的东西,摁下顶端的按钮,一阵细密的电流音滋啦作响, 过了四五秒,里面传来一对男女的对话, 赫然是谢怀铖和钟娅歆。
“有事?”
“听说沈肄南被逮捕,今天又放出来了?”
…
“我下次会注意。”
…
“你拿什么注意?!”
“你现在去找沈肄南,你给我把他按墙上亲!”
野仔默不作声地站在办公桌对面,对录音里的内容早已习以为常,直到谢怀铖骂骂咧咧说出这句话时,他听到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突然笑了声。
沈肄南饶有兴致地听谢怀铖那个蠢货去‘逼迫’单纯羞涩的小姑娘, 录音还没听完,他问野仔:“谢怀铖派来的眼线调查清楚了?”
“嗯, 是一个家境普通的女佣, 负责打扫大嫂那栋城堡外的花圃,平时也接触不到大嫂,前段时间请假回家, 被谢怀铖的人收买了,不足为惧。”
最后四个字,是为了排除对方是雇佣兵的可能性。
野仔问:“南爷, 需要把人开除吗?”
“开除干嘛?留着她给谢怀铖汇报工作。”
小姑娘拿着这么高的日薪, 却对‘勾引’他这件事消极怠工,也该好好督促了。
野仔立马明白他的意思, 想着南爷这心机不仅用在事业上,现在连感情上也不放过。
“东西准备好了吗?”
他回过神,颔首:“准备好了。”
“取过来,我待会拿过去。”
沈肄南太了解宝珍,依她腼腆的性子,就算接到这命令,也不见得立马主动出击,保不准现在还龟缩在卧室一脸纠结,绞尽脑汁找他过去的理由。
几分钟后,一辆汽车停在钟娅歆的小城堡外,野仔拎着包装好的大礼盒跟在男人身后,两人穿过满是蔷薇花的花圃,走向被拥簇的古老欧式城堡。
这里二十四小时都有女佣轮流守夜,今晚管事的叫玛丽,带着十个佣人守在一楼,她见沈肄南大晚上过来,瞌睡立马醒了,连忙走过去,毕恭毕敬道:“先生。”
“她睡了吗?”
“还没有。”
“我找她有事,如果方便,让她下来。”
搁以前,沈肄南都是直接上楼。玛丽虽然心有疑惑,但还是点点头,转身上楼了。
玛丽敲了三声门,听到里面的‘进’,这才推门而入。
她走进香喷喷的卧室,看到那位美丽清瘦的女孩穿着漂亮的吊带睡裙跪坐在床上,身边丢了一本摊开的黑皮笔记本。
玛丽不敢多看,低头恭敬道:“小姐,先生到楼下了,问您方便下去吗?”
钟娅歆正心烦着,骤然听见玛丽的话,她的大脑宕机几秒,下意识问:“你说谁?!”
“是先生,他在楼下客厅等您。”
宝珍腾地弹起来,站在柔软蓬松的床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再三确认:“你说沈生现在就在楼下?!”
“嗯。”
她的运气可真好,大晚上的,沈生居然自动送上门了!
小姑娘缺心眼,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她从床上下去,一脚踏进毛绒绒的地毯,玛丽心惊,想着她刚来那会还体弱地生病了,生怕人着凉,赶紧弯腰把暖拖放在女孩脚边。
钟娅歆穿上暖拖往外冲,跑到一半,忽然想起自己的笔记本,她怕玛丽给她整理床铺会看到上面的内容,于是立马折回去,把本子塞进抽屉里锁好。
沈肄南坐在沙发上,听到楼上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他抬眸望去,看见小姑娘穿着吊带睡裙跑下来,墨绿的裙摆像荡漾的鱼尾,摩挲她细嫩的脚踝。
宝珍跑得很快,眨眼就冲到男人面前。
她有些喘气,眼睛亮亮地望着他,甜丝丝地喊了声:“沈生!”
“跑这么急做什么,要是摔了怎么办?”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
野仔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一些事,很识趣,对玛丽使了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立马带着剩余的佣人跟他一起出去,偌大的小城堡瞬间只剩沈肄南和钟娅歆。
宝珍坐在男人身边,问他:“这么晚了你还没有休息呀?”
心里却美滋滋地想,幸亏他还没有睡,不然就更难了。
沈肄南把她眉眼间的喜悦看破不说破,微抬下巴,点了点面前瓷白的矮桌,上面摆在叁个很大的礼盒,几乎占据所有的空间,“这是给你准备的服饰,到时候需要你穿上和我一起出席明天晚上的慈善拍卖会。”
“慈善拍卖会?”
“嗯,要不要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好呀!”
这么晚送衣服以及有什么衣服需要他亲自过来,这两个问题,宝珍的脑袋完全没有想到,她探身过去,又觉得这样累,索性并着腿跪坐在地上,伸长手臂去拆礼盒上的蝴蝶丝带。
沙发和矮桌间有一小截距离,地上照例铺着毛绒绒的地毯,沈肄南坐在那,垂眸看着面前骨架瘦小,披散长发的小姑娘,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头顶的光落下,打在她奶白的肌肤上,白里透粉。
宝珍拿着一件精美的欧式蓬裙,惊叹道:“沈生,这个裙子会不会太夸张了?!”
这种服饰,她只在念书那会在美学课本上看过,那是一副西欧中世纪宫廷宴会图,油画上绘着衣着靓丽的贵妇小姐,她们穿着被裙撑撑起的蓬裙,挽着精致的发丝,手里优雅地拿着一把小扇子,微笑着倾听。
“不夸张。”小姑娘又乖又娇俏,正适合这样的打扮。
“那好吧,我明天试试!”漂亮的东西总会让人赏心悦目,宝珍看完每个礼盒,对那些服饰爱不释手,盼不得立马就到明晚。
沈肄南摸着她后脑的发丝,“时间不早了,快上楼睡觉吧。”
话是这么说,但他的手并没有从宝珍的头发上收回,而是垂眸以一种捕猎者的目光望着她。
果不其然,他看见钟娅歆微塌的身子立马伸直。
男人勾唇。
宝珍想起谢怀铖的要求,她的注意力从那些漂亮服饰上收回,“我,我现在还不困!”
“怎么,今晚失眠了?”
小姑娘顺着他的话,磕磕绊绊道:“是,是啊……”
然后呢,接下来怎么办?
她咬着唇,也不知道怎么完成任务,就在这时,钟娅歆突然看到对面的花窗底下,也就是外面的蔷薇花架里躲着一双眼睛。
宝珍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尖叫了声,身子不由自主后仰,整个人狼狈地栽进男人岔开的腿间。
沈肄南扫了眼对面的花窗,垂下目光,摸着女孩的脑袋,明知故问:“怎么了?”
小姑娘惊魂未定,老老实实地靠着他的腿。
“……没,没事,刚刚被外面的树影吓到了。”钟娅歆想到谢怀铖先前说的话,几乎可以确定刚刚看到的那双眼睛就是他安插在庄园的眼线。
他有病啊,搞得这么吓人。
男人的手指滑过她的脸颊,掰过女孩的脑袋,“只是树影?”
宝珍仰起头,望着低眸和她对视的沈肄南。
他们这样……好像也挺适合接吻的。
钟娅歆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话。
沈肄南再次见她红了脸,他心底啧了声,目光饶有兴致。
“就这么喜欢坐在地上?还不快起来。”
“哦哦,好……”
她心虚地低头,暗暗唾弃自己居然满脑子想着该怎么去亲他,肯定不能直接扑过去亲,万一被丢出去就丢脸了,可是如果不这样,她该怎么做呢?要是不把握这次的好机会,她就要被谢怀铖那个黑心的财神克扣薪资了。
宝珍心疼自己的钱,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小腿一麻,下一秒,整个人戏剧化地扑到沈肄南身上,直挺挺栽过去,一把按住男人的肩,然后——
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把人压在沙发上亲了。
宽敞的红丝绒沙发叠合着一大一小两具身子,男人仰靠着背椅,深灰色衬衣的领口解了两颗,露出菱尖的喉结和冷白结实的胸膛,趴在他身上的女孩一条腿曲起,抵在男人岔开的腿间,那只暖拖已经掉在地上,露出白嫩的脚。
确实亲到了,不过不是嘴对嘴。
她吻到沈肄南的嘴角。
钟娅歆的脑海里轰然炸开一道烟花,美眸立马瞪大,懵了。
她她她还没主动呢,怎怎怎么就——
也不知道是太紧张刺激,还是穿得单薄,小腿更麻了,隐隐还有不能动弹的痉挛抽痛。
沈肄南被小姑娘扑倒偷吻也只是晃了一下神,很快,他就以掌控的姿态睨着‘主动’投怀送抱的女孩,甚至,颇为熟络地用手一下又一下抚过她后脑的发丝。
宝珍浑身紧绷,想爬起来,但是脚不争气。
她离开微凉的唇角,手指无所适从地撑着男人的胸膛,脸颊、耳朵、脖子红透了,支支吾吾底气不足:“如……如果我说刚刚的只是一场意外,你,你会信吗?”
男人微微挑眉,“刚刚的是意外,那现在呢?”
