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绅士》 1、东珠大嫂 1992年6月13日,初夏,东珠市。 雨过天晴后,盘溪这条鱼龙混杂的老街再次沸腾,门市间收起五颜六色的雨棚,各家把摊子往外扩伸,费尽心思占据狭小的过道,惹得整条街互相骂爹骂娘。 钟娅歆背着麻布双肩包,挤攘在闹哄哄的人群里,也不知被谁踩了脚,走到旧唐楼时,她脚下那双洗得发白的鞋子满是肮脏的印子。 “宝珍回来啦?” “歆崽,背的啥,鼓隆着了?” 钟娅歆在外人眼中的高冷气质消散,刚满二十岁的姑娘,憨态地挠挠头,喊着叔叔婶婶阿婆阿爷,问好,又道没装什么,给家人买的一点药。 旧唐楼是四四方方的小高楼,围了三面,挨家挨户密密匝匝,中间宽敞的空地拉了数不清的挂绳,专供每家每户晾衣服。 五颜六色的粗布衣衫在闷热、灰败的环境里迎风招展。 钟娅歆背着包连上三楼,狭小的楼道,砖石坑坑洼洼,墙壁发黑,底下长满青苔,而顶上,灯泡早就烂了,黑乎乎,里面全是虫子的尸体。 住在这的人,是普通人里的穷鬼。 她打开两道门进屋,不到四十平的房子又破又小,空气中弥漫着苦涩的中药味。 “阿爷阿婆,我回来啦。” “宝珍回来啦?快,锅里热着饭菜,紧着吃了。”阿婆放下喝了一半的药,咳嗽了两声,病白的老脸带着笑,扬声:“老头子,快把吃的端出来。” 说完,又是一连串咳嗽。 钟娅歆坐在老人身边,赶紧给她拍背顺气,又把公鸡碗端起来给阿婆喂药。 阿爷端着热好的一碗饭菜出来,搁在她面前。 “宝珍,快吃,知道你今天回来,专门去集市买的老母鸡,炖的汤,鲜乎着呢。” 阿婆阿爷虽然不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但待她极好。 钟娅歆,小名宝珍,自幼家道中落,五岁的时候因为父辈的事被仇家追杀,磕伤脑袋,掉进海里,但大难不死,被在码头靠打鱼为生的七叔、娟婶捞到。 两个年近半百的老人没有后人,见宝珍可怜,掏空积蓄救她,后来成了钟娅歆的阿婆阿爷。 十五年里,宝珍的住所要么是码头的渔船,要么就是盘溪的旧唐楼,虽然生活得很艰苦,但这是钟娅歆度过最充实安心的日子。 她坐在小马扎上,端起碗筷,埋头吃着,阿爷黑黝黝的脸上带着开心的笑,阿婆用她那双皲裂且布满老茧的手轻柔地摸着她的脑袋。 “好吃不咯?” “嗯嗯!” “锅里还有,阿爷再去给你盛。” 被岁月压得佝偻背脊的单薄老人转身朝厨房走。 “阿爷,我吃饱了,别盛了。” 钟娅歆叫住老人,拿起背包,拉开拉链,先是把里面昂贵的药拿出来。 “这是?” “阿婆,这是我去大医院给您开的药,阿爷,这是医生写的服用剂量,来,我念给您听,您记着,每天按时让阿婆吃药,这药吃了,身体才会好。” 她一个字一个字指着念,来来回回,好几遍,阿爷才记住。 “宝珍,这…这药贵吧?”阿婆都不敢碰那打蜡后光滑昂贵的药盒,“是,是谢家那位话事人买的?” 阿爷抿着嘴不说话。 气氛有些凝滞,宝珍有意缓和。 她笑嘻嘻说道:“我都跟谢怀铖结婚领证了,他的就是我的,这点钱对他来说不值一提,哎呀,阿婆阿爷,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感情到了就结婚,很正常呀,你们开心点嘛。” 钟娅歆又从包里摸出好几叠现钞,整整齐齐码在桌上,全是大额,橙灿灿,亮眼得很,把两个老人吓了一跳。 “宝珍,你……” “这些钱都是谢怀铖让我带给你们的,他很忙,今天不能陪我过来,让我带些钱好好孝敬阿婆阿爷。” “宝珍,这些钱我跟你阿婆也用不了,你还是自己留着。”阿爷没看桌上那些不属于他们能够赚到的钱,他砸吧着空荡荡的烟杆,语重心长:“谢家是龙潭虎穴,你身上揣点钱也好打点。” “不揣,我还有呢,这些钱你们拿去买好吃好喝的,把日子过好点,享享清福。” “叩叩叩——” 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钟娅歆起身去开门,两个老人赶紧用花布把钱盖住藏起来,颤颤巍巍跟过去看究竟是谁。 狭窄逼仄的楼道,站着两排长得人高马大、戴着墨镜的强壮男人。 奈桑摘下墨镜,颔首,唤她:“大嫂。” “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人前,钟娅歆换上另一副面孔,高冷得很唬人。 “铖哥让我们接您回去,怕您忘了下午还要去宗祠祭祖的事。” “三分钟,我还有事要跟阿婆阿爷交代。” 说完,她伸手关门。 看不见那些气势骇人的人,钟娅歆咽了咽唾沫,拍了拍胸口。 “宝珍,他们……”阿婆开口。 钟娅歆的食指竖在嘴边,用眼神看向门外。 他们到屋里面去说话。 “阿婆阿爷,时间紧迫,我就长话短说,钱你们好好收着,该怎么用就怎么用,没钱就联系我,我拿给你们。” “宝珍,你到了那边,要小心。” “嗯,阿婆放心,我知道。” “宝珍,你记住,在谢家哪怕当个隐形人,也千万别掺和那些人的事,那不是我们平头百姓能染指的。”阿爷忧心忡忡说:“还有,你打小就实诚,没什么心眼子,到了谢家,不要傻乎乎谁都信,咱宁可装得冷漠不好接近,也不要被拿捏。” “最后,你要是受委屈了,咱就不过了,就回家,啊,知道不?” … 奈桑带着人一直候在门口,直到钟娅歆冷艳高贵地出来,他才侧身让道,跟在女人身后离开。 楼道里响起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阿婆阿爷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的小孙女在一群人高马大的手下面前装范离开。 旧唐楼都是穷苦人家住的地,哪见过今天这排场。 宽阔的楼门外,停着一排排黑色豪车,最中间那辆尤为醒目,保镖替钟娅歆打开后排车座的车门,伸手护在车顶,恭恭敬敬请她进去。 钟娅歆坐进车室,车窗玻璃晦暗,隔绝外面探究的视线,她扭头看向窗外,看到很多熟悉的面孔,都是旧唐楼的人。 画面在眼前后退,视线从人群划过斑驳破旧的墙体。 原本拥挤的盘溪街道已经清场,不再狭窄,专供车队行驶离开。 * 第九公馆。 位于东珠市福安山,傍山靠海,视线宽敞,地理位置极佳。 一道道鎏金铁门依次打开,车子畅通无阻驶入,最后停在音乐喷泉前,保镖为钟娅歆打开车门,贡埃带她去见谢怀铖。 “铖哥,大嫂来了。” 偌大的露天阳台置有两张躺椅,中间是圆桌,上面摆着红酒香烟。 彼时,一个衣着休闲的年轻男人背对他们、躺在椅子上望向远方辽阔的海平面。 闻声,他摆手,让人退下。 贡埃带着满屋的保镖离开,留下钟娅歆。 “坐。” 钟娅歆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沈肄南在国外的生意已经谈妥,今天下午会回来,我让你做的事,都记住了吗?” 钟娅歆和谢怀铖没有结婚,更没有领证,这一切都是做戏。 一个图钱,一个迫切想铲除沈肄南。 他们,各取所需。 钟娅歆高冷地点头,语气淡淡:“知道。” 心里却是揣揣不安,毕竟她身边这人是谢家的话事人。 谢怀铖扭头看她一眼,个子高挑但身材过分清瘦的女人,说实话撇开这张美艳绝伦且攻击性极强的漂亮脸蛋,其他地方完全令人提不起兴趣。 但这并不重要,营养不良的身材可以靠后期调养。 重要的是,她的脸上和眼里写满了野心。 人嘛,有欲望才好控制。 谢怀铖就是看中钟娅歆贪财爱钱,且不是省油的灯。 他也不指望她能发挥多大的作用,只需要让他钻到空子,趁机给沈肄南下套就行。 “你知道就行,不过你太高冷了,对别人可以,对沈肄南时主动点。” “嗯。” 她目不斜视,清冷寡言,好似除了钱,任何人都不能引起她的注意。 谢怀铖收回目光,摆手,“出去吧,贡埃已经安排人给你梳妆打扮。” “嗯。” 钟娅歆起身离开。 错身看不见彼此时,她无声地松了口气,抬手,轻轻擦去鬓边浸出的冷汗。 跟谢怀铖交流已经够害怕了,也不知道到时候和那位大名鼎鼎的南爷说话,她会不会吓得腿软。 贡埃已经让人安排好了。 钟娅歆被女佣带去房间梳妆打扮,精致昂贵的衣裳一件件送进去,女佣们穿梭在五步一个保镖的公馆里,费尽心思把宝珍变成像样的大嫂。 … 万里晴空,一架印有logo的私人飞机行驶在特辟的航线,目标东珠市。 机舱内,每隔一段距离配有强悍的保镖,他们的腰间别着对讲机,黑色的耳机线从脑后架在一只耳朵上。 野仔敲了敲门,听到一声“进”,这才推门走进书房。 “南爷。” 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坐在红木椅上,挽着衬衣袖子,正提笔誊抄,背后是透明的玻璃窗,稀薄的云朵遮不住灿烂的光,洋洋洒洒照进室内,衬得男人的模样清隽斯文。 他头也不抬,手中动作慢悠悠,淡声道:“说。” “那边传来消息,谢怀铖的女人正式搬进公馆了。” “嗯。” 轻飘飘应了声,淡淡的,好似并不关心什么女人不女人的。 “南爷,按照规矩,谢怀铖今天下午会去宗祠那边,您要过去吗?” 沈肄南抄完经书,搁下笔,抬头看向野仔,露出整张英挺的面容。 他靠着椅背,戴有薄茧的指腹,慢悠悠地摩挲左手拇指上、象征谢家掌权者的黑玉扳指。 “当然要去。” “就当见一见我那素未谋面的大嫂。”【你现在阅读的是 】 2、沈生,好巧 宗祠祭祖,不宜着艳,需得体。 下午叁点,一排车队停在门口。 炎热的天,蝉鸣起伏,太阳晃眼,贡埃和奈桑手持黑伞绕至后座,为下车的谢怀铖和钟娅歆掌伞。 谢怀铖换上得体的衬衣西裤,曲起右手,人前深情:“娅歆。” 钟娅歆羞涩一笑,挽上他的臂弯。 新婚夫妻走进偌大的宗祠。 空调的冷气散去外头的燥热,金碧辉煌的宗祠此时到了不少人,钟娅歆大多不认识,只有一两个脸熟,且还是报纸或电视上才能看到的大人物。 “娅歆,这是文叔,周叔,秦叔,李叔。”谢怀铖挨个给钟娅歆介绍,“他们都是我父亲的至交好友,是我的亲人,谢家的事务和生意,还有很多需要仰仗这些长辈。” 钟娅歆同他们问好。 一圈下来,人太多,宝珍没有过目不忘的聪明脑袋,费劲记人记脸,最后还是搞混。 谢怀铖用锦帕轻轻给她擦脸,在人前做足夫妻恩爱的事,低声问:“都记住了?” 记住不到十分之一的钟娅歆很心虚,但表面四平八稳,把机灵的派头做足,含笑点点头,“都记住了。” 谢怀铖很欣慰,“很好。” 宝珍受之不愧,“谢谢。” “马上就要开始祭祖了,南爷怎么还没过来?” “赶紧打电话给沈肄南,平日不重规矩也就算了,今天怎可肆意妄为?!” “我见沈生今日不一定会来。” 谢家局势复杂,内里论资排辈,有比沈肄南高的、也有低的。 不过辈分是辈分,关键得看谁才是那个手握权柄的人。 直呼沈肄南名讳的人,也就仗着年纪作为倚老卖老的谈资了。 所有人都到齐,就差沈肄南。 眼见时候快到,谢怀铖嘴角笑意不改,扬声道:“祭祖是大事,不可耽误,既然沈生未至,那就先开始吧。” 没有半点生气,哪怕他是所谓的话事人。 钟娅歆也不知道沈肄南的权力到底有多大,以至于唯独他可以缺席祭祖。 宗祠里,一面墙全是密密匝匝的黑色灵牌,按照地位尊卑排序,尽头是谢家的创始人,也就是谢怀铖的父亲——谢九晖。 排位前方,是一张特制的紫檀木大长桌,色泽浑厚,花纹古朴,桌面摆了一只绑着大红花的烤乳猪,四周是瓜果。 正前方,是一樽价值连城的供香炉,插着三支大香。 谢怀铖和钟娅歆站在最前面,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人,所有人手中拿着三支线香,高举至头顶,对着数不清的灵牌三鞠躬。 然后依次把香奉上。 祭拜完先辈,所有仪式结束,沈肄南依旧没有出现。 李叔皱眉,语气不善:“还没到东珠吗?我看他今天是根本不想过来!” 话落,门口传来动静,只见沉重的鎏金大门被人推开,发出笨重的吱唔声,钟娅歆抬头望去,视线穿过分开的过道,看到一群黑衣保镖鱼贯而入,他们气势骇人,瞧着比谢怀铖手底下的那些人还要可怕。 保镖位列两排开道,迎着走进来的男人。 沈肄南一身修裁得体的铅灰西装,握着一柄盘龙黑金手杖,慢条斯理走向那对新婚夫妻,在路过李叔时,男人看了眼,微微一笑。 在他身后,跟着眼神凶煞,瞧着很不好惹的野仔。 李叔脸色微变,鼓着脸错开视线。 钟娅歆的目光被沈肄南的手杖吸引。 瘸子? 她悄悄看了眼男人的脚。 看着……好像是有点行动不便。 “娅歆,我在同你说话。”谢怀铖揽在钟娅歆腰上的手,不动声色收了收力道,“看什么呢?” 她回过神,仰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谢怀铖面上带笑,又说了一遍:“娅歆,这是南爷。” 他顿了顿,惯会忍气吞声,明明是话事人,却在沈肄南面前谦敬,“还不快叫人?” 钟娅歆定住心神,扭头看向站在面前高大挺拔、气质斯文温润的男人。 她抿唇,颔首,“南爷。” 沈肄南生了双异瞳,左眼正常,右眼呈现极淡的冰蓝色。 听说他是个混血。 男人垂眸,眼神危险而玩味,小姑娘过分清瘦,乌发盘在脑后,簪了根淡金色的发饰,着一身纯黑的绸缎旗袍。 故作镇定的模样看着比以前更笨了。 沈肄南唤她:“大嫂。” 钟娅歆悄悄松了口气。 刚刚这位南爷看她的时候,她身上的鸡皮疙瘩直冒。 谢怀铖当然没有错过沈肄南看钟娅歆时停留的目光。 有反应就好,还以为真是坐怀不乱、不爱美色的正人君子,原来喜欢这一口,看来人还选对了。 “沈生要去补一柱香吗?”谢怀铖问。 他打心底不服沈肄南,要他像其他人那样唤他南爷,简直打脸,而直呼名讳,又不敢。 沈肄南看了眼诸多灵位中最显眼的一个。 谢九晖,曾经的九爷。 他淡笑,“香,自然是要补的。” 野仔取了三支线香,点燃,拿给沈肄南,男人接过,握着手杖走过去。 钟娅歆看到他单手作揖,说他懂礼吧,迟到不说,敬香也不真诚;说他不懂礼吧,还知道补一柱香。 * 宗祠祭祖结束,各路人也陆续离开。 钟娅歆和他们一道回第九公馆。 在“嫁”给谢怀铖的当天,她就收到一封关于沈肄南的个人指南,其中包括他的身份、事迹、喜好等。 沈肄南作为谢九晖的义子,至少在对方未离世前,他也住在这。 茶室。 四方桌前,谢怀铖和沈肄南对坐,一旁是负责焚香煮茶的手艺师。 钟娅歆坐在谢怀铖身边,默默喝茶听他们聊天。 “听说沈生摆平了那批货,辛苦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再说我是你大哥,父亲未过世前,不就让我们要互帮互助吗?” 沈肄南这人说话很儒雅,斯斯文文,周正英俊的长相,冷白的面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一个饱读诗书的儒生,当然,前提是要忽略他手指上的薄茧和小臂上结痂的淡色刀疤。 闻言,谢怀铖喝茶的动作一顿,心头不快,面上笑着应承:“是,你说得对。” 沈肄南淡笑,抬手饮茶。 “你也知道,父亲去世到我接手谢家,统共也才一年。”谢怀铖叹了口气,不动声色瞧了他一眼,沈肄南依旧四平八稳地喝茶,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沈生,我需要忙的事务和生意太多了,若是我不在家,还烦请你帮我多多照顾娅歆,有你在,我也不用怕她吃亏。” 说完,谢怀铖温柔地握着钟娅歆的手,满眼都是她。 钟娅歆抿唇,羞涩一笑,配合他。 沈肄南说:“于公,我唤她一声大嫂,于私,她又是我的弟妹,放心吧。” 谢怀铖笑道:“有沈生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他示意钟娅歆,“娅歆,还不快敬一杯。” 宝珍很上道,知道这是谢怀铖给她名正言顺接近沈肄南的机会,她端起茶杯。 “谢谢南爷关照。” 明明是个笨姑娘,却硬是学大人。 敬茶也敬得四不像。 沈肄南盯着她,端起茶杯,杯沿碰了碰钟娅歆的杯壁。 清脆一声。 “大嫂唤我沈生即可。” “好。” 她笑着应下,仰头喝茶。 谢怀铖则对刚才的碰杯若有所思。 矮一头,有点意思。 谢怀铖是真的忙。 半个小时后,他接了一通电话就带着奈桑和贡埃走了,偌大的茶室顿时只剩钟娅歆和沈肄南。 钟娅歆还没做好准备就要和沈肄南独处,心里立马慌了。 她故作镇定喝茶,余光悄悄瞥了眼男人。 你在干什么呀?煮茶吗?你倒是说句话呀?该跟他说点什么?要怎么主动呢? 宝珍想得快抓破脑袋。 茶师已经撤下,现在是沈肄南在净手煮茶,他右手戴着缠了四圈的小叶紫檀手串,手指修长,骨节漂亮,一套煮茶的功夫行云流水,漂亮得很。 “大嫂在看什么?” “啊?你的手真好——” 脱口而出的话立马咽回肚子,钟娅歆抿紧嘴,耳朵窘红,忙不迭装出一副高冷的做作模样。 沈肄南的目光自始至终没看她,淡笑:“需要添茶吗?” 已经喝了好几杯茶水的钟娅歆,满肚子都是晃荡作响的水,她真的不想再喝了,但她的脑子和美貌成反比,话在前面跑,魂在后面追,还不待反应过来,茶杯已经伸出去了。 “那就再来一杯吧。” 钟娅歆想扇嘴。 沈肄南抬眼看她,提起紫砂壶,盲倒,却未溅出半丝,语气似笑非笑: “没想到大嫂还挺爱喝茶。” 钟娅歆欲哭无泪。 茶室寂静,针落地可闻声。谁也没再说话。几杯茶水下肚,钟娅歆快吐了,幸亏野仔过来,俯身在沈肄南耳边说了几句,她看到男人动作不疾不徐,临走前还特意给她添了一杯茶。 “大嫂,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自请。” “好!” 她险些被水呛得打嗝。 沈肄南嘴角挂着笑,领着野仔出去。 宝珍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肚子,暗想,工伤,都是工伤,加钱,必须加钱! 她冲进卫生间吐了。 … 茶室外,连着一条宽敞的走廊,珍贵的大理石地面铺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绸纱作地毯,两侧的墙面挂着古董字画,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嵌入墙体的鎏金柱,气派恢宏。 沈肄南握着手杖,回想钟娅歆刚才的反应,轻笑。 野仔听到声音,莫名,“南爷,您笑什么?” “你觉得钟娅歆如何?” “不好说,不过其他人跟我说,她很高冷,不怎么搭理别人。”他迟疑道:“南爷认识?” 沈肄南没有多言,“今晚,我在公馆用晚餐。” * 钟娅歆一走进餐厅,就看到金碧辉煌的厅内,布置妥善的白色餐桌前坐着一位穿着休闲服、气度不凡的男人。 个人指南上不是说,沈肄南很少在公馆用餐吗? 宝珍不解。 “大嫂。”沈肄南坐在她对面,未起身,含笑看她入座。 钟娅歆点点头,搁在膝盖上的手指蜷紧,面对他时总能滋生紧张的情绪,她故作镇定,带有一丝丝高冷,说道:“好巧,南——” 顿了顿,想起今天下午他说的话,到嘴的话改口,“沈生。” 白色长形餐桌铺着昂贵的丝绸桌布,美味的珍馐,银光清泠的餐具,以及插在镂空花瓶里沾水的鲜花。 灯光下,折出绚丽的光。 他们之间,恍若隔了一条流光溢彩的银河。 沈肄南望着她,淡笑道:“不巧,我在等你。”【你现在阅读的是 】 3、黏着他 卧室灯光橘黄,昏昏沉沉引人深睡。 宝珍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眼尾微翘,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美艳的脸蛋仍泛着未消散的绯意。 她双手托腮,指尖轻轻磕着面皮,歪着脑袋反复品味今晚在餐厅时,沈肄南说的那句话。 宝珍觉得,且不论他是不是有些人说的那样,心狠手辣,不折手段,就论今晚这茬,她觉得这人肯定很会撩,纵使深陷情场也能游刃有余。 思绪发散,触到临界点,钟娅歆突然回过神,坐直身体,她盯着镜中眼含春情的自己,扇了扇脸颊,暗自唾弃:“我是来拿钱办事的,怎么能被男人的皮囊迷惑?!” 她坚定地点头,拒绝美色,坚定地搞钱。 谢怀铖推门进屋,看到钟娅歆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点头,神情分外坚决。 “今天相处的如何?” 他把外套挂在衣帽架上。 钟娅歆看到财神回来,什么都不想了,眼里只有他,“我觉得今天有个不错的开始。” 神情清冷,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谢怀铖坐在沙发上,微抬下颔,“继续。” 钟娅歆在他对面落座,“下午你走后,我和沈生在茶室喝茶,我们简单的聊了几句。” 其实什么都没聊,光喝茶了,但肯定不能这么说。 “他问我和你是怎么认识的,称赞我们感情不错,还说我挺爱喝茶之类的,就闲聊。” 反正当时茶室没有外人,谢怀铖总不会去问沈肄南吧?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宝珍觉得自己有时候还是很聪明,知道该说什么让财神喜欢。 “真的?”谢怀铖有些诧异,以他对沈肄南的了解,对方是个骨子里很冷漠的人,不像是会说这些的人。 钟娅歆高冷地点头,“我还骗你不成?另外,我们今晚还一起用了晚餐,公馆里的人有目共睹。” 这一点毋庸置疑,谢怀铖早就知道。 他盯着面前清冷且不苟言笑的美人,半晌,笑了声,拿出一叠现钞放在她面前。 “这是两万,今天做得不错,另外一万是给你的奖励。” 他们的交易,日结,且现钞。 钟娅歆看到面前的一叠钱,高冷险些绷不住,眼里不自觉流出光芒,她伸手拿钱,崭新的钞票用手指抹起来会发出唰唰声响。 宝珍放在耳边听,顿觉美妙极了,她看向谢怀铖,“那就祝我们的交易更加愉快。” 揣着巨款的钟娅歆,愉快地在地上打了地铺。 假扮新婚夫妻,哪有分房睡的道理? 她面墙而卧,迷迷糊糊想着:谢怀铖是财神,沈肄南是她的招财猫,他们都是给她送钱的大好人。 我佛慈悲,希望他们长命百岁。 … 宝珍心里的大好人之一沈肄南,此刻却不在第九公馆。 车子驶进地下城,浓郁的夜色被五光十色的霓光切割,掩藏在东珠市底下的城池,白日里清清冷冷,没什么人烟气儿,一到晚上群魔乱舞也不为过。 野仔打开后座车门,率先落地的是一只红底黑皮的锃亮皮鞋,西裤底下有一截冷白的脚踝,沈肄南握着手杖站在这家商务ktv门前,两侧是绚丽流窜的金色光束,中间的大门入口往内延伸,黑黝黝,像巨兽的口腔。 “人在这?” “是的,南爷。” 沈肄南走进去,身后,野仔一挥手,一众保镖随行。 ktv的类型大致就分两种,一种纯唱歌,另一种,披着谈生意的皮,私底下做什么就不好说了。这里声音嘈杂,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沈肄南微微皱眉,不喜欢这种味道。 “直接把人带过来。” 野仔颔首,带着几人过去。 ktv的经理听说来了大人物,忙不迭赶过来,见沈肄南坐在沙发上,他吓得不轻,屁滚尿流栽过去,蹲在男人脚边,脸上堆起谄媚的笑。 “南…南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这种地方不上档次,像他们这类人,平时根本不会来这。 经理无声挥手,让服务生把瓜果美酒都端过来。 哑光金色玻璃桌上眨眼摆了不少东西。 经理给沈肄南倒酒,“南爷,尝尝?” “听说李升鹏在这,对不对?” 经理脸色一僵,都是人精,看这架势怕是要来算账。 “怎么不说话了?”沈肄南淡笑,端走那杯美酒,反手递到经理嘴边,“来,喝点酒润润嗓子。” 经理颤颤巍巍接过。 “南…南爷,我——” “别紧张,我今天心情不是很好,想来找点乐子。”他拍了拍经理的肩,皮笑肉不笑,语气很会为人着想:“这是你的地盘,我是斯文人,不插手,你知道该怎么做,对不对?” 经理:“……” 知道,怎么不知道,这阵仗不就摆明要收拾李升鹏。 “南,南爷,这李升鹏是李叔的儿子。”他哭丧着一张脸,“您,您这不是为难我吗?” 沈肄南看着他,忽地笑了,握着手杖起身,一脚踹过去,经理在地上翻了三百六十度,直觉骨头都快断了。 他趴在地上,想爬起来,两个保镖上前制住,男人杵着手杖,慢条斯理走到他面前,西装革履,眉眼清绝,就这样居高临下睨着他,自始至终都是漫不经心的语气。 “你知道的,我现在不喜欢动手。” “……” “随便给李升鹏安个理由,帮帮我,好不好?” “……好。” “南爷,人带来了。” 野仔过来。 沈肄南侧身,李升鹏衣不裹体,被丢在冷冰冰的地上,在他身上还残留着肮脏的东西。 “沈——” “唔!” 话刚开口就被踹了一脚,不知什么时候,经理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招手,示意手底下的人对李升鹏动手,他没眼看,心脏更是在动手那刻就高高悬起,偏偏还要挪到沈肄南身边,一边倒酒一边讨好。 “南,南爷,您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 天不亮钟娅歆就起来把铺在地上的东西收进柜子里,谢怀铖出门后,她立马钻进已经冷却的被子,在女佣进来伺候时,装出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谢怀铖的父母都不在了,整个公馆属她最大,宝珍不需要给谁问早,洗漱完,换好衣服,她去餐厅吃早餐,刚坐下,看到对面的位置还空着。 钟娅歆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她唤来守在旁边的保镖,问:“沈生用过了?” “南爷这会还没过来。” 还没过来啊。她摆手,表示知道了,见女佣开始给她布菜,又道:“撤下吧,我有点事。” 第九公馆占地辽阔,更像一座山庄。 沈肄南住的地方,需要乘坐观光车过去。 钟娅歆踏进他的地盘,被这的保镖数量惊了一把,自己家也要这么谨慎吗?她试着往里走,奇怪的是竟然畅通无阻。 野仔见到她,“大嫂,您怎么过来了?” “沈生呢?还没起吗?” “起了,在书房。大嫂有急事?” “不,我……” 野仔的气势也强悍,尤其是盯着她时,像草原上没有被驯服的狼,钟娅歆就算再怎么装高冷,也扛不住,她抿了抿嘴,再开口时不由得磕磕绊绊。 “他,他这是有事在忙吗?” “南爷在抄佛经。” “……” 宝珍这才后知后觉想起,个人指南里,沈肄南有一项特殊爱好: 手抄经书。 听说可以修身养性,洗涤心灵,当然,最重要的是消除身上的孽障。 钟娅歆知道,大名鼎鼎、年轻有为的东珠市南爷,手上,肯定不干净,至于到什么份上就不知道了。 野仔没有因为钟娅歆的到来就去打搅沈肄南,而是让人给她备上香茶瓜果糕点,供她下肚。 钟娅歆看到茶水就头疼,只拿了块点心准备尝一尝,忽闻楼梯口传来“笃笃笃”的动静,她抬眼看去,晨曦的光束穿过玻璃打在他身上,一身清隽俊拓,眉眼干净,鼻梁高挺,真真长了张好皮囊。 “沈生。” 她放下点心,站起身。 沈肄南并不诧异她的到来,“大嫂吃了吗?” 钟娅歆摇头。 “那就一起吧。” 他对她笑,温润、斯文。 倒是免了很多不必要的话题。钟娅歆很开心,跟他去餐厅。 早餐是在沈肄南这边用的,准备得更周全可口,宝珍忍不住多吃了一点。 快吃饱时,她问:“我初来乍到,对这不太熟悉。沈生,你今天有空吗?” “谢生不在?” 钟娅歆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在问谢怀铖,她摇头,装惆怅:“他太忙了。” “大嫂想去哪?” “我……”她张了张嘴,一时间也想不出该去哪才适合他们现在的处境。 沈肄南对她还不了解?笨、呆两个字贯彻到底,这么多年也没什么长进。 “大嫂要是想不到去哪,就跟着我?” 男人说完,端起水杯,喝水时眼神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女人,沈肄南看到她脸上闪过不用动脑筋就可以黏着他的喜色。 钟娅歆装模作样道:“麻烦你了。” 沈肄南笑了,放下水杯。 野仔跟在两人身后,见他俩并肩离开,接着上了停在门口的豪车。 … 钟娅歆也不知道沈肄南要把她带去哪,不过,只要跟在他身边就有拉近关系的机会,这事慢慢来,不着急,要是进展太快,她拿到的钱岂不是越少,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宝珍觉得自己好聪明欸。 沈肄南和野仔说完话,扭头,看到坐在身边的女人侧着脑袋贴到玻璃窗上,对着镜面也不知道在傻笑什么。 憨里憨气,跟长不大的小孩一样。 当年他快二十的时候,她才十岁出头,可不就是小孩。 沈肄南收回视线,靠着椅背,闭目养神,钟娅歆看到车子沿路驶离盘山公路,上了高架桥,最后直奔谢家的码头。 然后,他们上了一艘大游轮。 游轮? 这是要出海吗? 她思考间,不知道男人已经停下,此刻跟上,直接一头栽进他宽阔的后背。 沈肄南看了眼揽住他去路的李忠启,单手插兜,正要调侃一句,不料身后有人撞上来,男人回头,垂眸,漫不经心扫向摸着自己额头的钟娅歆,轻笑。 “大嫂,怎么回事,搁这碰瓷呢?”【你现在阅读的是 】 4、佛口蛇心 沈肄南好脾气地看着钟娅歆,并未对她的鲁莽感到生气,可这般姿态,不像对待话事人的女人,而是在看一个晚辈,一个刚成年没多久的黄毛丫头。 钟娅歆放下手,故作冷艳和淡定,“抱歉。” 然后,她听到一声极浅的笑声。 沈肄南已经转身,视线重新落到李忠启身上,姿态慵懒,甚至还气定神闲地唤了对方一声:“李叔,这是要出海玩呢?” 熟络的样子,好似昨晚不是他让人收拾的李升鹏。 “沈肄南,少装蒜,你知道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 “瞧你这话说的。” “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别怪我不念及叔侄情分!” 这些所谓的“叔”,都是当年跟着谢九晖出生入死的人。 一句叔侄,也不知道想压谁? 钟娅歆在后头悄悄打量两人,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干戈闹成这样。 沈肄南风轻云淡道,“怎么个不念及情分法?启航了,把我扔海里?嗯?” 他笑着,又唤了声“大嫂”,正在吃瓜的宝珍下意识欸了声。 男人头也不回,嗓音却很温和:“走了。” 钟娅歆跟在他身后。 “站住!” 李忠启爆呵,似乎要在这里算清总账。 沈肄南的脸上自始至终挂着淡笑,握着盘龙黑金手杖,不疾不徐走上铁板搭建的楼梯。 笃笃声敲在钢板上,发出清脆的动静,李忠启又叫了声沈肄南,对方置若罔闻,下一秒,李忠启的手下冒出来,密密匝匝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站在他身后的同时,也把沈肄南几人围得密不透风。 命名为东珠一号的游轮要开出海,到船上的人非富即贵,有些在甲板上看日升海面,却忽然撞见这剑拔弩张的一幕。 “带这么多人?”沈肄南扫了眼他们,仍一步步往上走,走向李忠启,“李叔,你是不是年纪大了,变得怕死了,嗯?” 他笑。 钟娅歆:“……” 这话听着好容易挨揍。 跟在沈肄南身边的野仔,也在他这张嘴说出讨厌的话时,浑身紧绷,做足准备。 “怕死?呵,老子跟着九爷做事时,就没有怕过死!沈肄南,你一个年轻仔,仗着钻了空子才——” 话音未完,一群气势更骇人的黑衣块头出现,个个剃着寸头,肌肉喷张,青筋暴起,浑身写满煞气,光是这批人就不是李忠启那些手下可以比拟的。 除此之外,还有几道红光从他眼中刺过。 稍纵即逝。 李忠启神情一僵,瞪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已经站在他面前的沈肄南。 “你——” “李叔,这里人太多,要不要进去谈?嗯?” 还是这副斯斯文文的样子,明明在笑,却让人头皮发麻。 钟娅歆只看到又有一批人出现,这架势应该是沈肄南的手下,可光是这样,那个叫李叔的就害怕了? 她不懂。 “发什么呆呢?”不知何时,沈肄南已经侧身望着她,笑问:“这会日头正盛,不热?” 初夏时节,东珠市的气温已经拔高,钟娅歆的鼻尖溢出细密的薄汗,白皙的脸颊晒得微微泛红,剔透得像刚成熟的水蜜桃。 宝珍点点头,“热。” 她亦步亦趋跟着沈肄南往里走,路过李忠启时,还学着谢怀铖的模样唤了他一声李叔,围得严严实实的保镖纷纷让出一条道,目送他们离开。 钟娅歆心尖微颤,硬着头皮佯装淡定。 游轮共九层,覆盖吃喝玩乐,全是销金窟,而最顶层不对外开放。 但钟娅歆他们就去了那。 室内采光很好,宛若一个大平层,沈肄南往哪走,宝珍就跟哪,惹得他回头看她一眼,盯着瞧了几秒,又温温柔柔笑了下,抬起那只戴着小叶紫檀手串的手,招了招。 钟娅歆不解地看着他。 他却好脾气问:“先坐着休息会好不好?” 李忠启用猫腻的眼神盯着他俩。 野仔面无表情。 “好不好?” “……嗯。” 宝珍觉得有点不自在。 沈肄南吩咐野仔:“让人备些吃喝,再找些人陪她玩会。” 野仔点头,走了。 钟娅歆坐在沙发上,看到沈肄南握着手杖走远,隔着一道落地玻璃窗,他和李忠启以及彼此的几个手下都站在宽敞的露天阳台上。 远处,是层层推进的白色海浪和一望无际的蓝色大海。 … “沈肄南,九爷在世时就说过,大家都是谢家的一份子,好处一起分,坏事一起担,大家都是兄弟,不干那些互相残害的勾当。我是你长辈,阿鹏与你同龄,再怎么说,你们也算半个兄弟,而你,昨晚却把人打了,怎么?是觉得你现在掌权了,没人可以治你一头,你就开始目中无人,肆无忌惮了吗?!” “说完了?” 李忠启盯着他,不语。 “那接下来就该我说了。”他笑,站在凭栏处,戴着黑玉扳指的左手搭在栏杆上,“第一:我现在不爱动手了。李叔,你扪心自问,到底是谁揍的李升鹏,我是好人,你可别冤枉我啊。” 李忠启被他厚颜无耻的话气得哽了下,“不是你动的手,那也是你授的意,沈肄南,你脱不了干系!” “第二:你应该回去好好问问你那儿子,怎么突然好死不死就劫我的货呢?”男人扭头看向李忠启,杵着手杖步步逼近,笑意浮于表面:“海外那批货,既不能走国际账户,又不能现金交易,卖家只要黄金交易,万事俱备,所有的岔子按理来说已经平了,不该有任何问题,可是——” 他把李忠启逼到围栏边,身后是几十米高的船层,最底下是海浪起伏、深不可测的大海。 “你那不成器、没有眼力劲、吃里爬外的儿子,竟然敢勾结外人,吞我的货,还想抢那么多黄金,怎么?急着给你老李家买墓地买棺材啊?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吃不吃得下!” “沈肄南,没有证据的事,你少给我胡说八道!”李忠启色厉内荏,吼道。 “这么大声干什么?心虚了?”男人看着他冒汗的鬓角,嗤笑:“我一直在想,李升鹏没那本事,背后应该另有其人,是谁呢?李叔,你说说,是不是你?或者是不是谢怀铖?” “——我哪知道,说不定是你结仇太多,自以为算无遗漏,结果百密一疏!” 男人呵笑,轻飘飘念了句百密一疏,下一秒,‘砰’地一声爆响,李忠启被人掐住脖子砸在栏杆上,压得弯了腰,大半边身子探出围栏,摇摇欲坠。 沈肄南五指收紧,笑意不改,“要不,你算算自己会不会掉下去?” “咳——咳咳——” 李忠启脸色胀红,呼吸急促,他的手下正要冲过来却被沈肄南的人制服。 “有钱赚的事,我又不会亏待你们,跟我过不去讨得到什么好处吗?”他一边说一边收拢手指,眼睁睁看李忠启挣扎无果后神情恍惚,“我这人最讨厌麻烦,也不喜欢麻烦,从我手头抢东西,最后还要我去收拾烂摊子,我的心情自然不会好,心情不好就要去找点乐子排解一下。” “这不,你的儿子就是不二人选,李叔啊,你说我做得对不对?” 李忠启活了大半辈子,年纪上来也不敢再像年轻时那样玩命。沈肄南就是披着羊皮的狼,疯子一个,就算在这弄死他,也不会有人知道,大可手一松,送他进海里喂大鲨鱼。 “……对,咳咳咳,沈,沈生,说,说得对——” 刚才还沈肄南沈肄南的叫,现在就沈生了。 男人轻笑,五指一松,强势的禁锢感,连带着晕眩的窒息通通消失,李忠启反身趴在围栏上干呕,咳得脸色爆红,泛起青紫色。 野仔递上手帕,沈肄南拿在手上擦了擦。 “李叔。”这会,他的心情颇好。 李忠启抓着栏杆,回头,脸色不太好看地望着他。 “往后让你儿子夹着尾巴做人,再有下次,就别怪我不给你老李家留后了。”他拍了拍老人的肩,英俊的皮囊,却生了佛口蛇心,“我这人善良,不忍心看白发人送黑发人。” 李忠启:“……” 沈肄南转身离开,野仔和他的人紧随其后。 男人收起脸上的神色,淡淡道:“去查,看看是谁把我的行踪透露给李忠启的。” 隔着落地窗,钟娅歆听不见那边的谈话,却能目睹发生的事,昨晚睡觉时,被她放在心里念叨的大好人,转眼间变得威严可怕。 宝珍背脊发凉,吃樱桃时噎着了。 “怎么了?”身边坐下一个人,递来被骄阳晒出的乌木沉香,丝丝缕缕钻进钟娅歆的鼻翼,后颈偏下、背脊以上的位置,落了一只宽厚的手掌,隔着夏日的衣裙,绅士地拍了拍。 钟娅歆却有种自己的脖颈也被人掐住的感觉,下意识往旁边弹开,脑子里仍是李忠启被收拾的画面,也忘了抓住这转瞬即逝的好机会。 沈肄南的手掌顿在半空,他淡定自若地收手,看向与他隔了一小段距离的姑娘。 男人皮笑肉不笑,嗓音散漫:“大嫂,坐这么远干什么,难不成我还能吃了你?” “坐过来。”【你现在阅读的是 】 5、公费恋爱 游轮最顶层,里里外外全是沈肄南的人。 钟娅歆与他对视,不到片刻败下阵来,卷翘浓密的长睫垂下,在眼底投下浅浅的阴影。 她抿着唇,乖乖坐过去。 “樱桃好吃吗?”他扫了眼桌上快空掉的盘子,以及垃圾桶里的果核。 宝珍点点头,后知后觉自己这样很容易被人拿捏,她不由得挺直背脊,装模作样道:“……还行。” 沈肄南轻笑,“所以就全部吃光光了?” 吃光光了…… 还用上叠词,好心机一男的,想让她卸下戒备,门都没有。 钟娅歆内心戏十足,殊不知她脑袋瓜里想的那些心思,早就被人看穿。 “要不要出去走一走?” 他好脾气问。 钟娅歆自觉高冷,颔首,“那就走走吧。” 然后,她又听到沈肄南笑了。 … 东珠一号共九层,近两万五平米的公共空间,内里设施齐全,除了口味多样的国际餐厅,还有奢侈品购物中心以及歌舞表演、音乐会、健身房、游泳池等大众化广为人知的场所,不过这是白天的主题,到了晚上才是好戏上场。 钟娅歆觉得关于这个走一走的事,多少有点别扭,起初,她和沈肄南身后跟着保镖,后来,不相干的人撤了,又只剩他们两个。 按理来说这是大好机会,但是…… 下不了手啊,沈肄南就像一只笑里藏刀的笑面虎。 她思绪万千,大脑开会,沈肄南悠哉游哉,仗着一米九的大高个,杵老高,光明正大看着她。 两人绕着一层商场走圈,彼此没什么交流,走到后面,宝珍不知道沈肄南杵着个手杖累不累、饿不饿,反正她是累了,饿了。 她停下,抬头看向身边含笑凝望她的男人。 “怎么了?” “你饿吗?” 沈肄南摇头,故意道:“不饿。” “……”这让她怎么开口? 钟娅歆又问:“那你累吗?” “不累。” “……” 体力精力还有身体这么好? 宝珍悄悄咪咪地看了眼他那条行动不太方便的脚。 咕噜咕噜噜。肚子在叫唤,钟娅歆不想走了,想找家餐厅吃饭。 她说:“我又饿又累,不走了好不好?” 早知道这么苦,她就不应该答应跟他出来走一走了。 钟娅歆就差苦丧脸。 沈肄南忍俊不禁:“好。” 他带她去了一家名为珍馐坊的传统菜馆,占地几百平,正值晌午,人满为患。服务生双手交叠置于腹部,弯腰道了声欢迎光临,领着两人去了包间。 刚一落座,菜单就到手上,钟娅歆饿得不轻,正要点菜,结果一翻开看到上面的天文数字,立马合上,一本正经。 “不是饿了吗?”沈肄南挑眉,“怎么不点了?” 钟娅歆的手指压紧菜单边沿,低声,试探性问:“aa还是……?” 穷苦普通的日子过惯了,她不舍得在一顿饭上花这么多,而且,怎么说呢,不管是和谢怀铖打交道,还是蓄意接近沈肄南,她的目的都是为了赚钱,在不能保证这份‘工作’还能做多久之前,她是一丁点都不能瞎花。 沈肄南也学她的样子合上菜单,“大嫂。” “嗯?” “于公于私,你是不是都该请我吃一顿饭?”男人笑看她。 钟娅歆:“……” 她的表情僵裂。 请吃饭?可以。 但是!这家什么坊的,菜品是金子做的吗?怎么这么贵,真要吃一顿,她在谢怀铖那里赚的两万,转眼就要花出去! 宝珍想开口拒绝,但坐在对面的男人已经翻开菜单,慢条斯理点了这里好几道招牌菜,甚至,他每点一道菜,都意味深长地看一眼她,顶着副俊朗的脸,干着专扎钟娅歆心口的事。 “大嫂,你看看自己还需要什么?” “不不不用了!”钟娅歆听他点了四道菜,心都在滴血,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出去,忙不迭把菜单递给服务生,摆手:“够了够了。” 她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大半压压惊。 八宝白玉盅、金浇乳鸽、焗龙虾、香滑鱼球,四道菜依次摆在桌上,色香味俱全,但价格不菲。 钟娅歆吃得险些流泪。 沈肄南尝了没几口就放下筷子,边喝茶,边看她一副可怜巴巴肉疼又不敢骂他奢侈的样子。 他勾唇。 一顿饭吃下来,宝珍满足且撑,等到付钱时,她忍痛摸出谢怀铖给她的日结薪酬。 都还没来得及存进银行。 “多少钱?” “这位女士您好,加上小费,一共两万。” “……”这么凑巧?!钟娅歆瞪大眼睛,视线从服务生身上移到沈肄南脸上。 男人握着手杖站在她旁边,笑得温和。 “沈生……” “大嫂,付钱吧。” 钟娅歆含泪给出日薪。 什么招财猫呀?简直就是散财童子。 工伤,严重工伤;加薪,必须加薪。 昨天赚的两万,今天全赔进去了,直到回屋休息,钟娅歆都没再对沈肄南说半句话。 套房外,握着手杖的男人望着眼前紧闭的屋门,身边,野仔低声说:“南爷,大嫂从谢怀铖那里赚的钱今天都花了,会不会……” 他顿了下,意思不言而喻。 沈肄南淡笑:“她在我身边呆一呆,聊两句,扭头再到谢怀铖跟前美化几声,就能轻轻松松拿钱。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喝水不忘挖井人?” … 屋内,钟娅歆躺在丝绸软枕里翻来覆去,一想到赚的钱没了,她不由得心慌、焦虑、emo,甚至腾地一声坐起来,想起沈肄南比对着她身上的钱点单,她恨不得骂一句:不是吧,他是不是故意的啊! 不过转眼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唉,真倒霉。 她埋进枕头,片刻后,搁在柜子上的座机响了。 谁呀? 钟娅歆翻身去接电话,高冷道:“谁?” 谢怀铖言简意赅:“我。” 财神! “有什么事,你说。” 钟娅歆克制住自己的欢喜,她突然觉得,谢怀铖比沈肄南慈眉善目且大方,一个废话从不过问、专心打钱,一个明明富得流油,却在她身上扒皮。 “听说沈肄南带你出海了?” “嗯。” “你很主动,做得不错,继续保持。” 没了?薪酬呢? 钟娅歆睁眼说瞎话:“我晕船、恐水、还得请沈肄南吃饭、你知道的,他很可怕,我目前还不太适应,所以——” “日薪怎么算?” “……” 还真是眼里只有钱。 谢怀铖冷笑,面上不显,阔绰道:“这段日子,日薪算你两万一天,如果产生了额外支出,回来找我报账。” 谢家话事人,不差钱。 钟娅歆眼睛一亮,这岂不是带薪吃喝玩乐?! 谢怀铖真是大好人啊,好人有好报,希望他长命百岁。 痛失两万的创伤被抚平,钟娅歆挂断电话,一头栽进冰冰凉凉的薄被,眼睛一闭,开启美妙的午睡时光。 太开心,这一睡就睡过头了,醒来时外面日落海平线,宝珍无精打采。 睡绵了。 提不起劲。 沈肄南见到她这副模样,挑眉,招招手,钟娅歆磨磨蹭蹭过去,坐下。 野仔端着一盘洗干净、还沾着水珠的饱满樱桃搁在她面前。 宝珍扫了一眼,没力气,也没胃口。 沈肄南拿了一颗递到她嘴边,樱桃鲜红剔透,熟得散发出浅淡的果香,而那只手,指节修长,骨相极佳,钟娅歆无力抬眸,晶莹的水珠滴过带有薄茧的指腹,顺着他的手指蜿蜒滑落,一路淌过指缝、掌心、最后浸入戴着小叶紫檀手串的手腕。 “不是爱吃吗?怎么不吃了?” 是温和的、轻柔的、好脾气的语气,仿佛在对待最溺爱的晚辈。 钟娅歆摇头,不想吃,沈肄南的手还是保持那个姿势,她撇撇嘴,隔着他手臂上的衬衣,轻轻推了推,最后焉哒哒地说了句: “没胃口。” 沈肄南放下樱桃,抬手,示意野仔退下。 “不舒服?晕船?” 在靠海捕鱼的家庭里成长,晕船的可能性并不大,但他还是问了。 钟娅歆靠着沙发背,怀里抱着抱枕,“睡多了。” 沈肄南沉默片刻,“晚上有很多好玩的,要去吗?” 又要出去?! 钟娅歆先是拒绝,后来想起有谢怀铖这么个大冤种财神,顿时无所畏惧。 … 东珠一号的夜场又叫小型地下城,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在这船上,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 最近新起了一场魔幻杂耍,场子热闹,陆地上也是一票难求,更别提在这贵人云集的游轮上。 野仔取了两张最佳观赏区的票交给沈肄南,杂耍七点准时开始,距离开场还有一个小时,贵宾休息区里,钟娅歆出来透了气,精神好些,胃口也提上来,这会正蹲趴在沙发前喝果汁剥夏威夷果。 她喜欢剥一盘子一口吃光,此时,骨碟里埋了小小一堆,沈肄南坐在沙发上,看着左脚边蜷缩起来小小一只的姑娘。 钟娅歆很瘦,甚至十年过去,也不见得比当年骨瘦如柴的样子好多少,个子倒是蹿得快,一张脸也是等比例长大,就是不长肉。 宝珍瘦归瘦,力气倒不小,以前阿婆阿爷还能出海捕鱼时,她也会跟在小船上,帮忙把渔网从海里拽起来,把鱼分类,以及搬水箱。 然后,就在她快剥完一碟夏威夷果时,一截戴着黑玉扳指的手罪恶地伸向她的劳动成果。 钟娅歆的视线紧随其后,看到那只手的主人心安理得拿起一粒饱满的、奶白的夏威夷果。 奸商! 她一把按住,扭头,绷着小脸冷清清地强调:“我的。” 花她钱、吃她亲手剥的东西、尽逮着她这只小羊羔薅。 沈肄南宽厚的背脊微微弓起,肩颈连着手臂以及胸口的线条更加明显,是成熟的、带着侵略性的压迫感。 此时,他正盯着按在他手腕的手,拇指和手指被开果器磨红,瞧着好不可怜。 按理来说,他比她年长将近九岁,看待刚满二十岁的钟娅歆就跟看待晚辈一样,该谦让,但是他没有,甚至还故意逗她。 “不让我吃?” “那大嫂吃?” 他反手把夏威夷果递到她嘴边,很危险、也很亲密的距离,偏偏钟娅歆这会满脑子都是奶香的坚果,不解风情,再次把唾手可得的机会推出去。 她扭头,哼了声,语气大发慈悲:“就给你一颗吧,剩下都是我的。” 身后,沈肄南靠在沙发上,闻言,忍不住笑了。 他不自禁想,谢怀铖是怎么在那么多‘候选人’里把这个傻姑娘挑出来的? 又精准无误地送到他身边。【你现在阅读的是 】 6、哄小姑娘 野仔推门进来,正好看到沈肄南跟一个小姑娘抢吃的,最后还颇为自得。 他面无表情,走过去,“南爷。” 男人抬手制止,野仔闭嘴,沈肄南的手肘搭着支起的膝盖,跟钟娅歆说他有事先出去一趟,很快回来,宝珍忙着剥夏威夷果,没空理会他,嘴里吃着,随意嗯了几声。 