他扫了眼两人贴在一起的身体。
小姑娘唯唯诺诺地低着头,小声说:“……脚,脚麻了,起不来。”
话落,还偷看他一眼。
沈肄南抓她正着,笑了,“大嫂怎么说都有理,毕竟,被轻薄的那个人是我。”
他用了轻薄,轻薄这两个字,显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而她就是那个色欲熏心的大流氓。
宝珍小脸一红。
嘴边还残留着刚刚的吻,沾着男人的气息,令她控制不住心猿意马。
而且,刚刚那个还是她的初吻……
“对,对不起。”她轻声说,头埋得很低,快要磕着沈肄南的胸口。
怎么会有这么乖纯的姑娘。他拍了拍女孩的后脑勺,“腿还麻吗?”
宝珍抬起头,迟疑地点了点。
现在不止腿麻,她还感觉沈生的身体好热,连带着她露在外面的肌肤也开始变烫。
“抱你回卧室好不好?”
“啊?”她心惊。
沈肄南将人打横抱起,正要往楼上走,下一秒,钟娅歆指着地上,“鞋,我的拖鞋!”
男人视线下滑,小姑娘脚上挂了一只,另一只脚白生生,又嫩又粉,许是被注视着,脚趾头羞涩地碾了碾。
他抱着人重新坐下,这一下,钟娅歆直接侧坐在他的大腿上,屁股底下是结实得绷紧的腿,硬梆梆,还有点硌,她不太喜欢,轻轻拧着眉动了动。
沈肄南拍了拍她的腰背,“又不规矩了?”
宝珍对上他忽然暗了暗的眸光,纵使她的反应再迟钝,也察觉到一丢丢危险。
她立马并着腿,老老实实坐好,连带着背脊都挺直了几分。
耳边传来一声轻啧,钟娅歆扭头看他,男人英俊深邃的面容在眼前放大,她心跳错漏,微微后仰,沈肄南捞着她的腰把人摁进怀里,头顶冒出他风轻云淡的嗓音:“再躲就摔地上了。”
他捡起那只鞋给小姑娘穿上,然后抱着她上楼。
钟娅歆轻轻捏着男人的衣角,怕自己摔在楼梯上,小心翼翼瞧了眼脚下的路,窝在他怀里的女孩抬头,望着他线条流畅的下颔。
这时,头顶传来沈肄南打趣的声音:“还在回味刚刚的偷吻?”
宝珍险些脑袋冒白烟,认真纠正他:“不是偷吻,是,是不小心!”
她被放在柔软蓬松的床上,脚上的暖拖也被脱了,男人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站在床边看她露出一颗脑袋睡觉,笑道:“行,不是偷吻,你怎么说都行,好不好?”
钟娅歆哼了声,拉过被子盖在头上,不去看他,里面传来瓮声瓮气:“我要睡觉了。”
“睡吧,晚安。”
隔着被子的脑袋被摸了下,黑暗里,宝珍蜷紧手指,轻飘飘回了句晚安,过了会,她听见关门的声音,小姑娘偷偷放下被子,露出一双眼睛,室内一片昏暗,只余皎洁的月色穿过窗棂落在床边。
钟娅歆后知后觉摸上自己的嘴,她是一点睡意都没有,真的失眠了。
*
谢怀铖不指望钟娅歆那个高冷慢热的女人主动给他打电话汇报进度。
他处理完手头的事,接到眼线打来的跨国电话,对面的女人有点紧张,用蹩脚的英文说话。
“谢,谢先生,是我。”
“说。”
“昨晚我躲在花窗底下偷看,看到钟小姐趴在沈先生的身上和他接吻,两人亲了好几分钟,后面,沈先生还抱着钟小姐上楼回屋了。”
谢怀铖眼睛一亮:“他们在屋里呆了多久?”
“不到十分钟。”
“……”男人皱眉:“这么短?!”
看不出来沈肄南竟然还早泄。
电话里的女人早就经人事,自然听出谢怀铖话里的意思,她一哽,说:“谢先生,或许他们并没有……”
也是。亲一下都能要钟娅歆那个女人的命,这要是做一下,她还不得直接去死。
不过这也是一个巨大的进展,果然,还是得给她安排具体的任务。
谢怀铖打定主意后挂了电话,过了会,他拨给钟娅歆。
…
今晚要和沈肄南出席慈善拍卖会,下午五点,宝珍就开始准备了。
化妆师给她上妆时,女佣洛菲拿着手机过来,“小姐,您的电话。”
钟娅歆接过,说了声谢谢,当她看到显示的陌生号码时,心头一紧,握着,对化妆师说:“先等会,我去接个电话。”
她走到露天阳台,为了隔音,还把落地窗拉过来关上。
“你怎么又给我打电话?”
“昨晚你做得很好,薪资暂时不扣了。”
“真是谢谢你。”宝珍忍不住阴阳怪气。
谢怀铖倒是坦荡:“不客气。”
“……”
“下一个具体任务。”
“怎么还有任务?!”
“我的时间宝贵,不允许你随意浪费。”
“谢怀铖你别逼人太甚。”
“有吗?”他说:“你领着高昂的日薪,还可以免费玩一玩沈肄南的□□,两全其美的事,怎么是逼呢?”
宝珍:“……”
“放心,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知道太快你受不了,所以下一个任务也很简单,依旧是亲沈肄南,只不过这次是舌吻,时限为三天,怎么样,我是不是给足你期限了?”
昨晚光是碰下嘴就让她失眠一整宿,这要是舌吻,她还活不活了?!
钟娅歆觉得自己有必要争一争,“会不会太仓促了?”
“仓促吗?我觉得很好啊,就这样定了,具体地点还是你住的地方。”
一个眼线还不够,看来得多安排些,最好是那些能接触钟娅歆日常生活的女佣。
宝珍和谢怀铖说不通,领着一个头疼的任务回到卧室。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内心惆怅,真不知道该怎么逮着沈生和她舌吻,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破任务啊。
真烦人。
傍晚六点半,女佣们拉开帘子,衣着繁复的钟娅歆拎着一角裙边别扭地走出来,她低头看了眼拢着胸贴后又挤了挤的胸口,扭头无助地看向身边一脸满意的黛娇。
“黛娇老师,会不会太露了呀?”
“哪露了?超漂亮的。”
高挑娇瘦的女孩穿着改良版的洛可可式蓬裙,繁复精致的裙子整体呈粉白色,以靓丽的粉为主,白为辅,层层叠叠的裙摆坠在脚边,离地约一两公分,周身缀满丝绸做的蝴蝶,这蓬裙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穿在她身上漂亮得简直像橱柜里的洋娃娃。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瞧她,就觉得她身上香香软软。
宝珍捂住胸口,红着脸说:“……可是我觉得好夸张呀,我,我的胸也没这么大。”
声音低低的。
钟娅歆的身材可以说窈窕匀称,但绝不是魔鬼身材,真要形容,就像刚上大学,青涩稚嫩的学生。
“不夸张,你还小,又才刚满二十岁,再加上以前长期营养不良,能发育成这样已经很好啦,再说了,胸嘛,挤一挤还是可以的。”黛娇越看越满意,就跟看小妹妹一样,“真的好看,很乖呢。”
她把小姑娘推到全身镜前。
这是宝珍第一次见全副打扮的自己,她不由得张大嘴边。
这……还是她吗?
镜子里的女孩说是洋娃娃也不过分,乌黑的发丝挽起,做了一个精致纯真的发型,头发间点缀着和蓬裙同色的漂亮发饰。
女佣端着托盘,里面摆着一副蕾丝白手套,黛娇拿起,牵着钟娅歆的手给她戴上。
“你呢,待会就大大方方地走出去,保证别人瞧了挪不开眼。”黛娇打趣她。
宝珍害羞道:“老师……”
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沈肄南的身影。
……他也会吗?
沈肄南今晚久违地穿得这么正式,最外面是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的银灰西装,白衬衣束着纯黑的马甲,打了领带。
此时,他正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看一份特殊报纸,上面的大标题写着《马约通过后欧盟诞生对国际经贸形势的影响与研究分析》,EU的成立赫然会改变日后的交易方式,对此各国的企业家都开始盯准新风向拓宽市场。
楼梯口传来动静,正好沈肄南也看完了,他递给野仔,抬眸望去,给足时间打扮的女孩穿着那身漂亮的洛可可蓬裙,天鹅颈间戴着缠了三圈富有层次感的白色珍珠项链,手中拿着一把坠着粉色蔷薇的精致小扇,她施施然走下来,大大方方地看着他,脸上扬起青春洋溢的笑,既优雅又高贵。
这样看,他的小姑娘更像一个小公主了。
沈肄南走过去,绅士地朝宝珍伸手,掌心面上。
钟娅歆在下来的时候跟着黛娇紧急学了点礼仪,知道这会该把手放入男士的掌心。
她微微一笑,放上去。
男人轻轻握上戴着蕾丝手套的小手,执起她的手指,低头,绅士又克制地亲吻她的指尖。
宝珍瞳孔紧缩,对上男人已经抬起的头,他目光温柔地凝望面前的女孩子,淡笑道:“很漂亮。”
“谢谢。”她回过神,知道这是欧洲的亲吻礼仪。
沈肄南牵着她,“走吧。”
“嗯嗯。”
开车的仍是野仔,除此之外,还有四辆汽车开道和护送。
今夜的慈善拍卖会是为了捐给UNICEF,发起人是维克多公爵夫人,受邀人大多是皇室名流或上流权贵。
私人酒庄外豪车如云,钟娅歆挽着沈肄南的手臂,权奢名欲迷人眼,也乱人心,宝珍第一次出席这种大场合,难免紧张,身边的男人瞧见,轻轻拍握她的手背,低头安抚她。
“别怕,万事有我。”
“我害怕给你丢脸……”
小姑娘的声音细细小小。
沈肄南淡笑着,“怎么会呢?我今晚的女伴可是一位高贵优雅的公主。”
好听的话让人信心倍增,宝珍眉眼弯弯,“那我努力给你增面儿!”
“好。”
他带着女孩走进偌大的私人酒庄,穿着考究的服务生一手背在身后,一手举着酒托,穿梭于达官显贵中,不远处还演奏着舒缓的小提琴曲。
沈肄南一出现,就没有不认识他的。宝珍看见他游刃有余地和他们攀谈,更是因为他耀眼,连带着她站在他身边也备受关注。
短短不到半个小时,钟娅歆就认识了一些贵族家的夫人小姐。
“沈生!”这时,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响起,带着一丝惊喜和愉悦,不难听出说话的人很高兴。
宝珍顺着声源回头,看到一位穿着宝石蓝洛可可风蓬裙的女孩子拎着一角裙边轻快地走过来,她头上戴着一顶公主皇冠,身上带着优越生活环境堆砌出来的高贵优雅,有骄矜,更多是恣意和充足的底气。
“我看到妈妈的邀请名单里有你的名字,还以为你不会来呢,没想到你竟然来啦。”她笑问:“你以前都不参加这些活动的,那你这次是为我而来的吗?”
宝珍看着面前这位近乎和她同龄的女孩子,她光彩明艳又大胆直白,很夺目。
“咦?”芙蕾雅的视线落到钟娅歆身上,笑道:“你身上这套款式,我当时也相中啦,但是呢,糟糕的是被人抢先预订了。”
她的中文说得很好,钟娅歆听起来毫不费力,笑道:“你身上这套也很漂亮呀。”
“那当然啦,我要就得要最好的。”
宝珍认同地点点头。
芙蕾雅笑了笑,目光重新落到沈肄南身上,语调欢快:“沈生,好久都没见你了,我好想你呀,你想我吗?”
前有那你这次是为我而来的吗?
后有你想我吗?
任谁听了,都觉得他俩关系匪浅。
钟娅歆微抿着唇,视线下移,落在一处灯照不见的晦暗角落。
“在看什么,这么聚精会神?”头顶传来男人温柔的嗓音。
宝珍回过神,抬眸看过去。
沈肄南问:“是这里太闷了?”
钟娅歆摇头。
芙蕾雅的视线落在他俩身上,笑道:“沈生,我悄悄告诉你一件事噢,我爸爸听说你拿下了布鲁塞尔及周边国家的市场,打算助你一臂之力,多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啦,不过等今晚的慈善拍卖会结束,他就会给你发邀请函,到时候你来我家里,你们慢慢谈。”
宝珍忽然对沈肄南笑道:“我想去趟洗手间。”
“我陪你。”
“不用啦,我又不是找不到路。”
她转身离开,芙蕾雅看了眼,继而收回目光。
钟娅歆仍听到身后有“沈生沈生”的女声。
宝珍也不是真想去洗手间,而是随便找了个通风的地方透气。
她望着外面的花圃和远方的月色,轻轻皱着眉,奇怪地揉了揉心口。
怎么就酸酸涩涩的呢?
这时,不远处传来高跟鞋的声音,有人经过,除此之外还伴随着两位女士的聊天。
“我记得芙蕾雅小姐不是去英国了吗?怎么今晚又回来了?”
“早回来了。”
“是吗?”
“当然,听说那位沈先生前脚刚到布鲁塞尔,芙蕾雅小姐听到风声就赶回来了。”
“这都多久了,还念着这位呢。”
“很正常,小姑娘嘛,就爱成熟稳重的英俊男人,更何况那位可不是一般人物,你看她的中文说得多好,这还是特地苦学的。”
“苦学?”
“那可不,这位芙蕾雅小姐在成人礼那年看上人家了,到底是公爵家的千金大小姐,真想嫁那还不容易?她呢,就为此去学了中文,还说嫁给他以后总不能一直在国内生活吧,肯定要去东珠。”
宝珍从未觉得自己的外语听力好到如此地步,她这次竟然全都听懂了。
“不是想去卫生间吗?怎么来这了?”沈肄南找到她。
钟娅歆看着男人深邃立体的面孔,扬起笑,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迷路啦。”
小姑娘眼底的不开心都快藏不住了,沈肄南摸摸她的脑袋,认真且温柔:“我跟芙蕾雅没有任何关系,别不开心了,好不好?”
这句话并没有打消宝珍心底的酸涩,她暗暗在心里骂自己矫情,但鼻子还是忍不住一酸。
“慈善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待会你喜欢的,我们都拍下好不好?”
小姑娘喜欢钱,又爱漂亮的东西,拍卖会上的珍宝藏品再适合不过。
这才是他带她来这的目的。
沈肄南牵着钟娅歆入场,位置靠前,在第一排,两人刚落坐,芙蕾雅也过来了,她坐在宝珍的左手边,越过她,热情地和沈肄南搭话。
“沈生,你有没有看中的拍卖品呀?”
“我有欸,是一副很漂亮的油画,出自著名画家伦博达利之手,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也非常喜欢他呢。”
芙蕾雅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偏偏她嗓音轻快又脆生生,不会让人感觉吵闹,反而还觉得她活泼可爱。
整个慈善拍卖会就在这样的声音中结束,沈肄南给钟娅歆拍了很多漂亮的藏品,依他对她的了解,小姑娘肯定喜欢。
偏偏宝珍今晚兴致缺缺,那些价值连城的拍品甚至都没过脑,更别提留下什么印象。
慈善拍卖会结束后还有一场公爵夫人举办的饭局,钟娅歆耳边全是芙蕾雅的声音,也没什么胃口,只潦草吃了几口菜,更多时间是在品尝红酒。
沈肄南稍不留神,小姑娘就喝多了些,上脸了。
整场结束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回到庄园快凌晨了。
彼时,钟娅歆半阖眼皮,耷拉脑袋,也不上楼回屋,而是靠卧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
屋里的女佣识趣退下,留下她和沈肄南。
男人轻轻拍了拍女孩微醺的脸颊,“乖,去楼上睡觉。”
“不要……”她拂开沈肄南的手,扒着沙发,“就在这。”
宝珍没有全醉,六七分吧,但她心底藏着事,喝了这么多酒,竟然还保持着一分清醒。
“我跟你说的话,你是不是都没听进耳朵里?”沈肄南温柔地捏捏她的耳朵,很无奈:“小小年纪怎么那么爱吃醋?就算真要吃,也不能吃这种无关紧要的醋,我和芙蕾雅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关系,我对她也不熟悉。”
也不知道是酒壮怂人胆,还是她可以借着喝醉酒这个名头做点平时不该干的事,宝珍盯着他那张叭叭的薄唇,脑子里囫囵冒出昨晚亲吻他的画面,接着又灌入今晚听到的那些话。
这一想,便一发不可收拾。
“沈生……”
小姑娘的嗓音酸酸的。
男人摸着她发烫的脸,“我在。”
宝珍的眼前蒙上一层白雾,真烦人,怎么连他的脸都看不清了呢。
沈肄南看见女孩的嘴一撇,下一秒,她伸手胡乱扒拉,就像喝醉了般。
钟娅歆很想放肆一次,抓住他的领带,不讲道理地扑过去,压着男人的胸膛,委屈地张嘴,一口咬上沈肄南的薄唇。
“你真讨厌,我要罚你被我亲亲!”
第28章 欺负
委屈巴巴的腔调听得人心软, 偏生女孩的举止又透着一股子‘霸王硬上弓’的架势。
沈肄南哪推得开宝珍呀,被小姑娘按在沙发上亲。
薄唇上传来细密的刺痛,昭示着趴在他身上的女孩下嘴有多‘狠’。
男人忍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宝珍揉了揉眼睛, 抹开那层白雾,看清他这副模样后更委屈了。
“笨蛋,惩罚不是这样的。”
“昂?”
她眼眶红红,脸蛋微醺, 就这样懵懵地望着男人。
“是这样,我教你。”
说完, 他一手扣住小姑娘的后颈皮,一手捏着她的下颔,抬起,低头吻上去。
微凉的薄唇落在女孩柔软粉嫩的唇瓣,贴合触碰的刹那,宝珍的身子轻轻颤栗, 浓密卷翘的长睫扇动,透着一丝心慌意乱, 她忍不住后缩, 却被男人的掌心扣住脖颈,粗粝的茧子磨砺着她后颈细腻的肌肤,惹得钟娅歆心慌慌, 她别扭地偏过脑袋,企图躲避这个突如其来又令她手足无措的吻。
沈肄南和她唇贴着唇,低哑的声线从他们的唇边溢出, “躲什么?不是要惩罚我吗?”