贵宾休息区在一条走廊上,尽头是吸烟区,但这会没什么人,且门口守着人高马大的保镖,别人就算过来,瞧见也绕道走了。 野仔推开玻璃门,沈肄南握着手杖走到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中年男人面前。 张奎四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牙齿掉了几颗,混着血沫在嘴角拉出一串长长的津液。 眼前赫然出现一双锃亮的皮鞋,往上是被熨帖得规整的西装裤,包裹着修长有力的双腿。 “南,南爷……” 沈肄南偏头瞧他,似在打量这是手底下的哪号人物,他用手杖戳了戳男人的肩,软趴得像软脚虾。 “张奎四?”他轻笑。 “我,我错了,不不该把您,您的行踪卖,卖出去,不,不该背叛您,请,请……” “都是兄弟,有句话叫罪不及家人,他们不会有事,懂吗?” 趴在地上的男人盯着沈肄南,他的脸上仍挂着风轻云淡的笑,看似容易说话,实则都是假象。 张奎四忽然闭嘴,垂头,咚地一声,额头砸在地上。 沈肄南笑笑,看他颤颤巍巍地爬起来。 钟娅歆吃完夏威夷果,喝了两杯果汁,服务生进来提醒她魔幻杂耍还有十分钟开始,现在该入场检票,她点点头,表示知道,又去找不知道去哪的沈肄南。 宝珍看到走廊的尽头有沈肄南的保镖,想也没想过去。 还差几步路,她看到玻璃门被人推开,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杵着手杖慢条斯理出来,沈肄南个子高,肩颈连着手臂和胸膛的肌肉线条薄韧而有劲,以钟娅歆的个子,堪堪在他的心口,再加上体型差又摆在那,她的视线大部分被男人占据,只有眼角分出的一点余光看到在沈肄南的背后,也就是那间专供吸烟的区域,有一抹影子转瞬即逝,很快,快到像一道不起眼的流光。 钟娅歆并未放在心上,甚至没有过去,“沈生,杂耍快开始了。” “来了。” … 魔幻杂耍是最近两年才兴起的一种具有诡异恐怖美色彩的杂技表演,涵盖的内容五花八门,钟娅歆以前也只在废弃报纸上看过。 两人落座贵宾区,四四方方的梨花木桌,两侧置有椅子,桌上摆着切好的新鲜瓜果和瓜子花生。 钟娅歆拿着节目单,“沈生。” “嗯?” “你看过吗?”距离节目开始还有两分钟,她指着单子,一不留神忘了装高冷,兴致勃勃问:“你觉得哪些更有意思?” 沈肄南对这些没兴趣,也不会一个人或者带着手下来看什么杂耍。 他如实道:“没有。” “你也第一次看呀?” “嗯。” “那我们一起吧。” 钟娅歆美滋滋等着节目开始,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无形中小小助推一把,要是谢怀铖现在搁这,恨不得戳着她的脑袋让她把注意力多放在沈肄南身上。 晚上七点一到,场内的灯光“欻”地一声全部关闭,黑暗笼罩,没有一丝光,钟娅歆屏住呼吸,聚精会神盯着表演台,棱黄的淡色光束从舞台两侧照出,折出空气中漂浮的细小颗粒,又是“欻”地一声,两道光交错,焦点处不知何时出现一张大红布。 静默几秒,吊足胃口后,交错的光束越发黯淡,到达某个临界点时,那张血红的绸布被掀飞。 落地的瞬间,一个花瓶姑娘赫然出现。 长长的、空洞洞的桌子上摆着一个老式花瓶,上面画着富贵牡丹,浓艳极了,瓶口处赫然放着一颗脑洞,她闭着眼,额头中间是整齐的刘海,脸上画着粗糙的妆容,嘴巴涂得艳丽,极致的白,极致的红,像具安静的尸体。 钟娅歆的心脏急促地跳了下,脸上期待的笑容僵住了。 这时,灯光又是一暗,花瓶姑娘消失了。 还没待钟娅歆反应过来,下一秒,四道光交叉聚集在她面前一米处的舞台上。 那只花瓶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到面前,此刻豁然睁开眼,对钟娅歆咧嘴一笑,嗓音诡吊,眼珠子转着:“你好呀。” 空空的一张桌子上只有一个花瓶,花瓶里长着一颗脑袋,女人的四肢不见了,身体仿佛长在里面。 钟娅歆被这带有恐怖色彩的画面吓得心脏有那么一瞬间骤停,灯光还没有全部打开,她两眼一抹黑,晕了。 … 缇娜医生戴着听诊器在钟娅歆身上听诊,末了又接过助手拿来的报告,看完后她对沈肄南说:“钟小姐只是受到惊吓,并无大碍。” 沈肄南摆手,人出去。野仔敲门进来,与他们错身而过。 “南爷。” “沈野,你办事的时候没有先查清楚吗?” “我错了。”野仔也不解释,点头认错。 沈肄南看了眼躺在床上还没苏醒的姑娘,问:“真的?” 野仔心领神会,“嗯。” 很多可怕的东西,初始,都是玩真的,而这归咎于利益驱使。他们见多了肮脏,不会觉得可怕。 但是像钟娅歆这样的女孩子,却是第一次接触。 昏迷的人有转醒的迹象,沈肄南抬手示意野仔出去,门关上,他站在床边,看到钟娅歆缓缓睁开眼,惊魂未定地看着天花板,显然没有回过神。 “现在感觉怎么样?” “沈生……” “我在。” 钟娅歆哇地一声哭出来,“我再也不要跟你出去了!” “……” 沈肄南沉默片刻。 只嚎了一小会,宝珍胡乱在脸上抹了几下,擦干净,心头开始盘算这笔精神损失费该怎么和谢怀铖清算。 那就浅浅加个两万块吧。 男人正要安抚她,转眼见钟娅歆的脑瓜里又在咕咕算计。 性子就跟小孩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无奈笑笑,“饿吗?想吃什么?” 钟娅歆看着他,心生警惕。 “……”沈肄南都想用手杖敲敲她的脑子,怎么就这么财迷抠搜,“我出。” 宝珍眉开眼笑,报了一堆自己想吃的。 野仔很快让人把她喜欢吃的端进屋子,床上安置了一张折叠桌,钟娅歆吃得开心,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喝了口果汁,仰头问沈肄南。 “沈生。” “嗯?” “……刚刚看的那个……” 沈肄南看了她一眼,“假的。” 钟娅歆睁大眼睛,“可是……” 她闻到药味,也…… “不信,要不再去看看?”沈肄南淡笑。 宝珍连忙摇头拒绝。 海上航行的日子,对这艘船上大部分人而言都不是那么难过,但钟娅歆不行,她贸然闯进不该属于她的阶层,无法像他们热衷花瓶姑娘一样去追捧那些刺激人肾上腺素的娱乐。 她不理解。 不出门的日子,钟娅歆干脆窝在房间里看书,期刊杂志、文学著作、医学健康、个人成长、正史野史、小说话本,通通来者不拒,权当打发时间。 沈肄南问她:“喜欢什么?” “嗯?” 钟娅歆抬头,不解地看向他。 沈肄南有种拖着家里晚辈出门、结果没照顾好、最后还要费尽心思关怀的感觉,他坐在小姑娘身边,耐着性子,淡笑着重复道:“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或者想见的人?” 这样说还不够明确,钟娅歆肉眼可见地迷茫。 男人望着她又傻又呆的样子,失笑道:“比如珠宝首饰?喜欢的歌星之类的?” 钟娅歆沉默片刻,抬头,试探性地说出一句话:“……我喜欢钱。” 沈肄南:“……” 他微微叹气,握着手杖起身往外走,钟娅歆窝在沙发上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她说的都是实话呀,宝珍挠挠头,低头,又开始看手上的书。 接下来几天,沈肄南出现的时间少了,野仔给她送东西来的时候,钟娅歆好奇,多问了句。 “沈生去哪了?最近都没看到他。” “快到索罗岛了,南爷最近有点生意要处理。” 噢了声,又点点头,不过问到索罗岛干嘛,也不细问什么生意还要在这种航船上谈。 “大嫂,这是南爷给你的。” “什么?” 钟娅歆放下书,疑惑地打开锦盒,一双眼险些被珠宝折出的光闪瞎。 她‘欻’地一声盖上,抬头,懵逼地看着野仔。 “……这些,都是给我的?” “嗯,大嫂开心吗?” 钟娅歆抱着锦盒,隔着盒子爱不释手摸来摸去,都是钱啊,何止开心,她恨不得原地蹦三尺高,再跑到外面嚎一圈,顺带夸夸沈肄南真是个出手阔绰的大好人。 他不是什么散财童子,他是财神二号! * 两日后的下午叁点半,距离登岛还有二十八海里,约莫五十二千米。 初夏的风吹拂在海面上,在空调屋里呆久了,浑身都冰冰凉凉不得劲,钟娅歆做好防晒,戴着一顶渔夫帽走上甲板。 宝珍张开手臂,先是一阵比较凉爽的风,随后就是滚滚的热意,但与陆地纯粹的黏湿热不同,这里的似乎更干净清爽,被吹冷的骨头都变得舒服起来。 这时,远处滑来一道白色的龙纹,像巨型动物在水里疾速游过。 钟娅歆一怔,手指摘低墨镜,压眸望去。 白色的浪纹滑得很快,不捎片刻便清晰地映入眼帘。那是一艘快艇,白蓝交替的漆面,疾驰迎上她所在的游轮,不到半分钟就已靠近。 紧接着,她看到快艇里走出一张非常熟悉的面孔。 沈肄南今天没有穿规整的整套西装,简单的黑衬衣西裤,领口的扣子松了两颗,露出菱尖的喉结,脖颈连着肩膀和胸口手臂的线条绷得越发清晰韧劲,身型看起来更加高大挺拔。 他握着手杖走出来,单手插兜,也不知道对身边的野仔说了什么,后者点点头,转身回去,也是在这个时候,原本站在快艇上的男人突然顿下,抬头,隔着天然的高度差,精准无误地望向一处甲板。 钟娅歆对上他深邃的眼睛。【你现在阅读的是 】 7、对他心软 她呆了下,连忙怼好墨镜,抬手,装模作样地挥了挥,算是被抓包后的理直气壮。 钟娅歆在甲板上又呆了会,看到沈肄南走上游艇,有几个保镖拎着黑色皮箱上来,然后有人开着快艇离开。 沈肄南回屋洗澡,换了身衣服,氤氲的雾气打湿碎发,衬得短发更加深黑。钟娅歆踩着凉鞋回来,看到他岔开腿坐在沙发上,仰着,后脑勺搁着椅背,一张英俊帅气的脸棱角分明,轮廓深邃清晰。 钟娅歆心里默默感慨一下,财神二号长得真好看,果然相由心生。 “喜欢吗?”男人闭着眼,休息,嗓音也是懒洋洋的。 莫名让宝珍想起旧唐楼里那条吃百家饭长大的小狗,每次吃饱喝足就会躺在太阳地下晒一会,就像现在这样。 钟娅歆‘啊’了声,“什么?” 沈肄南睁开眼,那双异瞳直视站在后面穿着碎花长裙的姑娘,补充:“送给你的珠宝。” “你说这个啊,当然喜欢啦。” 都是钱,怎么可能会不喜欢? 提起这个,钟娅歆恨不得把人供起来,她绕过沙发坐在男人身边,并着腿,手指搁在膝盖上,再三确认:“真送给我了?” 沈肄南已经闭上眼,喉结滚动,嗯了声。 “谢谢,你真是个大好人!” 钟娅歆还想再说点什么表示自己的热络,但看他脸上带着倦意,想来很困,便自觉闭嘴。 室内陷入寂静。 “怎么了?” “啊?” “不说话了。” “噢噢,我这不是看你困嘛,不打扰你。” 沈肄南笑了笑,由她去,他靠着沙发眯了会,钟娅歆在他旁边老实呆了一阵就坐不住溜其他地方去了。 一个小时后,游轮抵达索罗岛。 这儿曾经是太平洋里的一个大型荒岛,后来由某个财团出资规划,逐渐演变成海中陆地。占地辽阔,集吃喝玩乐于一体,是权贵们出海后必来的地方,随着时间推移,这里也成了某些人谈生意的最佳选择。 日薄西山,橘红的阳光洒在海面,浮光跃金,东珠一号靠停,游轮上陆陆续续下来很多富家子弟或权贵,有些还带有随行的佣人和保镖。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俩才慢悠悠从里面出来。 坎泰带人站在岸边,看到沈肄南身边跟着一个高高瘦瘦的姑娘,一本正经,清冷得很,反观男人慵懒随性,似乎心情颇好。 他走过去,“南爷。” 又看了眼钟娅歆,后面的话没说。 沈肄南低眸,“让人带你去玩会?” 周围都是凶神恶煞的保镖,一看待会就有安排,钟娅歆自觉点头,“……你去忙吧。” 沈肄南抬手示意。 野仔安排保镖送人离开。 “南爷,王庚均等您多时了。”坎泰提醒。 * 索罗岛,东区。 一座翠绿的小山包傍海耸立,土色山路像蜿蜒的盘蛇,蛇头是一栋修建得富丽堂皇的矮房。一排黑色、高马力的越野车行驶在山包间,直指目的地。 宽敞的客厅没有多余的装饰,两张椅子,中间一张大桌,除此之外,还有临时搭建的供奉祭坛。 王庚均拿着三支香拜关二爷,合眼问:“沈肄南还没来?” “均叔,来了。” 身边的手下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人,低声道。 门外,把守的人照规矩搜身,没人敢碰沈肄南,但他带来的几个人却要例行检查。 王庚均插上香,转身,带有刀疤的脸上挂起熟络的笑,张开手臂,热情地走过去,“肄南,好久不见。” 沈肄业握着手杖,淡笑看他,没有回应。 王庚均见他摆谱,笑意僵了下,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臂,打量沈肄南的那条瘸腿,寒暄着。 “一年多了,还没好啊?” “实打实的伤,腿都险些废了,哪能这么快就好。” 老狐狸,还真是滴水不漏。王庚均意味深长看他一眼,“可惜你养父,东珠大名鼎鼎的九爷,年轻时那可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最后却不得终老,还连累你也伤了腿。” “均叔这话我可担不起,要是当初能救父亲,我舍了这条命也值得。”沈肄南淡笑:“今天不谈买卖?” “别成天买卖生意的,你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叔不得做一回东?至于其他事改天谈。” 王庚均双掌合拍,下一秒,背后的两道门打开,各有千秋的美女走出来。 他大笑道:“肄南,今天,你在叔这,随便玩,敞开玩!” … 岛上的气温在太阳落山时就开始下降。 钟娅歆去安排好的酒店换了身衣服,拿着挎篓和铲子去海滩边玩。 “你们不用跟我这么近。” 傍晚到海边玩耍的人更多,保镖跟在身边,走哪都是惹人注意的存在。 闻言,他们一动不动,死心眼。 钟娅歆:“……” 她干脆眼不见为净,篓子铲子扔在岸边,一头栽进浅水区游泳。阿婆阿爷以前靠捕鱼为生,宝珍跟了他们后,撇开上学,大部分时间都在船上飘,渐渐的也练出一身玩水的本事。 她在浅水区游了会,上岸,保镖避开目光,递上纯白的速干沙滩巾。 钟娅歆披着,知道甩不掉,扭头,拎着挎篓和铲子混进人堆。 沈肄南过来时,恰好看到头发湿漉漉的小姑娘裹着沙滩巾,跪在金黄的沙堆前,抓着铲子和一群屁大点的孩子堆城堡。 站在她身后的保镖正要喊人,男人抬手,他们退到旁边。 沈肄南就在钟娅歆背后,低眸,对方却浑然不知,丢了铲子,用手在城堡上拍拍打打压实,认认真真欺负一群小屁孩:“你们的城堡太简陋了,没有我的大,从今以后我就是咱这一块的大姐大了,知道不?” 被唬住的小孩子们异口同声:“知道!” 沈肄南:“……” 他忍俊不禁,望着钟娅歆,浅笑。 正在当孩子王的宝珍像是有感应,回头,然后她看到一双笔挺的长腿,西裤面料精昂,纹络清晰,视线顺着腿上滑,是束着皮带的胯和窄劲的腰,再往上…… 她赫然对上那双异瞳。 在沈肄南眼里,裹着沙滩巾的小姑娘,湿漉漉的发丝黏着脸颊,有几缕垂在锁骨上,落日的余晖把她白皙的脸晒得泛红,潋滟光泽。 “沈生,你这么快就忙完了?!” “对方今天不想谈,我就过来了。” 男人杵着手杖,屈膝蹲下,钟娅歆眼皮一跳,想到他的瘸腿,连忙伸直跪在沙子上的身子,伸手去扶他一把。 “小心。” 沈肄南看了眼落在小臂上沾有沙砾的手,坦然受之,握着手杖蹲下,即使这样,也让钟娅歆感受到不小的压迫感。 “在玩什么?” “堆城堡呀,你玩不玩?”话一出口,意识到这跟自己苦心经营的形象不符,但她也是真的缺心眼,装一会还行,久了就容易忘。 钟娅歆抿唇看向他。 沈肄南没看她,而是抓起一把半湿的沙,笑问:“怎么玩?” 小姑娘面色一喜。 晚上七点半,两人离开沙滩后回了趟酒店,钟娅歆洗了头,冲完澡,吹得半干,换了身裙子,和沈肄南去附近的餐厅吃了顿料理。 吃完饭他们回到酒店,又过了几分钟,野仔带着一个医生过来。 钟娅歆问:“怎么了?” “给南爷复查腿上的伤。” 伤? 宝珍也跟过去。 偌大的客厅灯光璀璨,沙发那里坐着沈肄南,附近其他地方分别站着几个人高马大的手下,其中有一个还是今天下午登岸后碰到的坎泰。 钟娅歆进来,其他人见沈肄南没有出声,心里明白,也假装没看见。 她走到男人旁边,看到野仔带来的医生一脸严肃地检查腿部。 笔挺的腿修韧而有力量,表面的皮肤有遗留的疤痕,钟娅歆只认识刀伤,其他的不知道是什么导致的,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在沈肄南的小腿偏脚踝那截位置的斜侧方,有一个狰狞恐怖的缝痕。 然后,她听到这句话。 “沈先生,您腿上的枪伤在当时就已经动到根本,万幸的是送医及时才免遭残废,不过您最近行动过多,牵动了旧伤,看样子又有些严重了。” 枪伤? 钟娅歆心里一惊。 她住在盘溪,那是整个东珠最脏乱的地方之一,见过最恐怖的就是有人拿斧头拿砍刀互殴,像枪这种字眼压根只听过没见过。 沈肄南怎么会跟这些扯上关系? “在想什么?”男人笑问。 钟娅歆回过神,发现就这一会功夫,屋里的人都出去了。 “嗯?”慵懒的调子微勾。 宝珍迟疑问:“……沈生,你腿上的伤怎么回事?” 沈肄南对她招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钟娅歆坐过去。 “我的养父谢九晖因为年轻时结仇太多,在去年初春的三月十二日被人暗杀,当时我与他在海外谈生意,事发突然,我们并没有提前增派人手,遭了道,我这条受伤的腿就是替我父亲挨的,但他还是出事了,那天抢救无果,最后在医院去世。” 男人的语气平和而缓,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似乎在为自己没能救下父亲而自责。 钟娅歆瞪圆眼睛,唏嘘不已,安慰道:“沈生,你尽力了,这不是你的错。” 为了救父亲,挨了枪子,差点变成残废,已经很不容易了。 “父亲去世后,留下的基业被人觊觎,那些和他出生入死的叔公企图吞下这块肥肉。” “谢生是我名义上的弟弟,也是父亲唯一的亲生骨肉,于公于私,我都应该帮他守住谢家,那段日子很难捱,后来,我力排众议终于把他扶持到话事人的位置,至此所有不该有的念头才消失。” 钟娅歆不懂其中的复杂,她只知道凭一己之力对抗所有人,这个过程肯定很累很艰辛。 当哥哥的能为养父、养父的亲生孩子做到这步,真的不错了。 那这样说来—— 她的财神一号岂不是妄想对付哥哥的白眼狼?! 那她不就是助纣为虐的帮凶?! 钟娅歆的小脑瓜一下子又聪明了。 沈肄南说完,目光一直落地她身上,看到脑袋笨笨的小姑娘鼓着脸,表情来回变化,丰富得很。 “怎么了?” “啊……?!”她摇头,“没事!” 钟娅歆用怜悯的眼神看他,真可怜。 她又忘了谢怀铖的吩咐,柔软的掌心轻轻覆着沈肄南的手背,安抚地拍了拍,没有费尽心机,全是真情实感,发自内心道: “沈生,你是一个好人,好人有好报。” 男人扫了眼那只比他小的手,抬眸,静静地凝望钟娅歆。 她不知晓,这个故事最初的真相是—— 他无动于衷,看着谢九晖去死,甚至拿起枪,面无表情对自己的腿。 开了一枪。【你现在阅读的是 】 8、美人天尖 知道沈肄南瘸腿的原因后,钟娅歆对他的怜惜达到顶峰,久久不能释怀,以至于谢怀铖给她打电话,她明显心不在焉。 “我跟你说话,有在听?” “……啊?嗯。” 谢怀铖:“……” 他语气凝重,“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钟娅歆担心糊弄不到他,扯得有模有样:“我在想后面该怎么攻略沈生。” 她肯在沈肄南身上花心思,谢怀铖就放心了。 “你现在跟在他身边,除了勾引他,还需要记住他和哪些人有过来往。”一码归一码,他丢出筹码:“你做好了,钱,有的是。” 这搞得跟窃取机密有什么两样?钟娅歆越发相信沈肄南说的话,同时也判定谢怀铖狼心狗肺,到头来过河拆桥。 “他要是不带我去,我——” 谢怀铖打断她:“你跟他撒个娇不行?想想办法不行?” 他觉得钟娅歆这个人,别的方面都还行,就是太高冷不会主动。 宝珍听他语气不善,装模作样冷声道:“你在教我做事?” 谢怀铖:“……” 行,果然不好拿捏。 她强他就弱,语气好了不少,毕竟还要靠她办事,“你有主意就好,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等回到东珠,我再给你一笔辛苦费。” 钟娅歆淡淡嗯了声,挂断电话。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又想了会沈肄南。 接触的这段日子,宝珍觉得他还挺和善,也不像有些人说的那样可怕,而且整个东珠市,至少像她这种曾经住在盘溪那些地方的普通人,大家提起大名鼎鼎的南爷,都要赞对方一句沈大善人。 帮谢怀铖勾搭沈肄南还行,男未婚女未嫁,就当拿钱办事,反正故事的最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可是,如果—— 钟娅歆皱眉苦思,纠结极了。 她扑在枕头里,心想,自己好坏啊。 * 早上八点,王庚均就坐不住了,派人到酒店‘邀请’沈肄南过去谈生意。 昨天下午的美人计没用,对方看都没看一眼,只淡笑着说了一句话:“温柔乡,英雄冢,我还想多活几年,均叔你慢慢享用。” 然后就走了。 清晨,翠绿的山包薄雾四起,黑影时隐时现,矮房里的庭院栽种着美艳诡异的花,极致的稠红和黑色条纹,看起来蛊人极了。 院子里茶香四溢,王庚均在泡茶,脚步声渐近,他给对面的位置倒了一杯茶,“天尖第三泡,高香,尝尝?” 沈肄南落座,只看了眼,未动,笑道:“均叔这泡茶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王庚均瞧他一眼,“你都没尝,这么警惕,怎么,不给叔面子?” 像他们这些人,谈生意,谈买卖,路子不太一样,玩的就是恩威并施,昨天软的不行,拂了面,今天就得适当来点硬的。 沈肄南低头,勾唇,淡淡笑了笑,抬脚,双腿交叠,姿态慵懒,那只盘龙黑金手杖被他顺手挪到旁边,仍是杵着的,但气势却变了。 “要不,直接开始?” 王庚均泡茶的动作一顿,定定地看着沈肄南。 他知道,这是一根难啃的硬骨头,甚至比当年的谢九晖还要难搞。 王庚均放下紫砂茶壶,开门见山道:“有个东西,很赚,利润无限大。” 身边的人提出一个黑色皮箱,开箱口正对沈肄南,打开。男人扫了眼,眸色没有变化,面上也一派平静。 “我记得,你不满二十就当了谢家的二把手,手头也都是正经生意,涉猎广泛,但是那些哪有这个有搞头,肄南啊,只要你愿意开个口子,让这货在东珠做个中转站,咱们五五开!” 王庚均大笑着伸出五根手指。 “均叔,我昨天不是跟你说过,我还想多活几年,怎么,你扭头就忘了?”他拿起手杖按在箱子上,盖子砰地一声合上。 沈肄南皮笑肉不笑道:“我是一个商人,只想赚点小钱,不想去玩命,你要早说是这个,这趟我也懒得来了。” 他毫不客气地用手杖把皮箱推回去,甚至撞倒王庚均面前的紫砂茶杯,泡得浓郁的茶水溢出来,洒得到处都是。 这是直接掀桌了。王庚均脸上一沉,“你沈肄南玩命的时候还少吗?还在乎这一件事?!” “有些生意,我不会做,也永远不会碰。”沈肄南面无表情,一双异瞳盯着对面的男人,不留情面:“王庚均,东珠这个口子,我不会开,你也别想染指一步。” “好大的口气和本事!” 王庚均冷笑,话落的瞬间,一个冷冰冰又坚硬的枪口抵着沈肄南的后脑勺。 院子里冒出不少人,全是王庚均的手下。 “到底是年轻人,不知道变通,这可不是东珠,我要弄你,易如反掌!” 王庚均拿出一份合同丢在他面前。 “沈肄南,今天你要是不在上面签字,就别想安然离开这里。” 他背后的那支枪抵了抵,威胁。 男人自始至终面不改色,手杖扫开那份合同,轻笑道:“无所谓,大不了横着出去。” 王庚均:“……” 这时,有个男人走到他身边,俯身在耳边低语。 几秒后,王庚均突然笑了,接过手下递来的雪茄,抽了口,慢悠悠道:“听说你带了个女人到索罗岛,我还没见过,带来见见?” … 钟娅歆昨晚没睡好,前半夜一个劲觉得自己坏,后半夜着凉肚子疼,折腾到五点多才睡着,等再睁眼已经快十点了。 她起床洗漱,换好衣服出门,正巧碰到守在外面的野仔。 “大嫂。” “欸,你怎么在这?”她看了一圈,“沈生呢?” “南爷有事要办,让我跟在身边保护您。” “这不是度假玩乐的地方吗?又没有危险。”钟娅歆笑道。 野仔不语,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 酒店的自助餐全天二十四小时供应,钟娅歆昨天到这的时候去尝了块红丝绒车厘子蛋糕,感觉还不错,她走到熟悉的老位置,拿了块,端着盘子绕了一圈,最后挑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下,慢慢品尝早午饭。 “你吃了吗?”她想起跟在身边的野仔。 男人点头,闻言,钟娅歆也就不问了。 野仔盯着四周的状况,看到有些面孔躲在绿植、墙体、柜台背后,还有些穿着服务生的服饰,眼神暗中盯着这边。 钟娅歆沐浴在阳光下,感觉晒得好舒服。 “野仔,你知道索罗岛上还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吗?” “很多,大嫂想玩什么?” 吃了两块蛋糕感觉腻了,她放下叉子,单手托腮道:“都行。” 野仔召来手下,接过车钥匙,带钟娅歆出去。 索罗岛的主干区公路平整,阳光底下,油柏路闪闪发光,但有些区域仍保留着原始的凹凸,这些地方最适合越野车。 钟娅歆坐进后座,野仔亲自开车,高马力的改装越野驶出酒店,背离主干区,在三岔路口时岔入一条人少、路陡的小径,尾随其后的两辆车一路跟着,眼见要进去,第三条岔路突然开出另外两辆越野,大咧咧横着,挡住去路。 尘沙飞扬,绿植打摆,轮胎在地面刺啦出火花。 尾随的车辆被迫停下,驾驶座的人一拳打在方向盘上,嘴里骂了一句洋话。 这时,两座改装越野里走出七八个大胡子壮汉,黑色紧身短袖,工装裤,军靴,拿枪直指他们,抬臂间,露出膀子上张牙舞爪的刺青。 … 冲泡的黑茶已经凉了。 圆桌旁是炉边红泥小灶,专门用来烧茶。 王庚均看到沈肄南把手杖靠在桌边,手臂越过桌面,拿走那只紫砂茶壶,怡然自得地开始煮茶、去掉前几泡、留下最醇香的那一盏,最后慢悠悠品茶,那模样就跟回到自己家一样。 丝毫不介意抵在脑后的枪口。 “沈肄南,都到这份上你还有心情喝茶。” “不然呢?”他品着,抬手示意,淡笑:“天尖不错。” “均叔。” 有人走进庭院,扫了眼坐在圈椅上翘着二郎腿,优雅喝茶的沈肄南,匆匆走到王庚均身边,弯腰,在耳边说了几句话。 王庚均皱眉,低骂:“没用的废物!”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大的火气?” “好本事,走哪都暗中安排人手,你倒谨慎!” 沈肄南放下茶杯,拿起手杖,杵着起身,抵在后脑的枪支仍没有放下,不过角度变了,是四十五度上扬,而不是刚才的行刑式。 “现在这个世道,出门谈生意,可不得多留几手,有的是人不讲规矩,喜欢黑吃黑。” “多谢款待,茶确实不错。” “站住!”王庚均站起来,盯着背对他的沈肄南,冷笑:“你觉得你不签字就可以全身而退吗?!” 沈肄南看着面前黑黝黝的枪口。 “再闹下去,我今天可以全身而退,但你估计就悬了。” 天光全开的白云下,太阳光刺眼,灼热的气流不正常的涌动,嗡嗡声在头顶盘旋,开得浓艳的花朵变得黯淡不少。 四架直升机就在矮房的上空,呈包围式对着庭院,舱门打开,一身劲装的大胡子壮汉以两人一组的模式面对面靠着门口,手里端着枪,戴着瞄准镜,盯紧王庚均和他手底下那些人。 红射线交错扫描,精准地落在他们的心口、脑袋、以及其他致命伤害地。 … 钟娅歆坐在后座,快被这颠簸的路抖得把吃进肚子的蛋糕都吐出来。 “野仔,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如果可以,她更想下车,或者早知道就不出酒店了。 “大嫂,到了。” 原本颠簸的小径突然不抖了,开上了油柏路,车窗外,肉眼可见没有飞扬的沙土,取而代之是青翠的绿植和耸立的小山包,一条土色小路蜿蜒抵达尽头。 “这是哪?”钟娅歆下车,举目眺望。 头顶遮下黑色的伞面,挡去灼热的太阳,她回头,赫然看见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沈肄南,男人一手握着手杖,一手给她撑伞,异瞳低眸,凝望着她,语气温和,含笑道: “今早还没来得及跟你问好。” “昨晚睡得好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9、印花衬衫 漂泊在海的那几天,醒来见到彼此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好。 钟娅歆现在都还记得,当时她从卧室出来碰到沈肄南,男人就像现在这样,垂眸,温和地望着她,问她昨晚睡得好吗? 一句话开始,往往意味着新的一天,他们的交流会变多。 十点多的海岛,阳光金黄,伞面罩住的范围是一圈凉爽的阴影。钟娅歆仰头望着沈肄南,看到刺眼的光洒在他的肩头。 “嗯。”她浅笑着点头,心想,沈生真是一个顶好且挑不出错的绅士。 “今天有什么打算?” “我都可以。” “沈生。” 钟娅歆背后传来一声发音别扭的口音。她回头望去,一个身穿警服、戴着帽子的外国刑警走过来。 沈肄南站在原地替宝珍撑伞,微笑着叫了声‘阿sir’,那位警察热情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又抱了抱,错身时用洋文说了几句,钟娅歆听不太真切,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过会,几辆改装的大型警车从山包上面开下来,那位阿sir挥手,笑着走了。 “沈生,那是……?”她指了指警车。 沈肄南轻飘飘揭过,语气却像逗晚辈:“一些坏蛋被抓了。” “坏蛋?” “不是想玩吗?走了,带你去玩。” “啊?你不谈生意了?” “没什么好谈的。” “嗯?谈崩了?” “差不多吧,刚被阿sir带走呢。” “……” 什么样的生意谈成这样,钟娅歆不知道。上车后她就开始盘算去哪玩,沈肄南见她想来想去想不出所以然来,笑着递给她一份索罗岛的畅玩指南,大致可以分成三类。 一类热玩的娱乐围绕海面展开,像沙滩spa、海底潜水、水上摩托艇、美人鱼等;二类玩得疯的娱乐围绕开辟出来的陡峭盘山公路展开,像悬崖滑翔、山道改装豪车速竞、私人飞机等;三类其他零散的玩法。 玩的方式五花八门,钟娅歆全都想尝试一遍,她拿着小册子,眼睛亮亮地看着沈肄南。 “都想玩?”他忍俊不禁。 “嗯嗯,可以吗?”钟娅歆怕他后面还有安排,比如要回东珠市,想了想,又改口道:“玩一两样也行,我不挑。” 沈肄南笑了,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的小姑娘,包容道:“玩完再回去也是可以的。” … 索罗岛的项目众多,就算每天的行程排满,也得玩上个把月。 玩耍的金色沙滩隔着一条长长的绿植道,对面就是一排排游戏设施店面,钟娅歆打算先试试一类热玩,她换好泳装出来,按原路回去,看到沈肄南搭着手肘,躺在五颜六色的沙滩椅上,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勾银边的墨镜。 懒懒散散,好似真的来度假。 “沈生,我过去了?”她指了指海滩的方向。 沈肄南的左耳戴着黑色的耳机,正听那边说话,乍然听着熟悉的声音,他低声说了句‘待会’,摘下耳机看向钟娅歆。 小姑娘扎着丸子头,穿了身明艳的鹅黄泳裙,与这随处可见的比基尼比起来,她算得上保守。 细胳膊细腿,一掐就断,看来更清瘦。 “沈生?” 明晃晃的目光不是那种令人厌烦的上下打量,而是大大方方地盯着她,隔着墨镜都能感受到他灼灼的视线,也不知道是天热还是别的原因,钟娅歆觉得脸好晒、好热。 沈肄南微抬下颔,勾唇,“去玩吧,注意安全,累了就过来休息会。” 钟娅歆欢欢喜喜,“那我去了。” “嗯。” 她转身朝海滩走,男人望着她的背影,盯了几秒,这才收回视线,重新戴上耳机,淡声对那边的人说了句继续。 钟娅歆一扎海滩就是两小时起步,期间也没回来过,沈肄南忙里偷闲在线上谈了一笔生意,完事后,他摘下耳机递给野仔,起身,扫了眼海滩那边。 “还没回来?” “大嫂刚学会摩托艇,这会开出去了。” 沈肄南微微挑眉,“学了多久?” “快两个半小时了。” 男人单手插兜,杵着手杖走过去。 索罗岛上外国人居多,沙滩这更甚,没多久,几个穿着火辣的女人过来,热情奔放地跟沈肄南聊天,看他落单,想约一约。 沈肄南目不斜视,绅士而疏离拒绝。 “child?” “he’samarriedman?” 留下身后遗憾的叹息,沈肄南走到海滩边,白色的浪花层层推进,不停冲刷岸边,露出藏在金色沙砾里的海洋小生物。 沈肄南抬眸望去,墨镜下的视线变暗,他看到一只黑白交替的摩托艇从海面开过来,来回扭曲蜿蜒,像是无法控制。 他眼皮一跳,往后退了几步,很快,摩托艇逼近,及时刹住的同时也掀起了大片浪花,哗啦一声啪嗒打在男人身上。 兜头淋了一身的沈肄南:“……” 跟在不远处的野仔太阳穴一跳:“……” 他赶紧过去,正要开口,沈肄南抬手制止,野仔立马闭嘴,只见那艘摩托艇上急匆匆跑下来一道纤细的身影,钟娅歆比谁都心慌,跑过来见男人这副狼狈的样,心脏狂跳不止,都不敢伸手给他擦脸上的水珠。 小姑娘战战兢兢开口:“……沈生,你,你还好吧?” 沈肄南摘下墨镜,露出那张带有水珠却异常俊拓的帅气脸庞,故作正经道:“不太好。” 野仔接过他手中的墨镜。 “对不起对不起,摩托艇太难了,我,我没怎么学会。”钟娅歆也是浑身都是水,不过她好歹也换了泳装,所以没什么大问题。 她小心翼翼瞧了眼沈肄南,身上湿得七七八八,额前的湿发稠黑,微塌的一缕戳着薄薄的眼皮,平稳地挑来一眼,吓得钟娅歆立马收回视线,哪敢再看这幅堪比美男出浴的画面。 “很怕我?” “没,没有!” 说不怕都是唬人的,一个人脾气再好总有逆鳞,钟娅歆可不敢保证自己就是特殊的那个。 “别怕。”沈肄南见她就跟谨慎忐忑的鹌鹑一样,笑道:“我又不吃人。” “……”你这样更让人害怕了。 “这会时间不早了,是想先吃午饭,还是继续玩?” 钟娅歆一听就知道该怎么回答:“先,先去吃午饭吧!” 她在揣测他的想法。 沈肄南扬眉,没说什么,“那就先去吃饭吧。” 钟娅歆冲了个澡,换上自己的衣裙,和他找了家餐厅用餐。 夏季很容易让人食欲不振,宝珍看着菜单,也没有特别想吃的,不过还是象征性点了些,沈肄南见她没怎么动筷,问道: “不合胃口吗?” “天热,不怎么想吃东西。” 到午餐结束,她也就喝了一杯冰镇西瓜汁。 日头正盛的时候海边没什么人,钟娅歆回酒店休息,睡了个午觉,夏天她很容易一觉睡到傍晚,险些睡绵,是沈肄南敲门把她叫醒的。 一开门,原本正在打哈欠的钟娅歆立马瞪圆眼睛。 惯穿白衬衣黑西裤的男人脱了那身看起来矜贵稳重的装束,换上与这夏日风情完美融入的衣服。色调暗艳的印花短袖衬衫,领口的扣子松了两颗,搭配着凉爽的休闲裤,甚至脚上还穿了凉拖。 “你……” “度假不就是来玩的?”他看着脑袋上翘起一小搓呆毛的姑娘,忍俊不禁:“快换衣服。” 在开始畅玩索罗岛时,钟娅歆就已经做好一个人游玩的准备,在她看来,沈肄南横看竖看都不像会玩这些的人。 他那样的人,是斯文绅士,举手投足间都是成熟稳重。 两人站在海滩边大眼看小眼,是钟娅歆先开的口:“……各玩各的?” 沈肄南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抬头,如实说:“很抱歉,我的脚不允许。” 钟娅歆看向他的腿。 最后,两人一起,一类热玩像海底潜水这种不太适合,宝珍挑来挑去,觉得最适合的只有一样。 水上摩托艇。 上去前,钟娅歆再三强调:“沈生,我开不好。” 沈肄南也说得好好的:“没关系,我会,可以指点你。” 宝珍认认真真点头,并自觉先扶他上去,等人坐上摩托艇,她才以勇士不回头的气魄,从男人的手臂底下钻到前面坐好。 出发前,钟娅歆又说了一遍,这次的语气格外认真:“我学东西很慢。” 她没有说自己不聪明。 尽管,她确实不聪明。 出发前,沈肄南以同样认真的语气回她,淡笑:“没事,我不骂你。” “好!” 钟娅歆载着人,开着摩托艇出发了。 野仔站在岸边目送一道高大的背影离开,那抹娇小的身子被遮得严严实实。 一切都很顺利。 然后,不出十分钟,摩托艇翻了,钟娅歆直接把沈肄南送海里。 两人回来的时候,浑身湿漉漉,海水顺着发梢成串往下淌,宝珍抿着唇,乖巧站在男人身边,大气不敢吱一声,对上沈肄南投来的目光,她垂下脑袋,小声嘀咕。 “说什——” 钟娅歆打断他:“……你说好不骂人的。” 沈肄南本就没生她的气,这会直接笑了,点了点她的额头,“谁说要骂你了?” 小姑娘的脑瓜确实不太聪明,这点,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钟娅歆松了口气,摸着额头,仰眸看着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竖起一根食指道:“沈生,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可以的。” “好。”他对着面前信誓旦旦的姑娘笑得温柔。 然后在返航时,沈肄南又被她带水里了。 摩托艇浮在深蓝的海面上,海水不温不凉地浸泡着食色男女,钟娅歆水性好,从水里冒出头,纤细的手臂划动着,视线环顾。 “沈生?” “这里。” 男人冒出头,水哗啦啦落下,他抬手往后抹了把湿透的头发,整张轮廓分明的脸在水光的折射下更加深刻。 他气笑,“大嫂,第二次了。” 浮动的海水温柔地荡在他的胸口上,湿透的印花衬衫紧紧熨帖着男人精壮的胸膛,衬得高大的身躯更具压迫感。 沈肄南就像一堵宽阔的山,钟娅歆完全覆在他的影子下。【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经年旧事 野仔不知道沈肄南和钟娅歆那边的情况,他老老实实候在海滩边,坎泰过来时只看到他一个人。 “南爷呢?” “大嫂开着摩托艇带南爷出海了。” 一个是大哥的女人,一个是谢家二把手,怎么看都不是该牵扯到一块的人。 坎泰知道的内幕不如野仔多,但没有多问,闭嘴和他一起等人回来。 落日的最后一点橘红余晖被夜幕取代,远处的瞭望灯塔打开,照着这方幽蓝的海面。 钟娅歆又试了几次,尽管耳边是耐心且温和的指导,没有半丝生气的腔调,但她就是频频出错,甚至越到后面越手忙脚乱。 她把这归咎于身后多了一个人。 海风温柔地吹拂,咸湿的气味若隐若现,更多是沈肄南身上自带的气息,干净,清冽,当然,还有落在腰间的那只手臂,不是暧昧的圈拥,是虚掩的绅士手。 她觉得腰部那一圈发热的烫,一而再再而三扰乱心神。 果然,男人就是碍事,害她怎么也学不会。 宝珍心底泪流满面。 “在想什么?” 耳边是男人温和的嗓音。 摩托艇疾驰在海面上,两侧是划开的白色浪纹,声音有些大,钟娅歆听不太真切。 她啊了声,朝背后的沈肄南伸耳朵,拔高声音问:“你说什么?” 沈肄南垂眸瞟了眼蜿蜒在他唇边的细长发丝,“没事了。” “噢。”她又说:“沈生,玩完这局我们就——” 碰到转弯,钟娅歆没压住,又把人带水里了。 二十分钟后,坎泰看到一辆摩托艇停在岸边,从上面下来一男一女,皆是浑身湿透还在滴水。 他一怔,玩摩托艇会这样? 野仔赶紧把手杖递上。 钟娅歆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见野仔和坎泰都没有多问,稍稍松了口气,她笨,学几十遍还是不会的事绝不能让更多人知道。 八点半,两人就近用了顿晚餐。 宝珍早上吃得少,中午没怎么吃,到晚上突然胃口大开,吃了两份牛排一份意大利面一份法式龙虾浓汤外带两块奶酪舒芙蕾,最后以水果沙拉结束。 “吃饱了?” “嗯嗯!”她意犹未尽地点评:“这家好吃。” “那我们以后常来。” “好啊!” 钟娅歆没什么心眼子,满口答应? 沈肄南轻轻笑了,问她接下来什么打算?宝珍靠着椅子,摸了摸吃撑的肚子,玩是不能玩了,否则胃疼。 “走一走,消食?” “好。” “那你的脚可以吗?” “陪你走一段还是没问题的。” 漆黑的苍穹下挂着漫天繁星,海边吹来徐徐凉风,层层推进的白色浪花裹挟着金色沙滩,勾勒出一幅静谧唯美的画面。 钟娅歆淌着海水,苦皱一张脸,轻轻揉着肚子,“今晚吃太多了。” “还难受?要不要吃点消食片?” 身后的野仔识趣,让坎泰跟着,他转身去药店。 宝珍对后面毫不知情,“不用这么麻烦,多走走就好了。” “以后三餐按时吃。”沈肄南看着身边瘦小的姑娘,“暴饮暴食对身体不好,知道吗?” 钟娅歆看了他几秒,既没点头,又没说话。 沈肄南问:“怎么了?” “我感觉你好像我的阿婆阿爷。”她笑道:“他们以前也常常这样说。” 这是拿他当长辈了。 男人沉默片刻,因这一句话,遥远的记忆袭来,一段久到泛黄的影像在脑海浮现。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 十年前,夜晚,东珠市的埠水湾码头。 这一带是渔民的根据地,整排的渔船又老又破,鳞次栉比,历时三天出海捕鱼,终于在今日下午三点归来,一靠岸,每家每户坐在船舱里分装鱼类,一箱箱送到岸上卖给散户或餐馆老板。 一直到晚上九点,人才渐渐少下来。 阿婆阿爷在岸上跟春仔餐馆的老板拉扯小本买卖赚不了几个钱,实在不能再压价,年仅十岁的宝珍坐在一艘船里,借着昏黄的油灯,埋头清理剩下品质不太好的鱼虾。 “——咚” 船头冒出一声闷响,宝珍下意识抬头,以为是阿婆阿爷回来了,起身,笑嘻嘻喊了句,眼前黑黝黝的布帘掀开,一股血腥味混杂在鱼腥里,气味更难闻。 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浑身肮脏的陌生男子闯进来。 宝珍吓了一跳,正要大叫,男人踉跄冲过来,手臂勒住她脆弱的脖子,手掌死死捂住她的口鼻,挟持住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女孩。 “别出声,听见没!” 宝珍闻到他身上有很重的血腥味,吓得脸色发白,哆哆嗦嗦应了声,耳边是男人压抑地、难耐的痛苦喘息,外面隐隐有急促的脚步声,隔壁渔船传来动静。 “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受伤的男人过来?” “啊?没有啊。” 身后的男子压低声音附在宝珍耳边,“我会躲起来,而你不许告诉其他人,否则,我杀了你!” 宝珍已经吓得六神无主,眼泪横流,忙不迭点头。 男人松手,环顾一周,最后掀开船尾的布帘,宝珍听见‘咚’地一声落水,下一秒,船头的布帘被人大力掀开,三个人高马大、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壮汉走进来。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受伤的男人过来?!” 几人虎视眈眈盯着宝珍,她惊魂未定,彼时扶着船壁,视线从他们身上划过,咽了咽唾沫,“没有。” 声音颤颤巍巍,一看就不对劲。 壮汉们没有被忽悠,大步往里走,四处搜罗。 “这条船里为什么会有这么重的血腥味?!” “……是,是鱼腥味。有些鱼在捕捞的过程中会出现不同层度的损坏。” 宝珍指了指其中一个篮筐,里面装满鱼身血红的废弃鱼。 其中一人扫了眼,还是没信,他们搜完船舱,一把掀开船尾的布帘,宝珍心头咯噔,跟了上去,还未走近,她听到砰砰砰的枪声。 那些来头不小的人竟站在船尾,拔出别在腰后的枪支,呈半包围式对着水底开枪,枪声骇人,惊得周围渔船里的人躲起来偷看,在看到冒着热烟的手枪后,吓得立马钻回去,生怕知道些什么就被灭口。 宝珍忐忑地躲在布帘背后,过了两分钟,他们没看到任何动静,这才罢手,别好枪大步离开。 她先跑到船头,悄悄掀开布帘,偷看那些逐渐走远的人,然后折回来,站在细尖的船尾,打量黝黑的水底,没有吐水泡的咕噜声,只有一点点弥漫出来的血渍,像一滴热油融入水中,又在表面浅浅浮了一层。 宝珍喉咙发哽,颤抖着细声细气问:“……你,你还在吗?” 轻轻的哗啦声,一只冷白且布有青筋的手臂从水底冒出来,攥住她纤细的脚踝,海水混着鲜血,似调过后的颜料。 在她的脚上流下蜿蜒的痕迹。 宝珍背脊发麻,一股凉意从脚底蹿起,她垂眸,颤巍巍地看过去,正巧对上水中男人的视线。 她做过最大胆的事,就是瞒着阿婆阿爷把一个危险的人带回家,藏进自己狭小的房间。 夜里,他靠坐在手工坐的小木凳上,长腿无处安抚,手掌死死摁住流血不止的腹部,脸色白得吓人,眼神冷冰冰地盯着贴墙站立的女孩。 “我会在你这里躲一阵,过段时间自然会离开,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冷漠的、不留情面的威胁。 宝珍连连点头,只要他不伤害她的家人就行。 “酒精、打火机,纱布,有吗?” “……有。” 她像个鹌鹑,贴着墙往旁边挪了两步,飞快打开门,跑到客厅翻出东西,又悄悄跑回屋子,把门拧死。 宝珍递给他,男人接过放在旁边的小桌上,一把拽下身上的衣服,吓得小女孩非礼勿视立马转过去面对墙壁。 他没有搭理,先用酒精给腹部的枪伤消毒,再摸出随身带的小刀架在打火机上反复杀菌,然后对着伤口剜下。 静谧的室内,宝珍听到刀割血肉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她死死咬着唇,架不住心里实在好奇,悄悄转身偷偷望过去。 脸上脏兮兮的男人抿直唇,一双眼睛麻木无光,像是早就习以为常,他面无表情地挖出子弹,血肉模糊,鲜血簌簌。 宝珍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地上,心想,他不疼吗? 子弹掉在地上,血淋淋的一颗,男人用酒精消毒,做了简单处理,最后用纱布缠上。处理完身上的伤,他就保持这样的姿势,靠坐在那休息,再也没对宝珍多说一句废话。 她的小房间,除开藏了一个不怎么说话的人,并没有别的区别,他整日就像一座雕塑一样,不吃不喝,脏兮兮让人无法窥视真容。 神神秘秘的。 宝珍也没有管他,她巴不得这个很危险的人赶紧离开。幸好,她现在十岁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阿婆阿爷也注重她的隐私,平时不会贸然进来,因而没有发现他。 她掰着日子数,盼着人离开,但是数来数去,时间就是过得好慢,而在这期间,宝珍背着阿婆阿爷悄悄接了一个小活。 ——卖花抽取佣金。 东珠有一户玫瑰大亨,栽了四个山头的玫瑰,品质上乘的空运到海外销售给富贵人家,遗留的再分类给花店、食品厂、香水厂,最后剩下的招些临时工人,让他们拿去卖,卖出的钱三七分。 宝珍占三分,她要攒点钱拿去交读书夏令营的费用。 