他吻着女孩的唇珠, 掌心顺着她单薄的后背下移,在钟娅歆抖个不停时一把扣住她的纤腰往上提, 小姑娘又轻又瘦,可怜巴巴地趴在他身上,这一提溜,整个人更是撞上去迎合他的吻。
男人眸色一暗,加重这个吻。
“别……唔。”
冒出嗓子的声音被他吞没,宝珍绯着张小脸,无助极了。
她眼角挂着颤栗的眼泪,本就粉嫩的唇更是被吃得潋滟生香,红透了。
在大脑缺氧快要窒息的前一刻,男人才松开女孩被捏出指痕的下颔,他抱着身上的小姑娘,下巴搁在宝珍的发顶,掌心轻轻拍着背脊给她顺气。
“这才叫惩罚,知道吗?”
他还有脸说!
钟娅歆喘着气趴在他怀里,耳边是男人强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共振着她的。
也不知这会酒精开始发挥作用,还是她被沈肄南亲得太狠,大脑嗡嗡的,还有丝密匝的钝痛,但这些都不及宝珍脑子里冒出的一连串羞愤的疑问。
他不是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女人吗?为什么这么会亲,比她这个知识理论满分的还会!
骗子,大骗子,果然在诓她。
他肯定和那位公爵夫人的女儿有关系!
心里越想越难受,脑袋还疼,宝珍真想就这样恶狠狠咬一口。
头顶传来一丝吸气声,沈肄南提着小姑娘的后颈,气笑:“大小姐,又怎么了?犯得着下这么重的嘴?”
钟娅歆耷拉脑袋,垂眸看着他胸口的位置,白衬衫映出一抹水迹和牙印,是她刚刚大着胆子咬的。
“说话。”他抬起女孩的头。
宝珍怕被教训,借着喝酒了撒泼,“你,你刚刚都咬我了,还不许我还回去吗?!”
说完,蹩脚地学了一个酒嗝,企图逼真些。
谁会跟一个小酒鬼计较呢?
沈肄南会。
他会不知道她真醉了是什么样?
“咬这算什么,来,往我这咬。”他指了指自己的嘴,笑得肆意。
钟娅歆盯着他,越看,喉咙越痒,亲一次吧,就这一次,就当……
完成谢怀铖布置的任务了。
她在心里是这样劝自己的,可主动凑上去,红唇吻上那刻,宝珍心底滋生出些许不开心,他挺会亲的,以前肯定和别的女孩子交往过,什么纯情老男人都是假的,只有她,只有她才是真的单纯。
钟娅歆并不是一个要强的女孩,现在她想争一争上风。
哼,她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但是她可以假装自己有过啊!
才不吃亏呢!
沈肄南的身形没有动,垂眸,深邃的目光落到女孩微红湿润的眼睛上。
她在他的唇上碾转,轻柔地像在品尝一颗糖果,有些生疏,也不会收着自己的牙齿,偶尔还会磕着他的皮肉,男人静静地承受,原本沉稳的心跳却隐隐有加速的趋势。
小姑娘不需要太会亲吻,他就已经很心动了。
宝珍看他没有丝毫反应,与先前他主动亲吻她相比,自己显得更丢脸了,要知道起先她又是喘不上气,又是细细的吟叫,最后都快舒服得窒息了。
钟娅歆心里更难受了,骂他,沈生就是混蛋。
她不服输,轻柔的吻变了味,开始胡乱啃,除了这个,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亲,脑子里冒出黛娇教的接吻理论知识,舌吻是需要伸舌头的,但是对方不配合呀。
宝珍打他,坐在他身上也就罢了,一开口还快哭了:“你给我把嘴张开,舌头伸出来!”
沈肄南:“……”
谁家接吻会这样,男人忍俊不禁。
他这一笑可不得了,小姑娘就跟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变得张牙舞爪,沈肄南刚配合她,她的粉舌就迫不及待探进。
吻技是真的差到离谱,男人掐着她的腰,正要好好教一教,宝珍直接哭了,退出来凶他:“你厉害,你会亲!你不知道跟别人试过多少次,不亲了!”
说完,重重一哼,就要下去。
小姑娘今天还挺浑。
沈肄南把人捉回来,调转位置,将她放在沙发上,层层叠叠的裙摆铺散,像外边怒放的蔷薇,她蹬着脚,想挣脱,却被男人压制着,连带着脚上那双漂亮的小粉高跟鞋也掉了,咚地一声沉闷,凉意缠上她的脚,嘴上却是热的。
她又被沈肄南强吻了。
宝珍委屈得想骂他,想法刚冒出来,男人已经撬开她的贝齿,都不需要说什么把嘴张开,他就已经勾上她的舌,呜呜咽咽的声音又细又弱,比外面吹的凉风听着还要凄惨,小姑娘对他又掐又拧,怎么推也推不开,他就像一座山,最后她的双手反被掐握着钉在头上,被迫承受这场窒息又猛烈的深吻。
钟娅歆感觉自己要死了,浑身热得发烫,脑袋也供养不足,心脏砰砰跳个不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呼吸到一点新鲜的空气,彼时,发丝微乱,白里透红的脸蛋泛着不正常的绯,一张潋滟的嘴被吃得发红发肿,整个人像坏掉的洋娃娃。
男人吻掉她眼角的泪,拂开发潮的头发,若有似无啄着小姑娘的唇,仿佛情人间的呢喃:“我没有亲过别人,只亲过你,真的。”
宝珍胸口起伏,才不信他的鬼话,撇开脑袋,一言不发。
沈肄南伸手给她掰回来,两人对视,一个眼里藏着快要吃人的情欲,一个眼睛红红全是可怜。
“你要怎么才信我?”他盯着那张嘴,也不等她回答,低头,作势又要亲上去。
钟娅歆还对刚刚的疯狂心有余悸,抵着男人的胸膛,缩了缩脖子,“……我,我不想要了——”
“乖,最后一次,亲完我抱你回卧室。”
她没有拒绝的权利,这一次比前几次都更热烈澎湃,宝珍眼前发黑,耳边全是接吻的声音,她的心跳跳得好快,快到要破开心口跃出来,想停下,想制止,可她压根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大脑极度缺氧,已经到了临界点,这个点被刺开,一阵白光闪过,她甚至因为一场接吻到了颅内兴奋。
钟娅歆虚脱地阖上眼皮,快晕过去,迷迷糊糊间感受到男人摸了摸她滚烫的脸,又抱着她,把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间,他们一起躺在宽敞的沙发上平息刚刚仅有彼此时最激烈的吻。
*
宝珍不记得昨晚什么时候睡下的,翌日醒来,嘴唇有肿胀感,舌尖发麻。
她穿着睡裙走进卫生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小脸睡得通红,那张嘴一看就不正常。
钟娅歆整个人快烧起来,脑子里灌进很多零零碎碎的片段,全是她和沈肄南在沙发上激吻的画面。
她记得她是如何被压着和对方交换彼此的气息,也记得男人滚烫的胸膛和跳动的心跳声,以及吻到深处时,她的手不由得攀上沈肄南的脖颈,揪皱他的衬衣,指甲刮伤他的颈侧,留下一串冒着血珠的指痕。
……只是一个吻就这么刺激吗?
宝珍掬了一捧水拍打自己又红又烫的脸,突然不知道待会见了沈肄南,该怎么面对他。
好尴尬啊啊啊,要不,还是躲着吧?
打定主意后,她也不去往常学习外语的地方,而是让女佣玛丽把卡桑德拉请过来。
等待的过程中,钟娅歆接到谢怀铖打来的电话,这段时间他都打了好几个了,光是话费就蹭蹭往上涨!
宝珍不情不愿接听,有点不耐烦:“你又有什么事?”
电话里传来谢怀铖满意的声音:“钟娅歆,想不到你还挺敬业,我给你三天期限,你一天就完成了!”
“……”
你还敢提这茬!
“由于你表现优异,我决定额外奖励你两万块,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原本心里不爽他的宝珍立马来了精神,她突然觉得谢怀铖也挺好的。
“那你还有事吗?没有我就先挂了。”钟娅歆的语气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谢怀铖说:“当然有,下一个任务,亲密性亲吻,为期二十天,我给足了你适应时间,你不要想敷衍了事,我到处都安插着眼线,监视着你们的一举一动。”
最后这句话是吓唬钟娅歆的。
他要是真能在沈肄南的地盘布满眼线,也不至于现在当个傀儡话事人。
“你就这么不放心我吗?!”
“你摸着良心问自己,勾引沈肄南这件事,你积极过吗?”
“……”
“记住了啊,亲密性亲吻。”
男人最了解男人,只要涉及到男女层面,都那样,再正经也会有欲念。
宝珍皱眉问:“什么叫亲密性亲吻?”
“你怎么什么都不懂?让你跟着黛娇好好学习理论知识,你是不是没有认真上课?!”
“那么多知识可不得慢慢学!”
“行吧行吧,亲密性亲吻就是除开亲脖子以上的部位。”
“……”钟娅歆眼皮一跳:“你该不会是想让我……”
谢怀铖就没遇到比她还不通人事的女人,耐着性子说:“比如脖子锁骨胸膛腹胯等地方啊。”
闻言,宝珍脑补了一下这些画面,刚起了个头,她的尾椎骨就升起密密匝匝的麻意,白皙的小脸隐隐开始泛红。
“你怎么不说话了?有意见?”
当然有!钟娅歆说:“这样会不会太——”
话没说完就被他无情打断:“你是不是又想说涩情?哪涩情了?我告诉你,柏拉图式恋爱是绝对不可能的,你赶紧给我习惯了,你这样后面怎么办?”
宝珍不吭声。
谢怀铖隔着电话叭叭不停:“你们迟早会做,除了做,可能还会口,当然,也不排除他给你弄,有什么好羞涩的,真是大惊小怪!”
第29章 同床共枕
沈肄南已经七天没有见过钟娅歆。
自那晚以后, 第二天,他照常去小姑娘学习的地方,空荡荡, 连人影都没看见,他一问女佣,才知道宝珍把卡桑德拉叫她那去了。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在躲着他。
沈肄南给她留了三天时间缓和,而且他也要出差去一趟德国。
小姑娘挺能躲, 他谈完生意回来,正巧赶上钟娅歆跨城市参加法语能力测评, 听说是卡桑德拉联系了自己的朋友,开后门,特地批了一个考试时间。
就这样来回折腾,七天过去了。
十一月中旬的布鲁塞尔更冷了,天空时常灰蒙蒙,像呼在玻璃窗上的白汽。
十一日这晚, 沈肄南给宝珍拨了一通电话,前两通没接, 搁以前哪会这样, 基本上在他打过去没几秒,她就迫不及待接了。
这都几天了,还在害羞?
等到第三通快要挂断时, 那边终于接了。
“沈生。”声音细细的,一点也不活泼。
沈肄南语气如常,温柔地问她:“怎么不接电话?”
宝珍抿着唇, 耳边是他低磁的嗓音, “刚刚没听见。”
她在撒谎。
男人看破不说破,“什么时候回来?”
“今晚。”她又补充道:“会很晚。”
还在躲呢。沈肄南勾唇, 故意钓这个小笨蛋,慵懒道:“到家了早点休息,晚安。”
钟娅歆以为他现在要睡了,松了口气:“沈生晚安!”
她现在是能躲则躲。
挂断电话,沈肄南端着一杯放了冰块的红酒走到落地窗前,视线穿过黑夜,有一座独栋的城堡矗立在蔷薇花海中,那是钟娅歆现在居住的地方。
是不是隔得有点远了?
他望着那座城堡的方向,喝了一口被浸得冰冷的红酒。
…
钟娅歆回到庄园已经十一点零叁分,车子要开去居住地的时候,她还特地让司机绕了一截路,从沈肄南的城堡前经过。
她坐在后座,目光穿过车窗和夜色,落在二楼的菱花窗,那里黑黝黝一片,没有半点光,想来人已经睡了。
宝珍让司机停下,她打开车门小跑过去,大门有负责把守的保镖,目不斜视,看到她也没拦着。
小姑娘把装着礼物的手提袋递过去,用日渐熟悉的法语说:“这是我给沈生带的礼物,麻烦你交给他,谢谢。”
保镖接过,点点头。
回到卧室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十八分,钟娅歆伸了伸懒腰,擦着犯困的眼睛去开卧室灯。
黑暗被驱散,赫然映出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等她回来的男人。
宝珍吓了一跳,瞪大眼,不敢相信本该在休息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房间。
沈肄南只穿了身居家的烟灰色高领毛衣,沙发扶手上搭着一件大衣外套,他笑着对小姑娘招手,“过来。”
看到他,她就想起那晚的激吻,就和现在一样,偌大的屋子只有他们,孤男寡女的,钟娅歆下意识转身想跑。
刚跨了一两步,背后传来漫不经心的嗓音:“大嫂。”
宝珍一顿。
“听话。”
沈肄南是铁了心要逮人,怎么可能放她走。
钟娅歆犹豫片刻,最后只能转身回去,刚靠近,男人已经握住她的手腕,粗粝的指腹摩挲着细嫩的腕部,激起酥麻的痒意。
宝珍跌坐在他身边。
“听说这次法语测评考试,拿了不错的成绩?”
出结果的那刻,卡桑德拉就已经汇报给野仔,野仔也在第一时间告诉沈肄南。
他掌握着她的一举一动。
钟娅歆回想考官给她的评价,尽管很委婉,但还是有点受打击,也忘了那点亲密后的小别扭,跟他说着心里话:“成绩一般啦,他们说我发音有很浓的口音,有些词乱用,还有——”
她掰着手指头细数。
沈肄南低头看着身边的女孩,嘴一撇的样子,像是在外面受了欺负,跑回家到他跟前来告状了。
他勾着唇,摸了摸宝珍的脑袋,小姑娘抬头看着他,听见他说:“你才学多久的法语?现在能进行普通的日常交流已经很不错了,而且你能听懂他们对你的评价,嗯,也很棒。”
宝珍:“……”
见她一脸‘干嘛要说最后一句话’的表情,男人忍不住笑了,小姑娘羞恼得脸都红了,忍不住拿起旁边的抱枕拍他身上。
“你真烦人,一点都不会安慰人。”
这不就活泼了,只是接个吻而已,还把自己弄得死气沉沉的。
沈肄南捏了捏她的脸蛋,惹得小姑娘白他一眼。
“瞎躲什么劲,知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嗯?”
“我的生日。”
“噢。”她干巴巴地说了句祝福:“生日快乐。”
沈肄南挑眉:“就这样?”
“你又不缺什么。”钟娅歆哼道。
男人气笑了,“小白眼狼。”
宝珍看了眼挂在墙壁上的西洋钟,快十二点了,不免催促道:“沈生,都这么晚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她怎么可能不记得他的生日,又怎么会没有准备礼物呢?
钟娅歆自认自己还是会将心比心的。
如果沈生这会离开,还能赶在凌晨十二点以前收到她送的礼物。
这样一想,她更急了,想看他收到礼物后的反应,“你真的该回去了。”
小姑娘一边推攘,一边替他拿起大衣。
“不急。”他反握住宝珍的手,颇为神秘道:“走,带你去个地方。”
“这都深夜了。”
“深夜怎么了,不影响。”沈肄南牵着她往外走,路过衣帽架时,顺手拿起挂在上面的贝雷帽戴在女孩头上,“现在出发,后天凌晨应该可以到。”
宝珍瞪大眼睛,“这么远!”
她立马想到礼物还没真正意义上送出去,拍着男人的手臂,“沈生,等,等会!”
话被吞没在风声中。
外面吹着凉飕飕的风,有点刺骨,这会万籁俱寂,而他们却在夜里‘私奔’。
沈肄南也没说要带她去哪,登机后,宝珍没多久就睡着了,整整二十七个小时都在飞机上,落地后,作息混乱的小姑娘还没醒呢。
他抱着女孩下机,又转乘私人汽车去了一处宅院。
钟娅歆醒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金丝绣的床幔,上面绘着精致的花纹,沿着纹理盘顺地落在床边。
宝珍茫然地抱着真丝被褥,又看了看身下做工精昂的拔步床。
她不是在飞机上吗?这又是哪?
钟娅歆掀开帷幔,目光所及全是深红木质家具,泛着细腻的光泽,墙上挂着字画,柜子上摆着古玩瓷器,一派古色古香。
正对拔步床往外十米是一张大型屏风,勾勒着水墨山河图,一道挺拔的身影映在上面,一晃而过。
沈肄南走进来,看到小姑娘穿着睡衣迷茫地坐在床边,他走过去,坐在女孩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睡得发红发烫的脸,笑道:“睡懵了,还没回过神呢?”
“不是。”宝珍转过来和他面对面,“沈生,这是哪啊?”
“扬徽市里的一座私人园林。”
小姑娘惊了,“你的?”
“不,是你的。”他拿起放在床边小几上叠好的小毯子给宝珍披上,“还记得上次我们去寒昭禅寺吗?你跟我说那的禅房真有意境,问你喜欢,你点头,我说你要喜欢,给你买一处地,建上一座宅子,里面可以凿地开湖,也栽上一池的荷花……”
男人不疾不徐说着,拿出小姑娘的头发,又替她掖好毯子,防止着凉。
“等,等会,沈生,我就随便说说。”
“可我会当真。”
私人园林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宝珍拎得清,摆手道:“不不不,这东西我不能要,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我留着干嘛?”
“那你平白无故给我一个园林也说不通呀。”
沈肄南抬眸看着她,“谁说的?”
宝珍疑惑地看着他。
“前天是我的生日,就当这是给你的礼物了。”
“……”
不是,他过生,给她礼物干嘛?这是什么强行赠与的逻辑?钟娅歆懵逼地看着他,有点理不清了。
“收着好不好?”
“沈生……”
“乖,听话。”他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你先换衣服,我在外面等你,待会吃了早餐,我们一起去逛一逛。”
沈肄南起身离开。
天上掉大馅饼的事让宝珍傻坐着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沈生到底多有钱,私人园林都送给她了?!
钟娅歆换好衣服,佣人也备好早餐,吃完后,她和沈肄南开始逛这座恢宏的府邸,途中,宝珍还看到一个穿着老式唐装、精神奕奕的老人领着六个身着法式旗袍、盘着头发的女人穿过漆红长廊。
“先生,小姐。”老人唤道。
小姑娘好奇问:“你们这是干嘛呀?”
那些旗袍女人手里提着一个深黑色的篮子。
“她们是司香师,日常工作需要给园林点香熏焚。”
等人走了,钟娅歆仰头跟沈肄南说:“难怪我房间有香炉,不过那味道还挺好闻。”
她拉着男人继续逛,这座园林很大,像迷宫,但景致是真的美。
有框在垂拱门里殷红的鸡爪槭,初冬暖阳下,白墙黛瓦,疏影横斜,宛若一幅中式画卷;也有红枫映湖,清澈的水面有落下的枫叶,慢悠悠地飘向远方;还有年迈的秋日银杏垂向黑石小径,底下窝在好几只乖巧肥硕的猫。
宝珍蹲在地上快乐地撸猫,“沈生,你看这些猫猫好可爱呀!”