两人相处的时间又大幅度缩水。 这晚,宝珍背着细长的花背篓回家,阿婆阿爷知道她在卖花后,心疼她小小年纪格外懂事,连回家吃饭都顾不上,怕她身体吃不消,直说要拿钱给她去参加读书夏令营。 宝珍拒绝了,坚信自己可以攒出足够的钱。 她趁阿婆阿爷没注意,钻回房间,锁了门,看到男人还是老样子,宝珍把背篓里仅剩的几支残花插在捡来的瓶子里,满心欢喜放在小桌上。 灰败普通的小屋里,有了明艳的色彩。 宝珍趴在小桌边望着玫瑰,自顾自笑了,然后她的视线落在旁边休息的男人身上。 他还是初见时那副脏兮兮的样子,看不清长相,但轮廓线条很立体,宝珍想,这人肯定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长相。 “……盯着我干什么?” 这几天他不说话,宝珍有时候都以为他是木头,如今乍然开口,才惊觉他的声音有些不对劲。 “你……不舒服吗?” “还行。” 门外响起敲门声,隔着一扇门,阿爷和蔼的声音响起:“宝珍,你还没吃晚饭呢,快出来把饭吃了。” “好!” 她应了声,起身过去,男人半阖眼皮轻飘飘掠了眼,小女孩记得他说过的话,只开了一条缝,接过饭菜,甜甜地说了句谢谢阿爷。 宝珍蹲趴在小桌边,捧着碗,正要大快朵颐,余光瞥见男人,他闭着眼,抿着唇,又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 她后知后觉对方好几天都没吃饭了,把碗筷推到男人面前,小声道:“要不你吃点吧?” “不用。” “你不饿吗?” 他不说话,在保存体力。 “吃吧,里面没下药。”宝珍想,如果他快点养好,是不是就能快点离开? 于是,她把碗筷拖回来,细细的划拉声响起,宝珍客气又笨拙地说:“……这,这位哥哥,你能不能睁开眼看看我?” 男人掀开眼皮淡淡地望着她。 宝珍笑了笑,筷子反过来,当着他的面尝了点饭菜,其余的放着没碰,用行动告诉他这碗饭菜很安全,可以食用。 她把碗筷再次推回去,“吃一点吧?” 男人盯着她看了几秒,视线下移,没动,宝珍看着他,也不说话,空气里弥漫着寂静的氛围,就在饭菜快冷掉,她以为对方真不吃、已经伸手端回来扒拉时,他轻飘飘说了句。 “不是给我的吗?” 宝珍嘴里包着一口饭菜,咽也不是,吐也不是,盯了男人几秒,最后又把碗筷推回去。 她看着对方端起那碗简陋的饭菜大口吃掉,没有狼吞虎咽,但速度就是很快,瞧着也还算斯文,宝珍盯着他吃,自己也咀嚼嘴里的,最后咽下。 “还有吗?” 男人吃完一碗,看向她。 宝珍点点头,接过,溜去厨房盛饭添菜,阿婆阿爷给她留了不少,她端着满当当的一碗回来,递过去,看他一声不响地快速吃饭。 反复又添了两次,锅里留的饭菜都吃完了,男人还没吃饱。 宝珍惊了,蹲趴在小木桌边,小手攥紧,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你好能吃啊。” 男人默了瞬,不语,闭眼装死。 宝珍抱着空碗筷,仰头盯着他清瘦的下颔看了几秒,出去收拾厨房了。 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惊现恐怖饭量,把七叔娟婶吓得不轻,宝珍担心阿婆阿爷知道房间里那个男人的存在后,他们一家三口会被灭口,反正她天马行空的脑袋瓜里只记住一件事:隐瞒男人的行踪,等他伤好了,他就会走。 这些都是他答应过她的。 大人不会骗小孩子。 最后,宝珍以最近卖花运动量过大、再加上自己长身体为由,勉强把这件事扛下,但阿婆阿爷还是语重心长对她说了句。 “宝珍,好孩子,咱家虽然不富裕,但一点点应急的钱还是有,不要把自己累到了,再怎么卖花,三餐还是要按时吃,暴饮暴食对自己身体不好,知道吗?” “嗯嗯,知道啦!” 宝珍打消阿婆阿爷的疑虑,悄悄溜进自己的小屋,开门关门的速度很快,她背贴着生锈冰冷的门板,意外对上坐在板凳上、靠着墙睁眼看她的男人。 他的眼神古井无波,没有丝毫涟漪,哪怕他都听到了。 宝珍哪知道这么多,小声道:“放心,阿婆阿爷不会发现你的,以后有我一口饭就有你一口吃的,希望你快快把伤养好。” “不怕我出尔反尔?” “唔?!”宝珍瞪圆眼睛,似乎信了他的话,喜怒写在脸上,“你答应过我的!” 男人没有说话,闭眼休息。 她白日念完书、做完功课就抓紧时间卖花,穿着普通的小女孩瘦瘦小小一只,水蓝的盘扣学生装、黑色及踝长裙,扎着两根麻花辫,背了细长的背篓,载着鲜艳的玫瑰穿过东珠市的大街小巷。 宝珍每天归家的时间不定,卖得快就早,卖得慢就晚,她什么时候吃饭,男人就什么时候吃,当然,不规律的饮食习惯还是惹得阿婆阿爷天天在她耳根子边絮叨。 这天,宝珍很晚才回来,把七叔娟婶吓坏了,老两口拉着小丫头在堂屋苦口婆心,屋子小,隔音效果一般,男人坐在宝珍的房间默默听完外边的声音,直到阿婆阿爷去休息,宝珍才悄悄咪咪端着留的饭菜进屋。 “哥哥,吃饭了。” 男人吃着饭,小女孩背对他,在整理背篓里残破的玫瑰,她的动作过于小心,精心呵护着每一枝,确保花瓣不会再掉,这才露出心满意足的笑。 “还差多少?” “嗯?” 宝珍捧着玫瑰转身,仰头看向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男人,他长得很高,低眸看她时,眼神无波无痕,却比最初时少了尖锐的戾气和森然的压迫感。 小小的屋子里,顶上悬着一颗灯泡,橘黄偏暗的光洒下,大部分落在男人身上,一大一小,无声地望着彼此。 “还差多少?” “什么?” “钱。” 宝珍掰着手指数了数,最后竖起一根手指,“一块钱。” 读书夏令营很贵,她是真的想去,但不想再给阿婆阿爷增加负担。 男人与她错身,坐下,靠着墙壁阖眼休息。 宝珍不明白他刚刚为什么要问那些,也没多想,小心翼翼把玫瑰放进瓶子,鲜艳的花盛开在男人的左手边,还挺好看,小女孩盯着笑了笑,目光落到他身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轻轻把玫瑰推过去,离得更近了。 “送给你。” 是细微的声音。 美好的东西,总会令人心情舒畅,她希望他也是,这样以后他走的时候也不会为难她和阿婆阿爷。 宝珍没有那些弯弯绕绕,开开心心爬上床,盖着薄薄的被子,迎着夏日夜晚时不时吹来的一点点凉风入睡。 窗外皎洁的月光探入室内,在空中折出一道斜斜的光柱,隐隐可窥细细的浮尘,月色照在盛开的红玫瑰上,根茎吸饱了水,花瓣娇艳鲜活。 男人靠着墙面,一双平静深邃的眸子盯着手边的玫瑰。 半晌,他伸手,修长的指尖轻轻碰了碰。 宝珍一夜好眠,醒来时,惊喜地发现自己手臂上没有被蚊虫咬红的疙瘩。 夏季多蚊虫,尤其是他们住的旧唐楼,虫子可多了。 她夜里总是睡不安稳。 宝珍伸了个懒腰,扭头,发现身边的凳子空空如也,那个她被迫带回来的男人早已不见踪影,她吓了一跳,连忙找完整个屋子,阿婆阿爷一脸疑惑,连忙问她怎么了。 她没敢说,但可以确认。 他终于走了。 宝珍如释重负,回到自己的屋子,看到小木桌上,玫瑰底下放着几张大额钞票和一些零散的钱币。 金黄的阳光穿进来,玫瑰灼灼生辉。【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傻姑娘 钟娅歆踮脚,张开五指在沈肄南眼前挥了挥,疑惑道:“沈生,你怎么了?” 男人盯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会回过神,那双异瞳深邃平稳的望着她,微笑道:“突然想到一些事。” “啊?”她问:“是不是很重要,要不你还是先——” 野仔拿着药打断话:“南爷,药买回来了。” 沈肄南从锡纸里取了四片递给钟娅歆,“来,把消食片吃了。” 宝珍接过,打量圆圆的药片,凑近,鼻尖动了动,味道不算难闻,又先尝了一片,微酸中带甜,也不苦,这才安安心心吃了。 吃完消食片,沿着海边走了会,胃里的不适感才有所缓解,又逛了会,沈肄南的腿在水里泡太久,凉意刺进皮肤,渗到骨子里,引起了密密匝匝的刺痛,不到十点半,他们就回了酒店。 坎泰把医生叫来,钟娅歆提心吊胆,蹲在男人脚边,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仰头忐忑道:“……是不是很疼啊?” 沈肄南垂眸看着脚边的小姑娘,一笑,“还好。” 他伸手道:“起来,蹲着脚不麻吗?” 宝珍摇头,又凑过去,在尽量不影响医生的情况下盯着他的腿。 男人靠坐在沙发上,指节点着扶手,古井无波的眼睛落在她的发顶,看了几秒,然后顺着几缕不听话的发丝,把视线放在钟娅歆的脸上。 从他这看,小姑娘真的没多大变化,那张脸近乎等比例张开,生了副妩媚妖艳的皮囊,那双眼睛却格外干净纯粹。 宝珍察觉有人在看她,下意识望过去,对上沈肄南专注的眸光。 温温柔柔,不冒犯,却无端生出一股子情深来。 钟娅歆觉得耳朵烧得慌,撇开视线。 … 好在沈肄南的腿伤没有加重,做完康复按摩后涂了药,刺痛也就消失了。 宝珍回屋洗漱,躺在床上睡不着,想起今天要不是她接二连三把人往海里送,沈肄南也不会伤势复发。 她是个死心眼且一根筋的人,脑瓜子不太会转,很执拗,最后大半夜换了身衣服跑出去。 清晨,沈肄南躺在露天阳台的椅子上看初升的太阳,他放下咖啡,问:“还没醒吗?” 只要不熬夜,平时这个时候,钟娅歆早醒了。 野仔说:“大嫂深夜溜出去学摩托艇,底下的人说,一直到凌晨五点才回来。” “摩托艇?”沈肄南看了他一眼,很快就明白钟娅歆在想什么。 他摇头,无奈地笑了笑。 真是个傻姑娘。 “南爷,需要去叫大嫂吗?” “让她好好休息。” 钟娅歆这一觉直接睡到下午四点。 她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从卧室出来,看到客厅到露天阳台的衔接处安置了一张长方厚木桌,深红的桌面在阳光下发出油润的暖光,长身玉立的男人背对她,坐在圈椅上提笔写写画画。 宝珍走过去跟他打招呼,“沈生。” “醒了,睡得好吗?” “嗯嗯。” “早饭午饭都没吃,先喝点粥暖暖胃。”他头也不抬,边说边写,“野仔。” 候在旁边的人点头,出去。 钟娅歆站在他身边,看到面前放着很多宣纸,左手边是抄完的生晦经文,右手边是空白的纸张,正中央是笔墨纸砚。 宝珍不懂什么佛经,那些都太高深了,但不妨碍她觉得沈肄南写的字行云流水,是真的赏心悦目。 “怎么不说话了?” “我怕打搅你。” “没关系。” 钟娅歆的视线转移到他身上,两人一站一坐,从她这个角度去看,男人大半边身子浸在阳光里,纯黑的短发泛着淡淡的光晕,流畅的轮廓,高挺的鼻梁,俊拓的脸,糅合在一起,是沉心静气的温和。 任谁能想到东珠市大名鼎鼎的南爷,私底下会是这般做派。 “为何看我?”他轻笑,落笔,抬眸,仰看着她。 宝珍的心脏一跳,险些被他啐起的笑勾走了魂,“我,我学会摩托艇了,不会再翻了。” “真棒。”他不过问细节,却发自内心夸她。 小姑娘一笑,眉眼弯弯,底气十足说:“你修养几天,我再带你去兜一圈。” “好。” 野仔很快回来,后面跟着推餐车的服务生,红木桌上腾出一个空位,野仔又给钟娅歆搬了一张圈椅,安置在沈肄南的左手边,她可以边吃边看。 毛笔摩挲宣纸的沙沙声,以及勺子碰着瓷碗的清泠声,在这大盛的金光中显得安稳平和。 “今天想去哪玩?”沈肄南抄完经书,钟娅歆也吃饱了。 他看到她窝在圈椅的一角,无聊得脑袋点了点,无精打采。 钟娅歆立马来精神了,“我今天想玩第二类。” 她比了剪刀手,动了动。 沈肄南扫了眼她细长白嫩的手指,“可以。” * 索罗岛的娱乐设施五花八门,第二类在海岛的一座山上,凿出的盘山公路并非全部平整,有专供赛车的障碍道,还有改装的山道豪车竞速,顶上一侧是悬崖滑翔,另一侧是私人飞机的启航据点。 光是一座山就弄出很多玩法。 钟娅歆不敢玩赛车和滑翔,胆小,怕速度太快承受不住晕过去,只想试一试私人飞机看看整个索罗岛的风景。 而且还有一点,适合沈肄南这种腿受伤的人。 下午五点半,越野车行驶在纳帕斯卢峰的盘山公路上,两侧是密林,高低错落的桉树枝繁叶茂,形成一片巨大的遮阳伞,以至于这一带凉风阵阵,被那些喜欢来这寻刺激的公子哥儿戏称‘鬼门关’。 远方隐隐传来赛车轰鸣声以及若隐若现的欢呼,钟娅歆贴着窗门往外望,目光所及皆是被遮住阳光的阴暗,递来一阵阵凉风。 她扒拉吹乱的发丝,对背后的人说:“沈生,这里好凉快。” 宝珍回头看他,笑道:“比呆在空调——” “砰——” 突如其来的枪声打断钟娅歆的话,沈肄南左手边的车窗裂出蛛丝网。 宝珍脸上的笑意一僵,看到对面平行驶出一辆车,车窗完全降下,露出黑黝黝的枪口正对着这边,她下意识喊了句小心,但男人的速度更快,按住她的后颈下压,把人藏在座位底下。 钟娅歆踉跄跪倒,趴在地上,手边是沈肄南的手杖和裤脚。 “藏好别动。” 头顶传来沉稳的声线,是宝珍从未听过的语气。 她听到此起彼伏的枪声,这些仅存在报纸和电视上的东西发生在她的世界里,钟娅歆来不及思考,感受到车子的行驶速度越来越快,像拉满的弓,下一秒箭翎就会嗖地一声飞出去。 四辆车子在包抄他们,前后左右都有。 野仔踩着油门直挺挺冲过去,硬碰硬且蛮横不怕死的做法令人头皮发麻。 钟娅歆跪不稳,被车子甩得东倒西歪,险些一头撞到车门,腰上落了一只手,揽住的同时把她整个人拖进长腿可以圈住的范围,宝珍颠簸得趴在他腿上,眼前发昏,耳边是前后座椅传来的刺耳枪击声。 说不怕那都是骗人的。 宝珍小脸惨白,缩在狭小的圈里,后背靠着男人的左腿,沈肄南解决完右边的人,换弹夹时低头看了眼躲在他怀里的小姑娘,她无意识揪着他的裤子,指尖攥得发白,听到枪声就发抖,肩膀瑟缩,怕得不行。 沈肄南抬手对着从后面开到右手边的人开了一枪,左手按在钟娅歆的脑袋上,厚厚实实的摸了两下,给足踏实感,在小姑娘怔住的时候,他的掌心顺着她的侧脸下滑,落在女孩的左耳,按着她整个人贴向自己。 左耳被手捂住,右耳贴紧男人的腰腹,隔绝不了刺耳的枪声,但总归小了不少。 “南爷。” 野仔单手开车,解决了左边,现在只剩正前方和右手边。 刚才只是加速逼近,但同时对方也在不断后退,这种迹象说明什么,有余地的情况下,只要他们死。 沈肄南看了眼前面,果决道:“撞上去。” 钟娅歆听不太真切,但明显感受到车子的速度已经拉到危险边缘,砰地一声巨响炸开,车身弹起又坠落,轮胎在盘山公路擦出兹拉作响的火花,车头车尾互相对抗。 野仔把油门踩死,加大驱动马力的同时竟将对方的车子逼得节节后退,堵在前面的车见正前方是大拐弯和山石峭壁,打转方向盘甩出漂移,两辆车错开的瞬间,盲区视角清晰地展示在野仔面前,宝珍只瞟了一眼,瞳孔紧缩。 “别看。” 沈肄南把她整个人拥进怀里,暂且不管甩在后面的车,抬手对着那辆漂移开了一枪,子弹打在内侧前轮,瞬间爆胎急刹,千钧一发之际,野仔甩尾拉横撞过去,借用车辆间的冲击力,以巧劲把对方扫出盘山公路,连人带车飞出去,混着石块轰隆下坠。 后面追上来的车见形势不对劲,提速迎上来,连开几枪效果不大后,直接摸出炸//弹丢过去。 车子炸成碎片,轰隆作响,火光冲天,离得近的植被直接烧起来,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碎片,后方的车辆暂时不敢靠近,但为了以防万一又丢了一颗。 … 车子提速往上冲的瞬间,钟娅歆的心脏提起,仿佛卡在喉咙,下一秒一股风从左侧的车门灌进来,她一回头,车门已经打开,落在腰间的那只手夹紧她,护着脑袋拉着她一起跳车。 他们弃车顺着路崖往下滚,下降的速度赶不上炸开时掀起的灼浪。 钟娅歆感觉自己像铁板上的电烤鱿鱼,一面疼痛难耐,一面又安好无损,杂乱无章的树杈剐蹭着他们,天旋地转带来的窒息感企图吞没她的脑神经。 砰地一声,沈肄南的后背撞上树桩子,他们被拦截下来,旁侧,野仔也刹住。 “南爷!”他脸色大变,赶紧上前搀扶沈肄南。 宝珍也吓得不轻,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像个花猫,她手忙脚乱抓着男人的手臂,同样紧张,“沈生,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 沈肄南生了副好面皮,瞧着也斯斯文文,但身子骨耐扛,这点小打小闹远比不上以前的腥风血雨。 他拽住钟娅歆的手腕,上下打量,“有没有哪里受伤?”【你现在阅读的是 】 12、手腕红痕 被攥紧的手腕锢得又热又疼,钟娅歆拧眉轻呼:“手。” 他意识到过于紧张,松了松,“对不起。” 宝珍的手指摩挲泛起一圈红痕的腕,抿了抿唇,摇头,“没关系。” 残留的热却挥之不去。 “南爷,我们的人很快就会过来。还有,坎泰刚刚递来消息,这次是王庚均的儿子就近买了雇佣兵,直接从西面的什刹海域潜过来,这才避开了我们的视线。” 沈肄南抬手,表示不必再说。 钟娅歆对刚刚的事心有余悸,颤着声音问他:“……沈生,刚刚那些人,为什么要追杀我们?” “吓着了?”他轻轻拿掉女孩头上的枯叶,没有回答她刚刚问的问题。 宝珍点点头,又摇了摇,迟疑片刻,最后点了点。 “待会我安排人先送你回东珠。” 钟娅歆瞪大眼睛,“那,那你呢?” 沈肄南单手理了理她凌乱的发丝,笑意未达眼底,“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野仔杵在旁边默不作声,只有熟悉沈肄南的人才知道,他这是动怒了。 不出叁分钟他们的人就到了,坎泰递了把新的手杖,烈日下,一段凹凸不平的公路停了很多改装车辆,浑身腱子肉的壮汉穿着迷彩服,手里端着枪,呈包围状警惕地盯着四周,半空是几架直升机,螺旋桨带动周遭炎热的空气,气流涌动。 钟娅歆又看到那位阿sir,他们说什么,她听不懂,那人看了她一眼,招手,几个持枪的人过来。 沈肄南说:“现在就出发,好不好?别担心,他们会保护你,将你安全送到东珠市。” 宝珍点点头,说好。 临走前,她回头看向骄阳底下那个面无表情、眼神阴鸷的男人。 “沈生。” 男人抬眸望向她。 “注意安全。” 沈肄南微微一笑,颔首,“好。” 钟娅歆被护送着走上私人飞机,她身后跟着好些人,直到舱门关闭,螺旋升起,轰隆声由近及远,男人才收回视线,吩咐自己的人准备行动。 * 稀薄的云朵遮不住蔚蓝的深海,也没有边际,十四个小时后,航程结束,钟娅歆顺利落地。 今日赶集,东珠市各个码头热闹至极,一出舱门,热浪袭来,她看到谢怀铖撑着一把黑伞站在骄阳底下,身后是浪花翻涌的海面。 见了她,他大步走过来,当着所有手下的面揽着她的腰带进怀里。 人前,他们是恩爱的新婚夫妻。 谢怀铖为她掌伞,低头,附在宝珍耳边低语:“我接到沈肄南派人送你回来的消息,发生什么事了?” 外人眼中,东珠的谢家大哥大嫂伉俪情深。 钟娅歆几乎被他夹着走进车内,“我和沈生遭人追杀了。” 车窗升起,隔绝外面的视线和声音。 开车的是贡埃,谢怀铖无所顾忌,拧眉:“追杀?你给我说说当时的情况。” 钟娅歆三言两语把那场惊心动魄的追杀揭过。 “这种手笔绝不是普通势力干的。”谢怀铖的眉梢间隐隐透着兴奋,“你们去索罗岛的这段时间,沈肄南都做了什么?” 他的欣喜溢于表面,如果可以,谢怀铖巴不得沈肄南死在这场追杀中。 宝珍抿唇,看他的眼神有些一言难尽,但很快有所收敛,神色淡淡地说:“其实没做什么,就谈了点生意,不过崩了,对方还被警察带走了。” “被警察带走了?” “嗯。” 谢怀铖没有说话,倒是开车的贡埃开口了:“铖哥,我怀疑被抓走的人应该是王庚均。” 两人通过后视镜对视。 半个小时后,钟娅歆回到第九公馆,贡埃开车载着谢怀铖离开。 “夫人。” 公馆的老管家姓乔,年轻时就跟着谢九晖做事,这些年更是把这管理得井井有条,他见钟娅歆浑身脏兮兮,立马带着两个女佣过来。 “需要给您备浴吗?” 钟娅歆不太习惯有人伺候洗澡,摆手道:“不用了。乔叔,我先上楼了。” “好的夫人。” 回屋后,她洗头洗澡,头发吹得半干,睡意来袭。从昨天下午五点半的追杀到今天返航东珠,十几个小时里,宝珍的神经一直紧绷,在她生活的环境里除了五岁那年的变故,后面一直都是安安稳稳。 命悬一线的感觉不好受,卸下这根绷直的神经,疲惫感接踵而至。 快睡着的前一瞬,她还在想沈生现在怎么样了,安全吗? 宝珍阖上眼,心想,我佛慈悲,他是一个好人,会得到佛祖庇佑的。 钟娅歆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反反复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卧室内静悄悄,只开了一盏暗黄色的座灯,光线朦胧,影子绰绰,一抹身影投在墙面上。 “谢怀铖?”她眯起眸子,分辨那个背影。 背对她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掐灭手中的烟,心情不错:“醒了正好,过来,给你结薪资。” 钟娅歆走到他对面坐下,两人的中间是一张厚重的琉璃桌,桌面整洁,放着一只皮箱,开口的方向正对她。 谢怀铖翘着腿,微抬下颔,“打开看看。” 她狐疑看了眼,抿唇,打开,霎时间,一整箱的现钞码得整整齐齐,就这样直愣愣地闯进钟娅歆的视线。 这一箱钱,数目不少。 “怎么这么多?” “这里总共两百万,是我给你的诚意。”谢怀铖扣上箱盖,手臂一推,箱子滑到她面前,笑道:“而你,也需要给我看看你的诚意。我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人,不想一拖再拖,等沈肄南下次回来,你给我来一把大的,明白?” 他不想温水煮青蛙,他要每一次都有明显的进展。 钟娅歆看着近在咫尺的这箱子钱,又听见他说:“你需要钱,而我有的是钱。” 不知不觉间,谢怀铖已经来到她身后,他的掌心握住女人的肩膀,俯身,在她耳边说:“沈肄南待你不错,想来也是有心的,你的勾引,他应该很受用。” 他直起身,拍了拍钟娅歆,叹气:“真硌手,太瘦了也不行,这段时间把自己养好点。” 说完,谢怀铖大笑着离开。 钟娅歆看着那箱钱,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久到她情不自禁打开箱口,露出那堆满满当当的现金,女人的手指拂过钱张表面,心里纠结极了,很快,她合上盖子,纤细瘦弱的手掌按着盖面,五指蜷紧,指尖泛起一丝白痕。 她尝过没钱后无能为力、被摆布的滋味。 她不喜欢。 … 隔天,钟娅歆回了趟盘溪的旧唐楼。 破旧的街道还是老样子,摆摊的人每天都在想方设法多占一点位置,你挤我我挤你,一言不合就开吵。 两辆汽车停在旧唐楼门口,路边的小土狗嚎了几声,被从车上下来的保镖驱赶。 “大嫂。”有人开门,伸手护在头顶,供钟娅歆下车。 宝珍摘下墨镜,身边的人双手接过,她望着充满生活气的居民楼,淡声道:“你们留下,不用跟着我。” “是。” 随行的人立在原地,右手搭着左手手腕,杵着,目送她进去。 这会,旧唐楼的人,大半出去务工,只剩些晾衣服的老人和到处疯跑的小孩,钟娅歆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街里街坊都认识,她一回来,对她生畏的人不少,大家伙都知道她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了谢家话事人的女人,是令人尊敬和胆寒的大嫂,不敢再像以前那样随意搭话。 钟娅歆看不出来,仍像以前那样同各位叔叔婶婶阿婆阿爷打招呼。 她走到家门口,从沾灰的废旧鞋里扒出钥匙,开门进屋。 阿爷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这会正在厨房熬药,没有听到动静。钟娅歆一回家,闻到浓烈的中药味和绵长无力的咳嗽声。 她心头一紧,先去卧室,看到阿婆身上盖着薄被,佝偻身体,趴在床边咳得撕心裂肺。 “阿婆!”钟娅歆吓得不轻,连忙给她拍背顺气。 老人咳得嘴唇乌青,苟延残喘地靠着宝珍的肩,浑浊的眼睛像蒙了一层薄雾,枯瘦得宛若干柴的手颤颤巍巍。 “……是宝珍吗?” 钟娅歆抓紧她的手,“阿婆,是我,是宝珍。” “在,在谢家过得好不?有没有受委屈?他,他对你好吗?” “我过得很好,怀铖也很爱我,阿婆,我没有受半点委屈。” “那就好,那就好……” 接着又是一长串要命的咳嗽。 阿爷端着熬好的汤药进来,“老婆子,喝——宝珍,你回来了!” “嗯,阿爷,我回来看您和阿婆。” “一个人回来的?”阿爷佝偻着背,用勺子舀了一点药汁,吹得温热,再喂到老伴的嘴边。 又问:“话事人没跟你一起回来?” 宝珍抿了抿唇,笑道:“他日理万机,太忙了,等改天他有空了,我再带他回来见你们。” 这是第二次了。 阿爷没吭声,也不知信没信。 “阿爷,我先前不是给阿婆拿了药吗?吃完没?” “你阿婆吃了一次,嫌贵,就不肯吃了。”阿爷有些生气,气老伴都这时候还不听话。 钟娅歆攥着阿婆的手,在她耳边说:“阿婆,我现在有钱了,你要乖乖吃药,咱们一定要把身体养好,知道不?你要是再节省,把身子拖垮了,我和阿爷怎么办?” 最后,她下了一记狠药,知道老人家最在乎什么,“难道你就不想抱抱曾孙吗?” 两个老人活到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他们走之前看到孙女过得幸福美满。 阿爷说:“老婆子,听见没?” 阿婆迟钝地点点头,捏紧宝珍的虎口,“知道了知道了。” “待会我带你去医院做个检查,再让医生对症下药。” “……好,好,都听宝珍的。” 阿爷和钟娅歆这才露出笑容来。 吃完药,阿婆犯困,睡了会,一老一小轻手轻脚出去,关了门,坐在堂屋说话。 “阿爷,我给你带了点钱,你们留着用。” 她从包里摸出两万现钞。 这个年代,万元户都不常见,普遍薪资不高,宝珍接二连三拿出这么多钱,阿爷坐不住给她塞回去。 “够了够了,上次的都还没花完。” “宝珍,你自己留着傍身,阿爷不要。” “没关系,我有的是钱,你就拿着吧。”钟娅歆抓着阿爷干巴巴的手说:“你和阿婆一定要好好的,以后我还要带你们享福呢。” 等她跟谢怀铖的交易结束,一切都会回归应有的生活,到时候她最不缺的可能就是钱。 宝珍都想好了,拿着这笔巨款先在东珠市买一套大房子,请一个保姆,再养点猫狗,如果可以,她想捡起被迫放弃的学业…… “好孩子,是我们拖累了你……”老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叹气:“要是换户人家,你现在也该念大学了,而不是早早为了撑起这个家辍学打工。” 钟娅歆知道这件事是老人心头的一根刺,无所谓笑道:“哎呀,没事,学什么时候都能上,说不定我后面又考上了呢!再说了,要是没有你们,我五岁那年就死了,而且,就算换户人家也不见得他们会待我好呢。” 一个小时后,阿婆醒了。钟娅歆替她穿外衣,系扣子,又拧干帕子给老人擦脸,弄完才带着两人下楼。 旧唐楼门口,汽车依旧大咧咧停在那,保镖没敢坐车里,全都杵在那等候,远远看去让人害怕不敢靠近。 阿婆阿爷心里发怵。 宝珍扶着他俩,“没事的。” 保镖们见了她,鞠躬,异口同声:“大嫂。” “嗯。” 为首的人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车门,帮衬着扶两位老人进去。 “去东珠市第一医院。” “是。” … “是。” 前排的司机应了声,通过后视镜看了眼后排的两个男人,提速疾驰。 两侧是土黄陡峭的岩石壁,掀起的黄沙蒙住车窗,却遮不住刺眼的紫外线,车内后排坐着两个气质各异的男人,一人翘着腿吊儿郎当,没个正经;一人穿着黑衬衣,袖子卷到小臂,露出大片已经结痂许久的伤疤,与狂野不怕死的疤痕体质对比,是那张镇定自若又斯文英俊的脸。 王行颂哈哈大笑道:“南哥,我也不是真想枪杀或者炸死你,做做样子而已啦,不然你联合阿sir抓走我爸的事,我怎么向那些叔父交代?你知道的事情做真点,面子上也过得去。” “西贡新开了一家私人会所,男人的天堂,南哥,我做东,请你玩,玩多久都可以,就当给你赔罪压惊,怎么样?”说完,又是一阵大笑,痞里痞气,像地痞流氓,偏生那张脸还算俊俏。 沈肄南淡笑:“所以,一场真枪实弹的追杀,权当逗着玩呢?” “哈哈哈哈那当然了,南哥,你知道的,像我这种三观正的好青年,最讨厌的就是我爸干的那些腌臜事,他翻车那是他活该!”王行颂哥俩好似地揽着他的肩,凑近,跟他低语:“我还得多谢南哥帮我这把,为表感谢,我免费给你开半条西贡的渠道,让你的货以低价入场,高价卖出,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道上黑吃黑,自己人也是,兄弟阋墙,父子相残,再正常不过。 沈肄南笑而不语。 “颂哥,到了。” “好!”王行颂把台阶递得足足的,开了车门,亲自恭迎沈肄南,“南哥,请!” 沈肄南下车,烈日灼灼,刺眼得很,有人为他们掌伞,会所的经理接到风声,早就带人出来迎接,见了二位,腆着笑恭维,王行颂正要请人进去,野仔拿着一部手机过来。 “南爷。” 手机递过去,男人接过,放在耳边听里面的声音。 王行颂看着他,沈肄南勾着唇,手一转,手机已经伸过去。 “听听?” 王行颂放在耳边,里面的声音传来,男人脸上吊儿郎当的神色消失。 他抿着唇,额角青筋暴起,死死盯着沈肄南。【你现在阅读的是 】 13、大情种 “颂哥啊,你老婆今天穿的是白裙子吧,女儿戴着一只红色蝴蝶发夹?母女俩正在做亲子活动,真是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 “你的家庭一定很幸福美满吧?就是不知道还能维系多久。” 电话里,坎泰戴着瞄准镜,单手端枪,和同伴一起瞄准几百米开外的一大一小,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轻描淡写地威胁。 王行颂面色铁青,看着沈肄南,“威胁我?” 坎泰笑了,很变态,“可不就是威胁?” 沈肄南的掌心细细摩挲新换的手杖,没有以前那把光滑,到底比不上曾经的手感。 他是一个顾旧的人。 “别紧张。”男人微笑着拍了拍王行颂的肩膀,语气轻飘飘:“老婆孩子藏得还挺严实,找人费了不少劲。” 王行颂忍不住咒骂:“你他妈——” “别这么急躁,还没开枪呢。” 沈肄南轻笑,杵着手杖走到他身边,两人并行,一条极具压迫感的手臂落到王行颂的肩颈上,像一座巍峨庞大的巨山,让人喘不过气。 “玩过俄罗斯轮盘赌吗?还不错,试一试?” 俄罗斯轮盘赌,一种极其残忍血腥的赌博游戏,赌具是一把左轮手枪和一条人命,至于玩法更简单了,左轮手枪中有六个弹槽,随机放入一颗子弹,任意旋转转轮,拿枪对着自己的脑袋,然后扣动扳机。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你喜欢玩,我也喜欢玩,你说巧不巧?”沈肄南拍了拍他的臂膀,歪着脑袋笑看脸色不善的王行颂,斯文道:“你玩了一局,幸运的是我和我的手下,还有我家那胆小的小姑娘,我们都活下来了,现在该我做局请你玩了,才两条命,还少一条呢,很划算,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最后一句,和王行颂先前在车上说得一模一样,却无端让人生出一股子寒意。 “枪里有两发子弹,随机的,来吧,压赌注,看看你的老婆孩子会怎么样?” “沈肄南,道上有规矩,祸不及家人!” 王行颂攥紧手机。 他笑了,“原来你也知道这个道理啊,怎么?你家人的命就金贵,我这的就一文不值?王行颂,哪有这种流氓道理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就想玩玩,不行吗?” 王行颂咬牙,“放了我的妻子和女儿,我拿我的命陪你玩!” “看不出来你还是一个情种。”沈肄南轻笑,“可惜,我就想用她们的命玩。” “……” “坎泰。”男人就着王行颂拿的手机对那边的男人说:“开始吧。” “是!” “不要——” “砰砰!” 两发子弹齐响,撕裂空气的声音透过电流回荡在王行颂的耳边,惊心极了。 他提心吊胆,脸色煞白,沈肄南淡漠地看了眼,问电话那边:“怎么样了?是死是活?” “南爷,她俩——” 话茬刚起,王行颂已经提起耳朵,心里祈祷妻女安然无恙,但还没等他听到自己想听的,一条手臂横过,直接给他把电话挂了。 “嘟嘟。” 王行颂:“……” 他咬牙切齿,怨毒地盯着沈肄南。 “别拿这种目光看着我,我不喜欢。” 男人淡定自若,伸手,野仔递上一份文件,沈肄南转到王行颂面前,他低头一看,首页写着几个大字。 就打开西贡市场同意书。 “你爸上次给了我启发,这个法子不错,我想在这边,也就是你家的地盘上建设工厂加工原材料,这边的人力成本比东珠和其他地方都低,就是市场不好打开,需要这边有路子,我先前还在头疼该怎么做才能拉高利润空间,这不,瞌睡遇着枕头。” 沈肄南狮子大开口道:“半条哪够?我要你王家的一半。” “你杀我妻女,你觉得我还会签吗?!”王行颂冷笑,干脆破罐子破摔,“这里不是东珠,我不信你能只手遮天,沈肄南,你也别想平安走出这里!” “又来这套啊?”他说:“要不再听听?” 沈肄南拨通电话,嘟了几声,那边接通,是一对母女欢快清甜的声音。 “老公。” “爸爸!” 母亲温柔可人,女儿乖巧懂事,羡煞旁人。 王行颂神色一僵,随即大喜,正要开口,那边立马挂断,他的笑僵在嘴角,听着手机发出嘟嘟的电流声。 “一个游戏而已,知道杀鸡儆猴吗?”沈肄南轻描淡写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王生。” 王行颂盯着面前这个眉目清绝,做事却果断的男人,他也曾听过王庚均聊起谢九晖的这个养子,早年就是活脱脱的疯子,每次争地盘抢市场夺生意都在玩命,谢九晖的江山,将近二分之一是沈肄南拿命打下的,有魄力够心狠手辣,这要是亲生儿子就好了,可惜,养子就是养子,一条会咬人的狗而已,任其壮大发展,最后就会弑主。 谢九晖最后不就是还没享到清福,结果就草率死了。 呵,至于仇家?什么样的仇家这么厉害?真要有这一击毙命的本事,早年怎么不动手?门清的事,只是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偏偏人家实打实瘸了条腿,这才是不争的事实,反正人死了,活着的随便怎么说,外人能怎么办? “签了它,好处大家一起赚,我这人最公道了。” 野仔识趣地给王行颂递上一支钢笔。 他握着笔,没动,沈肄南看了他一眼,轻笑了声,右手越过他,落在那份文件上,当着他的面打开,翻到最后一页,按着王行颂的手腕过去。 “签了,好不好?” “……” 彻彻底底的强盗行为。 王行颂还是有几分理智,没有草率签下,而是从头到尾把文件看得清清楚楚,不算太霸王条款,把实打实的好处写得明明白白,瞧着也勉强算一个好人,只是这行事作风跟早年差得有点大,简直是天壤之别。 打一巴掌给颗甜枣。他看了眼沈肄南,男人拍了拍他的肩,淡笑道:“和气生财,也总比闹得鱼死网破好吧?最重要的是我不喜欢麻烦,找你的老婆孩子肯定一次比一次困难,不过只要肯下功夫,还是可以的,当然了,这些都是虚的,我现在主张和平磋商。” 王行颂:“……” 看不出哪里是在和平磋商。 “签吧。”男人挑眉。 王行颂签字,又把随身携带的印章盖下。 至此,文件生效。 沈肄南看都没看一眼,把文件丢给野仔,他揽着王行颂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把先前的局势彻底扭转,仿佛他才是西贡的东道主。 “这家私人会所是男人的天堂?”他扫了眼,笑道:“你有家室,我养生,我两进去也不玩,没意思,这样,我请你喝茶,好不好?” 王行颂的太阳穴一跳,咬牙切齿:“文件都签了,你还想怎么样?!沈生,你别得寸进尺!” 沈肄南笑了,“真喝茶,怕什么。” * 谢怀铖忙完生意回到第九公馆,乔管家鞠躬唤他:“先生。” 他把搭在臂弯的西装递给佣人,扫了圈,问:“夫人呢?” “夫人回娘家了。” “嗯,等人回来,让她到我的书房一趟。” “是。” 谢怀铖回书房,过了会,奈桑匆匆穿过宽敞的过道,径直走向那间紧闭的房门,守在外面的保镖打开,待人进去又关上。 “铖哥。”奈桑站在办公桌前。 “来了。”谢怀铖正在看报纸上的国际新闻,头也不抬,问:“消息属实吗?” “我们的人到警署去查过,属实。” “那就是王行颂做的了?” “嗯,而且,我们还查到沈肄南去西贡了。” “西贡?”谢怀铖抬头,皱眉:“他去那做什么?” “具体就不得而知了。” 谢怀铖思索片刻,也没有眉目,倒是另生一计,笑道:“即刻安排人手埋伏他。” 奈桑惊讶:“铖哥,你现在就要对他动手吗?!” “你以为我不想吗?杀得了,我早把他杀了!”谢怀铖烦心道:“还不是钟娅歆磨磨唧唧,我这都是在给她铺路!” “铺路?”奈桑知道他的计划,但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要的联系。 谢怀铖扫了他一眼,“跟你说了也不明白。” 美人计用对了才有用,目前来看,这人是选对了,但是架不住选的美人是根木头,清清冷冷还不怎么主动,真是气死他了。 奈桑劝道:“铖哥,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我们暂时还不能对沈肄南出手,他要是事后查到是我们做——” “奈桑,连你也怕他是吧?!”谢怀铖脸色阴鸷。 “不敢。” “呵,不敢?我知道如今的谢家,真正服我的没几个,他沈肄南算什么东西,说好听点是我爸的养子,难听点不过就是养的一条狗,当狗的还敢在我头上作威作福,我早晚弄死了!” “等我光明正大扳倒他,我看还有谁不服我!” 奈桑不敢质疑,低头道:“是!” 谢怀铖摆手道:“行了,你赶紧去安排。” … 晚上九点,西贡。 金碧辉煌的酒店在今晚只接待一桌贵客,门口两侧是成排的服务生,恭送着从里面出来的人。 王行颂携妻女对沈肄南笑道:“南哥,以后常来西贡玩,我做东。” 人与人之间逃不过利来利往,一个利字,可以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也可以化作仇敌互相残杀。 沈肄南和他闲谈了两句,这才上车离开,开车的是野仔,副驾驶是坎泰。 憋了这么久,坎泰不甘心问:“南爷,这次真就放过王行颂了?” 派人追杀到索罗岛,真枪实弹地干,不留余地,哪是三两句话就能糊弄过去的? 沈肄南转动戴在左手拇指上的黑玉扳指,漫不经心笑道:“等在西贡新建的工厂走上正规、夺下市场后,再对他们动手也不迟。” “做事,总得斩草除根才心里踏实。” “明白。” “对了,她怎么样了?”沈肄南提及钟娅歆。 坎泰说:“大嫂回到东珠后一切安全,谢怀铖还给她安排了营养师。” “小姑娘太瘦了。”男人轻笑,嗓音慵懒:“是该安排,好好养一养。”【你现在阅读的是 】 14、对他主动 野仔通过后视镜看到男人的嘴角挂着一抹笑。 “南爷。” “说。” “还有一件事,晚餐的时候我接到东珠市传来的消息,谢怀铖让奈桑派人埋伏您。” “他也就这点歪主意了,结果呢?” “派来的人在半个小时前已全部解决。” 沈肄南嗯了声,并未将这点小打小闹放在眼里,他说:“坎泰,把你随身带的那把刀拿给我。” 坎泰递过去。 男人接过,拔开刀鞘,泛着寒光的小刀在他眼底折出一道光,下一秒,沈肄南手腕一转,锋利的刀刃割破丝绸做的黑衬衣,划拉一声,锦帛破开,连带着衣服底下那具身体也受了伤。 紧致结实的腹部划出一道深色的血口子,殷红的鲜血簌簌往外涌,染红的刀刃还淌着一串血珠子。 车室内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野仔瞧见,脸色大变,一个急刹车:“南爷!” 坎泰也没想到沈肄南会这么做,急了:“南爷!” 沈肄南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口子,似乎觉得还缺了点意思,又在边边角角的位置补了几下,与快速的划伤不一样,慢条斯理割肉总是带着精神折磨的残忍。 他觉得可以了,这才把刀还给坎泰,只手按住腹部的位置,刹那间,鲜血弥漫,染红他的五指。 男人往后一靠,轻描淡写道:“即刻安排飞机,我要回东珠。” 他那一无是处的废物弟弟想玩什么把戏,不难猜,就是不知道那傻姑娘看到后会怎么做。 这般想着,沈肄南又笑了。 * 钟娅歆带着阿婆去医院做检查,还是那些老毛病,不过她现在有钱了,针对这些问题,只要肯花钱去砸,总能把老人家的身体养好,除此之外,她还让阿爷做了全身检查,有点小毛病,但不碍事。 她在医院花钱如流水,看得两位老人直心疼。 做完检查,宝珍又带他们下馆子,陪了整天不说,连晚上都睡在旧唐楼的小屋里,直到第二天谢怀铖坐不住了,她才被请回去。 离家前,阿爷看着小孙女身后的人,半晌,还是对钟娅歆说:“宝珍啊,下次你再回来,把怀铖也带上吧。” 宝珍总说自己在谢家过得很好,谢怀铖待她也不错,可是…… 这对新婚小夫妻,怎么瞧着比陌生人还要疏离。 钟娅歆笑着答应了。 她总归要把谢怀铖带到阿婆阿爷面前露个脸,做做样子,不然两个老人心里不踏实。 宝珍不想他们一把年纪还为她操心。 于是她回到公馆,走进书房,看到谢怀铖的第一件事就提了一个要求。 “你什么时候有空,下次和我回一趟家吧,不然我阿婆阿爷那边不好交代。” “这事以后再说。”谢怀铖每天忙得要死,哪有功夫去盘溪那种又脏又乱又臭的破地方,他敷衍应对完,又开始对钟娅歆提自己的要求。 “我给你——” 话刚开了一个头,他看到站在办公桌对面的女人清冷地盯着他,眼珠子一动不动,像个没有生气的美人木偶,瞧着怪瘆人。 “行,下次有空我告诉你。”谢怀铖暂时稳住她。 闻言,钟娅歆也没生疑,信了他的话,点点头,说道:“你继续。” “我给你请了一个老师,她会教你如何对男人主动,以及必要时该怎么做,你好好跟她学一学,争取在沈肄南回来的时候小有成果。” 钟娅歆:“……” 她很想露出一副‘你在狗叫什么’的表情,但忍住了。 谢怀铖这人的脑回路跟她有得一拼。 见她不说话,谢怀铖还以为她不好意思,皱眉问:“听见没?” “嗯。” 他摆手:“出去吧。” 钟娅歆转身就走。 等她回到房间,就看到一个烫着大波浪、衣着大胆、身材火辣的女人坐在沙发上等候多时。 想必,这就是谢怀铖给她找的老师。 宝珍的骨子里还是挺尊师重道,一本正经地唤了声:“老师。” 黛娇扭着水蛇腰围着钟娅歆转了一圈,递来阵阵撩人的香风。 宝珍险些醉了。 “大嫂和我太生疏了,你叫我黛娇就好。” 声音娇滴滴,媚到骨子里,钟娅歆表面清清冷冷、不为所动,实则内心的小人已经来回嚎了好几遍。 呜呜呜这个姐姐长得好漂亮、声音好好听! “黛娇老师。” 惹来一声酥笑。 宝珍的耳朵都红了。 “好啦,不逗你了。”她牵起小姑娘的手,啼笑道:“来,姐姐教你怎么打扮自己,又如何把那些臭男人勾到手。” 钟娅歆:“……” 她别别扭扭地跟上去。 “这有的男人自制力差,见着是个姑娘就来者不拒,这种人的上限也就那样了;这有的男人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他们的喜好就各有不同,大多挑剔,所以呢,咱们要精准出击,明白吗?” 听得似懂非懂的宝珍先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 黛娇媚眼一勾,“不明白没关系,多了解就懂了。” 她把钟娅歆按在梳妆台前坐下,成熟且风韵犹存的女人抬手搭着青涩小姑娘的肩膀,涂着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挑起宝珍的下巴,让她看着镜中的自己。 偌大的梳妆镜里映着两个女人的身影,各有千秋。 黛娇的指尖一寸寸抚过她的脸部轮廓,“我给你举些例子,像东珠市大名鼎鼎的南爷,平头百姓感激他做的那些善事,都尊称他一句沈大善人,但这人洁身自好,身边也没个女人,因此呢,对他的喜好也难以捉摸。” 她边说边看着镜中女孩的神情,提及沈肄南,宝珍明显有反应,她点点头认真说:“沈生很自律的。” 黛娇噗嗤一声笑了,钟娅歆疑惑地看着镜中人。 “好了,比如东珠市易家话事人易允,这人是出了名心狠手辣,疯子变态一个,他呢,俗气,就喜欢长相明媚张扬,身材劲爆火辣的大美人,最讨厌的就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娇滴滴的病弱女人,所以,这就好琢磨了不是?” 钟娅歆点点头。 “又或者东珠市唐家的话事人,他呢,乖巧面皮,罗刹心肠,唐听舟无所谓,对女人,无论什么样的风格都可以,只要对象是他的姐姐,噢对了,你不知道,他一心一意痴爱自己的姐姐,为了求爱已经到走火入魔的地步,你说可笑不可笑。” 黛娇一口气给她举了很多例子,全是东珠市响当当的大人物,听得钟娅歆一愣一愣的。 岂止是喜好五花八门,有些感觉已经在禽兽的边缘徘徊,比如唐家那位喜欢自己姐姐的话事人。 幸好幸好,对比起来,沈生非但不是禽兽,还很完美。 宝珍天真地想。 … 钟娅歆跟着黛娇学了大半天,从卧室出来面红耳赤。 餐厅,谢怀铖坐在对面,挑着眼,罕见地从她脸上看见羞涩的神情。 请来的老师这么厉害? 保镖拉开餐椅,宝珍落座,忍不住拍了拍臊得慌的脸颊,对上谢怀铖投来的视线,她搁下手掌,故作镇定。 营养师带着佣人推来餐车。 钟娅歆面前摆满了各种补养身体的美味。 这对‘新婚小夫妻’面对面坐着安静地用餐,过了十分钟,贡埃大步走进来,俯身在谢怀铖耳边低语。 “铖哥,沈肄南回来了,还受了伤。” 谢怀铖咻地看向他,“当真?” 贡埃点点头。 钟娅歆正享受着上好滋补食材,突然被谢怀铖拉走,男人揽着她的腰,两人贴得进,走路带风的同时也散去他们之间的声音。 “沈肄南回来了,赶紧做准备,别让我失望,明白?” “嗯。” 宝珍面上高冷地应道,心却早早飞走了。 回来了?那他应该没事吧? 心里想着事,以至于黛娇给她挑了身大胆的衣服时,钟娅歆心不在焉地点头,等伺候着换上、站在落地镜前时,她才回过神,连连摆手摇头拒绝。 “黛……黛娇老师,这,这会不会太……” 全身镜前,个子清瘦高挑的女孩顶着一张妩媚且攻击性强的稠丽脸庞,言行举止却透着慌慌张张的青涩稚嫩。 嫩白丝质的薄款裙子,掐腰,裹着曲线窈窕的身子,两条细细的肩带略显松垮地攀着莹白的香肩,裙摆堪堪到大腿,底下是一双白皙笔直的长腿。 黛娇绕着她转了一圈,勾唇妖妖娆娆地笑道:“大嫂,这算什么,还不够呢。” 宝珍瞪大双眼,“还不够?!” “嗯哼。” 她一步步逼近,钟娅歆眼皮一跳,下意识后退。 黛娇说:“你太瘦了,光看脸还行,身材太干瘪,我帮你丰富一下。” 宝珍:“!” 她心头警铃大作,转身想跑,黛娇眼疾手快抓住她。 谢怀铖已经得到沈肄南回公馆的消息,等了半天不见钟娅歆出来,他又看了眼腕表,两分钟后,女佣拉开沉重的更衣室门,男人抬头望去,看到宝珍的刹那,险些把刚喝进嘴的茶水呛进喉管。 黛娇问:“铖哥,满意吗?” 谢怀铖扬手,屋里的人鱼贯而出,眨眼只剩他俩。 