她不能抗拒这些又乖又胖嘟嘟的动物,抱着又摸又亲,恨不得狠狠吸一大口。
沈肄南蹲下,掰过小姑娘的头,指腹挠了挠她的下巴,笑道:“收着点,你这架势都快把它们吞了。”
亲猫的时候嘴倒是张得大,跟他接吻时,闭得要多紧有多紧,想她张开嘴,要么强硬,要么哄。
钟娅歆的视线微微下瞥,被挠的地方有些痒,而且他摸她的姿势就像她在撸猫。
她撇开脑袋,又在猫猫的脑门上啄了一口,“真可爱,好喜欢!”
在这花了会时间,两人又接着逛,这次,宝珍走到一个湖泊附近,夏日已过,初冬来临,满池残荷。
“明年夏天你就可以——”
“沈生,沈生!你看那是什么?!”
沈肄南的话茬刚起,就被宝珍打断了,小姑娘猛拍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指着某个方向,男人顺着手指的地方望去,只见湖泊的另一边探出一棵柿子树,那棵树很高,比周遭的古建筑还高出大半,如今这个时节,树上的叶子已经掉得七七八八,只剩满枝桠的硕果,金灿灿,很是喜人。
“是不是柿子?!”她拽着沈肄南过去,绕了大半的湖泊,欢喜道:“真的欸!”
宝珍撒手,边跑边问:“沈生,你喜欢吃柿子吗?我给你摘柿子吃好不好!”
反正,她很喜欢。
沈肄南眼皮一跳,“宝珍。”
而这个时候,小姑娘已经挽起袖子,三两下爬上假山,在男人的眼皮子底下蹭蹭蹭溜上去,灵活得不得了。
沈肄南:“……”
宝珍坐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风衣底下两条纤细笔直的腿轻轻晃着,她冲男人挥手,笑嘻嘻道:“区区小树不在话下!”
“你小心点。”
“知道啦。”她拧了颗柿子,剥开表皮尝了口,“沈生,这个好甜欸,你等着,我给你摘点尝尝!”
宝珍挑了四颗又大又漂亮的,揣进兜里,抱着树干往下滑,几下就蹿到沈肄南跟前,男人给她拍掉身上的灰尘,小姑娘把口袋里的柿子掏出来,还贴心地给他剥了递到嘴边,生怕他不吃。
“快快快,尝尝,真的很甜!”
对上她期盼的眼神,沈肄南低头咬了口,见他吃了,宝珍立马把剩下的塞他手上,“拿着,我再去给你摘!”
说完又要上树。
沈肄南眼疾手快把人提回来,“上面危险,摔下来怎么办?真想要,待会让人来摘。”
“可是——”
话刚起,男人已经把剥好的一颗柿子喂她嘴边,宝珍下意识就吃了一口,这个柿子又软汁水又多,轻轻一咬就喷溅,黏糊又发甜的蜜水顺着男人的手指纹路淌落。
小姑娘瞧见,顿时嫌弃,说什么也不肯拿,就着沈肄南的手把剩下的一点点吃完,末了还说:“这个沾在手上可黏了,我不喜欢。”
眉眼弯弯,在笑。
沈肄南挑眉,“你自己弄出来的还嫌弃?”
宝珍狗腿似地给他捏捏手臂,“哎呀,待会你洗洗手就好啦。”
逛了一天,钟娅歆很满意这座私人园林,甚至在晚上睡觉前,把未来带着阿婆阿爷养老的画面都构想好了,她提着被子,安心躺下,美美地入睡。
然而,叁个小时后——
沈肄南穿着一身睡衣站在小姑娘床前,与她大眼瞪小眼。
十分钟前,宝珍给他打电话,哆哆嗦嗦说自己害怕,挂了电话,她看着外面被风吹得张牙舞爪、鬼哭狼嚎的树枝,那颗很会构思的脑袋立马浮现各种神神鬼鬼的东西。
园林好归好,就这点不好,恐怖氛围拉满。
“我怕……”她偷偷瞄了眼沈肄南,低着头小声说:“怕得睡不着。”
宝珍搭在被褥上的手悄悄咪咪伸向男人,在衣摆跟前停了两秒,这才轻轻扯了扯,“沈生,你能不能陪我呀?”
沈肄南将她所有的动作尽收眼底,“你想怎么陪?”
这话一听就有希望。
钟娅歆掀起眼皮,脸上露出笑来,她指着隔壁对他说:“我都观察好了,那儿应该是暖房,里面有张小床,你去那睡可不可以?”
沈肄南笑着拒绝,“想都别想。”
“……”宝珍试探性地退一步:“你睡我这,我去那睡?”
男人望着她,不语。
小姑娘立马抓着被子捂住胸口,一副警铃大作的样子:“你,你该不会是想——”
[勾引沈肄南这件事,你积极过吗]
[亲密性亲吻,为期二十天]
[你赶紧给我习惯,你这样后面怎么办]
[你们迟早会做]
[有什么好羞涩的]
谢怀铖叽叽喳喳的声音突然盘旋在脑海里,像一记震颤的警钟。
宝珍拽着被子的手松了些,咬着唇,财神一号说得没错,他们迟早都会……
嗯!
怕什么!
有什么好羞涩的!
就当提前适应一下同床共枕,看看彼此睡觉是否契合!
再说了,之前又不是没睡过!
沈肄南眼睁睁瞧见小姑娘在那抱着被子玩变脸游戏,神色丰富极了。
最后她很是豪迈地掀开被子,小手‘啪’地一声拍在身边空出来的位置,“来,你过来!沈生,我们一起睡!”
沈肄南:“……”
这架势不像睡觉,倒像拜把子。
他忍俊不禁,逗小姑娘:“你看起来很勉强的样子,要不我还是去隔壁暖——”
“不许走,你回来!”
宝珍急了,跪在床上,探出大半身子把人拉回来。
她觉得自己的力气好像又大了好多,竟然能轻轻松松把沈肄南拖回来欸。
钟娅歆站在拔步床上,床基很高,这样一比,她比沈肄南都高,仗着伪装的“身高优势”,小姑娘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脚边腾出来的地方,命令他。
“你上来,快点!”
见他盯着自己淡笑,一动不动,宝珍急得跳床,对他又拉又拖又拽又推攘。
“沈生,你快点嘛,再不上来我要闹了!”
沈肄南斯斯文文、一本正经、无奈叹气:“好吧。”
这样一看,他倒像那个被强迫的。
宝珍顿时满意了,双手叉着腰后退:“这还差不多。”
铺的床够软,她扑通一声跪下,屁股坐在后脚跟,双手撑着床,将男人望着。
沈肄南正在打理被小姑娘弄得乱糟糟的被子,察觉到视线,轻笑:“你看着我干什么?”
或许是他看起来就是个正直善良且不会随便乱来的好人,宝珍跟他单纯睡一块也不是那么怕了。
她问:“沈生,你睡觉老实吗?”
“还行。”
“噢,我不老实,你多担待。”
“……”
沈肄南突然想起小姑娘初到布鲁塞尔那几天,生病了发着高烧,睡觉很不老实,睡姿也一言难尽,他整宿不是在给她盖被子,就是把她瞎动弹的手脚塞回去。
跟他提前打完招呼,宝珍三两下钻进被子里,刚刚闹了一通,里面都不热了,她伸出手扯了扯男人的睡衣,望着他,“沈生,你快躺下,漏风了,冷。”
“等会,我去把灯关了。”
“去吧去吧。”
沈肄南关完灯回来躺下,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窗外仍吹着呜呜咽咽的风,混着树枝晃动的声音,但宝珍不怕了。
沈生一看阳气就很足,就算有鬼也不怕。
拔步床上静谧了几分钟,蛐蛐蛐的声音又冒出来了。
“沈生,你睡了吗?”
“没有。”
“我也是欸,你有没有觉得被子里好冷呀,一直都热乎不了。”
旁边的小姑娘就像一根冰棍,沈肄南当然有感觉,“你要是对我放心,可以睡过来点。”
“放心放心,我对你超级放心。”
他俩现在就像单纯盖着被子聊天的纯室友,宝珍的警惕性早就烟消云散了,一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单纯模样,娇娇小小的身子拱了几下,离他更近。
还别说沈肄南的体温真棒,离他近点明显暖和不少。
她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嘴角挂着开心的笑,在男人耳边脆生生地说了句:“沈生,晚安!”
黑夜里,他给她掖好被子,又揉了揉她的发顶,温柔道:“晚安,快点睡吧。”
宝珍很快就入睡了,但沈肄南却睡不着,因为,暖和的被子底下,小姑娘把她的脚搭在不该放的位置。
第30章 沈太
沈肄南望着被墨色揉花图案的床幔, 要不是耳边传来微弱平缓的呼吸声,他都要以为她是故意的,男人闭上眼, 过了两秒,轻轻挪开宝珍的脚,又提了提被子给她盖好。
小姑娘的睡相确实不好。
然而,安稳了不到两分钟, 她的脚又搭过来,也不知道是身高问题, 还是睡姿原因,依旧是老地方。
沈肄南太阳穴的青筋跳了跳,原本平息的东西隐隐又有抬头的趋势。
他现在是彻底睡不着了。
这时,离他约莫三十厘米的小姑娘拱过来,半边身子贴着他的手臂,那条不听话作乱的腿也顺势滑过, 这下换作大腿根压着他的某处。
沈肄南身上很暖和,是那种生热的质感, 更像一块有韧劲的暖玉, 宝珍纤细的手臂一搭,抱着他的脖子,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睡得更香甜。
皎洁的月色穿过摇曳的寒风, 探进精雕细琢的木质窗棂,在窗边留下一抹月光。
男人低头,看着主动滚到他怀里的小姑娘, 睫毛浓密卷翘, 鼻尖小小,那张在前几天被他吻得发红发肿的嘴已经恢复最初粉嫩的状态。
这个姿势衬得他俩格外亲密, 可以毫不费劲地亲到她的额头。
勒胀得有些疼,沈肄南的眸色沉了沉。
他长臂一伸,扶起宝珍的脑袋枕着自己的臂弯,男人低头瞧着她,离得太近,近到他的呼吸落在她脸上,而她身上那股甜香味被温热的体温蒸得更加馥郁,充斥着他的鼻腔。
沈肄南忍不住吻在她的额头上,小姑娘安静睡在他怀里不作不闹的样子惹得人心里发痒,轻柔的吻变了味,自然而然落在宝珍的鼻尖、脸颊、耳垂,最后回到她娇嫩的唇上。
宝珍无意识发出轻吟,静谧温馨的氛围开始灼热暧昧。
小姑娘有起床气,担心把人弄醒会闹,所以男人吻得很克制。
…
钟娅歆觉得床里好热,热得她喉咙发干,想把手脚伸出去接触外面的冷空气。
她睡得迷迷糊糊,被子里钻出两条纤细的手臂,凉快了,舒坦了。
宝珍翻了个身,往拔步床里面拱,挣出男人滚烫的胸膛,没有睡过的位置还有点凉意,她换了舒服的姿势趴着。
沈肄南早就醒了,见小姑娘热乎了就过河拆桥,长臂一伸,把人捞回来。
他侧着身,宽阔温热的胸膛贴着宝珍单薄的后背,低头,脑袋埋在她的脖颈间,粗粝修长的手指扣住女孩光滑细嫩的手臂,若有似无地摩挲。
热死啦!
钟娅歆轻蹙眉头,不安地扭来扭去,几次想滚出去都被扣得死死的。
她焉焉地睁开惺忪的眼睛,揉了揉,嘟囔着:“沈生,你身上好热呀,我想睡里面。”
冷的时候往他身上拱,恨不得榨干他的体温,暖和了说扔就扔,哪有这种道理?
男人收紧手臂,嗓音懒洋洋地应她:“里面凉,会冻感冒。”
宝珍不依,“可是你太热了,我快被烤熟了。”
她动了动,反手往后乱摸,“有东西硌着我的腰,难受。”
沈肄南眼皮跳了跳,在指尖刮过边缘轮廓时,立马摁住女孩的手腕,嗓音哑了几分:“别乱动。”
“真的,动了,还戳我。”小姑娘哪接触过那么多,更没往那方面想,脑袋作势要钻进被子,“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沈肄南:“……”
他拎着女孩的后颈,把人从被子里拉出来,掰过她的身体面对面,“乖,别闹了,现在才六点多,再睡了。”
男人给她掖好被子,脖子以下严严实实,一点风都透不进去。
宝珍抵在他的胸口,一张白皙的小脸热得通红,咕哝道:“今晚我不要跟你睡了,真的好热。”
“你冷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沈肄南气笑,拍了拍她的脸蛋。
“那你可不可以给我把床暖热乎了,等我睡着后你再离开?”
“不可以,睡觉。”
“可是沈生,我真的——”
“知不知道有句话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布鲁塞尔?”
“跟我睡觉,你还受委屈了?”
“没有呀,跟你睡觉还是很舒服的,就是后半夜好热,我感觉身上都是汗。”
她睡觉不老实,小的时候,阿婆阿爷经常起夜给她盖被子,操碎了心;现在呢是长大了,不过常常在醒来时发现被子要么换了方向,要么大半落在地上,放在一到秋冬,她身上总有几块地方是凉的,哪像跟沈肄南睡觉,她整宿都盖得严严实实。
男人摸了摸她温热的脖子,“没有汗,说明也不是很热,乖,好好睡着。”
他把人捞进怀里,拥着。
宝珍哪还睡得着,一双已经清醒的眼睛落在近在咫尺的男性锁骨和胸肌上,近距离观察,她发现沈肄南的锁骨线条真好看,是那种冷白的、性张力拉满的刚毅感,会显得锐利,锁骨底下的胸肌是紧致的、带有韧劲的,不会突兀狰狞可怕,恰到好处,而且……
她好像看到喷张的青筋了。
小姑娘咬着唇,耳朵微微发红。
真是的,大清早就给她看这个。
不过,真的好好看欸。
她只敢看一看,饱饱眼福,不敢对男人动手动脚。
灼热的视线令人难以忽视,沈肄南低头,看到一双眼睛圆溜溜亮晶晶,他瞥了眼自己,顿时明了,一张白纸的小姑娘还是个小色鬼。
两人这一躺就睡到将近十点,换好衣服,洗漱完,吃了顿早午饭。
饭后,野仔来了,在男人耳边低语了几句,宝珍吃着水果拼盘,看到他的脸色变得严肃认真,哪还有半点陪她玩闹时的温和纵容。
“去准备。”
“是。”
野仔颔首,转身大步离开。
钟娅歆用叉子戳了一块哈密瓜,顺手递到男人嘴边,问:“怎么啦?”
沈肄南尝了,指节点了点红木扶手,笑问:“想不想跟我去西贡?”
“西贡?我们不回布鲁塞尔了吗?”
“先不回了。”
“去吧,我还没去过西贡呢。”反正沈生在哪,她就在哪,就当去各个地方长长见识,“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呀?”
“待会。”
*
西贡位于湄公河三角洲东北、同耐河支流西贡河右岸。
凌晨十二点半,沈肄南带着刚睡醒的小姑娘落地,与布鲁塞尔和扬徽市的天气不同,这个时节的西贡平均气温在二十七八度左右。
果然,一个国家一个温度。
宝珍脱了大衣外套抱在怀里,剩了一身针织长裙。
“南爷。”坎泰带着人等候多时,他看到钟娅歆,颔首又道:“大嫂。”
都是在索罗岛认识的老熟人,小姑娘跟他挥手,算是应下。
沈肄南低头问:“跟我一起,还是先派人送你去别墅那边?”
“一起吧,我睡饱了,现在还不困。”实际上,陌生的国度,新鲜的环境,她没有安全感,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男人颔首,顺手拿过她的外套搭在臂弯,拉着小姑娘上车。
前后都有车队护送,排成长龙,浩浩荡荡穿梭在这座夜里光怪陆离的城市。
西贡曾是法国殖民地,其部分建筑保留着浓厚的法式美学,与东南亚标志性建筑割裂,这里将富贵和贫穷切割都淋漓尽致,衣着光鲜亮丽的权贵名流是歌剧院、音乐厅、画展楼等地方的常客,而出生贫寒的人则整日流连批发的安东市场或者靠槟榔上瘾逃避现实的槟城市场。
这是纸醉金迷和风餐露宿的碰撞。
宝珍坐在车上,望着窗外更显暗沉的璀璨灯光,这里的楼房比东珠低,比布鲁塞尔粗糙。
夜里,街道上还有轰隆作响的机车,路边是支起的摊子,简单的器具加浓烟滚滚的炭火,卖着便宜的鸡蛋糕和松饼。
有那么一瞬间,钟娅歆幻视东珠的盘溪。
汽车很快驶离这一带,进入更繁华的地段。
宝珍看到KTV、发廊、足浴店、会所,门口两侧的光柱和头上的招牌由深黄、红、绿、蓝四种暗光组成,勾勒出颓靡堕落的画面,衣着暴露袒胸露脯的女人站在店门外风情地抽着一支烟,与路过的人调情嬉笑,也有脱了上衣光着膀子的年轻帅哥染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在那做着各种健美姿势大秀肌肉,惹得不少有点小钱、上了年纪的富婆对其上下其手。
确实长了不少见识。
“大嫂。”
突然,背后传来沈肄南淡淡的嗓音,钟娅歆收回视线,扭头,疑惑地问:“怎么了?”
“有好奇心是好事,但别过于好奇。”男人揉她脑袋,“你还小,有些东西不能看。”
宝珍啊了声,“不能看嘛?”
可是,她之前也看了他的肉//体啊,他都没说什么。
“会长针眼。”沈肄南故意吓唬她。
钟娅歆:“!!!”