他上下打量钟娅歆,惊艳地评价道:“不错,真不错!” 宝珍不语。 “待会主动点,把人勾到手,懂?” “……嗯。” 夜幕降临时分,东珠市下了场急骤雨,空气中弥漫着闷热黏湿,保镖为钟娅歆掌伞,送她进车,载着她朝沈肄南居住的地方开去。 谢怀铖站在落地窗前,目送车子消失在雨幕里。 沈肄南居住的地方依旧有众多保镖把守,里三层外三层,围得密不透风,钟娅歆过来了,大家只瞧了一眼,便很有眼力劲地避开视线,跟在她身后的保镖寸步不离地撑伞,直到把人送进大厅。 野仔刚从二楼下来,看到宝珍,颔首道:“大嫂。” “沈生回来了?”钟娅歆有些不自在地问。 “嗯,南爷在楼上。” “……他在忙吗?” “没有。”野仔说:“大嫂找南爷有事,要不您上去?我还有些事情要办。” 钟娅歆也没觉得哪里怪怪的,一路顺畅嘛。她点点头,笑道:“好,那你去忙吧。” 野仔错身让道,目送她搭着楼梯扶手上楼,这才转身离开。 二楼被打通,只有一间大平层。宝珍忐忑地来到门口,望着这扇紧闭的门,内心紧张,指尖犯麻,迟迟不敢敲响。 她对沈生心怀不轨,会不会被他丢出去? 他要真的丢她,她该怎么办? 钟娅歆越想越焦虑,觉得这份钱真不好拿,就在她纠结万分的时候,‘嘎吱’一声轻响,眼前紧闭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道橘黄的暖光像流水一样倾泄而出,落到她的脚边。 一道高大的身影罩在女孩的身上,遮得密不透风,仿佛叠合在一起。【你现在阅读的是 】 15-20 第15章 乌木沉香 眼前一暗, 宝珍下意识身体一颤,紧张忐忑的情绪直冲颅顶。 她低着头,借着额前头发的遮挡, 悄悄咪咪盯着出现在面前的一双皮鞋。 沈肄南一手握着手杖,一只手搭着裹着黑丝绒的门把,仗着优越的身高,垂眸, 正大光明地看着眼前低头弓背宛若鹌鹑的小姑娘。 静得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 “大嫂找我有事?”男人嗓音低磁。 钟娅歆咬了咬唇。 她也不吱声,内心做了无数次建设, 又克制地放缓呼吸,吐息几刻后,宝珍忐忐忑忑地抬起头,略带紧张地看向沈肄南。 外面骤雨倾盆,雨势哗啦,室内灯光暖黄, 一个青涩稚嫩的女孩抿着唇站在门口。 俏生生的桃花眼似脉脉含情,橘黄的光一照, 看人时无端生出跃动的璀璨, 亮晶晶的。 嫩白的收腰连衣裙,清晰地勾勒出肩颈、手臂、细腰之间的线条。往上,乌黑浓密的长发披在身后, 有几缕发丝俏皮地贴着脸颊,蜿蜒伸进细细的肩带,斜斜地迤逦在雪白的胸脯前, 如羊脂膏玉般晃眼, 极致的黑与耀眼的白,相得映彰;往下, 裙摆在膝盖偏上几厘米,底下是一双笔直纤细的长腿,白得发光。 沈肄南的视线错开,停在女孩的脸上。 宝珍被他盯得脸热,毕竟是心怀叵测的当事人,她心虚,搁在腹下绞在一起的手指往身后一背,惶惶不安地抠着指甲。 男人静静地望着眼前浑身写满清纯的笨蛋姑娘,失笑一声,好脾气问:“怎么不说话?” 不知道该说什么呀。 钟娅歆苦恼极了,她长这么大别说谈恋爱了,就连和男孩子交流的次数都少得可怜,现在要她费尽心思去勾引一个比她年长将近十岁且成熟稳重又声名远播的男人。 难,难如登天。 “大嫂?”沈肄南将她纠结为难的神色尽收眼底,他不动声色道:“你要是没事的话,那我……” 宝珍心头一紧,怕他送客,连忙打断:“沈生!” “嗯?”男人微笑。 钟娅歆注意到二楼不远处还有保镖守着,都是沈肄南的人,他们现在这样就怪怪的。 于是她说:“……可,可以进去说吗?” 说完,宝珍心跳如鼓,睁着双藏不住心事的眼眸直愣愣地望着他。 沈肄南盯着她看了几秒,眸光平静,半晌,他侧身让道。 钟娅歆心底松了口气,同时又有几分‘得逞’的欢喜。 看来她的运气还不错嘛,至少沈生没有拒绝。 宝珍脸上带着高兴,毫无防备地走进沈肄南的屋子。 男人搭着门把,抬眸望着女孩窈窕的背影,然后关了门。 室内开着空调,钟娅歆听到咔嚓一声,门合上了,她的心脏却突然跳得很快。 他们现在很像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沈肄南杵着手杖走到她身边,就站在宝珍的斜后方,距离不算近,但也不算远,钟娅歆看到他俩叠合了一半的身影折投到沙发上。 “大嫂要和我说什么?这么神秘。”是含笑的、慵懒的语调。 宝珍感觉耳朵痒痒的,吞吞吐吐道:“其实也,也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你还好吧?” “嗯?” “索罗岛。”她掀起眼皮,轻声提醒。 沈肄南了然笑道:“没事,已经解决了。” “噢噢。” 她词穷了,也不知道该找什么样的话题。 啊啊啊啊好难啊! 钟娅歆欲哭无泪。 “大嫂要是没事,我——” “有!” 沈肄南又被打断,挑眉:“嗯?” “我……” “大嫂能转过来看着我说话吗?”男人打趣她。 钟娅歆这才惊觉两人的站姿有点诡异,她机械地侧了个身,仍不敢看他的眼睛,以她的身高,恰好可以看着沈肄南的胸膛。 深灰色的衬衣,领口解了两颗,露出若隐若现的结实胸口。 沈肄南眼睁睁看她突然就红了耳朵。 “大嫂,你——” “沈生。”她磕磕绊绊说:“啊,没事,就,就是突然觉得你这屋子好热……” 钟娅歆僵声僵气地说完,脑子像快速运转后发热冒白烟的机器,突兀地模仿黛娇今天教她的东西,依葫芦画瓢地撩了撩笔直顺滑的头发,纤细的手臂抬起,可她太瘦,肩带系得不稳,一侧高,一侧就低,顺着莹白的肩头松垮地滑到臂膀。 裙衫掀起微小的一角,雪白更甚。 粗心的姑娘并没注意这些,她做这些举动甚至都没看沈肄南一眼。 不好意思,羞涩。 当然,更重要的是害怕,怕被当成举止怪异的疯子扔出去。 男人移开目光,不知从哪捞起一件西装外套,往前靠了一步,吓得宝珍连忙退了好几步。 “躲什么?”沈肄南轻飘飘地说:“过来。” 钟娅歆唯唯诺诺、亦步亦趋。 男人挽起袖口的手臂绕过她的头顶,将衣服罩在宝珍的肩上,两侧拉拢,瞬间把瘦小的女孩拢得严严实实,露出一颗表情已经懵怔的脑袋。 沈肄南面色正正经经,把她披散的头发从衣服里拿出来,接着最初的话茬:“净瞎说,空调的温度已经很低了,怎么还会热?” 像在‘教训’家中叛逆找茬的晚辈。 钟娅歆闻到西装外套上淡淡的乌木沉香,前调是清雅的木质香,后调余韵绵长,是他身上惯有的香,这让她想起在索罗岛被追杀的那天,弃车跳下去的那会,她被沈肄南抱在怀里,埋在胸口处,鼻翼间全是这样的香,只是对比起来,当时的更浓烈,可现在的却更密不透风。 她觉得要是再多披一会,她身上肯定全是他的味道。 不过,这怎么行呢?! 罩得严严实实还怎么进行计划呀。 宝珍俨然忘了有个词叫欲语还休,扭头就要扒开,沈肄南不许,“披着,穿这么少,待会吹凉了。” 她急了。 这时,男人又道:“乖乖坐会好不好?我要去上药了。” 钟娅歆那点攻略和勾引的心思立马抛到九霄云外,她啊了声,下意识抓着沈肄南的手臂,“你受伤了吗?!” 她上下打量,但沈肄南瞧着也没有哪里像受伤的样子。 男人见她急急躁躁,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对上宝珍的视线,他收敛了几分,嗓音平和道:“受伤是很正常的事,没什么大不了。” “你快别说了,赶紧上药吧。”钟娅歆真没看出他哪里受伤,总不能上去把人衣服扒了往里瞧,那多冒昧呀,她轻轻推着男人的手臂,催促道:“药在哪里,我去给你拿。沈生,你快坐下。” 高大挺拔的男人身后有个娇娇小小的女人推着。 他坐在沙发上,只能说:“在你左手边,往前,靠墙的一个柜子上。看到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 她急急忙忙过去,走得急促,贴在膝盖上的裙摆微微漾起,复而又被质地精良的西装压下去。 像振翅欲飞的蝴蝶坠落掌中。 钟娅歆把柜子上的药一股脑抱在怀里,匆匆回来,弯腰放在面前的琉璃茶几上,披着西装宽大,兜不住她,随着动作滑了半边肩,宝珍无暇顾及,眼见斜挂在柔软纤细的腰侧,身后,一只戴着小叶紫檀手串的手抚过,重新给她掖严实。 “都在这了,快,赶紧上药,别耽搁了。” 宝珍扭身回头,盈盈一握的腰肢碰到男人刚刚收回的手指。轻轻一触,像正负相吸的磁铁,平静的表面是涌动的浪潮。 钟娅歆有些不自在,觉得腰间那块隐隐发热。 沈肄南假装无事发生,淡定自若地收回手,无人注意时,略带薄茧的指腹轻碾,有点痒。 谁也没提刚刚的事。 “大嫂要回避吗?” “啊?”宝珍下意识挠挠头,憨态地问:“回避什么?” 他没有说话,把手杖靠在旁边的同时,右手抬起,单手解开衬衣纽扣。 钟娅歆的视线随着他的手杖移到男人身上,下一秒,脸色爆红,吓得赶紧背过身,十指捂着薄薄的脸皮和无处安放的眼睛。 手指下,脸红得发烫,像煮开的水蜜桃。 “……你,你怎么突然就脱衣服了?”说话结结巴巴。 宝珍的脑子里,全是刚刚惊鸿一瞥的画面。 深灰色的衬衣纽扣解开,敞开,冷白的锁骨下是薄韧的胸肌,以及块垒分明却不会过分恐怖的腹肌。 沈肄南拿起桌上的医用棉签和消毒酒精,淡笑地揶揄小姑娘:“我提醒过你的。” “那不作数的,我…我又不知道!” “不许耍赖皮。” 钟娅歆背对他跺跺脚,“我没有!” 身后的男人不说话了。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酒精味。 宝珍动了动鼻子,心想,味道怎么这么重?难不成很严重? 她心里揣揣不安,也不知道后面怎么样了。 “沈生。” “嗯?” 她听到略显压抑克制地轻哼声。 钟娅歆咬着唇,手指掐着掌心,悄悄咪咪回过头,身子定在原处,下一秒,她蓦地瞪大眼睛,怔住。 沈肄南的衬衣已经脱了,此刻光着精壮的上半身,他正低头给伤口消毒,没注意到宝珍颤栗的目光,也不知道他毫不在意的小伤,落到小姑娘眼里有多吓人。 半身有大大小小的陈年旧伤,结痂了,颜色也淡了,唯有一条新鲜骇人,长长的一条口子,破开的皮肉往外翻,露出里面血淋淋的血肉。 宝珍看到沾着酒精的棉签落到上面,脸就吓得白一分,她也顾不得羞涩,颤抖着声音问:“沈生,你身上的伤……” “回东珠的路上出了点岔子,不碍事。”他消完毒,抬头,对上钟娅歆微红的眼眶,一怔,笑不出来,放低声音,柔和地问:“怎么还哭了?” 小姑娘最是心善,见不得别人苦,或许真就应了那句话,傻人有傻福。 宝珍是个有福气的。 沈肄南对她招手,“过来。” 钟娅歆抿着唇过去,又被拉着坐在他身边。 他也没涂药了,“怎么我受伤像你在疼?真不碍事。” “你是一个好人,好人就要有好报。” “好人也会受伤是不是?” “不听,不管。” “……” 小姑娘还挺固执。 宝珍推了推他的手臂,催他:“你快点涂药。” 急躁的样子,恨不得亲手上了。 沈肄南只好接着上药。 钟娅歆低着头,看他触目惊心的伤势。 “沈生,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伤?” “以前给我养父做事,留下的。” 他轻描淡写揭过那十几年的腥风血雨和命悬一线。 “……那谢生呢?” 她没直呼谢怀铖的大名,但当着沈肄南的面,也叫不出‘老公’、‘丈夫’、‘爱人’这些字眼。 他们就是雇主与雇员的关系,真论‘亲疏’,她跟沈肄南的关系好像更近,毕竟接触得多嘛。 男人风轻云淡地笑道:“谢生与我不同,他不需要经历那些事。” 什么样的事,他也没细说,但钟娅歆已经脑补出很多惊心动魄的画面。这可能就是亲生儿子和养子的区别吧,真可怜。 她心头一软。 沈肄南涂完药膏,空气中的酒精味被苦涩覆盖,他的手指刚碰到桌上的纱布,旁边的姑娘快他一步拿走。 他挑眉看去,宝珍细声细气说:“我帮你吧。” “看着不害怕了?” 她咬着唇摇头。 “待会别再哭鼻子,不然外人瞧了,还以为我欺负你。”沈肄南语气轻松的和她开玩笑,“我哪敢欺负东珠大嫂。” 大嫂就该是有阅历、有魄力、有手腕,哪会是一个成年没两年、单纯青涩的女孩子。 宝珍快被他的语气逗笑,微抬下巴,人小鬼大道:“那是,我可是东珠市大嫂。” 男人望着她轻轻笑了。 他握着手杖站起来,方便钟娅歆给他缠纱布。 小姑娘也跟着起身,贴着颈子的西装领口朝外滑了一小截,谁也没有在意。 沈肄南张开手臂,垂眸看着面前矮他两个头,脑袋堪堪达到胸口的女孩,宝珍拉开纱布,一侧越过伤口轻柔地贴着,牵动另一端开始围着他的窄腰缠上第一圈。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她能听到强有力的心跳破开皮囊跃到耳边,共振着她的。 纤细的手臂在纱布的带动下,似乎轻轻拥上男人的腰,沈肄南提了提手臂,方便钟娅歆,宝珍又凑近了些,为了把后面的纱布也贴上,披在身上的西装随着她倾身的动作猝不及防落到脚边。 像一簇开得饱满的花在两人的脚边绽放。 男人抿着唇,感受到女孩呼出的气息洒在身上,他轻轻阖上薄薄的眼皮,菱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圈,半晌,他扭头望向右手边,不远处的落地窗上映着他俩‘依偎’的身影,在橘黄的灯光下添了一层朦胧的剪影。 窗外,骤雨倾盆,打湿芭蕉。 钟娅歆仔细地替沈肄南做了包扎,纱布缠得很好,她终于松了口气,抬头对他说:“沈生,你的伤还是要去医院看看。” 语气认真。 男人刚穿上那件深灰色衬衣,此刻单手系着纽扣,闻言,点点头,微笑着应了声:“好。” 宝珍眉开眼笑,随即背着手,扭头,羞涩后知后觉。 她看到那扇窗帘半敞的落地窗映着他们的影子,男的握着手杖,西装裤笔挺,大长腿上是优渥极好的身材,慢条斯理系纽扣的样子让人面红耳赤,矮了两个头的女孩穿着纯洁的露肩连衣裙,乌黑的发丝柔顺地披散,勾着滑落到手臂的细细肩带。 钟娅歆心跳如鼓,忙不迭扶上。 沈肄南捡起地上的外套,拍了拍,拂开不存在的纤尘,重新罩在她身上。 宝珍抿着唇,顶着绯红的脸颊看着他。 “怎么倒像喝醉了一样?”又是打趣。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解释,捏着领口,“胡说。我要回去了。” “那我送你。” “外面正下大雨呢,不方便,你就别送了。” “那到门口呢?” 这是怎么都要送她一段路了。宝珍没想那么深,就觉得沈生不愧是绅士,言行举止就是妥帖让人舒服,她点点头,准了。 两人一前一后从紧闭的房里出来,外面把守的保镖面无表情,并不关注大嫂和二把手之间奇怪扭曲的相处。 野仔办完事回来,就站在一楼大厅等候,也不上去打搅他们。听到动静,他抬头看去,见两人并肩下来。 雨势不减,稀里哗啦,墨黑的天边时不时传来雷鸣声。 门口,宝珍拦下沈肄南,笑道:“就到这,可以了。” 男人颔首,看了眼野仔,后者心领神会,从漆桶里拿出一把伞,撑开,罩在钟娅歆的头上。 他伸手做请,“大嫂。” 外边停着一辆车,保镖已经打开后座车门。 沈肄南站在光线交错的阴影里,目送车子消失在雨幕中。 … 钟娅歆去了多久,谢怀铖就在房间等了多久。 他倒了杯红酒,站在窗前眺望,过了会,他看到一辆车出现在视野,副驾驶下来一个人,是沈肄南身边的野仔。 谢怀铖表情一喜,转身进了室内,放下红酒杯,等着钟娅歆进来跟他汇报情况。 钟娅歆进了别墅,野仔就走了。 贡埃对她说:“大嫂,铖哥在楼上等您。” 宝珍高冷地点点头,上楼找谢怀铖。 “来了。”他倒了两杯红酒,其中一杯递给钟娅歆,自己喝了一口,满脸笑意,迫不及待问:“今晚怎么样?” 谢怀铖的视线落到她身上披的西装外套,那是沈肄南的,他认得! “你们——” “有进展,但不是特别深。” 宝珍在他跟前就挂上另一副面孔,就像阿爷千叮咛万嘱咐的那样,宁可自己装得清冷不好接近,也不要让人觉得好欺负。 这招很不错,至少配上她这张脸很有说服力。 “你给我详细地说说。”沈肄南一而再再而三对钟娅歆特殊,这给了他极大的希望。 钟娅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冷淡地开口:“我去找沈生,在门口和他聊了会,接着顺势进了他的房间。” “嗯,然后呢?” “之后我在房间里勾引他。” “得逞了吗?!”谢怀铖急迫道。 宝珍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开始用一种蒙太奇式谎言诓他,一本正经道:“我勾引了他,沈生脱了衣服,我两贴在一起,他的手碰到我的腰,很痒很热,过了会,裙子肩带被扶正,他自己穿上了衣服,西装外套也是他给我的,怕我着凉,之后派人送我回来。” 颠倒陈述的顺序和做了语言表达的方式,听得谢怀铖一愣一愣的。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在他的印象里,沈肄南这人真的很难搞,他看似待人温和有礼,是个顶不错的绅士,实际上刻在骨子里冷漠,不仅伪善,而且还心狠手辣。 最重要的是,沈肄南并不是一个贪恋美色的男人,钟娅歆的叙述里,谢怀铖都差点以为对方被夺舍了。 他皱着眉问:“你没骗我?” 钟娅歆淡定地看着他,正正经经发誓:“没有,要是里面有半句假话,以后我赚不到一分钱。” 这是毒誓了。 谢怀铖的怀疑打消几分,点点头,露出笑来,“你做得不错。” 宝珍高冷地接受,心底悬起的大石块终于落下。 幸好谢怀铖好骗。 呼。 “钱呢?”她问。 “早就准备好了,在那放着。” 谢怀铖抬起下巴点了点。 钟娅歆顺着看过去,哑光的桌上放着一叠钞票。 她拿起清点数额,确定无误后,又放在耳边听哗啦啦的钞票声。 真美妙。 这时,谢怀铖突然问她:“还有一件事,沈肄南是不是受伤了?” 他派人埋伏,就是为了给钟娅歆铺路。 这有了伤,一时半会也好不了,再加上两人相处时间又久,一来二去涂个药,擦出点火花,很正常的事。 有时候计谋不需要多好,踩到点子上才是本事。 谢怀铖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比沈肄南差,都是那群老不死的以及底下那些人不服他。 他怎么会知道沈生受伤了? 闻言,宝珍听钞票声的动作一顿,抬眸盯着谢怀铖。 橘色的灯影下,他对上钟娅歆那双黑黝黝又清冽的瞳孔。 “问你话,你看我干什么?” “他没有受伤。”宝珍再次撒谎。 她再笨,也知道沈肄南受伤的事跟谢怀铖脱不了关系,真要暴露了,他又使坏怎么办? 这位财神一号,就是个钱多的大坏蛋。 沈生真可怜。 谢怀铖突然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皱眉道:“没有受伤?” 怎么回事?贡埃不是说受伤了吗? “衣服都脱了,有没有受伤,我还不知道?” “脱了衣服还剩裤子啊,你就这么笃定?” 钟娅歆跟贡埃比起来,谢怀铖还是相信后者。 他开始埋怨,“你怎么就不知道努把力,让他把裤子也脱了!” 宝珍的太阳穴一跳:“……” 第16章 罪孽深重 一场夏雨, 初始急骤,而后绵长。 持续两日的雨势停歇,乌云被霞光拨开。 院子里的罗汉松拉出细长的雨滴, 坠进泥里,空气中弥漫着青草芳香。 乔管家指挥园丁修剪草木,打扫院子,室内, 盏盏门窗大敞,递来新鲜的空气。 钟娅歆坐在餐厅吃早饭, 谢怀铖给她请的营养师恪尽职守,每一餐都不敢含糊,短短几日,宝珍觉得自己长了些肉,最明显的就是那张脸。 以至于她吃完回到卧室没多久,黛娇绕着她来回转了一圈, 看得钟娅歆心里紧张。 “怎……怎么了?” “你这体质有点意思。”她直接上手捏宝珍的手臂、细腰、屁股、大腿,“这些地方都不长, 全长脸上了。” 钟娅歆躲不开, “很明显吗?” “我的眼睛就是尺。”她比着两根手指怼着自己的双眼。 “好了,没关系,慢慢来。言归正传, 开始吧。” 宝珍点点头。 谢怀铖给她安排的时间很紧。 首先,一日三餐必不可少,补养身体, 除此之外, 还有下午茶和夜宵,这些都是在保证她健康的基础上增肉的。 其次, 每天要抽时间跟黛娇学‘本事’。 最后,没事就往沈肄南身边凑。 宝珍跟着黛娇学了一个小时,挂在墙壁上的西洋钟显示早上九点,时间差不多了,她换了身贴合的长裙,不施粉黛就溜了。 沈肄南抄完经书下楼,听到大厅里传来两道对话声。 “野仔,沈生起了吗?” “南爷起了。” “在誊抄经书吗?” “嗯。”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大嫂客气了。” 楼梯口有笃笃声,是手杖触击地板的动静,钟娅歆抬头望去,看见他走过来。 “沈生,早。”她笑着打招呼。 男人颔首,微笑道:“大嫂早。” 野仔抬手,示意候在旁边的佣人可以准备早餐了。 沈肄南问她:“吃了吗?” “嗯嗯!” 她就坐在餐桌对面,看男人端起咖啡边喝边看报纸,时不时又和她聊两句。 “真不吃点?” 钟娅歆是一丁点也吃不下,哪怕他这的早餐真的很美味。 她摇头说:“吃不下了,你不知道,我今早吃了很多,足足十样呢。” 宝珍两根食指比在一起。 沈肄南盯着她的脸,轻笑道:“难怪最近发现你的脸上长了点肉。” 钟娅歆啊了声,下意识托腮,“很明显吗?” 小姑娘都爱美,有些甚至为了追求骨感美压制食欲。 他斟酌着措辞:“其实还好,你太瘦了,就该多吃点。” 以宝珍的身高体重,再往上涨个二十斤也没关系。 过了会,野仔进来说:“南爷,已经准备好了,该出发了。” 宝珍好奇问:“你们要去哪呀?” “今天是农历六月十九,观音的成道日。”沈肄南含笑凝望她:“想去吗?” 钟娅歆这才想起每逢农历六月十九,他会在寒昭禅寺布施,救济生活困难的人,会发钱,会赈粮。她也曾靠他的救济,活过最艰难的一段岁月。 四年前,埠水湾码头开始实施管制,打算开设对外贸易口岸,损失最为惨重的是靠捕鱼为生的渔民,他们的船要被强制低价收购销毁,不过是短短些许时日,所有人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没有这项生存的活计后,年轻一点的还能务工,年长的像阿婆阿爷那样的人,去哪都是被嫌弃的存在,而那个时候又是宝珍考大学最关键的三年。 阿婆阿爷隐瞒她,说家里拿了补贴,不缺钱,让她好好念书,他们则佝偻着身体去打黑工,没办法啊,正经营生也没人会要他们。 最后,阿婆积劳成疾,落了病,这一病就再也没好过,后来越来越严重,严重到阿爷的头发都白了,手脚也开始不利索,再也挣不到钱。 钟娅歆知道后,最终选择结束读书生涯,早早挑起家里的重担。 她做过很多工作,像报亭的卖报员、零售店员、端过盘子洗过碗、仓库搬运等,吃过很多苦,受过很多欺负,薪资微薄,掰着零零碎碎的钱撑起这个快要破碎的家。 后来,她撑不住了,恰好听说寒昭禅寺来了一位大善人,于农历六月十九布施,往后每年皆会如此。 那天的寒昭禅寺迎来史上最盛大恢宏的场面,漫山人海,人头攒动。经幡昭昭,诵经阵阵,宝鼎里的黄纸在灼灼烈火中化作香灰。 香火鼎盛,空前绝后。 十七岁的宝珍面黄肌瘦,和阿爷排着队,领了属于他们的那份救济款和粮食。 同他们一样贫苦,尤其是住在盘溪那一带的普通人,大家都唤沈肄南一句沈大善人。 纵使他的名声好坏参半,但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所以,宝珍也曾受过沈生的布施。 … 沈肄南见小姑娘盯着他走神,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淡笑问:“在想什么?” 钟娅歆回过神,望着男人清绝却又看起来温润慈悲的眉目,“沈生。” “嗯?” “你是一个好人。” 很好很好的人。 男人笑了,逗她,“我要是一个坏人,你也不会知道。” 是的。 他不会让这位单纯的小姑娘知道他究竟有多无情和心狠,就让他在她的心里,永远都是一个好人,一个善人。 布施时间在早上十点准时开始。 钟娅歆跟着一起去了,说是趁着今日香火鼎盛,拜一拜菩萨。 野仔坐在驾驶座开车,宝珍和沈生在后面。 每年的观音成道日,寒昭禅寺皆是热闹至极,尤其是沈肄南决定布施后,每年的今天,去的路上总是人山人海。 越靠近,越寸步难行。 后来有人开道,才供车辆畅通无阻。 宝珍坐在车内,看到外边人头攒动。 熙攘的人群,背贴胸,肩抵肩,大点的孩子被家人死死拽住,防止走丢,小点的被抱在臂弯或头上坐着,那些瘦小又干黑的小孩睁着一双好奇眼睛望着车子,企图一窥里面的尊容。 曾经,她也像这样。 沈肄南察觉到身边的女孩子陷入沉默,“怎么了?” “嗯?”她回头。 “有心事啊?” “沈生,这是你布施的第四年吧?” “嗯。” 钟娅歆望着他的眼睛,“那你为什么突然想要布施呢?” 有关沈肄南的威名,她早早就听过了,曾经在报亭务工时,甚至还看过他的采访。 不满二十成了东珠市谢家的二把手,除九爷以外,就数他最有名望。 为什么?无非就是随心而起罢了。 沈肄南的嘴角渡起一抹笑,递到眼角,轻描淡写道:“大概是我罪孽太深,想赎罪?” 宝珍惊愕,瞪大眼睛。 1992年7月18日,农历六月十九,观音成道日,寒昭禅寺香火鼎盛,众生虔诚叩拜。 数不清的长桌拼凑成一条蜿蜒长龙,数百名穿着谢家服饰的人站在桌后布施,在他们的前面是浩荡的人烟。 两名穿着黄色佛衣的沙弥双手合十,引着沈肄南和钟娅歆穿过一条寂静的羊肠小道通往庙宇正殿,以此避开拥挤的人群。 羊肠小道的左右两侧都是紫竹林,一面深,一面浅,浅的那面望去,数不清的黑色人头映在斑驳的竹叶细缝里,渺小极了。 见他们来了,深色的垂拱门下,一位着百衲衣的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沈施主,钟施主。” 沈肄南含笑,未回礼,倒是宝珍心里一惊,诧异对方怎么知道她姓名的同时,连忙学着慧明方丈的样子,双手合十,无比虔诚。 认认真真的样子,惹得身边的男人挑来一眼。 钟娅歆悄悄用眼神示意他,大致在说,在佛祖的眼皮子底下,要虔诚,不可妄为。 芸芸众生对诸天神佛总是敬畏的。 沈肄南淡笑,收回目光,同慧明方丈聊天,宝珍听了会,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外面。 数十阶青石块立起一个巨大巍峨的斜梯,佛梯之下是拖家带口排队领救济款、救济粮的平凡人,他们熙攘着,眼里带有殷切的光,于富贵人家而言,那些东西可有可无,但对这些人来说却是救命稻草。 慧明方丈和沈肄南聊了几句,临走前,野仔奉上佛经,他接过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这才转身走了。 沈肄南注意到钟娅歆一直望着底下的布施,问:“想去吗?” 宝珍抬眸看着他,“……嗯。” “那就去吧。” 钟娅歆点点头,笑了,沿着佛梯而下,走了叁块青石板,见身边没有人,她停下,回头,掀起眼皮看向站在原地不动的男人。 宝珍奇怪地问:“沈生,你不和我一起吗?” “不了。”他嘴角啐着淡笑。 发起这场善事的人,却并未参与其中。 真奇怪。 钟娅歆不懂,也想不明白。 沈肄南目送她一步步走到底,纤细的背影披着日晒的金光,影子越来越小,直到最后有两个布施的人朝左右两边移,给她让出一个宽敞的位置。 布施的东西有两样,一样是黄封装钱,正反两面都写着大大的“佛”字;一样是灰色布袋装的粮食,足秤的米,听说每袋有二十斤。 钟娅歆先递黄封再给粮食,烈日下,排队领东西的人接过后纷纷道谢,感激的神情与她昔日一模一样。 宝珍一时感慨万千。 一轮很快结束,又有集装箱运来装好的大米,搬运的工人穿着破洞汗衫,卖力地搬到布施现场,他们今天都是来做零工的,同样的苦力,南爷给他们的报酬丰厚太多,大家伙都抢着做。 夏日炎炎,这会正是晒的时候,钟娅歆抬手擦了擦额角溢出来的薄汗,旁边的手下见了,连忙找来一把伞给她掌上,趁着这会还没开始第二轮布施,另一位有眼力见的拿着蒲扇为她扇风驱热。 “大嫂,这天热,您要不去歇会,别中暑了。” 钟娅歆淡笑着说了句没关系,又让他们别撑伞摇扇子了。 佛门重地,眼下也不合适。 又过了五分钟,第二轮开始。 宝珍派给每一位到她跟前的人,她见了芸芸众生,芸芸众生见真佛。 喝水歇息时,钟娅歆想起沈肄南,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她抬眼望去,日光刺眼,宝珍不适地迷起眸子,可就这一眼,让她蓦地震在原地。 遥远得已经泛黄的记忆涌现,那是1989年7月21日,与现在一模一样。 沈肄南仍站在那,长身玉立,清冷矜贵,垂拱门下,他的身影被大片暗影罩住,看不清,只余朦胧剪影。 似隔雾观山,明明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见他的第一年,便是如此。 与那年不同,如今的沈肄南最后会走下佛梯来到她跟前。一柄黑伞罩上,遮去灼灼的日光,他会站在她面前,垂眸,含笑地凝望她。 “怎么今天总是心绪不宁?” “沈生。” “嗯?” “1989年的7月21日,我在这见过你。” 沈肄南眸光平静,没有半丝波动。 他也没有笑,而是温和地问她:“那个时候我是不是没有注意到你?” 钟娅歆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个,但还是点点头。 应该是的吧? 她站在佛梯之上能够俯瞰排队的人群,可是,当她站在佛梯之下抬头仰望时,只能窥其一角。 “对不起。”他很认真地说。 宝珍微微歪着脑袋看他,不懂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她笑着说:“没关系,你现在注意到我了呀,你还带我玩,送我珠宝。” 对钟娅歆而言,那都是过去式了。 最困难的那段日子,她面黄肌瘦,丢在人堆里毫不扎眼,沈肄南那样贵不可攀的人,又怎么会注意到她? 男人望着她干净的眼睛,意有所指地补充:“嗯,注意到了。” 他最生死一线时遇到她。 她最穷困潦倒时见过他。 那都不是最好的时候。 现在才是,以后也是。 最后,沈肄南同她一起布施,普通人里鲜少有人见过他的真容,四年来,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声名赫赫的东珠市南爷。 他们接过救济款和粮食,泪眼婆娑喊着“谢谢沈大善人”。 沈肄南心里无动于衷,面上挂着淡淡的笑。 倒是旁边的傻姑娘似乎颇有感触,双手递出黄封时歪了半边身子凑到他跟前,低声笑着说:“谢谢沈大善人。” 男人轻飘飘递去一眼,似笑非笑:“大嫂如今也学会拿我说笑了?” “我是认真的。” “先把你嘴角的笑给我放下去。” 宝珍立马抿嘴,顶着双亮晶晶地桃花眼乖巧地看着他,像在说,你瞧,我放下了。 布施耽误了他们不少时间,十几轮过去已经到下午两点半。 后面陆陆续续还有一点收场,快了。 钟娅歆和沈肄南进了寺庙,小沙弥带他们回香客居住的禅房用斋。 路上,宝珍看了眼男人受伤的腿,“在那站了挺久,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还好。”沈肄南看向她。 钟娅歆不放心道:“有不适的地方要说。” “好。” 宝珍这才放心地笑了。 禅房位居寒昭禅寺最东侧,需穿过一条长长的竹林,灼热的阳光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细碎的小圆点,时不时递来凉爽的风,散去人心底的浮躁。 钟娅歆悄悄拉了拉沈肄南的衣摆,轻声说:“这里肯定是避暑的好去处。” 男人低头看着身边狗狗祟祟的小姑娘,以同样的声调回她:“猜对了,真聪明。” 越得不到越执着。宝珍就喜欢有人夸她聪明。 她瞬间支愣起来,点点头,又道我就说嘛。 惹得沈肄南忍俊不禁。 小沙弥把人带到禅房后,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又道两位施主慢用,这才转身离去。 宝珍推开禅房大门,被里面的陈设惊了一把,宽敞的屋子是实打实的古建筑,紫檀木的卧榻被帘子隔在背后,布局的正中央是梨花木圈椅以及用餐的圆桌木凳,右侧靠荷花池,用木棍支起一个开合的门窗,临窗处置有对弈的棋盘,旁边还有一张太师椅。 凉风拂过,荷花摇曳,室内爽快又舒适。 钟娅歆感慨道:“寒昭禅寺的禅房真有意境。” “喜欢?” “嗯嗯!” “你要喜欢,给你买一处地,建上一座宅子,里面可以凿地开湖,也栽上一池的荷花,夏天……” 宝珍连忙打断他:“沈生,你不许说了,再说我的目标就更远了!” “什么目标?”他扬眉。 这哪是能说的? 钟娅歆总不能跟他说,我要在谢怀铖那多套些钱,等功成身退那天就买一套大房子,让阿婆阿爷享上清福。 “这是秘密,不可说,不可说。”她伸出食指晃了晃。 沈肄南看了她几秒,也没再问。 又过了会,他们在屋里用斋饭。 宝珍早就饿了,当着沈肄南的面吃了三大斗碗,正当她准备舀第四碗的时候,男人按住她的手腕,拿走她的碗筷和饭勺,一脸无奈。 “知道你今天饿着了,少食多餐可以,但是不能暴食。” “……可是我还没吃饱。”钟娅歆有正当理由,“我还是长身体的年纪。” 这下换沈肄南沉默了:“……” 他让野仔把斋饭撤走,宝珍欸了几声,目光追随还没吃完的饭菜,沈肄南把人唤回来。 “听话,隔一会再吃。” 钟娅歆不说话。 “寒昭禅寺的红酥饼是出了名的可口。” 她立马来了精神,举手,“待会我要吃!” “好。” 宝珍这才心满意足。 这会日头正盛,热浪灼灼,拜菩萨一事还不急。刚吃了斋饭,钟娅歆睡不着,绕着屋子走了两圈,最后来到棋盘面前。 她捻着一颗白棋回头,“沈生。” “怎么了?”沈肄南躺在太师椅上,轻轻晃着椅子,掀起眼皮看向她。 “你会下棋吗?” “会一点。”他问:“你要下吗?” “我不会欸,但是我可以学。” 这是想试试了。 沈肄南拿起手杖,杵着起身,他招手示意对面的姑娘坐下,捻起一颗黑子,“来,我教你。” 钟娅歆盘腿坐在棋榻上,好奇地盯着棋盘,认真听讲。 “黑棋181枚,白棋180枚,黑先白后,交替下子,且只下一子,落子无悔。” “看到这些纵横交错的线了吗?这,还有这,下这些地方。” 宝珍忙不迭点头。 沈肄南拿起黑白棋子做了一个包围状,“如果是这样,被包围的可以拿走。” “嗯嗯!” “一般开局时,双方偏好在棋盘的中心或边角占据有利位置。” 凉风掠过,温柔地抚摸两人,钟娅歆乖乖听讲,心里努力默记,眼珠子跟着那只骨节修长的手在棋盘上转来转去,尽管沈肄南讲得又慢又细,但她到后面越来越晕,已然混淆各种规则和下棋策略。 宝珍急得抓脑袋,忙不迭问:“沈生,你慢点,刚刚那个是什么来着?” 男人抬头看过去,只见对面的小姑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副已经很努力但还是跟不上的样子,挠得右边脑袋上的头发起了静电,直接往上翘起一小坨,活像扎了个蓬松的丸子头。 沈肄南轻轻一笑,捡起棋盘上的黑白子,返回上一步,耐着性子再重复一遍。 钟娅歆的脸上露出笑来,也不抓脑袋了,手肘撑着棋盘两侧空余的地方,探出小半边身子,白嫩的手指轻轻推动他指腹下的黑子,“我懂啦,是不是这样?” 她还是很聪明的嘛。 宝珍沾沾自喜。 沈肄南看着那截粉白的指头,轻轻触着他的手指,像极了盖戳。 他含笑道:“嗯,是这样,很棒。” 小姑娘捧着脸,歪了歪脑袋。 学了将近一个小时,宝珍困意来袭,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生理性眼泪,她擦了擦,身子像条软皮蛇瘫趴在棋盘桌上,脑袋枕着手臂。 “沈生,我好困呀。” “困了就去床上睡会,趴这睡不舒服。” 小姑娘耷拉着沉重的脸皮,长了点肉的脸蛋挤压着手臂,嘟出一点肉痕,白里透着粉嫩,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 沈肄南盯着她,见她糊里糊涂嗯了几声却不动,无奈,手臂越过棋盘,屈指,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听话。” 宝珍只好去床上睡。 男人握着手杖,隔着一道珠帘,目光落到她身上,小姑娘坐在那,弯腰脱了鞋,掀起一层薄被钻进去,在床上左右滚了滚,似乎在寻找最佳睡觉位置,过会不动了,抱着被子很快睡了过去。 沈肄南站在那看了一会,最后杵着手杖回到窗边,在太师椅上躺下,半晌阖上眼。 快五点的时候钟娅歆醒了,或许是在陌生环境,她没有一觉睡很久。 她醒时,沈肄南还躺在太师椅上,宝珍轻手轻脚过去,站在男人跟前,也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他。 她犹豫不决,最后蹲在沈肄南手边,轻声唤他:“沈生?” “怎么了?” 他未睁眼,嗓音却带着清明,想来早就醒了。 “原来你醒啦?” “嗯,睡饱了?”男人睁眼望着手边的姑娘。 钟娅歆点点头,眼睛亮亮的,“睡饱了,我们该去拜菩萨了。” “好。” 她赶紧把旁边的手杖递过去,又主动搀扶着他起身。 … 橘红的霞光笼罩整个寒昭禅寺,琉璃瓦在阳光下灼灼生辉。 钟声悠扬,空谷清音。 钟娅歆和沈肄南来到正殿外,彼时,上香的香客仍络绎不绝,她小时候随阿婆阿爷来过这里,也知道一些叩拜礼仪。 宝珍取了三支线香交给沈肄南,男人看了眼,没有接,嘴角啐着笑,“我不信这些。” 他手抄经书、于观音成道日布施、做尽善事。 但是,他不信佛。 她蓦地瞪大眼珠子,恨不得立即捂住他的嘴,把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塞回去。小姑娘连忙呸了几声,认认真真说:“沈生,不可在佛祖菩萨面前无礼,是大忌。” 说完,她又双手合十,对着四方神佛虔诚道:“他是无心的,还请佛祖菩萨勿怪。” 沈肄南盯着她。 知晓他不会虔诚的上香,宝珍也不强求,唯恐再闹出什么岔子。 她并着三支线香在油灯里点燃,横着拿,高举过头顶,祭拜四方神灵,再把香插进炉子里。 如此,才开始挨个进殿叩拜。 寒昭禅寺有个传统,叩拜结束后,信奉之人需从沙弥那里接过一串佛珠,双手合十,低头垂目,心里默念所求,再绕着佛塔顺时针走上三圈才算心诚。 此为:绕佛三匝。 日落西山,晨鼓暮钟。 宝珍接过沙弥递来的佛串,双手合十,动身朝佛塔的方向走去。 沈肄南握着手杖跟在她身后,两人落了一小段距离,拉出的影子只叠合了一小部分。 一人虔诚,一人随性,却又有着说不出的般配。 橘红的太阳即将落幕,遥远的天际勾出一丝墨蓝,夜晚快要来临了。 寺中山林冒出虫鸣和蛙叫,钟娅歆归还佛串,和沈肄南一并离开寒昭禅寺。 “绕佛三匝时许的什么愿,这么认真?”沈肄南笑问。 这是可以问的。宝珍也没有隐瞒,笑道:“求平安。” “给阿婆阿爷求的?” “还有你。” 沈肄南一顿,看向她,“我?” 钟娅歆点点头,神色坦荡:“是啊。” 他是一个大善人,对她又好,给他求平安不是应该的吗? 宝珍的世界很单纯,就是这么简单明了。 对她好的人,她自然要顾着。 男人轻笑:“你不知道我的罪孽有多深。” 平安这种东西对他们而言就是运气。 钟娅歆天真道:“你也不知道这的菩萨有多灵。” 求平安,即是平安。 阿婆阿爷是。 他也是。 宝珍坚信心诚则灵。 第17章 见家长 盛夏的夜由炎热、蝉鸣、星空组成。 第九公馆层层把守, 沈肄南将钟娅歆送到别墅门口。 宝珍对车内的男人挥手,“沈生,我先进去啦, 明天见。” “等会。” “怎么了?” 沈肄南接过野仔递来的红酥饼,一截袖口挽起的劲瘦手臂越过降下的车窗。 “不是要吃心心念念的红酥饼?忘了?” 油皮纸包着外酥里嫩的香饼,宝珍闻到甜丝丝的味道。 她接过,抱在怀里, 忍不住拨开最外层交叠的纸面,捻起一块, 笑道:“谢谢。你不提醒我,我都快忘了。” 钟娅歆尝了一口,酥脆的外皮,内里添了红色的花瓣,吃着唇齿留香。 沈肄南见她微眯着眼睛一脸享受,轻笑道:“外面热, 回去吧。” “嗯嗯!” “喜欢吃但不能贪多。”他叮嘱。 “知道了。沈生,这儿, 记得。”宝珍指了指自己的腹部, 提醒他注意身上的伤。 男人了然,微笑道:“记着呢。” 钟娅歆拿着红酥饼进去,边走边吃。他坐在车内, 见她脚步轻快,失笑,过了会才收回目光, 淡淡地吩咐野仔驱车离开。 营养师见钟娅歆回来, 立马安排佣人推着餐车出来,见她手中拿着外面带回来的红酥饼, 语重心长道:“太太,外面的小吃,您还是尽量别碰。” 她伸手。 “嗯。”宝珍冷艳地点头,把手上那块吃了一半的红酥饼一口气塞进嘴里,油皮纸递给营养师,咽下,又道:“不吃了。” 营养师看着只剩一点碎酥皮的油皮纸:“……” 她没说什么,抬手示意,身后的佣人立马布餐。宝珍落座,看着面前摆放的十来个小瓷盅,从好消化的营养粥到海鲜、肉类、素菜、水果一应俱全。 钟娅歆细嚼慢咽,营养师站在旁边看她。 红酥饼太实秤,宝珍吃完后又喝了点汤,胃里一发胀,餐食就吃得少了些,她吃不下,扭头看向周爱枝,四五十岁的高级营养师曾经也只服务于达官权贵,言行举止滴水不漏。 “太太日后想吃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可以为您搭配。”她颔首,随即示意站在旁边的女佣,“撤下吧。” 宝珍连连点头道:“一定一定!” 周爱枝微微一笑。 吃完饭,休息了会,钟娅歆跟着黛娇练了塑形和核心。大汗淋漓后她去浴室洗头泡澡,接着护发、美肤等等,一套流程下来,把宝珍累得够呛。 黛娇看着趴在床上咸鱼瘫的女孩子,轻笑道:“这都多久了,还没适应?” “黛娇老师,每天都这样真的不累吗?” “大嫂,您要知道,美丽是需要代价的。” “可是你都夸我天生丽质了。”她坐起来,疑惑:“天生丽质也需要这样吗?” 黛娇:“……” 她戳了戳宝珍的脑门,“对,天生丽质也需要,不许偷懒。” “好吧。” 钟娅歆肩膀一垮,直愣愣朝后倒,跌进柔软蓬松的真丝被,乌黑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橘黄的灯光下,纤瘦的姑娘白得亮眼,天鹅颈修长,滋生出让人破坏的欲望。 黛娇看了她一会,转身走了。 宝珍躺了几分钟,搁在床柜的手机响了,一看号码,她蹭地坐起来。 “喂,阿爷,我是宝珍,怎么啦?” 上次回盘溪的旧唐楼,为了方便联系,她给阿爷新买了一部手机,把家里那部破烂的老式座机淘汰了。 阿爷在电话那边犹犹豫豫,斟酌措辞:“宝珍,你跟谢家话事人……” 钟娅歆等了会也没有听到后续,她看了眼仍在通话的手机,又笑着问:“阿爷,您要说什么呀?” “……我听唐楼这边的街坊邻居说,今日寒昭禅寺布施,你和谢家那位南爷走得很近。” “宝珍,我和你阿婆也掺和不了你的事,我们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好好的。” 风言风语是利刃,有些人嘴上没个把门的,私底下拢几个人坐着,瓜子一磕,什么腌瓒话都敢往外蹦。 钟娅歆听不出话里的深意,“我今天去庙里拜菩萨,想给您和阿婆求平安,恰好沈生今日在寒昭禅寺布施。” “沈生?” “沈肄南啊。” 阿爷心头一紧,连连说:“宝珍,下次不许直呼这位的大名。” “没有呀,我平时都唤他沈生。” “什么时候带……怀铖回来给我们见一见?” “那我问问他什么时候有空。” “不急不急,先忙。” 宝珍又和阿爷聊了几句,老人家这会也该睡了,挂断电话后,钟娅歆盘腿寻思待会谢怀铖回来了,让他抽点时间陪自己回旧唐楼一趟,不然阿婆阿爷那边也不好糊弄。 谢怀铖处理完手头的事务回来,见钟娅歆还没睡,坐在那发神。 他把外套挂在衣帽架上,问:“今天怎么样?” 宝珍回过神,换上高冷的面孔,事无巨细地汇报。 谢怀铖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喝了一点,靠着墙面听她说话,末了,他心情不错道:“干得很好。” 相信不出一年,自己的计划一定可以成功,扳倒沈肄南指日可待! 谢怀铖给她结了日薪,钟娅歆清点完,揣好,“还有一件事,上次跟你提过,你什么时候有空和我回去一趟。” “这段时间我很忙,你让沈肄南陪你。”他现在一心搞事业,哪有空去应付芝麻大点的小事情。 宝珍执拗:“你先前答应过我的!” 谢怀铖笑了:“所以呢?” 他毫不客气道:“我花钱雇你,是让你替我办事,不是让你给我找麻烦,懂?” 钟娅歆不说话,冷着一张美艳的脸盯着他。 谢怀铖才不会在意这些,放下红酒杯,哼着调,转身捞起睡衣走进浴室。 … 五辆改装防弹越野行驶在平坦的油柏路上,大片化工厂笼罩在夜幕下,铁栅栏拉开,供车驶入。 野仔打开后座车门,沈肄南握着手杖走下来。 总负责人姓董,早已等候多时,恭敬道:“南爷,东西两面第一至八区已经搬离完毕,就等着您检验了。” 他伸手做请。 东珠市有两大化工区,分别是九浦和西澳,这一带的前身是村落,后面为了大力发展工业促进经济,政企对其进行房屋补助,使其搬离,而后由谢、易两家夺得两块地皮的竞标开始大刀阔斧发展化工业。 这些年来确确实实带来不可估量的经济发展,但对环境的污染也直线上升,如何平衡是个问题,恢复绿色的指标也迫在眉睫,再加上如今国际贸易迅速发展,沈肄南综合合算后,把目光对准海外,将部分化工厂搬到西贡等东南亚地区,而分离出的其他部分则挪到布鲁塞尔。 沈肄南乘坐陆地摆渡车巡视完整个东西区,确保无误后,总负责人摊开文件,递上钢笔供他签完落脚。 “另外,还有一件事要跟您知会一声。” “说。” “铖哥弄了块地,打算建工厂。” 闻言,沈肄南立马懂了,这是看准他搬离部分化工业厂区转移到海外,开始觊觎东珠市这块肥肉了。 “随他去。”男人淡淡道。 总负责人点头,“明白。” 野仔打开车门,待人上车,这才关上门,绕到驾驶座驱车离开。 “南爷,刚刚我接到跛脚佬发来的消息,由布鲁塞尔为中心扩散的数十条渠道已全部打通。”他顿了顿,目光落到后视镜,看着后面的男人,“不该有的障碍通通被清除。” 沈肄南淡淡嗯了声,“让他收着点,动静别闹太大。” “是。” “那边的医生联系得怎么样了?” “十日就可抵达布鲁塞尔。” “嗯。” 车子驶入公馆,把守的人一见是沈肄南的车座,不敢拦,野仔又看了眼后座的男人,私自经过钟娅歆和谢怀铖居住的那栋洋楼。 相当于绕了一段路。 沈肄南看破不点破,漫不经心看了眼窗外,视线顺着攀爬在红墙上的绿植一路延伸至二楼。 皎洁的月色明晃晃般清莹,落地窗前,站着一个身穿墨绿睡裙的姑娘。 她乌发披散、仰头望着夜空,露出白皙修长的天鹅颈,又不经意间垂眸,恰好对上他的目光。 几个小时前,宝珍睡在地铺上辗转反侧,不远处是谢怀铖睡死的样子,他不愿意陪她做戏,但她总要让阿婆阿爷安心。 心里念着事,睡不着,她爬起来走到窗边看夜空、看月亮、看星星。 然后,看到他。 宝珍没由来心尖一颤,心脏钻出游丝般密密匝匝的麻意,顺着血液流窜四肢百骸,她不仅没有挥舞着手臂打招呼,甚至还下意识转身,欲盖弥彰地拉上窗帘,扯到一半,忽地想起他这是刚刚回来? 很忙吗? 她攥着帘子,偷偷朝外探出一抹视线。 扑空了。 那辆车子不见了,人也没了踪影。 夏夜闷热的风吹过,吹醒一场梦。 * 旖旎的浪漫褪去,只剩一地‘鸡毛蒜皮’。 早上,钟娅歆坐在位置上魂不守舍地用餐,就连沈肄南在她对面落座,她也没有丝毫反应。 “在想什么?”男人笑问:“昨晚没睡好?” 宝珍回过神,有些食不下咽,放下餐具,“这倒不是。” “跟我说说,或许我可以帮你。” 她盯着他,“真的?” “你说。” “谢生最近太忙了,抽不出空,但我想让他陪我回家。”钟娅歆问:“沈生,你可以帮我跟他说说吗?” 只这一次,就这一次。 “阿婆阿爷想见他?” “嗯,他们总担心我在谢家过得不好,更担心他对我不好,我不想让他们都这把年纪了还为我操心。” 沈肄南问:“他们见过谢生吗?” 宝珍摇头,“没有。” “那我呢?” “嗯?这个有关系吗?” 他淡笑道:“当然有,谢生最近确实忙,很难抽出时间,就算我亲自跟他说,他也不见得会听,如果阿婆阿爷没见过我两,那我可以暂时冒充你的新婚丈夫。” 宝珍瞪大眼睛,“还能这样?!” 说实话,冒充这件事,她先前压根没考虑。 太荒诞了。 沈肄南勾唇,看她时视线灼灼,“为什么不能这样?” … 中午十一点,旧唐楼里家家户户开火做饭,不到十二点,每层楼响起喊小孩回家吃饭的声音。 而这个时候,也意味着没什么人注意到大门口停着一辆黑色汽车。 宝珍不敢轻举妄动,坐在车内,趴在窗口左看看右瞅瞅,生怕遇到住在旧唐楼里且认识沈肄南的人。 身后,男人看她鬼鬼祟祟的样子,沉默片刻,斟酌着开口:“大嫂。” 钟娅歆头也不转,“怎么了?” “我是什么很见不得光的人吗?” 第18章 托付终身 宝珍后背一僵, 扭头,疑惑地看着沈肄南,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为什么这么说呀?” 沈肄南一哽, 心生无奈,小姑娘哪哪都好,就是这个脑袋瓜着实呆了些。 钟娅歆回头,躲在车窗背后又看了小会, 确保万无一失后,手臂后拉, 头也不回拍了拍男人的小臂。 “沈生,快快快,下车,这会没人。” 她打开车门率先下车。 男人握着手杖下去。 钟娅歆绕到他那边,对坐在驾驶座的野仔说:“野仔,你先把车开走, 晚点我和沈生会联系你,到时候你再来接我们。” 野仔没有开腔, 看向沈肄南。 男人颔首。 黑色汽车驶出盘溪的旧唐楼。 宝珍催促说:“沈生, 我们快上楼吧。” 在外面呆得越久,被戳穿的风险越高。 她心里还是有点虚。 唐楼像密密匝匝的蜂巢,公共空间全靠挤, 楼梯口小得可怜,一人行还算宽敞,两人并肩就不行了。 好不容易把人带到门口, 钟娅歆弯腰去扒钥匙, 没找到,正要敲门, 身边的男人说:“我们就这样出现在阿婆阿爷面前?” 宝珍天真地反问:“不然呢?” “介意我碰你吗?” “不介意呀,不过你碰我干嘛?” 对上那双没有防备又纯粹的眼眸,沈肄南很难不生出一点别的心思。 生活在盘溪这种地方,性子却十年如一年。 轻轻一拐,就能把她骗走。 男人长臂一揽,带有青筋的小臂横亘在她的腰后,宽大的手掌贴着女孩纤细单薄的侧腰,常年持枪玩刀的手指带有与他斯文长相不符的薄茧。 宝珍的背脊明显一僵。 沈肄南将人拉进怀里,微抬下巴示意耳朵变红的小姑娘,轻笑道:“还不敲门?” 她强迫自己忽略腰间发烫的肌肤和鼻翼间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抿着嘴,没什么力气似地敲了敲。 跟挠痒痒一样,男人屈指叩了叩,里面响起声音,问谁啊?不捎片刻,门打开,露出阿爷佝偻肩背的身形。 阿爷看到外面亲密无间的两人也是一愣。 宝珍笑嘻嘻道:“阿爷,我带——我们回来看您和阿婆了。” 阿爷脸上露出笑,让了道,招呼他俩:“宝珍,过来怎么也不提前吱会一声,来来来,快进来。” 沈肄南看了阿爷一眼,脸上挂着笑,斯斯文文道:“阿爷。” 阿爷连连应着,但不知道该叫他什么。 “阿爷叫我怀铖就好。” “哦哦,好,怀铖。” 回到家,钟娅歆就跟回到快乐老巢一样,丢下沈肄南,去卧室看望阿婆的身体有没有好点。 逼仄的客厅里,阿爷有些局促,连忙让沈肄南坐,又问他们这会过来吃饭没有,没吃又打算去厨房忙活。 阿婆已经睡了,宝珍从卧室出来,轻声道:“阿爷,你不用管我们,待会我去弄。” 她扶着阿爷坐下,阿爷看了眼沈肄南,沈肄南笑道:“您是长辈,该坐。” “你陪阿爷聊会,我去做饭。” 他们是掐着点过来的,阿婆阿爷吃了,她和沈肄南还没有。 钟娅歆去小厨房忙碌,客厅独留阿爷和沈肄南。 阿爷大气不敢出一声,肉眼可见紧张,倒是沈肄南云淡风轻,颇具礼貌地和他聊天,渐渐的,阿爷脸上的笑也真心实意了几分。 “怀铖,你这腿……?” “小伤,不碍事。” 宝珍听到外面的聊天,心想沈肄南还是蛮厉害的,看样子阿爷以后应该会放心了。 她心情不错,在沈肄南的碗里放了很多肉。 钟娅歆端着两碗面条出来,阿爷也乏了,留了句你俩慢慢吃,就回屋午睡去了。 沈肄南扫了眼自己面前的这碗,拿起筷子,把盖在上面的卤肉全部拨到小姑娘碗里,搬着小马扎过来的宝珍看了眼,连忙道:“你给我干嘛呀,都是给你的,我这已经够多了。” 说完,又要夹回去。 “需要补身体的人是你,吃吧。” 钟娅歆看着冒尖的碗,“我吃不了这么多。” 男人看她一眼,揶揄道:“认真的?” 宝珍顿时红了脸,企图解释:“上次是干了活,消耗太多体力,我平时——” “平时怎么?”他歪着脑袋轻笑。 小姑娘心虚,低头吃面,心里却想,太熟也不好,饭量被他知道得死死的。 “能吃是福,你确实也该多吃点。” “好吃吗?”她希冀地望着他。 沈肄南点头,“挺好吃的。” 两人边吃边聊,主卧里,阿爷佝着肩背听了会,半晌,抿着唇转身。 吃完饭,沈肄南收拾碗筷进厨房,宝珍说:“放着我来吧,你的腿不方便。” “我又不是手不方便,你去坐着休息会。” 钟娅歆不放心,跟着他进了厨房。 男人把手杖放在一旁,挽着袖子,拧开水龙头清洗碗筷。 小小的厨房很拥挤,还弥漫着一股苦涩的药味,宝珍垫脚看了眼,见清澈的水流淌过男人沾有泡沫的指尖,洗得很干净,她的视线顺着沈肄南的手指滑到他的脸上,从这个角度望去,菱角分明的轮廓英挺深邃。 “盯着我做什么?”是温和的、调侃的嗓音。 “沈生。”她压低声音,凑近几分,怕不隔音的屋子把他们的对话传到阿婆阿爷的耳里,“原来你还会做家务呀?” 沈肄南垂眸扫了她一眼,“又拿我开涮了是吧?” 她发誓,“没有啊,我以为像你这种家境富裕的人不干这些,都交给家里的佣人呢。” “这倒不至于。” 他把洗干净点碗筷放在架子上沥干,拿起手帕擦水渍,“基本都会。” 闻言,钟娅歆哇哦一声。 沈肄南屈指弹了弹她的额头,失笑:“反应浮夸了。” 宝珍摸着带有一点水渍的额头,理直气壮道:“我这不是捧场嘛!” “好。那么现在捧场的这位姑娘可不可以去午睡一会?等到点了我叫你。” 钟娅歆有午休的习惯。没睡,整个下午无精打采;睡多了,还是无精打采,这点沈肄南都记着。 “你呢?” “我还要处理一些事情。” “那你忙完了叫我,我给你挪位置,换你睡会。” “嗯。” 宝珍打着哈欠回屋睡觉,沈肄南站了会,出门去了。 下午两点,正是日头最晒的时候,阿爷醒了,正在厨房准备解暑的绿豆汤,阿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沈肄南回来时正好碰到两个老人家。 阿爷微笑道:“出去忙了?” “对,阿爷在做什么?” “熬绿豆汤,待会好了,你多喝两碗,这个天儿热,可别中暑了。” “都听阿爷的。” 老爷子乐呵呵,沈肄南微笑着走到客厅,他的腿其实不太方便下蹲,但男人还是屈膝立在阿婆身边,礼貌极了,“阿婆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好多了。”阿婆满意地看着小孙女的丈夫,模样俊,又斯文,哪有外头传的那般可怕,她伸出干枯的手,“好孩子,快别蹲着了,你阿爷说你脚上还有伤呢,来来来,坐在阿婆身边,让阿婆好生瞧瞧。” 沈肄南淡笑,“好。” 他坐在老人身边,任由阿婆上下打量。 钟娅歆睡了不足一个小时就醒了,一拉开门,她就看到沈肄南哄得阿婆阿爷开怀大笑。 “还没叫你,今天怎么就自己醒了?” 沈肄南的语气太过熟络,惹得阿婆阿爷对视,眼里带着欣慰。 “我也不知道。” 她伸着懒腰走到男人身边坐下,客厅小,沙发也是,占了三个位置后,留给钟娅歆的地方不多。 沈肄南往旁边坐,给她腾位置。 “够了够了。”宝珍拉住他。 男人端起面前放凉的绿豆汤,“阿爷熬的,喝点?” 她接过,舀着喝,微抬下巴道:“我睡好了,你去休息会吧。” “不了,坐这陪阿婆阿爷聊会。” 钟娅歆看了他一眼,男人眼角含笑,凝望着她,半晌,宝珍脸热,端着喝了一半的碗进厨房。 “绿豆汤还挺好喝的,我再去盛点。” 沈肄南和两个老人聊了一下午,阿婆阿爷的嘴角就没下去过,傍晚时分,他还自觉挽起袖子进厨房做饭。 “怀铖,别!你腿上还有伤呢。” “就是,快来坐着,阿爷去给你露一手。” 劝说无果,最后下厨的还是沈肄南,宝珍也不好在客厅坐着,跟着钻进厨房,美名其曰打下手。 “沈生,你今天的表现太棒了,阿婆阿爷好开心呀。”她看了眼客厅的方向,压低声音道。 “满意吧?” “嗯嗯!” “今天真要谢生过来,也不见得会比现在的局面更好。” 宝珍点点头,“这倒是。” 谢怀铖那个狗脾气,鼻孔都得朝天了。 沈肄南用小汤勺盛了点锅里的番茄肉丸汤,“来,试试咸淡。” 钟娅歆咂吧着嘴,眼睛一亮,“刚刚好欸,好喝。” 她竖起拇指。 “阿婆阿爷年纪上来了,牙口不好,再加上现在天热很容易没胃口,这道汤口味偏酸,可以开胃,猪肉剁得很碎,捏成肉丸也不会难嚼。” 他把汤倒进大碗里。 宝珍听他这样说,视线从番茄肉丸汤落到他身上。 今天见长辈,沈肄南穿得很正式,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衬衣,纽扣系得规规矩矩,打着领带,笔直的西裤衬得肩宽腰窄腿长,甚至发型都很考究,这种程度,他有时候谈生意都不见得这么重视。 钟娅歆见过最多的就是他穿着松垮的衬衣,解了两颗扣子,有时墨镜,有时没有,浑身上下写满慵懒随性。 宗祠祭祖那天,见他的第一面,宝珍的脑海里就冒出一句话。 矜贵的皮囊下裹着浮浪。 “厨房就这么大点。”他凑到小姑娘的耳边低声呢喃:“大嫂,你碍着我了。” 温热的气息在耳畔流淌,酥酥麻麻,像有一根轻飘飘的羽毛在挠她,宝珍揉了揉发烫的耳朵,瞪他,清澈的眼睛写满了质问,好像在说我哪有碍着你了? 沈肄南淡笑,把这个热得脑门冒薄汗的笨姑娘送出去吹空调。 阿婆阿爷今晚的胃口不错,也不知道是沈肄南厨艺高超还是心情好,吃完饭,宝珍说什么也不让他洗碗,把人拽出去,木板门一关,拧开水龙头开始清洗碗筷。 两人又陪了两三个小时,这才准备离开,阿婆阿爷念念不舍,让他们有空多回来坐坐。 沈肄南揽着钟娅歆的后腰,熟络道:“阿婆阿爷放心,我和宝珍有空一定常回来看你们。” “好好好,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啊。” 楼梯间的灯泡早坏了,借着微弱的月光,宝珍仔细扶着男人,生怕他踩空或者拧到脚。 “今晚在厨房忙活了那么久,腿疼不疼?”她问。 “没什么可疼的。再做两个疗程的治疗,我的腿也该好了。” 宝珍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开心道:“那岂不是快了?!” 男人点头,“最晚还有半年。” “是在东珠治吗?” “不是,在布鲁塞尔。” “国外呀?” “嗯,怎么?想去?” 晚上近十一点,旧唐楼寂静无声,每家每户大门紧闭,而盘溪这条街道却闹哄哄的,烧烤摊支老长,一些光着膀子、带刺青的男人在喝酒划拳,隔老远都能听到嘈杂的声音,偏生没有人敢出来管一管。 野仔把车子停在门口,见两人聊着天从里面出来,立马打开后排车门。 宝珍坐在男人身边,接上刚刚的话,“我没去过,那里好玩吗?” “好不好玩这个问题不好定论,去了才知道。” 沈肄南盯着她的眼睛,“要和我一起过去吗?” 坐在驾驶座开车的野仔目不斜视,听着南爷在那拐骗单纯女孩。 他想,得亏钟娅歆和谢怀铖的婚姻关系是假的,不然这番言论真的有知三当三的嫌疑。 钟娅歆很心动,犹豫不决:“可是……你是去治病的,我跟着会不会不太好呀?” “没什么不好,就这样定了,好不好?” “……好吧。” 沈肄南抬手揉了把小姑娘的发顶,奖励道:“大嫂真乖。” 宝珍险些乱了心跳,匆匆撇开脑袋,视线落在外面。 … 钟娅歆回到卧室已经快凌晨,谢怀铖这会还没睡,穿着睡衣坐在床上盯她,打着哈欠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和沈生在外面多待了会。” “快点和我汇报今天的进展,我还等着给你结完薪资睡觉呢。” 还挺有合作意识。 宝珍决定原谅他先前的言而无信,一五一十汇报,当然,也省略了要去布鲁塞尔的事,结果谢怀铖听完,立马来了精神,还质问起她来。 “午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抓住机会和沈肄南一起睡觉?!” 语气恨铁不成钢。 他摆摆手道:“看来你的功夫还不到家,后面继续跟着黛娇学习。” “知道了。” “钱在茶几上,你自己拿,我要睡觉了。”他躺下,薄被一拉,背对钟娅歆,没多久就睡着了。 宝珍点完钱,揣好,这才拿着睡衣去浴室洗澡,还没来得及脱衣服,兜里的手机响了,她拿起一看,发现竟然是阿爷打来的。 “阿爷,怎么了?” “宝珍啊,怀铖在你身边吗?” 钟娅歆知道他问的是沈肄南,“没有呀。” “是这样的,今天中午你午睡的时候,怀铖递了一张卡给我和你阿婆,说这是他的一点心意,让我们随便用,还让我们别告诉你。” “卡里的钱,我和你阿婆也不会动,就放在那,这件事呢,阿爷跟你说一声,你也别在怀铖面前提这事。” “我和你阿婆对他很满意,是个不错的后生,也值得托付终身,你俩呢,以后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这晚,钟娅歆翻来覆去都在想,沈肄南为什么要背着她偷偷给阿婆阿爷钱呢? 她想不通,最后迷迷糊糊睡着了。 翌日,宝珍醒了直接下楼吃营养餐,吃完出去遛了一圈,得知沈肄南一大早就出门了,她只好原路折返,碰巧遇到黛娇,被拎着回屋继续‘学习’。 或许是谢怀铖特地交代过,钟娅歆觉得今天的教学内容让她倍感羞耻,头皮发麻,心脏砰砰跳,脚趾头狠狠地抠地。 她举着手,脸蛋红红,提问:“黛娇老师,接吻的时候一定要伸……” 宝珍的声音低了几个度:“舌头吗?” 黛娇笑她,“大嫂,哪个接吻只是嘴碰嘴啊?” 纯情青涩的小年轻羞于更近一步,或许会这样,但是搁那些如狼似虎的成熟男人身上,怎么可能? 钟娅歆捧着发红发烫的脸颊,亮晶晶的眼睛乖得要命,支支吾吾道:“……可,可是,我觉得伸舌头这件事吧,太……” “太什么?”她笑,轻易说出那两个字,“色情?” 宝珍点点头。 “情到深处自然浓,谁还会在乎这些?巴不得越激烈越好呢。” “啊?” “你现在年轻,还不知道个中滋味,以后就明白了,先把这些理论知识都记住。” 钟娅歆乖乖点头,摸出小本本记下。 黛娇每次看到她的笔记本都眼皮一跳。 她就没碰到比宝珍还要单纯的女孩,青涩、稚嫩、男女之情一点都不开窍,干净得像张白纸。 “记好了吗?” “嗯嗯!” “下一个知识点,坐腿。” 钟娅歆拿着笔一顿,疑惑地抬头,“坐腿是什么?” 黛娇拖了张高背椅在她面前,坐下靠着,微抬下巴道:“现在我让你坐我身上,大嫂,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就这样啊。” 她起身走过去,并腿侧坐在黛娇的腿上,斯斯文文又乖巧,比清纯女高还甚。 “除了这样呢?” “不是这样坐的吗?” “当然不是了,现在我俩换位置,我示范给你看。” “噢噢,好!” 宝珍连忙起身,等黛娇起来后才坐下,结果屁股刚碰着凳子,单薄的蝴蝶骨磕上丝绒椅背,她整个人的身形都往后一仰。 黛娇单手推着她的肩膀,把人抵在椅子上,长腿一跨,堪堪落到大腿的短裙微掀,下一秒覆盖在女孩的白裙上,她坐在钟娅歆的腿上,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宝珍闻见她身上迷人的香水味和看到近在咫尺的美色。 钟娅歆:“!!!” 她的脸更红了,手脚无处安放,眼神也不敢乱瞟。 黛娇真要被她的反应笑死了,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大嫂,这才叫坐腿,懂吗?” 宝珍连忙嗯了几声。 “坐腿也是一门学问,这是有讲究的。” “首先,穿的衣服要显身材。” “其次,坐的距离要把控好。太远,还不如不坐;太近,就不适合现在的场景,那又属于另一个知识范畴。” “最后,你得适当握着点主动权,就像我刚刚那样。” 钟娅歆赶紧道:“黛娇老师,你能不能先起来,我去做个笔记,我怕待会忘了。” 黛娇起身,“去吧。” “下一个知识点,适合主动亲吻的位置。” 第19章 睡他怀里 宝珍跟着黛娇学了整整一天, 各种面红耳赤的知识以一种她无法抗拒的形式强行钻进脑子。 对此,钟娅歆又在心底默默感慨了下—— 果然,这笔钱也不是谁都能挣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 沈肄南终于出现了,与此同时还有一份关于私人订制的养老合同需要钟娅歆签字。 “这是?”她疑惑地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 “阿婆阿爷年纪大了,需要一份完善的养老保险制度保障他们的晚年,以及给你减轻负担。” 沈肄南用热毛巾擦完手, 笑道:“这是我托人为二老特地定制的,你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要求, 我再让他们补上。” 相关制度在六年前开始实施,但受益范围有限,并没有广泛推行,换言之,这份保障是如今很多中老年人或缺的。 钟娅歆打开合同,密密匝匝的条条框框生涩难懂, 但也有很直观的表达,例如:鉴于两位老人已经失去工作能力, 合同签字后即为生效日期, 从下月起,每月将对每位老人发放五千的养老金。 每人五千,意味着阿婆阿爷每个月可以领到一万。 这个年代的一万块是天文数字。 宝珍心头一惊, 抬眸看向沈肄南,男人喝着红酒,对她微微一笑。 钟娅歆收回目光, 刷刷往后翻, 又看到更令她心惊的东西。 关于医疗保障部分,合同上做出的承诺更简单有力。 [凡二老有任何身体不适, 一律报销,不限金额,不限地点。] 对老人和家里的顶梁柱而言,以上得到保障后,就像卸了一座大山,不会再压得人喘不过气。 没人比钟娅歆更清楚这份保障有多么重要,她的手指死死捏着合同边沿,抿着唇,不说话。 “怎么样?满意吗?” “沈生。” “嗯?” “……谢谢你。”她是真的需要这么一份保障,也没有推辞,而是拿起桌边的钢笔签字,认认真真地承诺:“你放心,我会把钱补上。” 前有他给阿婆阿爷银行卡。 后有这份迟来的养老合同。 他为她想得很周到了,也都给到实处。 沈肄南温和地说:“不用,就当买你跟我去布鲁塞尔后的一个安心,好不好?” “啊?” 宝珍不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关联。 “事出突然,待会我们就要出发了。” 钟娅歆一惊,“这么快?!” “嗯,等会你可以收拾自己想带的东西,不想收拾也没关系,到了那边我们可以重新添置。” 知道出发急,宝珍快速吃完饭就溜了,她站在衣帽间,突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那边的气候和温度,纠结半天后,她还是决定不带了,大不了到那边买。 于是,她从带锁的柜子里拿走自己的银行卡,这上面是她在谢怀铖那里赚的全部身家。 揣好钱,钟娅歆的目光落到旁边的黑皮笔记本上。 这里面都是她‘学习’的理论知识。 带吗? 带不带? 要不还是带上吧,毕竟要在布鲁塞尔待那么久呢。 沈肄南的车已经停在门口,宝珍抱着笔记本匆匆钻进车子,轻喘着气说:“沈生,我带好啦,可以出发了。” 男人看了眼她怀里,淡笑道:“你带个本子干什么?” “啊?这——”她藏在背后,借着夜色的暗微微红了脸颊,心虚道:“……学,学习。” “噢?大嫂最近在学什么?” “学,学习如,如何与人相处。”声音微弱。 四舍五入,也差不多吧? 沈肄南轻轻一笑,没有再问。 宝珍松了一口气,手臂勒紧,抱着本子。 野仔把车子开到谢家的机坪,漆黑的苍穹下,一望无际的停机坪宽阔恢宏,不远处的瞭望灯打开,照得宛若白昼。 通体漆黑的飞机展开机翼随时准备启航,舷梯落地,供人落脚,宝珍跟在男人身边,和他一起登机,进了机舱,钟娅歆看到每隔叁米就站着一个戴着耳机、孔武有力的保镖。 沈肄南带她去卧室,“要飞十几个小时,先睡会好不好?” “……那你呢?”陌生的环境总会让人不适应,她紧张。 “我就在飞机上,放心,不会把你丢下。”他结结实实摸了下小姑娘的发顶,压得宝珍肩颈一缩,矮了点,耸耸搭搭瞧着就可爱,沈肄南嘴角啐着笑,“去睡吧。” 宝珍抿着嘴,一步三回头,细声细气提醒他:“我要是睡过头了,你记得叫醒我噢。” “好。” 从东珠市到布鲁塞尔有近十六个小时的航程,预计将于第二天下午两点抵达比利时的首都。 结果,宝珍凌晨四点多就醒了。 她绷着一根神经,睡不着,大晚上打开卧室门,立马看到外面每隔一小段距离配备的保镖,他们目不斜视,钟娅歆缩着身子,尽可能降低存在感,然后从这些人眼皮子底下溜了。 沈肄南刚和那边的人在线上进行了一轮谈判,不是很理想,结束后,他点了一支烟,站在旁边的野仔低声说: “南爷,那群外国佬分明是怕您把工业集群建在那里会挤占他们的市场份额,是否需要派人——” 话未说完,野仔咻地闭嘴,扭头,警惕地看向突然出现在后面不远处的钟娅歆。 深夜,机舱的光线有所调控,整体色调偏暗。 宝珍也是听到这边有动静才过来,还没靠近,就被野仔锐利的目光钉在原地。 她一怔,忐忑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男人。 一个站着,浑身写满戒备,随时都在备战状态;而另一个慵懒地靠坐在沙发上,翘着腿,指尖燃着一丝猩红,他在听人说话时吸了口烟,缭绕的白雾弥散在他英挺的面容前,于晦暗中偏头挑来一眼。 原来沈生也会抽烟? 钟娅歆的脑子里全是他熟络的动作。 沈肄南没想到她居然醒了,掐了烟,扬手,示意野仔出去。 野仔走到钟娅歆跟前,颔首唤了句:“大嫂。” 宝珍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后又看向坐在那盯着她的男人。 “过来。”他招手。 钟娅歆走过去。 “坐。”沈肄南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宝珍又乖乖坐下。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睡不着?” 她闻到他身上有淡冽的烟草味,并不呛人,“有点不习惯。沈生,你怎么也没睡啊?” “刚刚才忙完。” “原来你还没睡啊?” “当然。” “那你快别说话了,赶紧睡会。”宝珍催促道。 不睡觉怎么行呢?就是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 她自觉不去打搅,起身就要走。 身后,沈肄南攥住她的手腕,“去哪?” 宝珍回头,天真道:“回去呀。” “又困了?” “没有呀,我只是不想打搅你休息。” 男人拉着她坐下,“再聊会,待会我想睡了你再回去,好不好?” 钟娅歆发现沈生很喜欢说‘好不好’这三个字,不同的语境传递的意思也不一样,但在她这每次听了都耳朵痒痒的。 心也痒痒。 她轻轻咳嗽了声,掩饰心底的情愫,坐在沙发上和沈肄南聊天。 不远处是一块机舱玻璃,如墨的夜空飘着淡淡的云朵。 聊着聊着,沈肄南没睡着,倒是钟娅歆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头一歪,栽到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男人的左肩一沉,垂眸看向东倒西歪的女孩。 刚刚还说不习惯,结果在他身边坐了不到半个小时就睡着了。 他轻笑,捞起搭在一旁的薄毯盖在宝珍身上。 沈肄南看着机舱玻璃里映出的画面,裹着毯子的小姑娘露出一颗脑袋,半张脸蛋微微挤出一点肉痕,周爱枝尽职尽业,把她养出了一点肉,看着确实也比最初在宗祠见面时健康些了。 男人瞧了会,伸出右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滑嫩Q弹,像块生温的羊脂膏玉,与他粗粝的指腹形成鲜明对比。 睡梦中的女孩似乎不太喜欢这粗糙的抚摸感觉,软绵绵一推,毫不客气给他扫开,沈肄南抿直薄唇,指腹来回碾了碾,似在感受最后一点余温,又似乎想削去那些粗粝的薄茧。 这些都是曾经拿刀持枪留下的,就像他身上结痂的旧伤,抹不掉。 他古井无波地望着镜中的自己。 下一秒,睡着的宝珍拖着毯子往他身上拱了拱,滑蹭到舒服的位置继续睡。 她不喜欢那些像倒刺一样留在身上的触感,但她很喜欢沈肄南身上的味道,清冽,安心。 男人翘着二郎腿,看着直愣愣枕在他腿上的姑娘,他忽地笑了,靠着沙发,手肘支着太阳穴,歪着脑袋正大光明打量怀里的女孩。 拒绝他的触碰,却又睡在他身上。 沈肄南没再摸宝珍的脸,一会用手指缠起她乌黑的发丝,一会碰她卷翘浓密的长睫,一会点点她的鼻尖,一会摩挲她的唇,最后,他收了手,给怀里的姑娘掖好毯子,长臂一跨,掌心揽着她外侧的肩臂,隔着薄毯若有似无地轻拍。 宝珍睡得更香了。 早上十点,野仔过来汇报最新的情况,一进屋,就看到这幅画面—— 金色的阳光穿过云层,散进机舱玻璃,在沙发上投去暖洋洋的余晖。 盖着毯子的女孩子在男人的腿上睡得正香,白皙的脸透着粉,在她身边是单手支着额角、阖眼休息的沈肄南。 野仔犹豫着要不要打搅,这时,男人已经睁开眼,掀起眼皮,沉静地望着他。 半晌,他看向怀里的宝珍,轻轻将人挪到沙发上,又在她的脑袋底下塞了一个抱枕,这才握着手杖起身走向野仔。 “南爷,那些外国佬想和您进行第二轮线上谈判。” “嗯。” 沈肄南走后没多久,钟娅歆也醒了,她迷迷糊糊睁眼,没忍住伸了个懒腰,搭在身上的毯子滑落在地。 宝珍撑着身体坐起来,抓了抓头发,打量周围的环境,想着自己怎么在这睡着了? 她捞起毯子,迷迷瞪瞪回屋洗漱。 第二轮线上谈判结束得更快,不足两个小时,沈肄南就从隔壁出来了,彼时宝珍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面前的桌子摆着一堆零食。 要跑国外了,连饭都不认真吃了。 沈肄南坐在她身边,顺手挑走落在她发丝上的饼干屑,“什么时候醒的?” “有一阵了。”宝珍把怀里的小饼干拿给他,“你尝尝,超好吃的!酸酸甜甜,还有夹心呢。” 他拿了块,打量,下一秒又塞到她嘴边,钟娅歆刚吃掉手中剩下的半块,看了眼男人喂过来的,疑惑地抬眸,咀嚼着用眼神问你不吃吗? “我不爱吃这些零食。” “噢。”她低头吃掉,边吃边说:“也是,你都是大人了。” 大人基本都不爱吃零食。 沈肄南:“……” 年龄这块,确实是他俩之间的鸿沟。 他成年的时候,宝珍还是一个小丫头片子,等她长大了,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却还是应该读书的年纪,青涩干净,哪像他。 “昨晚还说陪我聊天,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睡着了。”男人揶揄她:“不是说不习惯吗?怎么后面又习惯了?” 钟娅歆嘿嘿一笑,挠头,“困了。” “补了二次觉,有没有睡饱?” “嗯嗯!”她点头说:“睡饱了,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这半张脸还有印子呢。” 宝珍侧头,露出白里透红的右脸,上面的痕迹已经消失。她只是想展示给他看看。 沈肄南盯着她的脸瞧,上面哪有什么印子,不过小姑娘睡觉确实不老实,凌晨五点多睡在他怀里,起初还算老实,后来他困意来袭,刚合上眼没几分钟,就感受到腿上的脑袋一滑,与此同时胯间有若有似无的热气,他睁开眼一看,才发现她已经由平躺改成侧卧。 半张脸压在他腿上,面门贴着他的腹胯,还觉得他的皮带冷冰冰硌着她,直接从毯子里抽出手去扒拉。 使不完的牛劲。 下午一点半,飞机抵达比利时首都。 布鲁塞尔位于塞纳河畔,南北分别接着布拉邦特台地和弗兰德平原,平均海拔低,气候适宜,七月中下旬最高温度也不会超过二十二度。 从飞机上下来,钟娅歆看见一个全新且陌生的国度。 改装的豪车停在机坪,每辆车旁边有端枪的人,一个长相雌雄莫辨、留着半长微卷烫发的男人走过来,跛脚佬奇怪地扫了眼宝珍,不明白怎么还带了一个女人过来,随后看向沈肄南,颔首尊敬地喊了声南爷。 “都到了?” “都到了,就等南爷您过去了。” 沈肄南指了叁辆车,又派了些人手,然后对身边有些局促的小姑娘说:“我待会还有事要办,先派人把你送去庄园,乖乖在那边等我回来,好不好?” “啊?”宝珍肉眼可见紧张,下意识拽了下他的袖子,仰头,睁着双忐忑的眼睛问:“……沈生,就我一个人吗?” 这儿不比索罗岛,踏上异国他乡,钟娅歆根本没有安全感。 “别怕,那处庄园是我的房产,你过去了,在里面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如果等不及或者想出去,多带些人手跟着,国外不比国内,你一个人跑出去很危险,我也不放心。” 小姑娘还是很紧张,沈肄南看了她几秒,最后牵着她的手上了其中一辆车。 不远处的跛脚佬皱着眉,压低声音问身边的野仔:“那个瘦不拉几的女人是怎么回事?南爷养的情人?” 细胳膊细腿,白得像常年没晒太阳的病美人,说话也细声细气,娇娇软软的一点劲都没有。 闻言,野仔微微皱眉,警告他:“那是大嫂。” “大嫂?”跛脚佬回过味来,“搞半天是谢怀铖的女人?南爷过来办事,怎么还把她带过来了?” “管好你自己的嘴,别多问。”野仔走了两步,顿住,余光回瞥,提醒他:“大嫂也只是名义上的大嫂,谢怀铖不顶事,她背后是南爷,再乱说,小心吃枪子。” 在首都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有一座私人庄园,道道白栅栏打开,露出里面的景致,温暖和煦的阳光穿过云层洒在修剪得整洁的草坪上,古堡式的建筑矗立在骄阳下,红顶白墙,顶部尖尖。 穿着英伦风的管家有条不紊地指挥园丁和安排庄园里的人,沿途,宝珍看到姹紫嫣红的花海、夏日海边度假式的高大椰树和沙滩以及人造海。 她看得心惊,莫名想到上次在寒昭禅寺,沈生跟她说的话。 ……买一处地,建上一座宅子,里面可以凿地开湖…… “沈生。” “怎么了?” “这里全是你的吗?” “嗯。” “那你到国外都是住这?” “也不是,我在这也没住多久。”他看着小姑娘的眼睛,帮她把钻出来的一缕发丝拂开,微笑道:“不过,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会住在这。” 沈肄南对她的一些小动作越发熟练,亲密有之,更多给人的感觉像是对晚辈的关照,让人无法找出理由去拒绝。 宝珍抿着唇,点点头。 又过了几分钟,车子停在门口,保镖打开车门,男人对她说:“都把你送到家里了,这下该安心了吧?” 低磁的嗓音带着包容、宠溺。 钟娅歆愣了下,怔怔地看着他。 沈肄南摸了摸她的脑袋,“就当这是自己的地盘,你可以尽情地作威作福,就算把这座庄园拆了也没关系。” 外头传来一声嗤笑,听声音很熟悉,宝珍有印象,是那个长相雌雄莫辨的男人。 她微微红了脸,低声对沈肄南说:“我才不会呢。” “好了,我该走了,现在还紧张吗?” “……不紧张了。” “真乖。” 第20章 发高烧 下午三点半。 温姆尔斯酒店谢绝所有来访客人, 该区负责人把名下所有服务生和安保全部调离,腾出后面偌大的场地。 当天万里晴空,不晒, 还吹着风,七八种风格各异的改装车以划分的阵营停在不同的位置,两层开放式方块建筑壁灯通明,远远望去像绑了条橘色丝带, 每个角落都站着人高马大的保镖,他们穿着制服, 背着手,个个面无表情。 在建筑的背面是一块18洞高尔夫球场,一望无际的草坪绿油油,遥遥望去还有果岭、沙坑、水池等障碍。 在场除开球童和美女服务生,还有八个穿着衬衣马甲的外国佬,或坐或站。他们都是世界各地叫得上名的巨头, 居其首的是一位鹤发混血老人,叫纳索帕, 八十高寿, 双眼犀利,身前双手叠着一根拐杖,浑身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在纳索帕前面, 站在发球台握杆打球的是切西尔,很富态的长相,肚子大得快要撑破黑色马甲衫。 他打出一球后, 把白色球杆扔给一旁的兔女郎, 转身回来,一屁股坐下, 椅子嘎吱作响,抽着一支雪茄,模样很不耐烦:“我们都到了,就差他沈肄南了,摆什么谱?!” “这次还是老规矩,我们的盘子,绝没有拱手让出去的道理!” 纳索帕的人匆匆过来,将一叠新鲜出炉的照片逐个翻给他看—— 监控下,那些伪装成保镖的雇佣兵站在车前,浩浩荡荡,中心位置是几张老面孔,一个是前段时间为了开渠道,做事赶尽杀绝的跛脚佬;一个是综合作战能力首屈一指的野仔;最后…… 纳索帕不出意外看到沈肄南。 他跟一个穿着白裙子,长得娇瘦的女孩站在一起,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男人的神情在看她时透着纵容和温柔。 沈肄南可不是什么好人。 纳索帕沉声问:“这个女人是谁?” “她叫钟娅歆,是谢怀铖的女人,既是沈肄南的弟妹,又是他的大嫂。”道上规矩,身份各论各。 “什么女人?” “这是什么?” 其余几个人走过来看了眼照片。 切西尔嗤笑:“看着这么幼瘦,成年了吗?出门谈生意还带个拖油瓶,呵。” 纳索帕皱眉盯着他,“谨言!” 在场诸位论年纪、论资历,哪个不比沈肄南深?也就这个冒出来的后起之辈野心足,胃口大,再多的市场依旧不满足,现在的手越伸越长,企图挤占他们的生意的不说,还让他们不得不提防这颗定时炸弹。 切西尔一脸怒意,但开口的到底是他们中最有威望的纳索帕,也就没再说什么。 这时,外面传来动静,一行人望去,隔着镂空的白色墙面,他们看到一长排改装车经过开放式方块建筑,车门打开,数十个手持冲锋枪的私人保镖拥簇着一个握着手杖、长相斯文的男人走过来。 驻守在四周的人瞬间提高警惕,有些甚至按住别在腰间的枪支准备保护自家的雇主。 今天是第一次线下磋商,大家虽然都早有准备,但摆在明面上不客气的却只有沈肄南这一位。 他是一点也不想装。 沈肄南绕过镂空的白色墙面走到他们面前,一脸笑意道:“在下沈肄南,让各位久等了,尽管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但该有的礼数不能少,我给诸位都带了一份薄礼。” 野仔和跛脚佬分别把装有礼物的礼盒递给他们。 面子上客气一下的有,只是接过,既没打开也没扔;拂面的也有,像切西尔,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把礼盒打掉。 空气滞了一秒。 他抽着雪茄讽笑:“一堆破烂货。” 其余七位没有开腔,这把局,总得有人当出头鸟来试试对方的底线。 沈肄南脸上的笑意不改,无所谓,他径直坐在一张白色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开始?” 纳索帕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掌心交握手杖,一言不发,切西尔笑了声,把雪茄掐灭在兔女郎的掌心,训练有方的女人被灼伤也挂着迷人且恰到好处的标准微笑。 “刚刚那一杆没打中,路卡,维托,再来几局!” 没人接沈肄南的话,给了出不捧场的独角戏,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为什么,沈肄南轻笑了声,依旧云淡风轻,“倒是我考虑不周了,各位先玩,请!” 纳索帕看了眼坐在旁边不骄不躁、气定神闲的男人。 他甚至还点了一支雪茄,悠哉游哉,好似这轮磋商能不能成功并不重要。 沈肄南身后左右站着野仔和跛脚佬,野仔像根木头似地杵着,除了南爷下令,其余的一概不管,倒是跛脚佬勾起嘲讽的嘴角,弯腰,俯身在男人耳边低语。 沈肄南的指尖夹着燃起猩红火丝的棕色雪茄,他吸了一口,两颊微陷,于袅袅烟雾中冷眼看着那些打高尔夫的人,听到跛脚佬说的话,他用夹烟的手扬了扬,跛脚佬低声说了句是,站直身,不再言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日头渐晚,他们大有不入洞不结束的架势。 不过,在那打得最久的当数切西尔。 对他,沈肄南已经了如指掌。 他突然站起来握着手杖走过去,惹得其余七位纷纷看向他。 切西尔又打了一杆,看到沈肄南握着一柄鎏金的球杆,通体流畅,线条感十足,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好货。 “小地方来的乡巴佬,玩得明白吗?”满怀恶意的嘲讽:“腿瘸就赶紧滚回去吧!” 沈肄南掂量着球杆的重量,还挺满意,球童为他布球,男人站着发球台,一边蓄意控制,一边漫不经心道:“玩了这么久的高尔夫,也该结束谈正事了,毕竟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 话落,白色的球打出去,半明半暗的苍穹下,高尔夫球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隔得老远的草坪处有负责看球捡球的球童,不捎片刻传来欢呼。 一杆入洞了。 切西尔脸色难看,沈肄南把球杆当手杖使,笑道:“今儿运气不错,野仔。” 野仔明白,对候在旁边的负责人说:“在场所有人,每人一万欧元当作小费。” “这下我们是不是该谈正事了?”沈肄南看向这些或站或坐的人,这次不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直入主题:“去年12月的首脑会议通过了《马斯特里赫特条约》,明年将正式生效,届时,这个地方将是本次联盟的总驻扎地,除此之外,这里还是NATO的军事总部驻地,布鲁塞尔的地理位置条件优越,我知道大家都想占据有利地势扩张家族的生意蓝图,但是——” 他轻笑道:“有句老话说得好,良禽择木而栖,我们既是竞争对手,也是合作伙伴,你们不愿意退让没关系,我有办法。” 纳索帕看向这个步步紧逼的后生,“什么办法?” “切西尔先生及背后所代表的家族是你们当中最弱的。”他微笑道。 只这一句话,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他打的什么主意。 直接取而代之,这样既不损害其他人本来的利益,又锐减了很多麻烦,只能说最后遭殃的只有切西尔。 “你们本就各自为营,何必为了一个外人乃至一个异性家族而捆绑在一起?” “沈肄南你少在这挑拨离间!”切西尔的神色有一瞬间慌张。 “我手上现在以布鲁塞尔为中心往外扩散的渠道总计四十八条,如果我不进入这个市场,那在这个环节里,你们要是走到我的地盘,可别怪我沈某不留情面。”他恩威并施,淡笑道:“我是一个商人,不想撕破脸,有钱大家一起赚,何乐而不为呢?” 这些外国佬明明有所松动,却仍不愿表态,都等着沈肄南来做那个坏人,他笑了声,杵着球杆走向切西尔,挺着啤酒肚的男人皱着眉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你干什么?!” 沈肄南微微一笑,手腕一转,抡起球杆往人脸上招呼。切西尔的牙齿被打掉,鼻血横流,他大叫了声痛苦地捂着脸,而他带来的人立马拔出别在腰间的枪支,与此同时,那些端着冲锋枪的私人保镖也对准他们。 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混蛋,我要杀了你——”切西尔勃然大怒。 跛脚佬冷笑,直接一脚踹过去,咔嚓一声,有骨头断裂的声响。 切西尔砰地跪在地上,沈肄南杵着球杆走到面前,用它指着对方的喉咙,踩住男人的肩膀,微微弯腰,轻笑着扫了眼,扭头看向那些坐着四平八稳的人。 “礼尚往来,诸位是不是也该表个态?” “要是给不了沈某一个明确的态度,那就看看我为你们准备的薄礼。” “要是看了还不表态……” 他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任谁瞧了,都知道最后恐怕不好收场。 那七个外国佬面面相觑,最后是纳索帕先打开的薄礼,历经数十年风风雨雨的老者在看到里面的东西后咻地凝紧目光,他啪地一声合上,抬头,锐利地盯着沈肄南。 下一秒,他们看到纳索帕抬手威严道:“把枪口对准切西尔的人!” 有时候做抉择就是这么简单。 沈肄南笑了。 * 钟娅歆白天的时候浅浅逛了下庄园,也不知道占地多少亩,大到她最后走累了,脚酸腿酸,坐上摆渡车回到休息的地方。 管家给她准备的房间在一栋独立的小城堡里面,周围栽种着大片花海,姹紫嫣红,靠近墙根的地方是蔷薇支架,数不清的花枝藤曼绕着中世纪的古堡往上攀爬,企图一窥住在里面的女孩。 沈肄南回来已经晚上九点,他没有看到想见的人,问管家,管家用法语告诉他:“钟小姐回房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男人微微皱眉,直觉不对劲。 夜幕下,被花海拥簇的古堡透着神秘庄严,守在房间外面的女佣见了他,纷纷唤一句先生,沈肄南摆手,示意她们下去,女佣们颔首离开,霎时,偌大的古堡只剩房间外的他和屋子里的钟娅歆。 他伸手敲门,“大嫂。” 房门紧闭,里边也没动静,沈肄南等了会,最后伸手推开门。 入目一片漆黑,男人打开室内灯,装潢得漂亮的公主房整体呈现米白色,纯欧式宫廷风,菱形的落地窗前罩着两层纱幔,一层用金色的钩子束在两侧,一层颜色偏淡偏透,垂落在地,半遮半掩外面的夜色。 目光所及还有数不胜数的小玩意,法式的银色托盘,香薰,中古凳。 他握着手杖走进去,看到宽敞柔软的床上躺着一个脸颊绯红的姑娘,在薄被里蜷缩成团。 沈肄南走到床边,弯腰,一手撑着柔软的床垫,“宝珍,该起床了。” 被子里的女孩没有反应,眉头紧锁。 布鲁塞尔夜晚的平均气温在十叁度左右,宝珍裹得只剩一颗脑袋,动了动,露出压住的头发,乌黑潮热,男人伸手摸了把,是湿的,他的手落到女孩脸上,烫得吓人。 钟娅歆发高烧了。 家庭医生带着助手赶紧过来做检查,沈肄南站在床尾,神情严肃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宝珍,过了会,助理给她打了一剂退烧针。 医生用法语和他说:“沈先生,我已经给这位小姐配了退烧针,待会她醒了,吃一副药,再出出汗就没事了。” 房间里的人退了大半,沈肄南望着盖紧被子的钟娅歆,野仔也不敢进大嫂的卧室,站在外边说:“南爷,我刚刚问了庄园里的人,他们说大嫂白天在家里逛了会,也没有做什么。应该是水土不服引起的。” 沈肄南不语,扬手,示意他把门关了。 卧室里只剩他们两个,男人坐在床边,拨开她汗湿的头发,露出那张烧得艳红、快要冒热气的脸蛋,有些无可奈何:“怎么还生病了呢?” 宝珍这一觉睡到凌晨一点,醒来时浑身又热又黏,脑袋昏昏沉沉,眼睛刺痛,鼻子半堵着不舒服,一开口连嗓子也火辣辣地疼,像吞了一个刀片,难受极了。 “沈生……” 嗓音喑哑难听。 “你生病了,要少说话。” 沈肄南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坐在床边,扶起宝珍,在她后腰底下塞了一个枕头,然后把杯里的水喂到钟娅歆嘴里。 “润润嗓子。” 宝珍有气无力地喝了一点。 “待会喝点粥,然后把药吃了。” “不想喝,没胃口。” “只吃药不吃东西很容易伤胃,多少吃点。” 没多久,女佣端着熬好的粥进来。 沈肄南一勺一勺吹温喂给她,宝珍不舒服,吃了一口半说什么也不肯吃了。 “乖,再吃几口。” 她摇头,身体像条没骨头的蛇顺势滑倒在床,拉过被子,脑袋一蒙。 男人端着碗去拉她的被子,三两下把人捉出来。 钟娅歆的脸蛋红彤彤,掐着快要冒烟的嗓子,“我吃不下。” 她难受地捶床。 “听话。”沈肄南沉沉地盯着她,他不笑或者严肃起来,带着强势的压迫感,宝珍吓了一跳,怔住,呆呆地看着他。 男人抿着唇,又给她喂了几勺,也不知道是吓着了,还是怎么的,钟娅歆乖乖吃了半碗。 她坐在床上沉默着,连后面的药也吞了。 沈肄南叹气,捞起被子把人裹起来,“我刚刚没有凶你。” 柔软的床上坐着一颗少女粽子。 宝珍裹在被子里,反应了两秒,迟钝地点点头,刚刚吃了药,药效还没起,但她的身体开始发烫,又要热起来了。 钟娅歆企图扒下被子。 “裹着,把汗出了就好了。” “……热。” 沈肄南不许。 两人僵持着,这是他第一次碰见宝珍生病后有多棘手。 不听话,很不听话,偏偏说话的语气不能重一点,不然她就会顶着一双难受且湿漉漉的眼睛把你望着,让你肉眼可见她在害怕。 凌晨一点半到凌晨三点半,整整两个小时,钟娅歆都在跟沈肄南斗智斗勇,他稍不留神,她就要把自己的手臂或者腿从被子里伸出来,尽可能撩起裤腿和袖子,让肌肤接触到外面的冷空气。 沈肄南次次都要给她把裤腿和袖子拉回去,再把手脚塞进被子,好不容易人睡着了,结果倒好,一个翻身,直接把搭在身上的被子踹一边,人呢,滚到床的对面,惹得男人握着手杖绕过大半张床去捉人。 如此反复几次,他的太阳穴狠狠一跳。 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得。 最后一次,沈肄南把人捉住后,被子一裹,长臂一揽,连人带被一并抱入怀中。 他看着靠在怀里的女孩,鬓角湿濡,白皙的脸透着红,脖颈那块透着淡淡的粉,身上还是有点烫。男人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汗,手臂收紧,“年纪轻轻的,怎么身体这么弱。” 回应他的是宝珍挣脱出来的一只手臂。 沈肄南正要给她塞回去,下一秒,他的手被抓住。 钟娅歆睡得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自己抓了什么,她只是凭着身体的不适,本能地触碰自己最渴望的凉意。 小姑娘紧紧拽着男人的虎口,一只手放肆地汲取,觉得不够,牵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明明前不久在飞机上还嫌弃他手上有粗粝的薄茧,不让碰。 