她立马规矩坐好,也不往窗外乱瞟,认真点点头,“我不看了。”
因此,她错过外面的鸭子店,有个姨左拥右抱搂着几个可以当她儿子的年轻帅哥进屋。
汽车最终停在西贡最大的夜总会。
偏法式的建筑恢宏高奢,外体呈白金色,在靡靡夜色里散发着贵气的光,这家的受众并非仅是中上阶级和富绅权贵,还有家境优渥的有钱人,内部设立多个区域,以钱权衡量自己的位置。
所以,这种地方对服务生的着装也有极高的要求。
宝珍跟着沈肄南下车,看到大理石地板上铺着崭新的红地毯,两侧是身穿白蓝色青花旗袍的礼仪小姐和打领带穿马甲、精神抖擞的男侍。
夜总会的总经理叫Minh,本地人,提前得知沈肄南要过来的消息,立马着手让人安排这一切。
一见座驾来了,他忙不迭过去,弓着腰亲自迎接来人。
“沈先生大驾光临,使我们这蓬荜生辉!”Minh把腰弯得很低,见沈肄南的臂弯搭着一件浅粉色的女士外套,身边跟着一位好奇打量四周环境的年轻女孩,他这心思一活络,脸上堆起笑,对宝珍恭维道:“想必这位就是沈太吧,真是国色天香,貌美如花,和沈先生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Minh的中文说得不错,钟娅歆听见那句‘沈太’,心一惊,瞥了眼身边的男人,连忙对总经理摆手,欲解释:“你误——”
“带路吧。”
宝珍的话被沈肄南打断。
Minh伸手做请,“沈先生,沈太,请!”
他始终弯着一截腰在前面带路,两人身后跟着野仔和坎泰,再往后是雇佣兵伪装的保镖。
西贡是比布鲁塞尔还乱的地方,更别说这在湄公河三角洲的东北面。
钟娅歆走进夜总会,发现里面大得惊人,沿途经过时,她看到灯红酒绿热闹非凡的舞池,里面的男男女女在放肆摇摆纵情声色,疯到尽兴时,男人会一把扯掉身上的衬衫,甩着扔了,随便捞过对面的女人,扣住脑袋直接亲下去,彼此的手都在乱摸,涂着指甲油的手暧昧地划过胸膛,宽阔的手掌也会自下而上钻进短裙,短短几秒将极致的疯狂和饮食男女的色欲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是宝珍第一次来夜总会,惊得情不自禁张大嘴巴。
又长见识了。
怎么什么都好奇。沈肄南自然地掰回小姑娘的视线,操不完的心:“你还小,不能玩这些。”
宝珍噢了声,往里走,她的目光又被其他东西吸引。
总体而言,这家夜总会有点东西,也难怪在西贡做到龙头老大的位置。
“沈先生,沈太,这就是了。”Minh双手掌心朝上,恭请,下一秒,守在门口的两位男侍握着裹着黑丝绒的把手,将沉重的鎏金大门推开。
整个夜总会最顶奢的包厢。
宝珍跟着沈肄南进去,沾着水滴的鲜花是当天空运来的,装饰着这间挂满水晶灯的包厢,位居正中是摆位考究的沙发和哑光茶几,左侧专供小姐和男公关给贵客们跳舞唱歌助兴,右侧隔了一张镂空的巨型屏风,背面安置着长方桌和贵妃榻以及一些解闷的小玩意。
这时,有人走到坎泰跟前,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点点头,越过人群走到沈肄南跟前,低声说了几句。
男人扬手,坎泰退下。
沈肄南垂眸看着小姑娘,温和道:“等会我要和别人谈点事,你先去那道屏风后面待一会好不好?”
宝珍扭头看了眼,很不错欸,点点头说:“可以呀!”
Minh也是人精,连忙道:“沈太需要什么,尽管吩咐,我立马让手底下的人去办。”
“那就拿些吃的喝的吧。”
“好嘞。”他伸手做请,“沈太这边来,您慢点。”
说话的时候,已经有女侍拿着一本质地精良、表壳硬朗的‘菜单’过来。
待钟娅歆入座后,Minh垂着腰为她掌页,详细介绍上面的酒水饮品和特色小吃。
沈肄南看了眼,收回视线,走到沙发处坐下。
Minh的办事效率杠杠的,宝珍刚从一堆令人眼花缭乱的饮品和小吃里抽身,他就亲自推着餐车过来了。
“沈太,这是金沙热带雪芭和snow white,这些是您点的小吃,都在这了,有任何不满都可以叫我。”
小吃摆盘精致有食欲,不过最漂亮的还是冰沙和饮品,新鲜的雪芭被做成果泥,冰冻后转制成冰淇淋,顶层淋了一层乳白的蛋奶,很像东珠卖的雪山甜品;snow white则是一杯纯正的饮品,上面是牛奶,下面是椰子汁,彼此互不相融,杯壁点缀着一枚薄荷叶。
宝珍懒洋洋地靠着贵妃榻,伸了个懒腰,吊着一条纤细的腿晃悠,边吃边喝。
比扬徽那座私人园林里的猫儿还要恣意。
“沈先生,幸会!”
突然,包厢的门口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宝珍叉着一块不应季的西瓜塞进嘴里,抬眸,瞥了眼带着两位保镖走进来的男人。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估计和沈肄南同龄,梳着大背头,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单脚金丝眼镜,额角一侧垂着细细的链子,不似常见的西装革履,而是一身白色的改版太极服,很中式,胸前还挂着黑绳穿的檀木观音。
夏明安大步走进包厢,路径屏风时,不动声色瞥了眼,里面光线晦暗,镂空屏风切割完整的画面,一缕熏香白雾缭绕,弥弥光景里他看到一个靠在贵妃榻上轮廓模糊的年轻女人。
“初次见面,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夏先生多担待。”
“哪里哪里,沈先生客气了。”
两人笑着寒暄,彼此伸手做请,邀对方入座。
宝珍也不是故意要听他俩说话,实在是避不开。
不过从他们的聊天中,钟娅歆倒是听出些东西。
比如——
刚刚那位进来的年轻男人叫夏明安,是泰籍华裔,如今定居曼谷,在整个泰国拥有庞大的市场,商人阶级里处于垄断地位,也是位跺跺脚都能令本国经济抖三抖的大人物。
此次是他主动约的沈肄南。
起因是夏明安早就觊觎王家在西贡多年来屹立不倒的霸主地位,想把生意伸到这边,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进度推得迟缓,好在当初索罗岛一事,沈肄南反手把王庚均送进去,意外给了夏明安渗透的机会,却不想沈肄南也看中这边的市场,还和王庚均的儿子王行颂签订一份合同,使得他迅速在西贡站稳脚跟,夏明安不肯心血白费,便着手对付已然气数衰败的王家,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一件秘密。
沈肄南竟然想黑吃黑,站稳脚跟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王家赶尽杀绝。
既然如此,那他们不就有了共同目的。
因而,才有了这次的会面。
“沈先生,大家都是生意人,主张和气生财,我俩斗来斗去并不值当,说不定还给他人有机可乘,不如你我合作,一起瓜分这西贡的市场,双赢,何乐而不为,你觉得呢?”
王家纵然有根基,真要动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会费些心神,但沈肄南这人不同,他是万万动不得,他的背后不仅有在东珠的偌大基业,还与其他国家的一些政党走得及其密切,可谓钱权尽有,而且据说他手中还有一支私人武装为生意护航,牵扯得就更深了,这样的人不适合当敌人。
沈肄南翘着二郎腿,指节轻轻敲着沙发扶手,盯着他,淡笑不语。
夏明安看了他两秒,心领神会:“若是沈先生能与我合作,泰国这边,夏某自认为还是有几分话语权。”
“既然夏先生诚意十足,沈某当然愿意结识你这位朋友。”沈肄南笑了笑,将其中一杯加了冰块的红酒递给他。
夏明安了然,接过,和他碰了碰杯,两只杯壁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早就听闻夏先生有雷霆手段,不知沈某有没有机会见一见?”
这句话就深奥了,竖起耳朵学习磋商本事的宝珍听不懂了。
那边,夏明安立马懂了,爽朗一笑:“王庚均入狱再无出来的可能,他这一辈子只会老死在里面,至于他的儿子儿媳孙女,当然是要与他团圆了。”
于他们而言这就是弱肉强食,斩草除根是为了规避风险。
行差一步,覆水难收!
不管是他,还是沈肄南,绝不可能允许这种低级错误发生。
聊完正事,又是一阵客套的寒暄,夏明安看了眼时间,确实很晚了。
他笑道:“沈先生,实在是家中太太在等夏某回去,那我就先走了,回见。”
“夏先生一路小心。”
“待事成之后,夏某一定邀请沈先生和令夫人到家中做客。”
谈事的这会,夏明安也在揣摩屏风背后那位年轻女人的身份,随着他们话题的深入,沈肄南并没有避讳,而是任之‘窃听’,他就知道那个未示真容的女人一定不简单。
看轮廓和身形很年轻,感觉年纪也偏小,能被沈肄南这种人带在身边的,将心比心,应该就是枕边人了。
沈肄南并没有否认,淡笑道:“夏先生邀请,我们定会去。”
等夏明安带着保镖离开,男人这才收回视线。他朝屏风走去,绕过,看到长方桌上的饮品小吃都被吃得七七八八了,小姑娘窝在贵妃榻上揉着一不小心吃撑的肚子,懒洋洋有些无精打采。
沈肄南坐在宝珍身边,自然地揉着她的肚子,微微皱眉:“怎么吃这么多?”
“听你们说话,一不留神就吃多了。”
她苦皱着一张白皙的脸蛋,似乎很不舒服,男人低头扫了眼小姑娘的肚子,吃得确实撑了些,本就小的肚皮哪塞得下那么多东西,这会已经隐隐凸起。【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