沈肄南隔着被子抱着她,整个掌心贴着女孩细嫩发烫的脸,许是这会舒服了,人也乖了,不再乱动,他盯着这张脸,指腹细细摩挲着。 过会,男人突然低头,在宝珍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别再生病了,快点好起来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30 第21章 撒娇 钟娅歆一连叁天都在反反复复发高烧, 退烧针打了,点滴也输了,药也吃了, 通通没用。期间,沈肄南只离开过一次,他需要去和纳索帕他们签署一份协议。 不过也才半天,落实后他即刻回到庄园守在床边。 这晚, 本就没怎么吃东西的宝珍,在吃完药后没一个小时突然吐了, 漱完口,她像霜打的茄子,奄奄一息地趴在床上。 沈肄南坐在她身边,拨开她汗湿的头发,露出那张难受得泛红的脸,眼角还有积攒的清泪。 他轻轻擦去, 拍了拍她的脸,“宝珍?” “……嗯?”回应他的声音小得可怜。 钟娅歆现在已经病得神志不清, 问她是谁, 现在在哪,压根不知道。 她耷拉着眼皮,没多久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沈肄南躺在床上, 把人捞进怀里,又把被子给她盖好。 “你要是再不好起来,我就把你卡里的钱全部收缴。”他最后摸了次女孩的额头, 还是很烫, “这都几天了,也该好了。” … 天不亮, 窗外细雨绵绵。 早上六点,宝珍醒了,这是她到布鲁塞尔后第一次如此神清气爽,精神奕奕,先前的不适感通通消失,只是—— 脑袋底下硬邦邦的,腰间也有点勒。 钟娅歆低头,瞥见脑袋枕着一条劲瘦的手臂,青筋和淡色的结痂交错,落在她的眼角,而搭在腰上的那只手更加嚣张,结结实实横亘着她的肚子,宽大的掌心擒握她的腰。 宝珍一怔。 落地窗玻璃里映出床上的两人,她睡在沈肄南怀里,娇小得可怜,在她背后,男人圈着她,不知什么时候也醒了,一双眼睛沉静又深邃,和她一起望着镜中呈现的画面。 没有什么比这一幕更具冲击力,毫不夸张,钟娅歆就跟弹簧一样蹦起来。 她活力满满地跪坐在床边,正面对上沈肄南清醒的眸子,男人单手支着太阳穴打量她,勾唇笑道:“精神十足,看来是好了。” “我……你,沈生,你怎么在这?!” 钟娅歆不知道自己这几天都和沈肄南同床共枕。 男人坐起来,轻笑着反问:“你说呢?” 宝珍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红着脸,支支吾吾说不出半句话。 沈肄南屈指敲了她一下,“小脑袋瓜还挺会天马行空,你觉得我会对一个发着高烧的人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来?生病了也不好好盖被子,一晚上得把你绑起来才行。” 钟娅歆捂着脑袋。 “我突然发现有句老话挺适合你。” “噢,什么?” “生着病的你,比过年待宰的猪还难按。” “……” 宝珍羞愤,终于听明白了,左右看了看,忍不住抄起一个枕头砸进他怀里。 “沈生,你真讨厌!” 钟娅歆大病初愈第一天胃口大开,吃了不少,坐在对面的男人见她跟饿猫扑食一样,失笑了声。 “你笑什么?” “好不容易养点肉,结果一朝回到解放前。” “我也没想到会水土不服。”她捧着碗,喝炖的汤,“生病好难受,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以后多锻炼,把身体练好点。” 宝珍认同地点头。 过了会,她看到跛脚佬走进来,弯腰对沈肄南说话,刻意模糊的音调不会让第三个人听见,钟娅歆很识趣,自觉耷拉耳朵,专心干饭。 最后,她想以一块小蛋糕收尾。 宝珍注意到那块又甜又滑的可可慕斯,正要悄悄伸手去拿,一只冷白的手截胡,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她一怔,下一秒,瓷碟放在自己眼前。 钟娅歆一喜,抬眸,悄悄望向坐在对面的沈肄南,男人给她递完小蛋糕后正和跛脚佬说事,没有注意到她。 小姑娘拿起小金勺,顺着可可慕斯的边角挖了一勺放入口中。 原料加了鲜奶油、乳酪、水果等,奶冻式甜点,丝滑润口,夹层还爆浆。 沈肄南吩咐完,跛脚佬走了。 他看着对面意犹未尽的宝珍,挑眉问:“喜欢?” “嗯嗯,沈生,这个小蛋糕也好好吃!” “待会要不要出去逛一逛?” “逛庄园吗?可是外面在下雨。” “去商场。”沈肄南看着她身上过于成熟的衣服,活像小孩偷穿大人的,故作老成,“不是想买衣服吗?去逛逛。” “好啊!”宝珍眼睛一亮。 说实话,她一点也不喜欢现在穿的衣服,怎么说呢,有点紧,硬要凸现身材,外国人以此为美,关键是钟娅歆也没有。 吃完早餐,她先溜回卧室一趟,拿了银行卡,再和沈肄南乘车去布鲁塞尔大广场,这是当地标志性建筑,曾被誉为世界上最美丽的广场,哥特式建筑物像燃烧的熊熊火焰,地面采用花岗岩石,以简约风和艳丽的图案展示这座首都的文化底蕴。 “沈生,一定要在这家吗?”宝珍站在一家女装奢侈店门前,眼疾手快拉住要带她进去的沈肄南,她低声说:“这家好贵的。” 毕竟是付自己的钱,她心疼,而且,还有汇率在里面呢。 小财迷。男人拍了拍她的后脑勺,低头,轻声对她说:“你可是东珠大嫂,有任意支配钱的权利,一些衣服而已,我给你买了好不好?” 说起来,他还没带小姑娘买过衣服,以前都是直接安排人,把当季最新款送过去任她挑选。 “啊?!不用不用,我带了钱!”钟娅歆虽然心疼挣钱不容易,但也没想占沈肄南的便宜,她深吸一口气,拉着男人往里走,“既然来都来了,那就逛逛吧,我买得起!” 最后四个字,很痛心。 两人走进奢侈店,立马有柜员过来,恰逢巡店的经理也在,见到沈肄南,马不停蹄过来,并亲自当起了陪购的角色。 泛着银光的玻璃桌上摆着沾有水珠的朱丽叶玫瑰,穿着制服的服务生将水果拼盘和精美的小蛋糕放在他们面前,经理倒完茶,把杯子放在骨碟上,恭恭敬敬递给沈肄南和钟娅歆。 “沈先生,钟小姐,这些都是我们本季度的最新款,请过目。”经理操着一口流利的法语,屈膝蹲着,为他们介绍服饰册上的当季经典。 宝珍听不懂,轻轻拉了拉沈肄南的袖子,男人点了点大型图册的表皮,微抬下巴道:“挑衣服。” 钟娅歆懂了,开心点头。 经理挨个给他们介绍,沈肄南给小姑娘翻译,碰着漂亮的、适合的衣裙,男人还会指给她看,问:“你觉得这件怎么样?” 上面的法文生涩难懂,但配图上封面模特的穿着和衣物展示却很逼真,宝珍有看上的,经理当即让模特穿上给她看,或者让她亲自试穿。 钟娅歆去换衣间试衣服,沈肄南就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喝茶,过了会,小姑娘穿着崭新的裙子走出来,爱美的年纪,遇到喜欢的东西总是忍不住展示。 “沈生,好看吗?”她转了两个圈。 沈肄南一手托着骨碟,一手端着杯子的瓷把,喝茶的动作一顿,定定看向站在面前青春洋溢的女孩,长到脚踝的连衣裙做了掐腰设计,裙身绣有大片精巧的银色蝴蝶,活灵活现却又和裙子本身相得映彰,灯光下流光溢彩。 宝珍低头看了看,她最喜欢blingbling的东西,“沈生,我喜欢这条裙子!” “那就买它。”他纵容道。 “嗯嗯!” 接下来,钟娅歆试了很多符合她这个年纪的裙子,每一条都有别样的美感,选得她眼花缭乱,难以抉择。沈肄南见她试完,便让经理全部包起来,又唤了声野仔,野仔心领神会,拿着他的卡去付钱,宝珍最后换上第一条裙子,要结账,正好遇到拿着账单回来的野仔。 他说:“大嫂,南爷已经付了。” “啊?”宝珍说:“那你把账单给我,多少钱,我转给沈生。” 野仔对上站在钟娅歆背后的男人,自觉把账单揣好,没给,“南爷不在乎这点钱。” 宝珍:“……” 关于沈肄南不差钱这件事,在逛完奢侈女装后,钟娅歆又有了新的体验,她身上的裙子单穿也漂亮,但还可以更好,比如脖子上需要加条相配的蝴蝶choker做点缀。 头顶折出的流光落入镜中,宝珍坐在丝绒椅上,一动不动,心惊胆颤地看着脖子上那条镶嵌着珠宝,价值连城的项链,它很短,刚好可以缠绕一圈颈部,正中央坠着一枚精致的银色蝴蝶,和裙子上的一模一样。 “沈生,这个就不用了吧。”她不敢动,生怕弄坏脖子上的项链。 沈肄南握着手杖站在她背后,男人身形高大挺拔,把她遮得严严实实,镜子里的男女以一种亲密的站坐姿势离得很近,近到当他俯身靠近时,宝珍的背脊一僵,呼吸下意识紧了。 男人望着镜中的女孩,轻轻一笑,修长的手指拨动她choker上的蝴蝶,微微颤栗,似乎摇摇欲坠,他说:“为什么不用?这么美。” 钟娅歆的心跳险些变成那只被他把玩的银色小蝴蝶。 “我给你买,就戴着它,好不好?” 宝珍掀起眼眸对上镜子里的那双眼睛,深邃中带着饶有趣味,仿佛发生在她身上的任何事,都能引起沈肄南的注目。 那条蝴蝶choker最终还是被沈肄南花掉百万欧元拿下。 就为了配她的裙子。 钟娅歆觉得这个街不能再逛了,正要提回去,结果路过一家店时,她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怎么了?”沈肄南注意到她不对劲。 宝珍顿时变得扭捏且面红耳赤,她悄悄看了眼跟在不远处的野仔,犹豫很久,说:“沈生,要不你先和野仔上车,我买点东西,马上过去找你们。” “还有什么要买?我和你一起去,不带野仔。” “……你,你也别去。” “为什么?” 小姑娘羞红脸,眼神飘忽,声音小得可怜:“我想买几件内衣……” 衣帽间里准备的贴身衣物都太性感了,而且她今早试了,明明是最小码,但型号就是有点问题,要么大了,要么太勒,要么只包三分之一。 好羞耻。 沈肄南沉默片刻,“那你去挑,挑完叫我。” “好!” 钟娅歆进了一家内衣店,男人把野仔打发走,他没有跟过去,而是拿了一包烟和一只打火机去了吸烟区。 香烟燃了半支,宝珍突然回来。 男人移开那只手,拿远,打量她空空如也的手,问:“不是要买内衣吗?” 宝珍快崩溃了,“我不会跟她们对话。” 几分钟前,她走进内衣店,店员跟在她身边叽里呱啦说一通,宝珍摆手示意自己听不懂,这都没关系,她自己挑喜欢的款式,但是这的型号都太大了,于是钟娅歆试着比划,店员算懂吧,给她找出适合的,但是款式又太性感,根本就不是最初挑的样式。 总之,出现了沟通障碍。 钟娅歆这辈子也没干过这种事,红着脸,拉着一个比她大将近九岁的成年男性逛内衣店,还让他做翻译。 店员们都是成熟火辣的女人,乍然见他俩同框,纷纷露出颇有深意的笑,一个瞧着成熟稳重,年龄绝对不会低于二十八,一个娇小清瘦,青涩得就像刚满十八岁的纯情女高。 成年确实是都成年了,就是站在一起有种被压着吃干抹净的刺激感。 她们热情地推销性感的款式,把清纯与火辣的反差拉到极致,宝珍听不懂,顶着一双懵懂的眼睛,咬着唇看向店员们,身边的男人突然扭头看她。 “……怎,怎么了?她,她们说的什么呀?” 怎么就这么乖呢?这么乖,一不留神就会被拐走,沈肄南一本正经问她:“想要什么款式?” 钟娅歆的脸烧得慌,拿起自己选中的一款,低声说:“跟这种差不多的……不,不要这么大,要32A的,就,就可以了。” 32A被她又消了两个音。 沈肄南听到了,当起翻译,宝珍听到从他嘴里念出自己的胸围尺码,脖子耳朵红透了,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她发誓,这件事以后,她要开始学习外语! 宝珍手上的款式没有那个尺码,店员找来她想要的样式,又对准码数,小姑娘低着头,接过后赶紧溜去试穿,跑得比兔子还快。 沈肄南望着她的背影,笑了。 试完内衣,刚好,钟娅歆很满意,她点点头,沈肄南让店员包起来,野仔不在,他正要顺手去把钱付了,小姑娘连忙把他拽住,红着脸支支吾吾说:“……这,这个我来!” 找沈肄南给她当内衣翻译已经很羞耻了,再让他付账,宝珍怕以后只要一穿这些内衣,她就会立刻想到他。 从店里出来,宝珍拉着男人的袖子,“沈生,你可以给我请一个外语老师吗?我会付钱的!我,我只是一想到要在布鲁塞尔待这么久,语言不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没问题,我让人给你安排。” “嗯嗯,谢谢你。” 除开在内衣店的事,还是很愉快的。 钟娅歆别扭了一小会,注意力就被大广场外的活动吸引了。 “沈生,他们在干嘛呀?”她拉了拉男人的袖子,指着外面,好奇地问。 这会天气放晴,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雨气,偶尔一阵风吹过,还算清爽,布鲁塞尔大广场有不少人,一些穿着卡通服装的店员端着托盘,穿梭在人来人往里,还有些路人被吸引,涌向布置得十分浪漫的店铺。 很热闹。 “比利时的巧克力业闻名全球,今天是七夕,那些卖巧克力的商店在招揽客人。” “国外也过七夕吗?” “类比一下国内情人节卖花。” 这么一解释,宝珍就懂了。 她对七夕、情人节等节日没有太大的感触,她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 “沈生,这里的巧克力好吃吗?” “我今天要是不准你尝一尝,你会不会跟我闹?”他打趣道:“走吧,给你买巧克力吃。” “好耶!” 宝珍跟着他走了。 大广场周边有很多巧克力店,今天张灯结彩,有些布置七彩的气球,有些挂满鲜艳的红玫瑰。 宝珍他们去了人气最旺的一家手工巧克力店。橘色暖灯气氛暧昧,装潢得精美梦幻的店面主要采用紫、绿、红三种暗色调,老式留声机里播着经典的情歌唱片。 很多情侣拿着托盘夹子在挑选巧克力。 钟娅歆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一家巧克力店,空气中弥漫着甜丝丝的气味,她很喜欢。 “挑吧。”不知何时,男人拿着一个铺着纸张的托盘和夹子过来。 宝珍目不暇接,感慨巧克力的种类超多时,也被那些可可爱爱的形状吸引,她隔着玻璃橱窗,指着其中一块小熊状的巧克力,拍了拍沈肄南的手臂。 “沈生,这个好好看,一看就好吃!” 她夹起放在男人的托盘里。 “你吃吗?要不要我再拿一块?” 小姑娘现在就跟掉进粮仓的小耗子一样。沈肄南笑道:“你吃吧。” “可惜了,你没有这个福气。” 她感慨了一句,拿着夹子溜了,沈肄南单手握着手杖,端着托盘跟在她屁股后头,装着各种各样巧克力的玻璃橱窗映出他们的身影,像一帧帧走马灯。 “沈生,这是什么味呀?” “我看看,奶油松露。” “感觉很好吃,尝一个!那这个呢?” “白巧榛果。” “白巧榛果味?尝一个!” “黑巧花生。” “尝一个!” “白巧朗姆酒。” “哇,尝一个!” “抹茶牛奶。” “尝一个!” 宝珍的‘尝一个’走过每一块巧克力,结账时,沈肄南面前堆了叁座小山,身边的姑娘手里还拿着一把长棍棒棒糖样式的巧克力。 店员算账时,男人笑问她:“开心了?” “嗯嗯!” “这么喜欢,给你买一家手工巧克力店好不好?” 他对她说好不好时,必然是认真的,且一定会做到。 宝珍赶紧摇头拒绝,指着那些巧克力说:“这些就够了!” 逛够了,她心满意足跟着沈肄南回庄园,车里,野仔坐在驾驶座开车,后排里的钟娅歆忍不住拆开其中一个包装盒,拿起一块白色爱心状的巧克力咬了口,香草白巧外壳裹着核桃和丝滑的白巧酱,奶香浓郁,甜度偏高,但不腻。 身边尽是甜香味,沈肄南见她一个接一个塞嘴里,好笑道:“喜欢?” “嗯嗯!”她挑了块牛角贝状的黑巧递到男人嘴边,腮帮鼓鼓,咕哝道:“沈生,你尝一个嘛,真的好好吃,真的,你就尝一个嘛!” 宝珍见他盯着自己也不张嘴,急得想掰开他的嘴,让他跟自己一起品尝美食。 “沈生,你尝一尝嘛!” 甜腻味萦绕在鼻翼边,男人捏了捏她细滑的脸颊,“搁这跟我撒娇呢。” “那你尝不尝嘛?”宝珍红着耳朵,顶着双明眸问他。 第22章 吻她 娇滴滴又带点吴侬软语的调子, 引来野仔的侧目。 后排里,沈肄南盯着小姑娘红透的耳朵和故作镇定的神色,她也知道她在撒娇。 宝珍脸热, 轻轻哼了声,嘀嘀咕咕:“不吃算了,我吃。” 让她接着撒娇,她没那勇气了。 说罢, 要把那块牛角贝状的黑巧塞进自己嘴里,刚递到嘴边, 男人突然握住她的手腕。 黑巧不小心碰到她的唇,轻轻擦过,钟娅歆疑惑地看着他,沈肄南似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顺手拿走她手上的巧克力,捻着打量了一眼, 又看向宝珍。 他笑道:“不是给我吃的吗?” 小姑娘问:“你不是不吃吗?” “难得见大嫂撒娇,我要是不吃, 岂不是不给面子?” 他将手中的黑巧塞进嘴里, 和钟娅歆一块咬两口不同,他是直接一口,宝珍眼睁睁见他说完那句话, 就把刚刚那块碰到她嘴边的巧克力吃了。 他吃了…… 吃了! 钟娅歆的心跳慢了两拍,小脸‘唰’地一下子红了。 怎么就吃了呢! 对了,她今早出门涂口红了吗?! 宝珍恍然想起, 她好像涂了…… 大病初愈, 脸色确实寡淡,不太好看, 她不会化妆,只能简单涂个口红增加气色。 想到这,她的脸更红了,绯得像熟透的水蜜桃。 … 下午叁点,天气晴朗,微风阵阵。 钟娅歆窝在水滴吊篮里,支着一条腿,悠哉悠哉地吃买回来的巧克力,目光追随那道上车后逐渐消失的身影。 沈肄南总是很忙。 与此同时,庄园里道道防护门打开,一辆陌生汽车驶入,每到一个关卡就要例行检查,以防来者携带任何枪支弹药。 驾驶座开车的伊万放下高举的双手,升起车窗时,忍不住用法语对后排的瓦西里说:“老板,是他沈肄南要跟我们合作,现在这样算什么?一点诚意都没有!” 瓦西里没有说话,扭头看向道路外边的绿植,巍峨恢宏的庄园占地面积广袤无垠,根本不知道边界在哪,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价值连城,彰显着住在这的人身份尊贵。 这位从东珠来的大人物,听说是个狠角。 沈肄南何止没有诚意,甚至还很随性。 相约合作的地方定在庄园的人造湖。 他坐在岸边钓鱼,旁边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桶,桶里装了水,还有一条尾巴淡蓝的小鲤鱼。 伊万有些生气,瓦西里抬手制止,走过去自主坐在男人身边的椅子上,操着一口流利的法语和他说话。 “沈先生,初次见面,幸会。” 沈肄南没有搭腔,自顾自放下鱼竿,插在脚边的卡槽里,弯腰,手指拨动桶里的水,逗弄那条活泼的小鲤鱼。 瓦西里一时拿不准,但他承得住气,沈肄南不吭声,他也就坐着吹吹风,看看风景。 也不知过了多久,卡槽里的鱼竿动了动,落入湖中的鱼线被扯动,瓦西里看到身边的男人在收线,一条浑身流光溢彩极为鲜艳的鲤鱼跃出湖面,眨眼落入沈肄南的手中,最后“扑通”一声被他放进玻璃桶。 两条鱼了。 沈肄南拿着帕子擦手,吩咐野仔:“给大嫂送去,让她养着玩。” 小姑娘就喜欢这些艳丽的东西。 野仔拎着桶,“是。” 他一走,沈肄南靠着椅子,翘着二郎腿开口道:“我还以为瓦西里先生不会选择和沈某合作。” 瓦西里正沉浸在沈肄南那句‘给大嫂送去让她养着玩’中,想着这般纵容宠溺,该是他的哪位红粉知己,怎的资料上也没有这号人。 他回过神,“沈先生说笑了,我们合作这件事,您不早就胸有成竹?” 瓦西里是切西尔的亲生弟弟,早在半月前,沈肄南就派人和他取得联系。市场要占,但不能承担全部风险,他要拉同伙,要对方去分担火力,总不能做完后让别人捡大便宜。 哪有这样的道理? “布鲁塞尔这边的市场我已经从你哥的手上抢过来,他现在正忙得焦头烂额,还要想办法和家族交代。” “你哥是保守派,你又是激进派,你们的理念已经出现严重分歧。现在这个世道,可不是保守就能守住家业的。” “你家这淌水,我已经搅混了,机会也给你了,现在就靠你自己争取,能从你哥手上抢多少过来全靠自己的本事。” “而我只有一个条件。” 瓦西里认真听完,“什么?” “狗急了会跳墙咬人,我要你哥死。”他轻飘飘说出令人胆寒的话,面上也没什么波动,“人只有死了才不会掀起风浪,才不会给我制造麻烦。” 瓦西里的眼神变得锐利,皮笑肉不笑道:“沈先生好算计,你不派人杀他,倒要让我做这种棘手的事。” 手上沾血沾命,总归是件麻烦事。 现在,不比以前了。 “这该是你给我的诚意。” “沈先生,你知道的,他是我哥,是我的亲人。” “这重要吗?” 瓦西里:“……” 他忽然想到派人调查沈肄南后返回的资料报告,上面提及了一件事,东珠市上任谢家掌权人谢九晖之死。 沈肄南却不想再废话,起身,丢下一句话:“我等着瓦西里先生的好消息。” 他握着手杖走了。 偌大的湖泊波光粼粼,清澈碧蓝的水面游动着欢快的鱼儿。 伊万看了眼他的背影,收回目光,走到瓦西里跟前,压低声音说:“他摆明是想坐收渔翁之利,我们真要让他如愿?” 瓦西里看到又有鱼上钩了,眸色沉沉,却什么话都没说。 … 宝珍对甜食上瘾,大概是小时候读书那会染上的。 她的脑瓜并不灵活,需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那次,她的英文考试取得飞跃进步,从国外留学回来任教的Tina老师以一块可口的巧克力作为给她的奖励。 那是钟娅歆在家道中落后第一次吃,很香很甜,一块下肚,浑身都有劲了,连咕咕叫的肚子似乎也饱了。 以前吃不上的东西,现在堆积在她身边。 钟娅歆晃着吊篮,又塞了块酒心巧克力,高浓度葡萄酒制作的黑巧,又甜又醉人,偏偏比其他口味的都好吃。 宝珍单手托腮,眼神迷离,脸颊绯红,手指戳了戳面前的胖肚鱼缸,里面游曳着两条漂亮鲤鱼。 这是沈生刚刚让野仔送来的,让她养着玩。 真好看。 沈肄南握着手杖进来,看到钟娅歆探着柔软的身子,半趴在桌上,一手托腮,一手捻起一块巧克力隔着玻璃喂鲤鱼。 微凉的风拂过,裙摆下露出的小腿又细又白。 “大嫂。” 宝珍左右瞧瞧,后知后觉仰头,迷迷糊糊地看着沈肄南,顿了两秒,鼻子里发出细弱的声儿:“……嗯?” 男人垂眸看着明显有几分醉态的小姑娘。 他又扫了眼搁旁边的盒子,这是把一整盒高酒精浓度的巧克力都吃了。 “沈生,……嘿,你忙完啦?嘿嘿。” 小傻子顺手又捻了颗新的酒心巧克力准备塞嘴里,沈肄南握住她的手腕,“还吃?再吃就真的醉了。” 比利时是著名的啤酒国度,其酒业也享誉全球,因而在巧克力融入各种美酒也是很正常的事。 “醉,醉啦?”她痴痴笑了,眉眼弯弯,又娇又可爱,“不!我,我没醉,巧克力怎,怎么会醉呢?它香香的!” 宝珍伸长脖子,张嘴就把那块巧克力吞了,她身子一斜,歪歪扭扭地靠着吊篮内壁,柔软的身体在水滴里拧成妖妖娆娆的弧度,漂亮的裙子堆积在身上,露出的肌肤白里透粉,她傻乎乎地笑着,睁着迷迷瞪瞪的眼睛,半阖半迷离,这个姿势似乎嫌弃脖子上的蝴蝶choker碍事且硌人,她不舒服,伸手去扯,贴着颈部的项链在女孩手指上摩挲,却怎么也摘不下来。 她皱着眉,嘟哝了一两声。 沈肄南就站在这,注视的同时也听到她说的话。 [什么东西缠我脖子呀?] [唔,不喜欢。] 人已经醉了。 男人握着手杖坐进吊篮,狭小的空间容纳两个人还是有些拥挤。 钟娅歆感觉自己被挤到了,拿腿去蹬他。 散在小腿肚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开始上滑,落在膝窝上两叁厘米的位置。 “傻姑娘,你这样怎么取得下来。”沈肄南见她扯着项链,把自己的脖子都勒红了,于是拂开她的手。 宝珍不开心地囔着:“硌……” 男人修长的手指落到她的蝴蝶choker上,他轻轻拨动那只镶嵌珠宝钻石的银色小蝴蝶,牵动着颈部的项链也跟着微微颤栗。 沈肄南勾着唇,饶有兴致地把玩她身上的东西,“哪硌了,宝珍戴着真美。” 脸颊醺红的钟娅歆皱了皱鼻子,“……不。” 她还是想扯掉。 男人挪开女孩的手,替她调整choker缠在颈部的位置,避免那些珠宝钻石的菱角硌到她细嫩的肌肤。 宝珍感觉又热又痒,阖着眼,笑嘿嘿地躲开。 “躲什么?连我都不能碰吗?”他把人捉回来,调整完,又帮她把钻出来的一缕发丝别好。 “现在感觉舒服了吗?” 男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还勒吗?” 女孩哪有意识,醉得闭着眼,乖巧极了。 沈肄南打量着她的眉眼,深邃的目光一寸寸描摹,从细长的柳眉,到小巧的鼻尖,最后落到那张樱红的唇瓣上。 早上涂的口红这会已经淡了不少。 鬼使神差的,男人低下了头。 沈肄南的掌心贴着小姑娘绯热的脸颊,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半埋入她的发丝,他的拇指压了压唇瓣,挪开,薄唇吻了上去。 也只有在她意识不清的时候,他才敢堂而皇之这么做。 不过…… 小姑娘并不乖,她跟上次在飞机上一样,推攘他,拒绝他。 嫌他手上有薄茧,刮脸;嫌他的吻,和他清冷的人不一样。 沈肄南沉着眸色,拧住她的两只手腕,右手虎口掐开女孩的下颔,迫使她张开嘴。 宝珍闭着眼难受地吟了声,身子微微挣扎,无济于事,只有脖子上的choker在轻轻晃动。 * 钟娅歆被巧克力“灌”醉,好几个小时不见醒,晚上十点,瓦西里给沈肄南递来一封邮件,邀请他去看一出好戏,说是诚意。 沈肄南欣然赴约。 布鲁塞尔的郊区人烟寂静,一侧是秃平的草地,一侧是拔高的密林,笔直绵延的油柏公路正在上演一场惊心动魄的死亡追杀。 夜幕下一辆汽车失控地疾驰,轮胎擦出滋啦作响的火花,打着转撞上护栏,也不知被什么击中,车身翘起,接着被巨大的惯性掀翻。 汽车砰地一声炸开,火光四射,燃起熊熊烈火,不捎片刻,里面钻出一个浑身着火的火人,他在地上打滚,但很快就不动弹了。 还有一辆汽车冲在最前面,紧接着有三辆追上,左右以及后边。 漆黑的苍穹底下,陆地是生死追击,空中是悠哉悠哉。 一架直升机盘旋在半空,螺旋桨搅动空气发出声响。 瓦西里拿着望远镜看下方,“沈先生,这样的诚意够了吗?” 高精准望远镜可以细微地观察到下面人的面部表情,左右追击的车辆,车窗降下,黑黝黝的枪口架着,是好几把射击式的狙击枪,对着中间那辆车子玩起来猫捉老鼠的扫射。 沈肄南看到切西尔趴在坐垫上吓得脸色发白,看到他从座位底下摸出枪支上膛,看到他颤着手开枪但被击中手腕,穿出一个血骷髅。 最后被击穿眉心,死了。 熊熊火光冒起,那辆车也跟着消失在火海里。 沈肄南丢下望远镜,转动拇指上的黑玉扳指,轻描淡写道:“如果瓦西里先生最后不过河拆桥,那才是真的诚意十足。” 他侧眸笑望身边的外国佬。 瓦西里脸色微变,神情刹那,他主动伸手道:“沈先生大可放心,言而无信的事,我绝对不会做!” 对此,沈肄南也只是笑笑。 … 切西尔的烂摊子自有他的弟弟收拾,沈肄南只让跛脚佬盯着那边的情况。 宝珍睡了大半天,一晚上过去酒劲才散,和灌高浓度酒不同,吃巧克力吃醉了,最起码第二天醒来脑袋不会太疼。 跟这比起来,她在意的是自己的舌头为什么会有刺痛感? 沈肄南来看她醒没醒,一进屋,就看到穿戴整齐的小姑娘坐在化妆台前,扒着镜子,张开嘴,看自己的舌尖。 灵活的粉舌打着转。 男人忽然想起昨日傍晚,天边递来大片橘红的火烧云,夜幕快要降临时,宝珍缩在他怀里,一面被醉得神志不清,一面又接不上气,最后自觉张了嘴大口呼吸,然后给了他有机可乘。 “在做什么?”他走到女孩身后,明知故问。 丝毫不知他对自己做了坏事的宝珍,天真道:“舌头疼。” “巧克力吃多了。”他垂眸,一本正经。 钟娅歆没有怀疑他,“是吗?” “下次克制点就好了。” “我今天还想吃呢,看来只能再缓两天。”她很惆怅。 沈肄南摸着她编的头发,勾在手指上把玩,这个角度和力度,宝珍看不到也感受不到。 他说:“我今天要去医院。” “啊?是不是要治腿!”小姑娘立马放下镜子,扭头,“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男人及时松了手,没叫她发现。 沈肄南笑道:“待会你的外语老师就要来了,真要跟我去?” “这么快!”她瞪圆眼睛。 “就在家呆着好不好?” 宝珍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但对上他深邃沉静的眼睛,便自觉没再问了。 她点点头。 沈肄南去医院治疗受伤的腿,钟娅歆留在庄园跟着外语老师学法语。 这边说得最多的三种语言就是法语、德语、荷兰语。 学习第一天,宝珍感觉一个字:难! 好在她的外语老师尽职尽责,她再笨,对方依旧笑脸盈盈脾气极好。 也不知道沈生从哪给她找的,真好! 负责教钟娅歆的是一个法籍英裔人,叫卡桑德拉。从坐车踏进这里起,她不仅看到严密的防守,还有矫健强悍的保镖,而她教授的女孩子衣着漂亮,眼神干净,一看就是被家里护着长大的。 卡桑德拉想,她应该是庄园主人的女儿吧。 钟娅歆不知道她这位外语老师已经想跑偏了,学了快一天,待太阳开始降落,野仔进来,安排人送卡桑德拉出去,宝珍乖巧地用今天学的法语和老师说再见,站在门口目送车子消失。 “野仔。”她扭头看向身边刺着半拉纹身的硬汉。 男人唤她:“大嫂,您说。” “沈生什么时候回来呀?” “不好说。” 他寡言寡语,多的也没透露。 宝珍不好再问,作罢,又过了半个小时,她在客厅看电视,碰到从外面回来的跛脚佬,想着他也是沈肄南身边的人,于是连忙把人叫住。 “那,那个!”她不知道跛脚佬叫什么,“你知道沈生现在怎么样了吗?” 跛脚佬是受命回来拿文件的,闻言,他打量这位名义上的大嫂,和野仔一板一眼的样子不同,他脸上的表情更丰富,甚至笑起来使他雌雄莫辨的脸更风流。 “南爷很好,不会有什么事。” “真的吗?”钟娅歆心里有点不踏实。 跛脚佬说:“南爷腿上的伤再接受两个治疗就可以痊愈,问题不大。” 宝珍点点头,沈生当时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沈肄南这一去治疗就十天起步,这段日子,钟娅歆无聊死了,整天不是学习就是学习,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天傍晚,她学完,整理好语法资料,正要送卡桑德拉老师出去,外面突然传来汽车声,宝珍面上一喜,下一秒已经拎着裙边跑出去了。 卡桑德拉奇怪地看了眼变得活泼的女孩,然后抱着自己的资料跟着出去。 橘红的天际拉出一点幽蓝的墨色,余晖洒落,远处的湖泊波光粼粼,修剪得整齐的草坪也弥漫着一层金光。 改装汽车大咧咧停在门口,保镖打开后排车门,一位握着手杖,长相英俊的年轻男人从里头下来,卡桑德拉听见钟娅歆喊了声,男人笑了,甚至对她招手。 宝珍跑了过去。 俊男靓女着实惹眼,卡桑德拉这才后知后觉,她教的这位学生压根儿不是庄园主人的女儿,看这相处模式更像爱人。 钟娅歆打量男人的腿,喜色溢于言表:“沈生,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几天没见,见到我就这么开心?”男人揶揄她。 第23章 好乖啊 何止是开心。 宝珍眼睛亮亮地点头, 没有丝毫隐藏,“嗯嗯!” “学得怎么样?” “还不错,卡桑德拉老师都夸我了呢。” “噢?” 男人看向抱着资料站在那的卡桑德拉, 带着身边的姑娘过去,用法语和对方说:“这段时间辛苦老师了。” 听这语气,又像她这位学生的长辈,卡桑德拉笑着夸赞钟娅歆在外语方面很有天赋, 小姑娘尽管听不懂,但不妨碍她笑得跟朵花似的。 野仔安排人送老师离开, 宝珍搀着沈肄南进屋,眼珠子都快黏在他的腿上。 “看什么呢?” “沈生,你的腿怎么感觉没变化呀?” 这个问题着实呆了些,男人忍俊不禁:“你想要它怎么变化?” “……就比以前看着要好些。” “这才半个疗程呢。” “啊?”钟娅歆皱了皱眉,“那你一个疗程都没结束怎么就回来了?” 沈肄南坐在沙发上,拉着小姑娘的手让她坐在身边, 男人侧着身,含笑地凝望她, “这会又不想我回来了?嗯?” 宝珍很纠结:“这倒不是, 你……”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把话题又绕回去,“那你回来……?” “今天外面很热闹, 想着你在家里也憋闷了,带你出去玩。” 所以他一个疗程做到一半是为了回来带她出去玩,钟娅歆的关注点很快掠到另一个问题上, “那你的腿会受影响吗?” 小姑娘今天倒体贴, 他淡笑道:“不会。” … 自1971年起,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每隔两年会在八月举办花毯节, 今年更巧,偶数年的鲜花地毯碰上当地著名的啤酒节,两个节日融合到一起。 大广场附近人山人海,车辆无法抵达目的地,需要步行一截,野仔把车子停好,沈肄南和钟娅歆下车,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当地人和外地游客盛装出席,街上灯火通明,穿着燕尾服的乐队绅士们吹着萨克斯,玩起乐器,奏响温柔而浪漫的音乐,一些穿着欧式玩偶服、戴着头套的人欢乐地旋转在人群里,像马戏团里逗人开心的小丑。 人头攒动,宝珍怕走丢,拽紧沈肄南的袖子,一双眼睛好奇地停在其他地方。 “沈生,那些五颜六色的水是啤酒吗?” 钟娅歆看到街边安置着很多桌椅,有些人面前摆着成排的玻璃杯,杯中饮品姹紫嫣红,在灯光的渲染下发出迷人的色泽。 “比利时的啤酒业发达,就今天,可以尝到数百种不同口味的酒酿。” “哇,那好喝吗?!” 小姑娘好奇心重,什么都想试一试。 沈肄南垂眸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捏捏宝珍的脸蛋,“怎么,还想尝一尝?” 钟娅歆抓着他的袖子,“可以嘛?”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要喝醉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有自制力,我只浅尝一点,浅尝知道吗?” 她伸出手指比划,信誓旦旦。 “那就试试吧。” “好耶!” 钟娅歆早就看中一款红艳欲滴的啤酒,盛在透明玻璃杯里好看极了。 她拉着沈肄南走到一个啤酒铺子前,不会说法语,只能用手比划,先是指了指那杯相中的,又摸出包里的钱递过去。 这家铺子售酒的是一位白胡子老爷爷,戴着法伦绅士帽,白底衬衫黑底燕尾服,他看懂了,乐呵呵摇手,意思是不要钱,又免费给了她一杯。 钟娅歆扭头看沈肄南,“沈生,这是免费的吗?” 男人点头,笑道:“这里举办的啤酒节,酒水全部免费,想喝多少喝多少。” 宝珍笑着双手接过啤酒,对那位老爷爷说了句简单法语谢谢。 她端着酒,在灯光下打量,流光溢彩像血腥玛丽,钟娅歆递给身边的男人,“你要不要尝一尝?” 沈肄南算是看出来了,这姑娘就喜欢跟他分享吃的,他唇边渡着温柔的笑,颔首,“好。” 宝珍连忙踮起脚,把杯里的酒喂到他嘴边。 她端得小心,怕洒了,一双眼睛黏在男人身上,晦暗的橘黄灯光落在他脸上,衬得轮廓线条深邃清晰,钟娅歆看到他的薄唇沾着酒水,咽下时菱尖的喉结滚动。 小姑娘的手一抖,杯中殷红的啤酒洒出来,正好扑在男人的下颔,顺着布有青筋的脖颈淌湿胸前的银灰色衬衣,氤氲出深色的痕迹。 钟娅歆回过神,慌里慌张道:“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连忙拿手去擦他的下颔和脖子。 男人脸上看不出任何恼怒,也不在意身上的酒渍,他揶揄道:“喂酒就喂酒,这算怎么回事?大嫂想趁机吃我豆腐?” 宝珍的脸憋红:“……才没有呢!” “那你突然手抖什么?嗯?” 钟娅歆哪敢说看他喝酒时喉结滚动想伸手去戳啊,磕磕绊绊道:“举……举累了!” 真是蹩脚的理由,男人笑道:“那待会换我喂你好不好?” “哼,你是不是想报复我?”她机灵道。 沈肄南笑了。 宝珍捧着仅剩的酒水喝了,她先试着砸吧一点,品着味后,那双单纯的眼睛咻地瞪大。男人就这样望着她,见她鲜活的面部表情,莫名想起曾经捡回家的猫,养了一段时间后油光水滑,也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一瓶饮料,懒洋洋地趴在窝里吮吸,结果不小心尝到一口,原本耷拉的耳朵立马竖起来。 就跟她现在一模一样。 “怎么样?好不好喝?”他抬手,自然地揩去女孩嘴角的水渍。 钟娅歆的注意力全在这杯啤酒上,“沈生,这个口味的啤酒好好喝呀!我好像尝到石榴的味道!” 她的视线落到其他颜色上,抿了抿唇,馋了。 “怎么,还想喝?” 宝珍指着那些五颜六色,“这个这个这个这个,通通都想喝!” 大手一挥,每一种口味都不想放过。 沈肄南扫了眼她平坦的肚皮,轻笑:“肚子这么小,装得下?” “可以的!” 如果说刚刚是好奇心,现在就是嘴馋。宝珍要了超小份,两排成扎的小杯啤酒摆在她面前,姹紫嫣红像雨后的彩虹,她挨个品鉴,碰到好喝的,杯子转个面,递过去让沈肄南也尝一尝。 鲜花地毯就在前方四五百米的位置,结果他俩在这喝酒,迟迟没有过去。 钟娅歆也不知道喝了多少,白皙的脸爬上绯云,她感觉自己像运作过头的机械,浑身都在冒烟了。 沈肄南和她喝得差不多,但他面上不显,深邃沉静的眸子看不出半丝醉意。 “沈生,不,不能再喝了!”小姑娘的脸像涂了胭脂,她拉着男人起身,一只手挥舞着,“再喝真就醉了!” 这跟喝醉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男人把她的手拢回来,钟娅歆站都站不稳,靠在他怀里,还一个劲囔着不能再喝了。 “还去看鲜花地毯吗?”沈肄南垂眸问。 宝珍睁着迷离的眸子望向前方的热闹,脑子慢几拍,“鲜……花?看!” 男人:“……” 他揽着人过去。 钟娅歆被他夹带着,脚步踉踉跄跄,一双手死死拽拉沈肄南的衣摆,揪得他的衬衣起了褶皱。 鲜花地毯今年占地2300平方米,共使用80万株秋海棠。整体呈长方形,不同颜色的花朵组成艳丽的对称图案,蕴含的内容丰富,有布鲁塞尔的标志‘圣徒降龙’、黄色鸢尾图、圆形组合喷泉等。 周边全是人,彼时灯光秀开始,热闹得一时无两。 钟娅歆怔住,望着偌大的鲜花地毯,迷离的眼神里带着震撼。 她见过漫山遍野迎风招展的红玫瑰,热烈自由奔放;也见过庄园里姹紫嫣红的花海,绚丽夺目多姿;却还是第一次见把鲜活的花朵铺成浩浩荡荡的一张巨型地毯。 宝珍在看花,沈肄南在看她,小姑娘的反应藏不住,很真实。 周围是热闹的氛围,他们也被裹挟其中,男人低头,在她耳边说:“是不是很漂亮?” “嗯……”女孩的嘴里发出单音。 细碎的、五颜六色的光落进宝珍的眼里,她乖乖地靠在沈肄南怀里,以男人宽阔的胸膛作支撑,瞳孔里倒映着花毯和灯光,夜里微凉的风拂过,女孩披散的发丝钻出沈肄南横亘在背后的手臂,吹起又落下,覆盖着衬衣袖子。 真的很乖。 沈肄南的掌心锢握着她的手臂,抬眸,和她一起观赏这片花毯和璀璨的灯光秀。 他对这些没有感觉,只是忽然觉得—— 小姑娘只有跟在他身边才最合适。 花毯节、啤酒节,盛大热闹的节日融合,一直持续到凌晨,期间,国王还带着王后公主来了。 回到庄园已经凌晨叁点,钟娅歆是彻底醉得不轻,走路都东倒西歪,车子停在小城堡门口,被蔷薇花海拥簇的中世纪古堡安静地矗立在黑夜里,女佣点了银盘的蜡烛氛围灯,橘黄的暖光驱散晦暗,太过原始的照明方式让男人的眼皮一跳。 女佣低眉解释:“回先生,是小姐让点的,说这样衬景。” 沈肄南不在家的这段日子,可见宝珍没少折腾。 他没再说什么,让人退下,单手抱着趴在他肩上的姑娘回屋。 钟娅歆坐在男人的臂弯,纤细的手臂搂住他的脖颈,醉醺醺地耷拉着,脚上的一双鞋早就蹬掉了。 沈肄南想把人放下来,宝珍扒拉着不撒手。 “到家了,还不下来?”他坐在床边,拨开遮住女孩脸颊的长发,入目是半张白里透红的脸,此时她半睁着迷离的眼睛,一副听不到也不动弹的样子,瞧着又呆又笨。 沈肄南笑道:“还要趴到什么时候?” 话是这么说,但他愉悦舒展的眉眼透露着十足十的耐心。 钟娅歆整个人迷迷瞪瞪,酒精麻痹脑子,让她忘了自己在干什么,只觉得沈肄南身上好冰好凉快,刚好可以解她的热。 她就这样抱着也不愿意下去。 过了会,男人拎着她的后颈皮,挑眉:“真不下来?” 宝珍像被摆弄的布娃娃,也不说话,用行动告诉他答案。 沈肄南盯着她瞧了会,捏了捏钟娅歆的脸,凑近几分,问她:“宝珍,还想喝酒吗?” 她的脑袋转了几秒,迟钝地发出一个单音:“……酒?” “想喝吗?” “嘿,想……嘿嘿。” 沈肄南让女佣送了一瓶酒窖里珍藏的红酒,他单手拨开木塞,冰冷的玻璃瓶口抵在女孩嘴边,左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 “尝尝。” 怀里的姑娘微微抬起下巴,粉嫩的唇开了一个口,顺着男人喂过来的红酒一点点咽下,尽管投喂的速度慢条斯理,女孩还是呛到了,她只是轻轻咳了一声,贝齿咬合,抵出的红酒顺着她的嘴角滑落,深色的酒水淌过宝珍脆弱的脖颈,没入裙口。 男人沉沉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半晌,他撤了酒,微凉且润滑的瓶口消失,取而代之是沈肄南的唇。 他单手挪开酒瓶,揽着宝珍,主动挑起这个亲吻,尝到沾在她唇边的酒渍。 钟娅歆死劲推他,男人像一堵山,纹丝不动,她皱了皱鼻子,张嘴一口咬住他,沈肄南吃痛,薄唇被咬破,尝到一丝铁锈味。 小姑娘迷迷糊糊地望着他,天真地问:“你……你为什么要亲我?” 她又推了他一把,手脚并用从沈肄南身上爬下去,背对他往里挪,一边挪一边咕哝:“男,男女授受不亲哒!” 眼见要一头栽进被窝睡大觉,沈肄南揽着她的腰把人拖回来。 漂亮的姑娘仰躺在他的腿上,红着不正常的脸颊,醉眼朦胧地看着他。 “我们不一样。” 宝珍面露奇怪。 不一样?为什么不一样?她和他不是一女一男吗? 男人拍了拍她的脸,指腹摩挲发烫的脸颊,恬不知耻地欺负怀里的小醉鬼,“宝珍是个聪明的姑娘对不对?” “……昂?” “那聪明的姑娘愿不愿和我一起学习接吻?” “你,你是谁?”她反应了老长时间,迷瞪地问。 “我是沈生。” “你愿意和沈生接吻吗?” 钟娅歆也不说话,就呆呆地看着他,似乎被酒精吞了脑子。 沈肄南捧着她的脸,低头吻了上去。 宝珍睁着双眼睛,看到头顶上方的复式水晶灯,接着,目光被夺回,落到男人深邃的眉眼和英挺的鼻梁,她的嘴被吃了,升起不一样的触感和温热,很快,钟娅歆喘不上气,皱着眉去推他,沈肄南扣住她的手腕,顺着瘦弱的腕下滑,五指埋入她的指缝。 他捏着女孩的下颔,喉结上下滚动,轻声诱哄:“把嘴张开,舌头伸出来,好不好?” 好不好。 好不好。 这三个字,宝珍的记忆里听了很多遍,多到已经形成自然,习惯地答应,她没有思索太久,乖乖照做。 喝醉的小姑娘什么都愿意听他的。 也陪他做尽‘坏事’。 而这,是她清醒时绝对不会答应的。 她太羞涩了。 沈肄南勾住她的舌,胸前共振出愉悦的声线,“好乖啊。” * 沈肄南又消失了。 花毯节和啤酒节那晚,宝珍只记得零零碎碎的片段。 她记得和他一起尝过的第一杯石榴啤酒,也记得人潮涌动里她紧紧拽住对方的袖子,还记得好漂亮的秋海棠花毯,再多的…… 钟娅歆揉了揉脑袋,喝断片,不记得了。 她拿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红肿的嘴和发麻的舌尖。 单纯的女孩没经历过那些事,天真地想,她是不是对酒精过敏? 上次吃完酒心巧克力后舌头发麻。 这次喝了啤酒也是。 布鲁塞尔正式进入初秋,白日气温降了几度,昼夜的温差越来越大。 宝珍照旧跟着卡桑德拉老师学习外语,一对一教学让她的口语能力突飞猛进,有时课业结束,她还会庄园里的女佣聊了几句。 从她们那里,钟娅歆又学到很多当地的风土人情。 距离沈肄南离开已经十八天二十二个小时,宝珍没等到他回来,反而接到远在东珠的谢怀铖的电话。 这还是她到布鲁塞尔后第一通。 “有事?”她高冷地问。 谢怀铖开门见山:“你跟沈肄南最近有没有进展?” 进展?还是老样子。 但这话她不能说,不然财神一号会不高兴。 雇员就该有雇员的修养,她一板一眼道:“知道花毯节和啤酒节吧?” “知道,怎么了?” “我跟沈生去了,喝了啤酒,看了鲜花地毯。” “不错不错,还有呢?”他最想听的不是这个,直言不讳:“那你们有没有接吻或者做点别的?” 钟娅歆一怔:“……” 这个怎么可能呢?! 她都不敢想象把人勾到手,拉着他接吻的样子。 沈生会接吻吗?他看起来好绅士斯文的,而且有关他的个人资料里,他过去压根没有女人,换言之,他到现在都是单身,可能比她还纯情呢。 “问你话呢?” “还没有。” 那边的男人立马不干了,拔高声音:“还没有?!” 他雇她勾引沈肄南,迄今为止已经花了三百多万。 这么多钱甚至都还买不到她的一个吻?! “钟娅歆,你这什么破效率?” “沈生忙的时候,我都见不到他的人。” 尽管心虚,尽管知道自己确实有‘消极怠工’的嫌疑,但……但她真的努力了。 “我不管!” “行了,我知道了。” “你给我上点心!” “嗯。”宝珍问:“还有事吗?没事就挂了。” 她自己的手机,跨国电话的话费好贵的。 “干嘛?你急着投胎啊?” “……” “最后一件事。” “说。” “让你勾引他,是让你走肾不走心,你别把自己搭进去了,听见没?” 别到时候他成了大冤种,啥都没捞到,还输得一败涂地。 真要这样,谢怀铖得呕死。 钟娅歆愣了愣,“……走肾不走心?” “你可以跟他做//爱,怎么着都行,就是不能爱上他!” 宝珍顿时脸色爆红:“……” 单纯的脑子猛然灌入两个黄//暴的字,她咳嗽了几声,嗓音低了几度:“知道了。” “我把周爱枝和黛娇给你送过去,你给我争气点!” “嗯。” 对面啪地一声挂断电话,好似他的时间很宝贵,容不得耽误。 周爱枝和黛娇第二天下午两点到的布鲁塞尔,野仔不在,去办事了,钟娅歆只好找跛脚佬说这事,对方二话不说,开车载她去机场。 十五度的天,机场外吹着凉风,宝珍扒拉吹散的发丝,微眯着眼,看到拖着行李箱走出来的两人,她踮起脚尖冲她们挥手。 跛脚佬双手插兜站在钟娅歆身后,眼尖地看到走过来的女人,下一秒,他摘掉墨镜,不可思议看着那位穿着火辣的性感女人。 “大嫂,那两位是?” “哦,稍矮的那位叫周爱枝,是我的营养师,另一位叫黛娇,是……”她含糊道:“是我的老师。” 至于教什么,不可说。 “您的老师?”跛脚佬神色怪异。 那不是去执行任务的诺娃吗?什么时候混到钟娅歆身边了? 宝珍没注意到,点头,“对啊,怎么了?” 人已经过来了。跛脚佬说:“没事。” 他看了眼黛娇,黛娇没有露出任何破绽,跛脚佬戴上墨镜,开车把她们送回庄园。 到家后,钟娅歆跟着卡桑德拉学习外语,晚饭点又吃上周爱枝准备的营养餐,等晚上八点,继续学习那些乱七八糟的“勾引”知识。 “上次我们学到适合主动亲吻的位置。”黛娇在宝珍面前来回走,“这次学81种体位。” “那是什么?”宝珍疑惑地发问。 黛娇言简意赅道:“做的姿势。” 钟娅歆:“……” 第24章 流鼻血 那天黛娇教的东西, 让钟娅歆产生过退缩的想法。 她从一个性知识了解得微乎其微的人,彻底变成一个熟悉传统式理论知识的‘大流氓’。 白日里,宝珍学习外语。 夜里, 她一种一种刻苦铭记,而这段时间,她的脸色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黛娇还为此笑开怀,捏着她滚烫的脸说;“大嫂, 这才哪跟哪,你连十分之一都没了解完。” 钟娅歆心尖颤栗:“……” 整整九月份, 沈肄南都没回过庄园。 宝珍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他,偏偏她也不敢打电话过去打搅。 十月,布鲁塞尔的气温又降了,天气清凉,冷风中开始透着一丝初冬的寒意。 闲暇时,宝珍会坐在庄园的秋千上, 女佣把她高高推起,腾空起飞时她会忍不住伸长脖子眺望远方一层层防护栅栏, 那里除了把守的保镖和来回巡视的安保, 看不见一丝汽车进来的踪影。 沈生什么时候回来呢? 他的腿治疗到什么地步了? 下次回来,她是不是就可以看到他正常走路了? 钟娅歆想了很多关于他的情况。 庄园的角落,衔着花园处, 一个穿着一字肩短裙的性感混血美人,嘴里咬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黛娇吸了一口, 脸颊微陷, 而后指尖夹着烟,吐出一缕白色烟圈。 她静静望着那个荡秋千的小姑娘, 跛脚佬走过来,双手插兜,随意地问:“你成天没事把她望着干嘛?” 黛娇,也就是诺娃,她扫了眼身边雌雄莫辨的男人,轻笑道:“作为雇佣兵,我的天职就是完成雇主颁布的任务,保护她的安全,这是我的责任。” “你觉得呆在庄园里谁敢混进来动手?” “你懂个屁。” “怎么还骂人呢?!” “滚!” 黛娇碾掉手上的香烟,扭着腰,妖娆地走过去,代替那个女佣为宝珍推秋千。 “大嫂,要不要我带你出去玩?”整天呆在庄园,也该闷了,南爷的意思让她保护好钟娅歆,并不是限制她的行动。 宝珍回头,看到是黛娇,惊讶道:“黛娇老师,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就刚刚。”秋千荡回来,又被她推出去,“想出去吗?” 卡桑德拉今天请假,没来任课,钟娅歆想了想,反正呆着也无聊,出去走一走总是好的。 到布鲁塞尔两三个月,宝珍还没怎么逛一逛这座城市,倒是大广场去了数次,这次和黛娇出门,她被领着去了很多景点。 “黛娇老师,你以前来过布鲁塞尔吗?”钟娅歆惊讶道:“感觉你对这的环境好熟悉啊。” 毫不夸张,简直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快速掌握地形和周边情况是一个全能型雇佣兵应有的基本能力,但这个不能说,黛娇笑道:“出门前我特地做了攻略。” 她们打卡了撒尿小童后步行了几百米,去了比利时皇家美术馆,偌大的展厅好几层,衔接了四个博物馆,拥有中世纪至今超万件名品,包括油画、雕刻等。 宝珍在这看到了镇馆之宝《马拉之死》,她以前在国学课本的附录里看过这幅画的照片,色调模糊,远不如真品来得震撼。 钟娅歆读书那会也学过美术,虽然没有天赋极佳的艺术细胞,但不妨碍她看得起劲,黛娇见她喜欢,又给她找了讲解,一对一负责介绍。 等这位小姑娘玩够了,黛娇才把人安全送回庄园。 宝珍意犹未尽,“黛娇老师,我们明天还出去玩好不好?” 她跟着卡桑德拉学了那么久的外语,再加上处在这样的环境,交流方面已经越发娴熟,就今天,她还和美术馆的讲解老师探讨了《马拉之死》这幅画。 黛娇无所谓,笑道:“只要大嫂高兴,怎样都行。” 钟娅歆笑了,露出浅浅的酒窝。 车子停在城堡的门口,除了她们这辆,还有一辆很熟悉的深黑改装汽车,宝珍心头一震,惹得黛娇朝她投去一抹疑惑的视线。 钟娅歆急忙朝屋里跑去,步子快,罩在粉色长风衣里的碎花裙微微漾起弧度。 宽敞的大厅灯光璀璨,站着不少保镖,野仔和跛脚佬也在,彼时他们换了身干净利落的装束,面无表情地杵在那。 紧张严肃的气氛弥漫。 他们都回来了,意味着沈肄南极有可能也在,但宝珍环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她走过去,“沈生回来了吗?” 野仔颔首,“南爷在楼上。” 话音刚落,螺旋式楼梯口传来动静,是利落的脚步声,宝珍扭头望去,看到原本惯穿衬衣西裤,着装斯文儒雅的男人穿一身棕绒皮衣,戴着黑手套,冷着一张英俊的脸下来。 是不一样的沈肄南。 钟娅歆见惯他温和、慵懒的一面,却没想到腿脚恢复后,扔掉那支手杖的男人会露出锋利、冷锐的一面。 好似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沈肄南走下最后一阶,抬眸看向宝珍这边,小姑娘的笑还挂在脸上,就是看着有些僵硬,似乎看到他傻了。 男人朝她走去,戴着黑皮手套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把走神的某人拉回来,“一个多月不见,就不认识我了?” “……沈生,你——”小姑娘回过神,低头,瞪大眼看着他的腿,有难掩的惊喜:“你好啦?!” “本来就不是很严重。” 宝珍点点头,看他突然这副打扮,开始迟疑:“大晚上你穿成这样……” 除此之外,她还闻到男人身上有股水汽,好像是刚回来就去洗了个澡。 “要出门处理点事。”时间明显紧迫,沈肄南摸了摸她的头,微笑道:“今天玩也玩够了,该回屋睡觉了,晚安。” 他不动声色看了眼身后的黛娇,后者心领神会,“大嫂,我送您回去。” 宝珍没看到这些小举动,“这么晚了还要忙啊?那你注意身体。” “好。” 两人擦身而过,沈肄南脸上的笑意敛去,温柔的眼神变得锐利,身后,跛脚佬和野仔带人跟上,浩浩荡荡,压迫感十足,不知道还以为要去砸谁的场子。 钟娅歆又回头看了眼,心里惴惴不安。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一个小时前,距离布鲁塞尔很近的一个小镇上发生了一起爆炸事件,一家藏匿于那的私人级医院被无情炸毁,所有的医疗器械都被破坏得一干二净,里面还没来得及逃走的医护人员无一幸免。 沈肄南治腿的地方就在那里。 他的行踪一直以来都受保护,得知他在治疗阶段就迫不及待会出手的人并不多,至少在这个地方是。 * 凌晨一点,布鲁塞尔的夜色黑得可怕,崎岖陡峭的土路坑坑洼洼,两侧是杂乱的野草,成排的车打着灯闯入前面的普洛斯科小镇。 稀稀拉拉的路灯投下深黄的光,照着这个秩序混乱的小镇。 国外的治安远不及国内,就普洛斯科而言,这个镇子多的是偷渡或者非法移民过来的人,灰扑扑的街边随处可见脏兮兮的扒手、盯着别人腰包的黑手和拐子、以及像蛆虫一样卧地苟延残喘的毒君子。 乍然冒出的一群人和汽车,惹得他们注目,大家各有活络的心思,然而,当看到从里面下来的人穿着防弹服、端着冲锋枪下来那刻,这些蝼蚁都歇了不该有的心思。 没人敢冒着生命危险惹火这帮来历不明的大老爷。 跛脚佬和野仔各带一队人先进行清扫,沈肄南则堂而皇之走进这家赌场。 深夜是赌场的狂欢,流连于赌桌间赚大钱的负责人瞥见门口进来的那群人,引起不小的骚动,他把赢来的金条丢给身边的人,搓着手,堆起谄媚的笑走过去,操着一口流利的荷兰语。 “这位贵客有点眼熟啊,要不来玩两把?我们这里什么——” 声音戛然而止,昏黄中掺杂着暗绿的气氛灯扫过,打在男人身上,露出整张清晰的轮廓,负责人脸上的笑一僵,吓得屁滚尿流。 “哎哟,这,这不是——” “瓦西里有没有来过这?” 负责人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有人拿着一张椅子放在大堂正中央,沈肄南坐下,漫不经心靠着,翘起二郎腿盯着负责人,眸色平静,瞧不出半点情绪。 另一边,跛脚佬和野仔带着人分别包抄,他们端着枪,耳朵里别着共频器。 赌场一至叁楼各有嘈杂,唯有四楼出现伪装人员,他们看似在走廊间随意行走,实则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野仔借着盆栽做伪装,在一个人装着无意走过来时,抬手下压,示意身后的人行动。 他快速捂住那人的嘴,身体与他紧贴,下一秒消音的枪管抵上那人的脑门,扣动扳机,鲜血顿时洒他一脸。 野仔拖着庞大的身躯极速后退,与此同时,他带的人借着遮挡,往地上滚了一圈,迅速靠近那扇紧闭的门,以迅雷之势解决门口的保镖,紧随其后的小队负责清理现场。 四楼风平浪静。 紧闭的门没锁,野仔推开,一股恶心的石楠花气味直冲鼻翼,他面无表情,带领小队端着枪,对着那间大床上几个不着寸缕的男男女女。 措手不及的行动把床上的人吓得不轻,他们纷纷大叫,扯着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野仔对着天花板开了一枪,‘砰’地一声,所有声音都消失。 他扫了圈,把躲在皮肉堆里的奥埃尔揪出来。 奥埃尔是个身材微胖的男人,典型的肚子大四肢小,这会光着,神情迷离,一看就是吸了助兴的,又和一堆人玩多人游戏,眼下连魂都没有回来,也难怪警惕性低到离谱。 就是这样一个不知死活的人,竟然敢跟沈肄南作对。 野仔举着枪挑断男人的手脚筋,四个血洞子瞬间把他神游在外的飘飘然心思拉回来,他毫不客气地拖着不着寸缕的奥埃尔下楼。 另一边跛脚佬已经解决完奥埃尔的人,计划顺利进行,整个纸醉金迷的赌场寂静无声,在持枪合法的国度,谁手上有人,有武器,有装备,谁就是那个说话的大老爷。 跛脚佬站在沈肄南身边,听到楼梯口传来动静,他抬眸望去,野仔那边也顺利完成。 负责人一看这架势,心里慌得不行。 沈肄南冲他招手,后者堆着笑,连滚带爬栽过去,蹲在男人脚边。 “南爷,您说。” “这么多人盯着算什么事?”他笑,“你让他们继续玩,不用管这边。” 这谁还敢玩啊。 负责人连忙道:“是是是!我立马去办!” 他让那些玩家继续,重新把场子热起来,但潇洒且豪掷千金的氛围到底还是变了。 野仔把奥埃尔丢在沈肄南面前,蜿蜒的血迹涂在地板上,颜色深深,弥漫着刺鼻的铁锈味。 "免贵姓沈,沈肄南。"他屈膝蹲在男人面前,伸出戴着皮手套的右手,微笑道:“认识一下?” 闻言,奥埃尔瞳孔紧缩,尽管已经猜到来人的身份,但还是免不了心惊。 明明他们都安排得万无一失,为什么这个男人还活着?! 自古以来,如果暗杀失败都逃不了被报复的命运。 “我很好奇,瓦西里给你多少钱买我的命?” … 宝珍这一晚睡得并不踏实,满脑子都想着沈肄南,倒不是那些奇奇怪怪的感情,而是想问问他的腿,关心一二,毕竟他昨晚太忙,没多少时间去了解。 翌日清晨,她早早起了,气温又降了,天气预报显示白天最低气温十度。 外面刮着风,出门前,钟娅歆还戴了顶米色的贝雷帽。 沈肄南居住的地方依旧有来来往往的保镖把守,她走进一楼大厅,碰到刚去楼上递完资料下来的野仔。 “大嫂好。” “嗯,沈生在楼上?” “是的。” “那他方便吗?” 野仔想了想,钟娅歆应该找南爷有事,不然也不会不到七点就来了,于是点头道:“方便。” 宝珍露出笑来,“那我上去找他。” 野仔颔首,侧身让道。 沈肄南这边的格局和钟娅歆那边挺像的,二楼打通,是整个的大平层。 宝珍站在门口,屈指敲门。 没人应。 她面露疑惑,野仔不是说沈生方便吗? 钟娅歆又敲了几下,两分钟后,就在她快放弃时,里面突然传来男人平静的声线。 “进。” 宝珍面带笑意地推开,屋里很暖和,隔绝深秋的凉意,她赶紧双手关门,生怕冷气灌进来。 这还是钟娅歆第一次进沈肄南住的地方,和她那边不同,这里的布局更清冷暗沉,色调也多以深灰黑白为主。 “沈生?”宝珍转了圈没看到他,喊了声,心想人呢,结果一转身,就看到男人赤着上半身,腰胯间围着浴巾从雕花木屏里面走出来。 大清早甚至天蒙蒙亮时,钟娅歆撞见这活色生香的一幕。 她瞪大圆溜溜的眼珠子,人傻了。 沈肄南拿着毛巾擦拭湿润的短发,还以为又有人进来送资料,没想到拐出来却看到这会本该窝在床上睡懒觉的小姑娘。 他手中的动作一顿。 两人望着彼此。 这不是宝珍第一次看沈肄南的身材,上次在第九公馆,她还给他包扎过,但是上次哪有这次有冲击力。 刚洗完澡的男人赤着精壮的上身,冷白的身体呈现热气熏蒸后的绯意,衬得薄肌下的青筋充血更添侵略性,宽肩下是结实的胸肌,短发滴出水珠正好顺着肌理滑过紧致的腹肌,最后没入深处。 钟娅歆的脑子耍了个流氓,可耻地想起黛娇上次教她的东西。 传统式体位,自动换成沈肄南。 对面的男人却蹙起眉头,几步走到宝珍面前,一股冷涩的气息逼近,他抬手,指腹抹过女孩人中的位置。 一捻,慵懒的嗓音带着揶揄:“大清早流鼻血,大嫂的火气挺旺啊?” 第25章 眼眶红红 钟娅歆当头一棒, 肉眼可见懵了瞬。 嗯? 鼻血? 她下意识摸了人中的位置,一手的温热和黏糊,女孩低头一看, 鲜红的血挂在莹白的指尖。 她真的流鼻血了?! 宝珍的脸色爆红,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沈肄南见她还傻愣着没有止血,叹了口气,拉着人往卫生间走。 “沈生, 你,你干嘛?”小姑娘仰着头。 “挂着两条鼻血好看是吧?”男人扶着她扬起的后脑勺掰正, “不能后仰,头部前倾。” 卫生间的灯打开,隔间的浴室飘出白雾,袅袅热气中掺杂着沈肄南洗完澡后留下的沐浴露气味。 男人拧开水龙头,一手按住宝珍的后颈皮,压着她朝前倾, 一手沾着温水给她清洗,末了, 扯了张干净的毛巾用冰水打湿, 然后敷住小姑娘的鼻子。 “张嘴呼吸。” “嗯?”女孩的鼻腔里发出一声浅浅的疑惑,随即听话地张开嘴,“啊。” 身体朝前倾, 腰有点酸,她手搭着洗手台做支撑,稍微调整站姿, 沈肄南瞧了, 笑话她:“什么体质,弯一会腰就累。” 宝珍咕哝道:“这跟体质没关系吧?这个姿势确实容易腰酸呀。” 他这话说得她好像很没用似的。 得, 小姑娘还挺不服气。 沈肄南笑了笑,期间又换了一次毛巾,钟娅歆抬眸看了眼,洗手台前有一张大镜子,沾了浴室飘出来的雾气,画面朦胧,看不真切,隐隐映出两个人的身影,女孩弯着腰,大半支撑靠着两条纤细的手,男人裸着半身站在身边,那只惯拿刀枪的手此时正按住她的后颈。 画面有点怪怪的,宝珍觉得好像在哪见过类似的。 但是她一时间想不起来。 几分钟后,沈肄南拿开毛巾,掌心掐握女孩的后颈,迫使她抬头,另一只手卡着她的下颔左右端详,确认是否止住鼻血。 钟娅歆像是任他摆布的洋娃娃,扬起小小的下巴,一双干净的眼眸带点仰视的轻蔑,浓密卷翘的长睫微眨,在眼底落下阴影,她看着离得很近的男人,他深邃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共同构造这张俊拓的脸。 老人常言,长着薄唇的人都寡情冷血,他是吗? 没流血了,沈肄南放心了,一抬眸就见女孩盯着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大嫂的小脑袋瓜这次又在想什么?” 宝珍回神,“没想什么呀!” 话是这么说,心里却在想,沈生怎么可能是薄情的人呢?他广施善举,待她又好,压根不可能。 “右手。” “怎么?”她一边问,一边听话地递过去。 男人抓住她的手腕,开了温水,给她清洗手指上的血迹,又拿纸巾擦干。 做完这一切,沈肄南把人带出去。 “这才几点,今天不赖床了?”沈肄南走到酒柜前,开了一瓶红酒倒进装着冰块的玻璃杯里。 自从开始学外语后,宝珍就染上赖床的小习惯,他不在庄园的这段时间,照顾她起居的女佣会事无巨细反馈给野仔,再由野仔跟他汇报,其中有一项就是赖床,有时卡桑德拉人都到了,她还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翻来覆去闹着不想起,这些小习惯就跟正在上学的学生没什么两样。 钟娅歆脸红,狡辩,“我才不会赖床呢,只是天冷了,床有魔力。” 沈肄南端着装了冰块的红酒转身,手肘撑着柜台,半靠着,含笑望着她,“是,你怎么说都有理。” 宝珍就站在他对面,一双眼睛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放,“那个,沈生,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 他这样半裸着,她看吧,感觉像臭流氓,不看吧,又虚伪。 “你知不知道,这会我该睡觉的。” “啊?你喜欢裸睡呀?” “……”沈肄南屈指弹了下她的脑门,“学习上不见你的脑袋转得这么灵活。” 钟娅歆捂着脑门,不服气,“是你自己说这会该睡觉的。” “那是因为我刚回来。” “你出去了一晚上?!” “不然呢。” “那你先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说罢,就要走。 沈肄南拽住从他面前擦身而过的姑娘,他的指腹有粗粝的薄茧,还有干燥的热,就像他这个人,穿上衣服时明明看着斯斯文文又儒雅,但脱了那身,露出的躯体却攻击性十足。 宝珍感觉半条手臂麻了下,她抿着唇,回头,看着他。 “大早上过来找我,总不见得只是见一见吧。”沈肄南没有松手,依旧握着她纤细的手腕。 “昨晚太匆忙了,我只是想过来关心一下你的腿。”宝珍对上他的眼睛,莫名心跳慢了半拍,她匆匆垂眸,避开,视线又不免落到被他拉住的手腕上,沈生的指骨长得很漂亮,不是那种纤细的秀气,而是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她就盯着他的手,声音细细的,很乖,可听着又有点可怜。 “那晚你回来,第二天又走了,连招呼都没打一声,虽然头一晚我喝多了,多睡了会,但,但是你可以叫醒我呀,你一声不吭走了一个多月,什么消息都没有,我,我……” 就差最后一句,就差最后一句,偏偏她说不出口,说不出那句‘我很担心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沈肄南能有什么不明白,小姑娘这是担心他,心里又有点气,恼他把人带到布鲁塞尔后又‘置之不理’,缺乏陪伴,说到底还是没有安全感,对她而言,异国他乡里,她最熟悉的人还是只有他。 沈肄南唤她,“大嫂。” “嗯?” 小姑娘抬起头,用一双干净的眼睛望着他。 “是我的错,好不好?”男人温柔地凝望这个女孩子,把人拉过来,宝珍很乖的,也没什么大脾气,轻轻一哄也就过去了,很近的距离,近到沈肄南伸开手臂就能把人抱进怀里,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的。 他轻轻拥住身体逐渐僵硬笔直的小姑娘,沈肄南很高,宝珍靠着他,脑袋也才到胸口,猝不及防被抱住,钻进鼻翼的是男人身上的味道,还有体温散发的热,她的耳朵不争气地红了,迅速蔓延到脸颊,一时间像在跟沈肄南的体温赛跑,看看谁更烫。 钟娅歆很难不胡思乱想,她长这么大,活了二十岁,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贴着一个成熟男人,温热的、肌理分明的皮肉和她的不一样,像裹住的石块,那是一种很难描述的触感,既新奇,又令她控制不住心跳加速。 “以后不会了,走哪都把你带上,好不好?” 他低头看着怀里快要煮熟的姑娘,捏捏她的脸,明知故问:“很热?脸红成这样?” 宝珍推开他灼热的怀抱,嗔道:“你快把衣服穿上!” 沈生对她可真放心呢,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单纯得不通事的宝珍了,她现在学习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理论知识,比他这个快满三十岁还没交过女朋友的男人知道得还多。 得亏她不是流氓和禽兽,不然他现在就危险了。 以理论知识占领高地的宝珍表示自己很正直,绝不是那等看见美色就走不动道、会动歪心思的人。 都催了两次,沈肄南也不再逗她,去拿搭在沙发上的睡衣,宝珍缺心眼地跟过去,男人拿着睡裤,正要解浴巾,见她过来,挑眉打趣她:“连另外百分之五十都不放过?” 钟娅歆:“……” 她咕哝着‘我又没想看’,自觉转过身。 身后传来浴巾解开的声音,接着是套裤子,过了会,男人说好了。 宝珍转过去,看到他站在她面前系睡衣纽扣,跟穿衬衣是一样的,不会系到顶,留了两颗,遮不住一身慵懒劲。 “那你快补会觉吧,我就不打扰你了。”钟娅歆说。 男人确实困了,但还是多问了句:“要不要陪你吃早餐?” “我才不用你陪呢。”小姑娘笑嘻嘻说,没多待,溜了。 沈肄南见她是真的哄好了,笑了笑,直到人消失,这才收回视线,回床上补眠。 钟娅歆用了顿开心的早餐,九点准时和卡桑德拉学外语。 卡桑德拉降低语速,用法语和她对话:“宝珍,你今天看起来很不一样啊,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吗?” 长一点的句子不能说太快,要慢一点,这样她才听得懂,才有时间去反应是什么意思,闻言,小姑娘双手托腮,但不具体说什么事,“是的,卡桑德拉老师,我很高兴。” 学到十点,照例该看会新闻练习耳朵。 卡桑德拉给她批注作业,宝珍打开电视收看常看的当地新闻。 广告过后,新闻跳到主持人身上,他用法语不疾不徐道:“今日播报一起发生于达普斯镇的爆炸事件,昨日晚间八点四十七分,位于该镇的夏里克斯特医院发生一起人为的恐怖主义性质爆炸,据当地警署人员抵达现场发现,该医院破坏严重,已确定遇难医护人员为六十九人,此次事件对社会造成巨大影响,后续将持续跟进,还遇难者家属一个真相,请广大社会人士勿散布恐怖主义谣言。” 这类新闻对钟娅歆的听力而言还是有一定难度,她跪坐在毛绒绒的地毯上,拿着笔速写,力求还原主持人说的每一句话,宝珍埋着头一个字一个字解读,全然不知身边的沙发坐下一个男人。 沈肄南睡了两个多小时就醒了,知道宝珍在学外语,他过来看看。 小姑娘赖床归赖床,对待学业也确实认真,他坐下有一会了,她还没有发现,不仅如此,她还扣着钢笔头,嘴里嘀嘀咕咕念着生涩难懂的法语,沈肄南听到她嘴里说了句‘当地警署人员抵达现场发现’。 他坐着不打扰,目光停留在宝珍身上。 今日天气不错,至少没有雨,外面吹着温柔的风,穿过窗棂拂在女孩的脸上,一缕碎发落下,飘在她的脸颊处,轻柔的发梢挠着那截白里透粉的天鹅颈。 男人无声笑了笑,抬手,给她别至耳后。 钟娅歆正好把新闻翻译出来,察觉有人碰她,她拿着笔扭头,对上沈肄南垂下的目光。 “沈生,你这么快就醒啦?!” “嗯,每天学习都这么乖?” “我很认真的!”她洋洋得意,夸下海口:“用不了半年,我肯定可以说着流利的法语!” 沈肄南被她孩子气的发言逗笑,相当捧场,“怎么就这么棒呢。” 宝珍倍受鼓舞,感觉自己可聪明了,她没有想太多,跟男人分享:“沈生,我刚刚听了一则当地新闻。” 她拿着速写本,把上面的鬼画符串成很长一段法语,还原那位新闻主持人说的话,末了,她的语气有些沉重:“也不知道是哪些人做的,既极端又恐怖。” 以前住在东珠市盘溪街,那一带就很乱,警署也管得少,时长会发生恐怖事件,但也不是这种动不动就引爆。 听她还原的新闻,沈肄南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他也没多说,摸着小姑娘的脑袋道:“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坏人。” 正是因为如此,才显得善良纯粹的人难得可贵。 宝珍点点头,又道:“但是也有很多好人,沈生,你就是一个好人。” 她始终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的那套。 沈肄南盯着她的眼睛,微微一笑,没说话,但又像是应下。 耳朵练完了,卡桑德拉又开始教宝珍,男人就在旁边看着,许是他在场,钟娅歆的背脊都挺直了,那模样认真得不得了。 又过了会,野仔匆匆进来,径直走向沈肄南,弯腰在他耳边低语,男人神色不变,但眼底泄露的冷意透露出真实情绪,宝珍把刚做好的习题交给卡桑德拉,余光瞥向沈肄南,却见他带着野仔大步离开。 这是又要忙吗? 钟娅歆用法语请示卡桑德拉,说自己有点事,耽搁几分钟,卡桑德拉点点头,让她去忙。 偌大的庄园有好几座主城堡,数十座小城堡,这座主城堡的外面正对一个大型的音乐喷泉,播放着舒缓的钢琴曲,彼时,喷泉旁边停了叁辆车,宝珍这段时间经常看新闻,对当地的社会、经济、政治都有基本了解,她认得这车子,其中两辆归警署,另外一辆归法院。 钟娅歆心头一惊,错漏两拍。 怎么回事?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野仔注意到宝珍,他告诉沈肄南,男人回头,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小姑娘躲在柱子后面偷偷望着这边,鬼鬼祟祟也藏不住脸上的神色。 沈肄南对她招手,女孩犹豫片刻,抿着唇跑过来。 “不好好呆在屋里学习,溜出来做什么?” “沈生,他们……?” 宝珍看着那些穿着明显区别于普通警署的官员,胸前的徽章是她在新闻里都没见过的,显然这些人来头不小。 “没事。”男人淡笑道。 这时,他们中为首的那人拿出一张盖章的纸亮给沈肄南看,并操着一口流利的法语说:“沈先生,您在本国的行为已严重违反本国出台的公约及其附加协定书的垄断罪行,鉴于您所犯的若干经济罪,布鲁塞尔初审法院的调查法官基于垄断罪的管辖原则正式签发逮捕令,该逮捕令将通过国际组织在世界范围内发出,还请您配合我们走一趟。” 正式的书面语让钟娅歆翻译得很困难,她并没有完全听懂,约莫有百分之叁十,但是她通过大量练习新闻听力,其中有些词她是听懂了的。 垄断? 经济罪? 逮捕令? 宝珍心里翻起惊涛骇浪,不可置信地看着身边一脸淡定的男人,他脸上甚至没有半丝惊疑,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怎么可能呢?钟娅歆下意识抓着男人的袖子。 沈肄南垂眸看向她,对上小姑娘慌里慌张又害怕的眼睛,“听懂了?原来进步这么大呀。” 语气颇为自豪,那种感觉就像自己养大的姑娘有大出息,争气。 宝珍掐他手腕,恼道:“沈生,都这个时候你怎么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 “怕什么?”他捏了捏小姑娘的脸,“不会有事,乖乖等我回来。” “沈生!” “乖。”男人淡淡吩咐:“野仔。” “南爷。” “看好大嫂。” “是!” 沈肄南又重重揉了把钟娅歆的脑袋,转身离开,宝珍肉眼可见急了,下意识抓他,没抓住,指缝间是一把风,像是有什么预兆。 “沈生!” 男人回头看她。 小姑娘哪经历过这些事,生怕他一去不回,眼眶红红,氤氲着薄雾:“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好。” 沈肄南前脚刚走,钟娅歆后脚就开始用电脑查比利时对待经济犯罪的态度,相关法律法规都没有放过,企图从中找到一丁点慰籍。 … 针对沈肄南的逮捕令是要将他带去做进一步调查,实则,他并没有踏入任何稽查部门,而是在中途秘密转了一趟车,最终前往一处私宅。 这里层层把守,随处可见背着枪支的军队。 宽敞明亮的大堂气派恢宏,主鎏金白色调,正面的墙体上挂着巨大的图徽,中心图案是一头站立在黑色盾牌上的雄狮,背后是交叉的君王节杖,象征皇室的威严和权利。 为首之人留着棕色大胡子,长相和蔼可亲,见了沈肄南,他笑着走过来,熟络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又和他拥抱了下,分开时这才进入正题。 “沈先生,逮捕令只是幌子,您也知道,切西尔之死,虽然是瓦西里派人动的手,但他总要把自己摘干净,而您又知道他所做的事,他联合背后所代表的莱特迪顿家族施压,也是想我们拿出态度,不过,您知道我们才是真正的合作关系,所以这段日子暂时委屈您做做样子了。” 自始至终,沈肄南要合作的是该国背后的政党,先前的那些不过是借刀杀人排除异己,他虽不参与那些乱七八糟的斗争,不过也难独善其身。 光有钱还不行,没权势等于徒劳。 再过几天又是新一届任选,竞争激烈,而这背后最关键的就是钱,还得烧大把的钱。 恰好,沈肄南有的是钱。 当然,他的钱也不是拿来做慈善,最终还是各达目的。 只能说,这场竞选的斗争是政商与商之间的博弈,结果显而易见,那个商必输无疑。 “道理沈某都懂,也无所谓,只是等你们拿下莱特迪顿家族百分之八十的股份和尽数资产后,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沈先生请直说。” “瓦西里不能活着。” “这个沈先生不用担心,我们会让他消失在一场伪造的事故中,或许是车祸、海难、空难,您知道的,除掉一个人,方法有很多种。” 大胡子递了一杯红酒给沈肄南,男人接过,清脆地碰杯声响起,杯中红酒微微荡漾。 “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也祝沈先生又一次拿下一个国际化大市场。” “多谢。” * 沈肄南这一被逮捕就是半月起,期间,钟娅歆实在没有任何心思学习外语,她向卡桑德拉请了假,又整天守在电视机面前看重要新闻,甚至还关注布鲁塞尔的法院,企图从中知道沈肄南的状况。 十月下旬的天更冷了。 而宝珍的心更凉了,因为她看到很多关于他不好的负面消息。 有人说东珠的沈肄南这些年在国际上过分活跃,有些地方的市场占据百分之八十及以上,已经形成垄断性质,逼得很多小企业或者小家族活不下去,但是当地的政府并没有对他采取任何强制措施,甚至对他名下公司或大型工厂的罚款也轻飘飘揭过,那些钱根本无关痛痒。 还有人说他行事不讲规矩或漠视当地出台的法律法规,压着边缘性灰黑地带实施倾销手段,起初靠着低价挤占市场,等形成一家独大的局面后再制定新规则,什么价,多少钱都是他说了算,历来对他的反倾销制裁也只是一场笑话。 多的是人说他吸血,坏得一塌糊涂。 钟娅歆从来没有正面了解过沈肄南的商业版图,但这段时间大量上网,她看到另一面,那里灰黑、肮脏、血腥、充满弱肉强食。 宝珍无法想象他为什么会做出那么多—— 因为在她心里,至少在这以前,沈生都是一个大好人,大善人,他广施善举,发钱发粮,帮助了很多贫苦人民;捐款修建希望小学,让更多读不上书的孩子不用为生活发愁,能有机会走出大山;甚至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他还会成立专门的女孩慈善基金会,派人一对一帮扶她们。 “大嫂,您在想什么?”黛娇端着洗干净的水果过来,“空运过来的车厘子,非常新鲜,尝尝。” 钟娅歆这段时间都没心情学习那些乱七八糟的勾引知识,黛娇看出她心事重重,也就不勉强,权当放假。 宝珍挺爱吃这个水果的,但是她现在没胃口,叠着手臂趴在桌上,目光盯着沾水的车厘子开始放空,她问:“黛娇老师,你说沈生会不会有事?” 负面消息太多,而这对沈肄南现在的情况很不利。 黛娇看了眼电脑桌面上的内容,以及钟娅歆现在的状态,小姑娘年轻,脸上心里都藏不住事,看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南爷行事谨慎,真要出事,早些年就该遭殃了。”她说:“大嫂,其实这个世界一直都这样,弱肉强食,强者掌握话语权,制定规则。南爷固然有不堪的一面,但他对东珠,对本国的经济贡献不容小觑,也为很多人提供工作岗位,保障他们的生活和家庭,您或许不知道,在一些经济不发达的国家,那里的人生活得苦,食子、逼女为猖再正常不过,如果这个时候有一份工作摆在他们面前,哪怕薪资微薄,也会比他们原本的情况好很多,因为他们根本无法做选择,这些地方的人力成本很低,但可利用的空间极高,剥削?压迫?或许对他们来说并不见得。” “大嫂,南爷或许不是君子,但也绝非小人,不管外界如何说他不好,我想,他可能更在乎您对他的看法。” 宝珍认认真真听黛娇说话,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黛娇老师。” 还是那句话,生意并非慈善,也不能儿戏,如果可以走得更远做得更好,没有人会放弃。 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她对沈生的了解更全面了。 … 钟娅歆每天都会关注沈肄南的情况,说是提心吊胆也不为过,十月悄然过去,布鲁塞尔迈入初冬行列,十一月的气温平均只有五六度。 宝珍守着电视机,每天都能收到一大堆消息。 十一月叁日这天,她看到新闻说莱特迪顿家族瓦解,其新任继承人瓦西里在一场车祸中意外丧命,造成此次事故的是一名醉酒卡车司机,主持人呼吁广大市民切勿饮酒驾驶,珍爱生命。 这条新闻甚至还没有过钟娅歆的脑子,就被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冲走—— 经过调查,沈肄南在布鲁塞尔所从事的经济活动属于正常范畴,并未涉嫌任何违法违规的行为,予以无罪释放。 接到这条消息的宝珍大喜过望,连忙赶过去。 警署院大门,沈肄南穿着深灰色风衣走下石阶,钟娅歆和野仔、跛脚佬他们早就到了,见他出来,野仔和跛脚佬只觉眼前突然晃过什么东西,下一秒,宝珍已经不见了。 “沈生!” 一道欢喜的声音闯进耳膜,男人抬眸看去,只见系着围巾露出一颗脑袋的小姑娘炮弹似地冲过来,背后像是有鬼在追。 她眨眼间冲到沈肄南跟前,张开手臂扑过去把人抱住。 “你没事真是太好啦,我好开心呀!” 沈肄南怔了两秒,温香软玉猛然入怀,这是小姑娘第一次如此张扬肆意地拥抱他。 第26章 按墙上亲 宝珍结结实实地抱着沈肄南, 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男人轻轻一笑,抬手,揽住她的肩膀, “都说了,我怎么可能会有事呢?” “嗯嗯!”女孩重重应道,调子都是上扬的。 沈肄南握着她的肩,上下打量, 忽而蹙眉,“怎么感觉又瘦了?” “南爷, 您被调查这段时间,大嫂很担心您。”这时,野仔走过来。 这话就差说忧虑得茶饭不思了。男人饶有趣味地看着钟娅歆,小姑娘有些脸热,急忙把他推开,还欲盖弥彰地往后退了两步, 她抓了抓额前的头发,掩饰自己的内心。 一行人回到庄园, 刚要进门, 宝珍拉住沈肄南。 “沈生,你等会!” 女佣拿着事先准备的柳树枝过来,钟娅歆用它沾水, 对着男人一顿扫。 “这是做什么?” “清除晦气呀。” 小姑娘拿着柳树枝来来回回扫,边边角角都不放过,沈肄南站了会, 握着她的手腕, 把东西扔给野仔,拉着宝珍进屋。 “好了, 扫得够干净了。” 其余人见沈肄南带着钟娅歆进屋上楼,便识趣没再跟上。 宝珍被拉进他的卧室,听见面前的男人说:“我去洗个澡,你先坐着休息会好不好?” “啊?” “乖,待会带你去一个地方。” 沈肄南按着她坐在沙发上,转身去衣帽间取衣服,然后进了浴室。 很快,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宝珍先规矩地坐着,没多久就觉得腰酸,揉了揉,又在背后塞了个抱枕靠着。 沈肄南打开门出来,就看到她怀里抱着一个软枕,懒洋洋地躺在那,像极了太阳底下翻出肚皮的猫儿。 “洗好啦?”她立马坐正。 “嗯。”男人换了身衣服,纯黑色衬衣西裤,发梢微湿,氤氲着水汽,他走到宝珍面前,居高临下地捏着女孩的下颔,左右打量了阵,“谢生从哪给你找的营养师?养了这么久也不见得长点肉,明天我另外给你安排。” 宝珍扬起下巴,看着面前高大挺拔的男人,他就像一座山,光站在这就把她遮得严严实实,这么一对比,她确实瘦小得可怜,不过钟娅歆不想再要别的营养师,她觉得周姨就挺好的,而且也习惯了。 “哪有,周姨还是很厉害的,是我这段时间没有认真吃饭。”她转移话题问:“你不是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吗?去哪?” 男人对她伸手,淡笑道:“去了就知道了,走吧。” 钟娅歆看着面前掌心朝上的手,半晌,放上去,被他握住的刹那,她没出息地心跳加速。 最近的天很冷,但他的手好暖和。 驾驶座开车的还是野仔,钟娅歆和沈肄南坐在后排,她也没问这是要去哪,只看到他们的车和后面随行保护的车辆驶上高架桥,外边车水马龙,遥遥望去,远方藏有一点水色和架起的塔吊影子。 安特卫普港是该国最重要的商业性港口城市,百分之七十的海上贸易由此完成,除此之外还聚集了世界上最大的几家化工企业,在这一带形成了生产基地集群。 从东珠分离出的一部分化工业分别设在布鲁塞尔和西贡,位置和人力成本都比落在东珠好,而今天就是生产基地正式剪彩的日子。 宝珍看到一望无际的深海和工业化高度发达的港口,数不清的机械被操作,海岸边还有运转的塔吊和勘测的沙船以及巨型的集装箱。 “沈生,这是哪呀?”她扒在车窗口,好奇地打量外面。 她这个年纪正是对什么都惊奇的时候,沈肄南摸着小姑娘的头发,笑道:“安特卫普港。待会大嫂替我剪彩好不好?” “剪彩?”宝珍回头。 “等会就知道了。” 车子停在大门口,驾驶座的野仔说:“南爷,到了。” 钟娅歆跟着沈肄南下去,她从车里钻出来,落地,一抬头就看到望不见尽头的化工基地,巍峨耸立的巨型机械装备高耸入云,不远处还有轰隆声以及被多次净化的滚滚白烟。 身边的男人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后边跟着浩浩荡荡的管理层。 沈肄南垂眸跟小姑娘说话:“这段时间,你是不是看到很多有关我的负面消息?” 宝珍抬头看他,迟疑地点点头。 “带你来这,只是想让你亲眼看看我都做了什么事,沈生不算太好,但也不会太坏,你可以姑且从中试着了解我,好不好?” 到底是洞悉人心又算无遗漏的老狐狸,沈肄南很容易从一件事中推出钟娅歆这段时间都在想些什么,更何况她也藏不住事。 他这个年纪不是二十岁的小年轻,不可能玩那些闷葫芦的把戏,任何猜疑或不好的因素都要及时摒除。 钟娅歆望着他的眼睛,深邃的瞳孔呈现的是浅淡的异瞳,其实若不细看,会觉得他与常人的瞳色无异。 此时,这双眼睛格外认真。 宝珍不由得想起黛娇先前跟她说的话。 [大嫂,不管外界如何说南爷不好,我想,他可能更在乎您对他的看法] 所以…… 沈生是在跟她解释吗? 钟娅歆没有说话,只觉得牵着她的那只手握紧了几分。 他又问:“好不好?” “……好。”宝珍脸上带着笑,点点头,认真道:“只要是沈生说的,我就信。” 还是这么乖。沈肄南拉着她走进整个基地最大的一间化工生产间,这里与其他地方略微不同,敞开的大门有数名武装持枪的人把守,里面不是平地,是宽敞的楼梯,一直倾斜着往里。 钟娅歆跟着男人进去,脚下铁皮的动静被生产间里的机械声覆盖,显得微不足道,走到底后,宝珍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精密的仪器全部启动,一眼望不到头,四周照例有持枪巡逻的人。在这个化工生产间里有穿着白大褂戴防目镜的研究员,他们从事的都是高难度的科研活;也有肤色各不相同的外国人,但这些给人的感觉就很怪,怎么说呢,不像外边那些正常的普通工人,反而像—— 她的脑海里想起之前看的新闻,当地有偷渡或者非法移民过来的人,这些人没有住所,也找不到正经工作,就算找到了也只有被剥削压迫的份,有些在走投无路后,轻则干起偷鸡摸狗的活,重则…… “沈生,他们——” “从现在起,这些人都会在这工作。” 由于这些人的性质特殊,他只需要付出最少的金钱就可以获得最大的回报。 “那……”她顿了顿,轻声问:“他们会被剥削吗?” 闻言,沈肄南挑了挑眉,看来小姑娘看的新闻还不少,了解挺多。 他揽着人走向高台,上了楼梯,便是今天剪彩的地方。 “让我想想,这话我该怎么回答你。” “所以是会的,对吧?” “他们都是给我们赚钱的人。”男人拿起一把剪刀放到小姑娘的手上,“握着。” 钟娅歆握好,下一秒,沈肄南的掌心裹着她的,她的手差点一抖。男人就站在她后面,他们需要剪掉眼前拉起的彩带,而这件事,只有老板才能干。 “沈生不算太好,但也不会太坏,可我到底还是一个商人。” 他握着女孩的手,带着她一点点剪开彩带,高台之下是数不清的机械设备和说得难听点接受剥削压迫的黑工,或许他们被安排到这所化工生产间是因为他们的命不值钱和廉价的劳动力。 “在沈生这里,大哥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钟娅歆,你现在是东珠大嫂,你有权享受谢家的一切,包括我的一切。” “如果我是大老板,那你就是小老板,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 话落的同时,彩带也从中间断开。 剪彩结束的瞬间,两侧爆出拉花。 她和沈肄南位居高台,彩纸纷纷扬扬洒落,而底下多的是为他们卖命赚钱的人。 宝珍说不出这是什么感受,一面会不由自主怜惜那些可怜的人,但另一面…… 她被沈肄南带着初入他的商业版图,只浅尝到一丁点权利和金钱的滋味,心脏深处就已经滋生出密密匝匝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但那种感觉让人觉得恣意。 为什么会这样呢?好奇怪。 钟娅歆轻拧着眉头,想不明白,她望着沈肄南,视线又落到那些人身上。 彼时,她尚且不知道,这不过是沈肄南套牢她、绑住她的一个‘局’。 拿孩子困住女人算什么?低劣的玩法罢了,投其所好才是真,小姑娘爱钱,喜欢钱,而他有的是钱。 他要让她尝到权利金钱带来的滋味,看她居高台,让她欲罢不能,最后彻彻底底和他绑在一起。 … 这样的疑惑一直伴随钟娅歆到晚上,她脑瓜笨,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放弃。 洗完澡出来,宝珍难得翻出笔记本坐在床上温故知新,谢怀铖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来的。 “有事?” “听说沈肄南被逮捕,今天又放出来了?” “嗯。” “那你有没有抓住机会?” “什么机会?” 电话那边的男人突然一噎,下一秒果然炸毛,终于忍不住怼她:“钟娅歆,我让你勾引他勾引他,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对待?你还好意思问我什么机会?要不你来当这个雇主得了,啊?!” “大好的机会你真不知道利用是吧?他从那破地方出来,你守在门口啊,看到他以后立马冲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亲了再说!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你真是一根木头,气死我了!” 钟娅歆把手机拿远点,等刺耳的声音停了,这才放在耳边说:“我下次会注意。” “注意?你拿什么注意?!你扪心自问,浪费的大好机会还少吗?!我不管,你那边现在是晚上对吧?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进度,我还就不信了,这样,你现在去找沈肄南,你给我把他按在墙上亲,你要是亲不到他,我要扣你薪资!” “什么?!”涉及钱的事,宝珍立马不干了,原本伪装的高冷土崩瓦解,跟他据理力争:“谢怀铖,哪有你这样的,我们当初谈好的!” “呵,我是雇主我说了算!” “你言而无信!” “钟娅歆,我告诉你,我何止言而无信,我还恬不知耻!” “……”宝珍心里给他扎小人,皮笑肉不笑:“行,我现在就去亲沈生,你满意了吧?!” 你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 我才不去呢,气死你,让你还敢扣我薪资,反正山高皇帝远,你又不知道! 钟娅歆这般想,感觉心里好受多了。 谢怀铖拿着电话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点小九九,为了保障我的计划顺利进行,我已经提前在沈肄南的庄园安插了眼线,待会我不仅要你亲他,还要你在我指定的位置亲他,你要是不老老实实去办,就等着扣钱吧!” 宝珍:“……” 过了会,她拿到谢怀铖说的地址,就在她现在居住的小城堡,具体位置是一楼客厅的沙发,精确得很。 钟娅歆气笑了,在心里扎小人已经不解气,她想搞巫术诅咒他。 亏他想得出来,这都大晚上该睡觉了,她怎么把沈生叫过来嘛? 难不成打电话跟他说,喂?沈生你睡了吗?你要是没睡可不可以过来呀?我想亲你了。 换她是沈生,保管会觉得她脑子有病,大晚上撞邪了。 退一万步,就算真把人诓过来,她无缘无故冲上去就把他扑倒按在沙发上亲?这不得被丢出去才怪! 真是的,谢怀铖就会给她找事。 宝珍心里吐槽,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她回过神,说了声‘进’,女佣推门进来,毕恭毕敬道:“小姐,先生到楼下了,问你方便下去吗?” 第27章 小公主 沈肄南在线上开了一场关于拓展西贡市场的会议, 结束时已经深夜十一点半。 他靠着椅子,转了转僵硬的脖子,野仔推门进来, 将一份录音摆在桌上。 “南爷,这是监视部那边刚刚截取的通讯录音。” 男人捞起桌上的东西,摁下顶端的按钮,一阵细密的电流音滋啦作响, 过了四五秒,里面传来一对男女的对话, 赫然是谢怀铖和钟娅歆。 “有事?” “听说沈肄南被逮捕,今天又放出来了?” … “我下次会注意。” … “你拿什么注意?!” “你现在去找沈肄南,你给我把他按墙上亲!” 野仔默不作声地站在办公桌对面,对录音里的内容早已习以为常,直到谢怀铖骂骂咧咧说出这句话时,他听到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突然笑了声。 沈肄南饶有兴致地听谢怀铖那个蠢货去‘逼迫’单纯羞涩的小姑娘, 录音还没听完,他问野仔:“谢怀铖派来的眼线调查清楚了?” “嗯, 是一个家境普通的女佣, 负责打扫大嫂那栋城堡外的花圃,平时也接触不到大嫂,前段时间请假回家, 被谢怀铖的人收买了,不足为惧。” 最后四个字,是为了排除对方是雇佣兵的可能性。 野仔问:“南爷, 需要把人开除吗?” “开除干嘛?留着她给谢怀铖汇报工作。” 小姑娘拿着这么高的日薪, 却对‘勾引’他这件事消极怠工,也该好好督促了。 野仔立马明白他的意思, 想着南爷这心机不仅用在事业上,现在连感情上也不放过。 “东西准备好了吗?” 他回过神,颔首:“准备好了。” “取过来,我待会拿过去。” 沈肄南太了解宝珍,依她腼腆的性子,就算接到这命令,也不见得立马主动出击,保不准现在还龟缩在卧室一脸纠结,绞尽脑汁找他过去的理由。 几分钟后,一辆汽车停在钟娅歆的小城堡外,野仔拎着包装好的大礼盒跟在男人身后,两人穿过满是蔷薇花的花圃,走向被拥簇的古老欧式城堡。 这里二十四小时都有女佣轮流守夜,今晚管事的叫玛丽,带着十个佣人守在一楼,她见沈肄南大晚上过来,瞌睡立马醒了,连忙走过去,毕恭毕敬道:“先生。” “她睡了吗?” “还没有。” “我找她有事,如果方便,让她下来。” 搁以前,沈肄南都是直接上楼。玛丽虽然心有疑惑,但还是点点头,转身上楼了。 玛丽敲了三声门,听到里面的‘进’,这才推门而入。 她走进香喷喷的卧室,看到那位美丽清瘦的女孩穿着漂亮的吊带睡裙跪坐在床上,身边丢了一本摊开的黑皮笔记本。 玛丽不敢多看,低头恭敬道:“小姐,先生到楼下了,问您方便下去吗?” 钟娅歆正心烦着,骤然听见玛丽的话,她的大脑宕机几秒,下意识问:“你说谁?!” “是先生,他在楼下客厅等您。” 宝珍腾地弹起来,站在柔软蓬松的床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再三确认:“你说沈生现在就在楼下?!” “嗯。” 她的运气可真好,大晚上的,沈生居然自动送上门了! 小姑娘缺心眼,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她从床上下去,一脚踏进毛绒绒的地毯,玛丽心惊,想着她刚来那会还体弱地生病了,生怕人着凉,赶紧弯腰把暖拖放在女孩脚边。 钟娅歆穿上暖拖往外冲,跑到一半,忽然想起自己的笔记本,她怕玛丽给她整理床铺会看到上面的内容,于是立马折回去,把本子塞进抽屉里锁好。 沈肄南坐在沙发上,听到楼上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他抬眸望去,看见小姑娘穿着吊带睡裙跑下来,墨绿的裙摆像荡漾的鱼尾,摩挲她细嫩的脚踝。 宝珍跑得很快,眨眼就冲到男人面前。 她有些喘气,眼睛亮亮地望着他,甜丝丝地喊了声:“沈生!” “跑这么急做什么,要是摔了怎么办?”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 野仔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一些事,很识趣,对玛丽使了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立马带着剩余的佣人跟他一起出去,偌大的小城堡瞬间只剩沈肄南和钟娅歆。 宝珍坐在男人身边,问他:“这么晚了你还没有休息呀?” 心里却美滋滋地想,幸亏他还没有睡,不然就更难了。 沈肄南把她眉眼间的喜悦看破不说破,微抬下巴,点了点面前瓷白的矮桌,上面摆在叁个很大的礼盒,几乎占据所有的空间,“这是给你准备的服饰,到时候需要你穿上和我一起出席明天晚上的慈善拍卖会。” “慈善拍卖会?” “嗯,要不要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好呀!” 这么晚送衣服以及有什么衣服需要他亲自过来,这两个问题,宝珍的脑袋完全没有想到,她探身过去,又觉得这样累,索性并着腿跪坐在地上,伸长手臂去拆礼盒上的蝴蝶丝带。 沙发和矮桌间有一小截距离,地上照例铺着毛绒绒的地毯,沈肄南坐在那,垂眸看着面前骨架瘦小,披散长发的小姑娘,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头顶的光落下,打在她奶白的肌肤上,白里透粉。 宝珍拿着一件精美的欧式蓬裙,惊叹道:“沈生,这个裙子会不会太夸张了?!” 这种服饰,她只在念书那会在美学课本上看过,那是一副西欧中世纪宫廷宴会图,油画上绘着衣着靓丽的贵妇小姐,她们穿着被裙撑撑起的蓬裙,挽着精致的发丝,手里优雅地拿着一把小扇子,微笑着倾听。 “不夸张。”小姑娘又乖又娇俏,正适合这样的打扮。 “那好吧,我明天试试!”漂亮的东西总会让人赏心悦目,宝珍看完每个礼盒,对那些服饰爱不释手,盼不得立马就到明晚。 沈肄南摸着她后脑的发丝,“时间不早了,快上楼睡觉吧。” 话是这么说,但他的手并没有从宝珍的头发上收回,而是垂眸以一种捕猎者的目光望着她。 果不其然,他看见钟娅歆微塌的身子立马伸直。 男人勾唇。 宝珍想起谢怀铖的要求,她的注意力从那些漂亮服饰上收回,“我,我现在还不困!” “怎么,今晚失眠了?” 小姑娘顺着他的话,磕磕绊绊道:“是,是啊……” 然后呢,接下来怎么办? 她咬着唇,也不知道怎么完成任务,就在这时,钟娅歆突然看到对面的花窗底下,也就是外面的蔷薇花架里躲着一双眼睛。 宝珍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尖叫了声,身子不由自主后仰,整个人狼狈地栽进男人岔开的腿间。 沈肄南扫了眼对面的花窗,垂下目光,摸着女孩的脑袋,明知故问:“怎么了?” 小姑娘惊魂未定,老老实实地靠着他的腿。 “……没,没事,刚刚被外面的树影吓到了。”钟娅歆想到谢怀铖先前说的话,几乎可以确定刚刚看到的那双眼睛就是他安插在庄园的眼线。 他有病啊,搞得这么吓人。 男人的手指滑过她的脸颊,掰过女孩的脑袋,“只是树影?” 宝珍仰起头,望着低眸和她对视的沈肄南。 他们这样……好像也挺适合接吻的。 钟娅歆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话。 沈肄南再次见她红了脸,他心底啧了声,目光饶有兴致。 “就这么喜欢坐在地上?还不快起来。” “哦哦,好……” 她心虚地低头,暗暗唾弃自己居然满脑子想着该怎么去亲他,肯定不能直接扑过去亲,万一被丢出去就丢脸了,可是如果不这样,她该怎么做呢?要是不把握这次的好机会,她就要被谢怀铖那个黑心的财神克扣薪资了。 宝珍心疼自己的钱,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小腿一麻,下一秒,整个人戏剧化地扑到沈肄南身上,直挺挺栽过去,一把按住男人的肩,然后—— 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把人压在沙发上亲了。 宽敞的红丝绒沙发叠合着一大一小两具身子,男人仰靠着背椅,深灰色衬衣的领口解了两颗,露出菱尖的喉结和冷白结实的胸膛,趴在他身上的女孩一条腿曲起,抵在男人岔开的腿间,那只暖拖已经掉在地上,露出白嫩的脚。 确实亲到了,不过不是嘴对嘴。 她吻到沈肄南的嘴角。 钟娅歆的脑海里轰然炸开一道烟花,美眸立马瞪大,懵了。 她她她还没主动呢,怎怎怎么就—— 也不知道是太紧张刺激,还是穿得单薄,小腿更麻了,隐隐还有不能动弹的痉挛抽痛。 沈肄南被小姑娘扑倒偷吻也只是晃了一下神,很快,他就以掌控的姿态睨着‘主动’投怀送抱的女孩,甚至,颇为熟络地用手一下又一下抚过她后脑的发丝。 宝珍浑身紧绷,想爬起来,但是脚不争气。 她离开微凉的唇角,手指无所适从地撑着男人的胸膛,脸颊、耳朵、脖子红透了,支支吾吾底气不足:“如……如果我说刚刚的只是一场意外,你,你会信吗?” 男人微微挑眉,“刚刚的是意外,那现在呢?” 他扫了眼两人贴在一起的身体。 小姑娘唯唯诺诺地低着头,小声说:“……脚,脚麻了,起不来。” 话落,还偷看他一眼。 沈肄南抓她正着,笑了,“大嫂怎么说都有理,毕竟,被轻薄的那个人是我。” 他用了轻薄,轻薄这两个字,显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而她就是那个色欲熏心的大流氓。 宝珍小脸一红。 嘴边还残留着刚刚的吻,沾着男人的气息,令她控制不住心猿意马。 而且,刚刚那个还是她的初吻…… “对,对不起。”她轻声说,头埋得很低,快要磕着沈肄南的胸口。 怎么会有这么乖纯的姑娘。他拍了拍女孩的后脑勺,“腿还麻吗?” 宝珍抬起头,迟疑地点了点。 现在不止腿麻,她还感觉沈生的身体好热,连带着她露在外面的肌肤也开始变烫。 “抱你回卧室好不好?” “啊?”她心惊。 沈肄南将人打横抱起,正要往楼上走,下一秒,钟娅歆指着地上,“鞋,我的拖鞋!” 男人视线下滑,小姑娘脚上挂了一只,另一只脚白生生,又嫩又粉,许是被注视着,脚趾头羞涩地碾了碾。 他抱着人重新坐下,这一下,钟娅歆直接侧坐在他的大腿上,屁股底下是结实得绷紧的腿,硬梆梆,还有点硌,她不太喜欢,轻轻拧着眉动了动。 沈肄南拍了拍她的腰背,“又不规矩了?” 宝珍对上他忽然暗了暗的眸光,纵使她的反应再迟钝,也察觉到一丢丢危险。 她立马并着腿,老老实实坐好,连带着背脊都挺直了几分。 耳边传来一声轻啧,钟娅歆扭头看他,男人英俊深邃的面容在眼前放大,她心跳错漏,微微后仰,沈肄南捞着她的腰把人摁进怀里,头顶冒出他风轻云淡的嗓音:“再躲就摔地上了。” 他捡起那只鞋给小姑娘穿上,然后抱着她上楼。 钟娅歆轻轻捏着男人的衣角,怕自己摔在楼梯上,小心翼翼瞧了眼脚下的路,窝在他怀里的女孩抬头,望着他线条流畅的下颔。 这时,头顶传来沈肄南打趣的声音:“还在回味刚刚的偷吻?” 宝珍险些脑袋冒白烟,认真纠正他:“不是偷吻,是,是不小心!” 她被放在柔软蓬松的床上,脚上的暖拖也被脱了,男人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站在床边看她露出一颗脑袋睡觉,笑道:“行,不是偷吻,你怎么说都行,好不好?” 钟娅歆哼了声,拉过被子盖在头上,不去看他,里面传来瓮声瓮气:“我要睡觉了。” “睡吧,晚安。” 隔着被子的脑袋被摸了下,黑暗里,宝珍蜷紧手指,轻飘飘回了句晚安,过了会,她听见关门的声音,小姑娘偷偷放下被子,露出一双眼睛,室内一片昏暗,只余皎洁的月色穿过窗棂落在床边。 钟娅歆后知后觉摸上自己的嘴,她是一点睡意都没有,真的失眠了。 * 谢怀铖不指望钟娅歆那个高冷慢热的女人主动给他打电话汇报进度。 他处理完手头的事,接到眼线打来的跨国电话,对面的女人有点紧张,用蹩脚的英文说话。 “谢,谢先生,是我。” “说。” “昨晚我躲在花窗底下偷看,看到钟小姐趴在沈先生的身上和他接吻,两人亲了好几分钟,后面,沈先生还抱着钟小姐上楼回屋了。” 谢怀铖眼睛一亮:“他们在屋里呆了多久?” “不到十分钟。” “……”男人皱眉:“这么短?!” 看不出来沈肄南竟然还早泄。 电话里的女人早就经人事,自然听出谢怀铖话里的意思,她一哽,说:“谢先生,或许他们并没有……” 也是。亲一下都能要钟娅歆那个女人的命,这要是做一下,她还不得直接去死。 不过这也是一个巨大的进展,果然,还是得给她安排具体的任务。 谢怀铖打定主意后挂了电话,过了会,他拨给钟娅歆。 … 今晚要和沈肄南出席慈善拍卖会,下午五点,宝珍就开始准备了。 化妆师给她上妆时,女佣洛菲拿着手机过来,“小姐,您的电话。” 钟娅歆接过,说了声谢谢,当她看到显示的陌生号码时,心头一紧,握着,对化妆师说:“先等会,我去接个电话。” 她走到露天阳台,为了隔音,还把落地窗拉过来关上。 “你怎么又给我打电话?” “昨晚你做得很好,薪资暂时不扣了。” “真是谢谢你。”宝珍忍不住阴阳怪气。 谢怀铖倒是坦荡:“不客气。” “……” “下一个具体任务。” “怎么还有任务?!” “我的时间宝贵,不允许你随意浪费。” “谢怀铖你别逼人太甚。” “有吗?”他说:“你领着高昂的日薪,还可以免费玩一玩沈肄南的□□,两全其美的事,怎么是逼呢?” 宝珍:“……” “放心,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知道太快你受不了,所以下一个任务也很简单,依旧是亲沈肄南,只不过这次是舌吻,时限为三天,怎么样,我是不是给足你期限了?” 昨晚光是碰下嘴就让她失眠一整宿,这要是舌吻,她还活不活了?! 钟娅歆觉得自己有必要争一争,“会不会太仓促了?” “仓促吗?我觉得很好啊,就这样定了,具体地点还是你住的地方。” 一个眼线还不够,看来得多安排些,最好是那些能接触钟娅歆日常生活的女佣。 宝珍和谢怀铖说不通,领着一个头疼的任务回到卧室。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内心惆怅,真不知道该怎么逮着沈生和她舌吻,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破任务啊。 真烦人。 傍晚六点半,女佣们拉开帘子,衣着繁复的钟娅歆拎着一角裙边别扭地走出来,她低头看了眼拢着胸贴后又挤了挤的胸口,扭头无助地看向身边一脸满意的黛娇。 “黛娇老师,会不会太露了呀?” “哪露了?超漂亮的。” 高挑娇瘦的女孩穿着改良版的洛可可式蓬裙,繁复精致的裙子整体呈粉白色,以靓丽的粉为主,白为辅,层层叠叠的裙摆坠在脚边,离地约一两公分,周身缀满丝绸做的蝴蝶,这蓬裙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穿在她身上漂亮得简直像橱柜里的洋娃娃。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瞧她,就觉得她身上香香软软。 宝珍捂住胸口,红着脸说:“……可是我觉得好夸张呀,我,我的胸也没这么大。” 声音低低的。 钟娅歆的身材可以说窈窕匀称,但绝不是魔鬼身材,真要形容,就像刚上大学,青涩稚嫩的学生。 “不夸张,你还小,又才刚满二十岁,再加上以前长期营养不良,能发育成这样已经很好啦,再说了,胸嘛,挤一挤还是可以的。”黛娇越看越满意,就跟看小妹妹一样,“真的好看,很乖呢。” 她把小姑娘推到全身镜前。 这是宝珍第一次见全副打扮的自己,她不由得张大嘴边。 这……还是她吗? 镜子里的女孩说是洋娃娃也不过分,乌黑的发丝挽起,做了一个精致纯真的发型,头发间点缀着和蓬裙同色的漂亮发饰。 女佣端着托盘,里面摆着一副蕾丝白手套,黛娇拿起,牵着钟娅歆的手给她戴上。 “你呢,待会就大大方方地走出去,保证别人瞧了挪不开眼。”黛娇打趣她。 宝珍害羞道:“老师……” 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沈肄南的身影。 ……他也会吗? 沈肄南今晚久违地穿得这么正式,最外面是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的银灰西装,白衬衣束着纯黑的马甲,打了领带。 此时,他正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看一份特殊报纸,上面的大标题写着《马约通过后欧盟诞生对国际经贸形势的影响与研究分析》,EU的成立赫然会改变日后的交易方式,对此各国的企业家都开始盯准新风向拓宽市场。 楼梯口传来动静,正好沈肄南也看完了,他递给野仔,抬眸望去,给足时间打扮的女孩穿着那身漂亮的洛可可蓬裙,天鹅颈间戴着缠了三圈富有层次感的白色珍珠项链,手中拿着一把坠着粉色蔷薇的精致小扇,她施施然走下来,大大方方地看着他,脸上扬起青春洋溢的笑,既优雅又高贵。 这样看,他的小姑娘更像一个小公主了。 沈肄南走过去,绅士地朝宝珍伸手,掌心面上。 钟娅歆在下来的时候跟着黛娇紧急学了点礼仪,知道这会该把手放入男士的掌心。 她微微一笑,放上去。 男人轻轻握上戴着蕾丝手套的小手,执起她的手指,低头,绅士又克制地亲吻她的指尖。 宝珍瞳孔紧缩,对上男人已经抬起的头,他目光温柔地凝望面前的女孩子,淡笑道:“很漂亮。” “谢谢。”她回过神,知道这是欧洲的亲吻礼仪。 沈肄南牵着她,“走吧。” “嗯嗯。” 开车的仍是野仔,除此之外,还有四辆汽车开道和护送。 今夜的慈善拍卖会是为了捐给UNICEF,发起人是维克多公爵夫人,受邀人大多是皇室名流或上流权贵。 私人酒庄外豪车如云,钟娅歆挽着沈肄南的手臂,权奢名欲迷人眼,也乱人心,宝珍第一次出席这种大场合,难免紧张,身边的男人瞧见,轻轻拍握她的手背,低头安抚她。 “别怕,万事有我。” “我害怕给你丢脸……” 小姑娘的声音细细小小。 沈肄南淡笑着,“怎么会呢?我今晚的女伴可是一位高贵优雅的公主。” 好听的话让人信心倍增,宝珍眉眼弯弯,“那我努力给你增面儿!” “好。” 他带着女孩走进偌大的私人酒庄,穿着考究的服务生一手背在身后,一手举着酒托,穿梭于达官显贵中,不远处还演奏着舒缓的小提琴曲。 沈肄南一出现,就没有不认识他的。宝珍看见他游刃有余地和他们攀谈,更是因为他耀眼,连带着她站在他身边也备受关注。 短短不到半个小时,钟娅歆就认识了一些贵族家的夫人小姐。 “沈生!”这时,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响起,带着一丝惊喜和愉悦,不难听出说话的人很高兴。 宝珍顺着声源回头,看到一位穿着宝石蓝洛可可风蓬裙的女孩子拎着一角裙边轻快地走过来,她头上戴着一顶公主皇冠,身上带着优越生活环境堆砌出来的高贵优雅,有骄矜,更多是恣意和充足的底气。 “我看到妈妈的邀请名单里有你的名字,还以为你不会来呢,没想到你竟然来啦。”她笑问:“你以前都不参加这些活动的,那你这次是为我而来的吗?” 宝珍看着面前这位近乎和她同龄的女孩子,她光彩明艳又大胆直白,很夺目。 “咦?”芙蕾雅的视线落到钟娅歆身上,笑道:“你身上这套款式,我当时也相中啦,但是呢,糟糕的是被人抢先预订了。” 她的中文说得很好,钟娅歆听起来毫不费力,笑道:“你身上这套也很漂亮呀。” “那当然啦,我要就得要最好的。” 宝珍认同地点点头。 芙蕾雅笑了笑,目光重新落到沈肄南身上,语调欢快:“沈生,好久都没见你了,我好想你呀,你想我吗?” 前有那你这次是为我而来的吗? 后有你想我吗? 任谁听了,都觉得他俩关系匪浅。 钟娅歆微抿着唇,视线下移,落在一处灯照不见的晦暗角落。 “在看什么,这么聚精会神?”头顶传来男人温柔的嗓音。 宝珍回过神,抬眸看过去。 沈肄南问:“是这里太闷了?” 钟娅歆摇头。 芙蕾雅的视线落在他俩身上,笑道:“沈生,我悄悄告诉你一件事噢,我爸爸听说你拿下了布鲁塞尔及周边国家的市场,打算助你一臂之力,多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啦,不过等今晚的慈善拍卖会结束,他就会给你发邀请函,到时候你来我家里,你们慢慢谈。” 宝珍忽然对沈肄南笑道:“我想去趟洗手间。” “我陪你。” “不用啦,我又不是找不到路。” 她转身离开,芙蕾雅看了眼,继而收回目光。 钟娅歆仍听到身后有“沈生沈生”的女声。 宝珍也不是真想去洗手间,而是随便找了个通风的地方透气。 她望着外面的花圃和远方的月色,轻轻皱着眉,奇怪地揉了揉心口。 怎么就酸酸涩涩的呢? 这时,不远处传来高跟鞋的声音,有人经过,除此之外还伴随着两位女士的聊天。 “我记得芙蕾雅小姐不是去英国了吗?怎么今晚又回来了?” “早回来了。” “是吗?” “当然,听说那位沈先生前脚刚到布鲁塞尔,芙蕾雅小姐听到风声就赶回来了。” “这都多久了,还念着这位呢。” “很正常,小姑娘嘛,就爱成熟稳重的英俊男人,更何况那位可不是一般人物,你看她的中文说得多好,这还是特地苦学的。” “苦学?” “那可不,这位芙蕾雅小姐在成人礼那年看上人家了,到底是公爵家的千金大小姐,真想嫁那还不容易?她呢,就为此去学了中文,还说嫁给他以后总不能一直在国内生活吧,肯定要去东珠。” 宝珍从未觉得自己的外语听力好到如此地步,她这次竟然全都听懂了。 “不是想去卫生间吗?怎么来这了?”沈肄南找到她。 钟娅歆看着男人深邃立体的面孔,扬起笑,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迷路啦。” 小姑娘眼底的不开心都快藏不住了,沈肄南摸摸她的脑袋,认真且温柔:“我跟芙蕾雅没有任何关系,别不开心了,好不好?” 这句话并没有打消宝珍心底的酸涩,她暗暗在心里骂自己矫情,但鼻子还是忍不住一酸。 “慈善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待会你喜欢的,我们都拍下好不好?” 小姑娘喜欢钱,又爱漂亮的东西,拍卖会上的珍宝藏品再适合不过。 这才是他带她来这的目的。 沈肄南牵着钟娅歆入场,位置靠前,在第一排,两人刚落坐,芙蕾雅也过来了,她坐在宝珍的左手边,越过她,热情地和沈肄南搭话。 “沈生,你有没有看中的拍卖品呀?” “我有欸,是一副很漂亮的油画,出自著名画家伦博达利之手,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也非常喜欢他呢。” 芙蕾雅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偏偏她嗓音轻快又脆生生,不会让人感觉吵闹,反而还觉得她活泼可爱。 整个慈善拍卖会就在这样的声音中结束,沈肄南给钟娅歆拍了很多漂亮的藏品,依他对她的了解,小姑娘肯定喜欢。 偏偏宝珍今晚兴致缺缺,那些价值连城的拍品甚至都没过脑,更别提留下什么印象。 慈善拍卖会结束后还有一场公爵夫人举办的饭局,钟娅歆耳边全是芙蕾雅的声音,也没什么胃口,只潦草吃了几口菜,更多时间是在品尝红酒。 沈肄南稍不留神,小姑娘就喝多了些,上脸了。 整场结束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回到庄园快凌晨了。 彼时,钟娅歆半阖眼皮,耷拉脑袋,也不上楼回屋,而是靠卧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 屋里的女佣识趣退下,留下她和沈肄南。 男人轻轻拍了拍女孩微醺的脸颊,“乖,去楼上睡觉。” “不要……”她拂开沈肄南的手,扒着沙发,“就在这。” 宝珍没有全醉,六七分吧,但她心底藏着事,喝了这么多酒,竟然还保持着一分清醒。 “我跟你说的话,你是不是都没听进耳朵里?”沈肄南温柔地捏捏她的耳朵,很无奈:“小小年纪怎么那么爱吃醋?就算真要吃,也不能吃这种无关紧要的醋,我和芙蕾雅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关系,我对她也不熟悉。” 也不知道是酒壮怂人胆,还是她可以借着喝醉酒这个名头做点平时不该干的事,宝珍盯着他那张叭叭的薄唇,脑子里囫囵冒出昨晚亲吻他的画面,接着又灌入今晚听到的那些话。 这一想,便一发不可收拾。 “沈生……” 小姑娘的嗓音酸酸的。 男人摸着她发烫的脸,“我在。” 宝珍的眼前蒙上一层白雾,真烦人,怎么连他的脸都看不清了呢。 沈肄南看见女孩的嘴一撇,下一秒,她伸手胡乱扒拉,就像喝醉了般。 钟娅歆很想放肆一次,抓住他的领带,不讲道理地扑过去,压着男人的胸膛,委屈地张嘴,一口咬上沈肄南的薄唇。 “你真讨厌,我要罚你被我亲亲!” 第28章 欺负 委屈巴巴的腔调听得人心软, 偏生女孩的举止又透着一股子‘霸王硬上弓’的架势。 沈肄南哪推得开宝珍呀,被小姑娘按在沙发上亲。 薄唇上传来细密的刺痛,昭示着趴在他身上的女孩下嘴有多‘狠’。 男人忍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宝珍揉了揉眼睛, 抹开那层白雾,看清他这副模样后更委屈了。 “笨蛋,惩罚不是这样的。” “昂?” 她眼眶红红,脸蛋微醺, 就这样懵懵地望着男人。 “是这样,我教你。” 说完, 他一手扣住小姑娘的后颈皮,一手捏着她的下颔,抬起,低头吻上去。 微凉的薄唇落在女孩柔软粉嫩的唇瓣,贴合触碰的刹那,宝珍的身子轻轻颤栗, 浓密卷翘的长睫扇动,透着一丝心慌意乱, 她忍不住后缩, 却被男人的掌心扣住脖颈,粗粝的茧子磨砺着她后颈细腻的肌肤,惹得钟娅歆心慌慌, 她别扭地偏过脑袋,企图躲避这个突如其来又令她手足无措的吻。 沈肄南和她唇贴着唇,低哑的声线从他们的唇边溢出, “躲什么?不是要惩罚我吗?” 他吻着女孩的唇珠, 掌心顺着她单薄的后背下移,在钟娅歆抖个不停时一把扣住她的纤腰往上提, 小姑娘又轻又瘦,可怜巴巴地趴在他身上,这一提溜,整个人更是撞上去迎合他的吻。 男人眸色一暗,加重这个吻。 “别……唔。” 冒出嗓子的声音被他吞没,宝珍绯着张小脸,无助极了。 她眼角挂着颤栗的眼泪,本就粉嫩的唇更是被吃得潋滟生香,红透了。 在大脑缺氧快要窒息的前一刻,男人才松开女孩被捏出指痕的下颔,他抱着身上的小姑娘,下巴搁在宝珍的发顶,掌心轻轻拍着背脊给她顺气。 “这才叫惩罚,知道吗?” 他还有脸说! 钟娅歆喘着气趴在他怀里,耳边是男人强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共振着她的。 也不知这会酒精开始发挥作用,还是她被沈肄南亲得太狠,大脑嗡嗡的,还有丝密匝的钝痛,但这些都不及宝珍脑子里冒出的一连串羞愤的疑问。 他不是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女人吗?为什么这么会亲,比她这个知识理论满分的还会! 骗子,大骗子,果然在诓她。 他肯定和那位公爵夫人的女儿有关系! 心里越想越难受,脑袋还疼,宝珍真想就这样恶狠狠咬一口。 头顶传来一丝吸气声,沈肄南提着小姑娘的后颈,气笑:“大小姐,又怎么了?犯得着下这么重的嘴?” 钟娅歆耷拉脑袋,垂眸看着他胸口的位置,白衬衫映出一抹水迹和牙印,是她刚刚大着胆子咬的。 “说话。”他抬起女孩的头。 宝珍怕被教训,借着喝酒了撒泼,“你,你刚刚都咬我了,还不许我还回去吗?!” 说完,蹩脚地学了一个酒嗝,企图逼真些。 谁会跟一个小酒鬼计较呢? 沈肄南会。 他会不知道她真醉了是什么样? “咬这算什么,来,往我这咬。”他指了指自己的嘴,笑得肆意。 钟娅歆盯着他,越看,喉咙越痒,亲一次吧,就这一次,就当…… 完成谢怀铖布置的任务了。 她在心里是这样劝自己的,可主动凑上去,红唇吻上那刻,宝珍心底滋生出些许不开心,他挺会亲的,以前肯定和别的女孩子交往过,什么纯情老男人都是假的,只有她,只有她才是真的单纯。 钟娅歆并不是一个要强的女孩,现在她想争一争上风。 哼,她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但是她可以假装自己有过啊! 才不吃亏呢! 沈肄南的身形没有动,垂眸,深邃的目光落到女孩微红湿润的眼睛上。 她在他的唇上碾转,轻柔地像在品尝一颗糖果,有些生疏,也不会收着自己的牙齿,偶尔还会磕着他的皮肉,男人静静地承受,原本沉稳的心跳却隐隐有加速的趋势。 小姑娘不需要太会亲吻,他就已经很心动了。 宝珍看他没有丝毫反应,与先前他主动亲吻她相比,自己显得更丢脸了,要知道起先她又是喘不上气,又是细细的吟叫,最后都快舒服得窒息了。 钟娅歆心里更难受了,骂他,沈生就是混蛋。 她不服输,轻柔的吻变了味,开始胡乱啃,除了这个,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亲,脑子里冒出黛娇教的接吻理论知识,舌吻是需要伸舌头的,但是对方不配合呀。 宝珍打他,坐在他身上也就罢了,一开口还快哭了:“你给我把嘴张开,舌头伸出来!” 沈肄南:“……” 谁家接吻会这样,男人忍俊不禁。 他这一笑可不得了,小姑娘就跟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变得张牙舞爪,沈肄南刚配合她,她的粉舌就迫不及待探进。 吻技是真的差到离谱,男人掐着她的腰,正要好好教一教,宝珍直接哭了,退出来凶他:“你厉害,你会亲!你不知道跟别人试过多少次,不亲了!” 说完,重重一哼,就要下去。 小姑娘今天还挺浑。 沈肄南把人捉回来,调转位置,将她放在沙发上,层层叠叠的裙摆铺散,像外边怒放的蔷薇,她蹬着脚,想挣脱,却被男人压制着,连带着脚上那双漂亮的小粉高跟鞋也掉了,咚地一声沉闷,凉意缠上她的脚,嘴上却是热的。 她又被沈肄南强吻了。 宝珍委屈得想骂他,想法刚冒出来,男人已经撬开她的贝齿,都不需要说什么把嘴张开,他就已经勾上她的舌,呜呜咽咽的声音又细又弱,比外面吹的凉风听着还要凄惨,小姑娘对他又掐又拧,怎么推也推不开,他就像一座山,最后她的双手反被掐握着钉在头上,被迫承受这场窒息又猛烈的深吻。 钟娅歆感觉自己要死了,浑身热得发烫,脑袋也供养不足,心脏砰砰跳个不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呼吸到一点新鲜的空气,彼时,发丝微乱,白里透红的脸蛋泛着不正常的绯,一张潋滟的嘴被吃得发红发肿,整个人像坏掉的洋娃娃。 男人吻掉她眼角的泪,拂开发潮的头发,若有似无啄着小姑娘的唇,仿佛情人间的呢喃:“我没有亲过别人,只亲过你,真的。” 宝珍胸口起伏,才不信他的鬼话,撇开脑袋,一言不发。 沈肄南伸手给她掰回来,两人对视,一个眼里藏着快要吃人的情欲,一个眼睛红红全是可怜。 “你要怎么才信我?”他盯着那张嘴,也不等她回答,低头,作势又要亲上去。 钟娅歆还对刚刚的疯狂心有余悸,抵着男人的胸膛,缩了缩脖子,“……我,我不想要了——” “乖,最后一次,亲完我抱你回卧室。” 她没有拒绝的权利,这一次比前几次都更热烈澎湃,宝珍眼前发黑,耳边全是接吻的声音,她的心跳跳得好快,快到要破开心口跃出来,想停下,想制止,可她压根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大脑极度缺氧,已经到了临界点,这个点被刺开,一阵白光闪过,她甚至因为一场接吻到了颅内兴奋。 钟娅歆虚脱地阖上眼皮,快晕过去,迷迷糊糊间感受到男人摸了摸她滚烫的脸,又抱着她,把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间,他们一起躺在宽敞的沙发上平息刚刚仅有彼此时最激烈的吻。 * 宝珍不记得昨晚什么时候睡下的,翌日醒来,嘴唇有肿胀感,舌尖发麻。 她穿着睡裙走进卫生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小脸睡得通红,那张嘴一看就不正常。 钟娅歆整个人快烧起来,脑子里灌进很多零零碎碎的片段,全是她和沈肄南在沙发上激吻的画面。 她记得她是如何被压着和对方交换彼此的气息,也记得男人滚烫的胸膛和跳动的心跳声,以及吻到深处时,她的手不由得攀上沈肄南的脖颈,揪皱他的衬衣,指甲刮伤他的颈侧,留下一串冒着血珠的指痕。 ……只是一个吻就这么刺激吗? 宝珍掬了一捧水拍打自己又红又烫的脸,突然不知道待会见了沈肄南,该怎么面对他。 好尴尬啊啊啊,要不,还是躲着吧? 打定主意后,她也不去往常学习外语的地方,而是让女佣玛丽把卡桑德拉请过来。 等待的过程中,钟娅歆接到谢怀铖打来的电话,这段时间他都打了好几个了,光是话费就蹭蹭往上涨! 宝珍不情不愿接听,有点不耐烦:“你又有什么事?” 电话里传来谢怀铖满意的声音:“钟娅歆,想不到你还挺敬业,我给你三天期限,你一天就完成了!” “……” 你还敢提这茬! “由于你表现优异,我决定额外奖励你两万块,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原本心里不爽他的宝珍立马来了精神,她突然觉得谢怀铖也挺好的。 “那你还有事吗?没有我就先挂了。”钟娅歆的语气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谢怀铖说:“当然有,下一个任务,亲密性亲吻,为期二十天,我给足了你适应时间,你不要想敷衍了事,我到处都安插着眼线,监视着你们的一举一动。” 最后这句话是吓唬钟娅歆的。 他要是真能在沈肄南的地盘布满眼线,也不至于现在当个傀儡话事人。 “你就这么不放心我吗?!” “你摸着良心问自己,勾引沈肄南这件事,你积极过吗?” “……” “记住了啊,亲密性亲吻。” 男人最了解男人,只要涉及到男女层面,都那样,再正经也会有欲念。 宝珍皱眉问:“什么叫亲密性亲吻?” “你怎么什么都不懂?让你跟着黛娇好好学习理论知识,你是不是没有认真上课?!” “那么多知识可不得慢慢学!” “行吧行吧,亲密性亲吻就是除开亲脖子以上的部位。” “……”钟娅歆眼皮一跳:“你该不会是想让我……” 谢怀铖就没遇到比她还不通人事的女人,耐着性子说:“比如脖子锁骨胸膛腹胯等地方啊。” 闻言,宝珍脑补了一下这些画面,刚起了个头,她的尾椎骨就升起密密匝匝的麻意,白皙的小脸隐隐开始泛红。 “你怎么不说话了?有意见?” 当然有!钟娅歆说:“这样会不会太——” 话没说完就被他无情打断:“你是不是又想说涩情?哪涩情了?我告诉你,柏拉图式恋爱是绝对不可能的,你赶紧给我习惯了,你这样后面怎么办?” 宝珍不吭声。 谢怀铖隔着电话叭叭不停:“你们迟早会做,除了做,可能还会口,当然,也不排除他给你弄,有什么好羞涩的,真是大惊小怪!” 第29章 同床共枕 沈肄南已经七天没有见过钟娅歆。 自那晚以后, 第二天,他照常去小姑娘学习的地方,空荡荡, 连人影都没看见,他一问女佣,才知道宝珍把卡桑德拉叫她那去了。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在躲着他。 沈肄南给她留了三天时间缓和,而且他也要出差去一趟德国。 小姑娘挺能躲, 他谈完生意回来,正巧赶上钟娅歆跨城市参加法语能力测评, 听说是卡桑德拉联系了自己的朋友,开后门,特地批了一个考试时间。 就这样来回折腾,七天过去了。 十一月中旬的布鲁塞尔更冷了,天空时常灰蒙蒙,像呼在玻璃窗上的白汽。 十一日这晚, 沈肄南给宝珍拨了一通电话,前两通没接, 搁以前哪会这样, 基本上在他打过去没几秒,她就迫不及待接了。 这都几天了,还在害羞? 等到第三通快要挂断时, 那边终于接了。 “沈生。”声音细细的,一点也不活泼。 沈肄南语气如常,温柔地问她:“怎么不接电话?” 宝珍抿着唇, 耳边是他低磁的嗓音, “刚刚没听见。” 她在撒谎。 男人看破不说破,“什么时候回来?” “今晚。”她又补充道:“会很晚。” 还在躲呢。沈肄南勾唇, 故意钓这个小笨蛋,慵懒道:“到家了早点休息,晚安。” 钟娅歆以为他现在要睡了,松了口气:“沈生晚安!” 她现在是能躲则躲。 挂断电话,沈肄南端着一杯放了冰块的红酒走到落地窗前,视线穿过黑夜,有一座独栋的城堡矗立在蔷薇花海中,那是钟娅歆现在居住的地方。 是不是隔得有点远了? 他望着那座城堡的方向,喝了一口被浸得冰冷的红酒。 … 钟娅歆回到庄园已经十一点零叁分,车子要开去居住地的时候,她还特地让司机绕了一截路,从沈肄南的城堡前经过。 她坐在后座,目光穿过车窗和夜色,落在二楼的菱花窗,那里黑黝黝一片,没有半点光,想来人已经睡了。 宝珍让司机停下,她打开车门小跑过去,大门有负责把守的保镖,目不斜视,看到她也没拦着。 小姑娘把装着礼物的手提袋递过去,用日渐熟悉的法语说:“这是我给沈生带的礼物,麻烦你交给他,谢谢。” 保镖接过,点点头。 回到卧室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十八分,钟娅歆伸了伸懒腰,擦着犯困的眼睛去开卧室灯。 黑暗被驱散,赫然映出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等她回来的男人。 宝珍吓了一跳,瞪大眼,不敢相信本该在休息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房间。 沈肄南只穿了身居家的烟灰色高领毛衣,沙发扶手上搭着一件大衣外套,他笑着对小姑娘招手,“过来。” 看到他,她就想起那晚的激吻,就和现在一样,偌大的屋子只有他们,孤男寡女的,钟娅歆下意识转身想跑。 刚跨了一两步,背后传来漫不经心的嗓音:“大嫂。” 宝珍一顿。 “听话。” 沈肄南是铁了心要逮人,怎么可能放她走。 钟娅歆犹豫片刻,最后只能转身回去,刚靠近,男人已经握住她的手腕,粗粝的指腹摩挲着细嫩的腕部,激起酥麻的痒意。 宝珍跌坐在他身边。 “听说这次法语测评考试,拿了不错的成绩?” 出结果的那刻,卡桑德拉就已经汇报给野仔,野仔也在第一时间告诉沈肄南。 他掌握着她的一举一动。 钟娅歆回想考官给她的评价,尽管很委婉,但还是有点受打击,也忘了那点亲密后的小别扭,跟他说着心里话:“成绩一般啦,他们说我发音有很浓的口音,有些词乱用,还有——” 她掰着手指头细数。 沈肄南低头看着身边的女孩,嘴一撇的样子,像是在外面受了欺负,跑回家到他跟前来告状了。 他勾着唇,摸了摸宝珍的脑袋,小姑娘抬头看着他,听见他说:“你才学多久的法语?现在能进行普通的日常交流已经很不错了,而且你能听懂他们对你的评价,嗯,也很棒。” 宝珍:“……” 见她一脸‘干嘛要说最后一句话’的表情,男人忍不住笑了,小姑娘羞恼得脸都红了,忍不住拿起旁边的抱枕拍他身上。 “你真烦人,一点都不会安慰人。” 这不就活泼了,只是接个吻而已,还把自己弄得死气沉沉的。 沈肄南捏了捏她的脸蛋,惹得小姑娘白他一眼。 “瞎躲什么劲,知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嗯?” “我的生日。” “噢。”她干巴巴地说了句祝福:“生日快乐。” 沈肄南挑眉:“就这样?” “你又不缺什么。”钟娅歆哼道。 男人气笑了,“小白眼狼。” 宝珍看了眼挂在墙壁上的西洋钟,快十二点了,不免催促道:“沈生,都这么晚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她怎么可能不记得他的生日,又怎么会没有准备礼物呢? 钟娅歆自认自己还是会将心比心的。 如果沈生这会离开,还能赶在凌晨十二点以前收到她送的礼物。 这样一想,她更急了,想看他收到礼物后的反应,“你真的该回去了。” 小姑娘一边推攘,一边替他拿起大衣。 “不急。”他反握住宝珍的手,颇为神秘道:“走,带你去个地方。” “这都深夜了。” “深夜怎么了,不影响。”沈肄南牵着她往外走,路过衣帽架时,顺手拿起挂在上面的贝雷帽戴在女孩头上,“现在出发,后天凌晨应该可以到。” 宝珍瞪大眼睛,“这么远!” 她立马想到礼物还没真正意义上送出去,拍着男人的手臂,“沈生,等,等会!” 话被吞没在风声中。 外面吹着凉飕飕的风,有点刺骨,这会万籁俱寂,而他们却在夜里‘私奔’。 沈肄南也没说要带她去哪,登机后,宝珍没多久就睡着了,整整二十七个小时都在飞机上,落地后,作息混乱的小姑娘还没醒呢。 他抱着女孩下机,又转乘私人汽车去了一处宅院。 钟娅歆醒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金丝绣的床幔,上面绘着精致的花纹,沿着纹理盘顺地落在床边。 宝珍茫然地抱着真丝被褥,又看了看身下做工精昂的拔步床。 她不是在飞机上吗?这又是哪? 钟娅歆掀开帷幔,目光所及全是深红木质家具,泛着细腻的光泽,墙上挂着字画,柜子上摆着古玩瓷器,一派古色古香。 正对拔步床往外十米是一张大型屏风,勾勒着水墨山河图,一道挺拔的身影映在上面,一晃而过。 沈肄南走进来,看到小姑娘穿着睡衣迷茫地坐在床边,他走过去,坐在女孩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睡得发红发烫的脸,笑道:“睡懵了,还没回过神呢?” “不是。”宝珍转过来和他面对面,“沈生,这是哪啊?” “扬徽市里的一座私人园林。” 小姑娘惊了,“你的?” “不,是你的。”他拿起放在床边小几上叠好的小毯子给宝珍披上,“还记得上次我们去寒昭禅寺吗?你跟我说那的禅房真有意境,问你喜欢,你点头,我说你要喜欢,给你买一处地,建上一座宅子,里面可以凿地开湖,也栽上一池的荷花……” 男人不疾不徐说着,拿出小姑娘的头发,又替她掖好毯子,防止着凉。 “等,等会,沈生,我就随便说说。” “可我会当真。” 私人园林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宝珍拎得清,摆手道:“不不不,这东西我不能要,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我留着干嘛?” “那你平白无故给我一个园林也说不通呀。” 沈肄南抬眸看着她,“谁说的?” 宝珍疑惑地看着他。 “前天是我的生日,就当这是给你的礼物了。” “……” 不是,他过生,给她礼物干嘛?这是什么强行赠与的逻辑?钟娅歆懵逼地看着他,有点理不清了。 “收着好不好?” “沈生……” “乖,听话。”他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你先换衣服,我在外面等你,待会吃了早餐,我们一起去逛一逛。” 沈肄南起身离开。 天上掉大馅饼的事让宝珍傻坐着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沈生到底多有钱,私人园林都送给她了?! 钟娅歆换好衣服,佣人也备好早餐,吃完后,她和沈肄南开始逛这座恢宏的府邸,途中,宝珍还看到一个穿着老式唐装、精神奕奕的老人领着六个身着法式旗袍、盘着头发的女人穿过漆红长廊。 “先生,小姐。”老人唤道。 小姑娘好奇问:“你们这是干嘛呀?” 那些旗袍女人手里提着一个深黑色的篮子。 “她们是司香师,日常工作需要给园林点香熏焚。” 等人走了,钟娅歆仰头跟沈肄南说:“难怪我房间有香炉,不过那味道还挺好闻。” 她拉着男人继续逛,这座园林很大,像迷宫,但景致是真的美。 有框在垂拱门里殷红的鸡爪槭,初冬暖阳下,白墙黛瓦,疏影横斜,宛若一幅中式画卷;也有红枫映湖,清澈的水面有落下的枫叶,慢悠悠地飘向远方;还有年迈的秋日银杏垂向黑石小径,底下窝在好几只乖巧肥硕的猫。 宝珍蹲在地上快乐地撸猫,“沈生,你看这些猫猫好可爱呀!” 她不能抗拒这些又乖又胖嘟嘟的动物,抱着又摸又亲,恨不得狠狠吸一大口。 沈肄南蹲下,掰过小姑娘的头,指腹挠了挠她的下巴,笑道:“收着点,你这架势都快把它们吞了。” 亲猫的时候嘴倒是张得大,跟他接吻时,闭得要多紧有多紧,想她张开嘴,要么强硬,要么哄。 钟娅歆的视线微微下瞥,被挠的地方有些痒,而且他摸她的姿势就像她在撸猫。 她撇开脑袋,又在猫猫的脑门上啄了一口,“真可爱,好喜欢!” 在这花了会时间,两人又接着逛,这次,宝珍走到一个湖泊附近,夏日已过,初冬来临,满池残荷。 “明年夏天你就可以——” “沈生,沈生!你看那是什么?!” 沈肄南的话茬刚起,就被宝珍打断了,小姑娘猛拍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指着某个方向,男人顺着手指的地方望去,只见湖泊的另一边探出一棵柿子树,那棵树很高,比周遭的古建筑还高出大半,如今这个时节,树上的叶子已经掉得七七八八,只剩满枝桠的硕果,金灿灿,很是喜人。 “是不是柿子?!”她拽着沈肄南过去,绕了大半的湖泊,欢喜道:“真的欸!” 宝珍撒手,边跑边问:“沈生,你喜欢吃柿子吗?我给你摘柿子吃好不好!” 反正,她很喜欢。 沈肄南眼皮一跳,“宝珍。” 而这个时候,小姑娘已经挽起袖子,三两下爬上假山,在男人的眼皮子底下蹭蹭蹭溜上去,灵活得不得了。 沈肄南:“……” 宝珍坐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风衣底下两条纤细笔直的腿轻轻晃着,她冲男人挥手,笑嘻嘻道:“区区小树不在话下!” “你小心点。” “知道啦。”她拧了颗柿子,剥开表皮尝了口,“沈生,这个好甜欸,你等着,我给你摘点尝尝!” 宝珍挑了四颗又大又漂亮的,揣进兜里,抱着树干往下滑,几下就蹿到沈肄南跟前,男人给她拍掉身上的灰尘,小姑娘把口袋里的柿子掏出来,还贴心地给他剥了递到嘴边,生怕他不吃。 “快快快,尝尝,真的很甜!” 对上她期盼的眼神,沈肄南低头咬了口,见他吃了,宝珍立马把剩下的塞他手上,“拿着,我再去给你摘!” 说完又要上树。 沈肄南眼疾手快把人提回来,“上面危险,摔下来怎么办?真想要,待会让人来摘。” “可是——” 话刚起,男人已经把剥好的一颗柿子喂她嘴边,宝珍下意识就吃了一口,这个柿子又软汁水又多,轻轻一咬就喷溅,黏糊又发甜的蜜水顺着男人的手指纹路淌落。 小姑娘瞧见,顿时嫌弃,说什么也不肯拿,就着沈肄南的手把剩下的一点点吃完,末了还说:“这个沾在手上可黏了,我不喜欢。” 眉眼弯弯,在笑。 沈肄南挑眉,“你自己弄出来的还嫌弃?” 宝珍狗腿似地给他捏捏手臂,“哎呀,待会你洗洗手就好啦。” 逛了一天,钟娅歆很满意这座私人园林,甚至在晚上睡觉前,把未来带着阿婆阿爷养老的画面都构想好了,她提着被子,安心躺下,美美地入睡。 然而,叁个小时后—— 沈肄南穿着一身睡衣站在小姑娘床前,与她大眼瞪小眼。 十分钟前,宝珍给他打电话,哆哆嗦嗦说自己害怕,挂了电话,她看着外面被风吹得张牙舞爪、鬼哭狼嚎的树枝,那颗很会构思的脑袋立马浮现各种神神鬼鬼的东西。 园林好归好,就这点不好,恐怖氛围拉满。 “我怕……”她偷偷瞄了眼沈肄南,低着头小声说:“怕得睡不着。” 宝珍搭在被褥上的手悄悄咪咪伸向男人,在衣摆跟前停了两秒,这才轻轻扯了扯,“沈生,你能不能陪我呀?” 沈肄南将她所有的动作尽收眼底,“你想怎么陪?” 这话一听就有希望。 钟娅歆掀起眼皮,脸上露出笑来,她指着隔壁对他说:“我都观察好了,那儿应该是暖房,里面有张小床,你去那睡可不可以?” 沈肄南笑着拒绝,“想都别想。” “……”宝珍试探性地退一步:“你睡我这,我去那睡?” 男人望着她,不语。 小姑娘立马抓着被子捂住胸口,一副警铃大作的样子:“你,你该不会是想——” [勾引沈肄南这件事,你积极过吗] [亲密性亲吻,为期二十天] [你赶紧给我习惯,你这样后面怎么办] [你们迟早会做] [有什么好羞涩的] 谢怀铖叽叽喳喳的声音突然盘旋在脑海里,像一记震颤的警钟。 宝珍拽着被子的手松了些,咬着唇,财神一号说得没错,他们迟早都会…… 嗯! 怕什么! 有什么好羞涩的! 就当提前适应一下同床共枕,看看彼此睡觉是否契合! 再说了,之前又不是没睡过! 沈肄南眼睁睁瞧见小姑娘在那抱着被子玩变脸游戏,神色丰富极了。 最后她很是豪迈地掀开被子,小手‘啪’地一声拍在身边空出来的位置,“来,你过来!沈生,我们一起睡!” 沈肄南:“……” 这架势不像睡觉,倒像拜把子。 他忍俊不禁,逗小姑娘:“你看起来很勉强的样子,要不我还是去隔壁暖——” “不许走,你回来!” 宝珍急了,跪在床上,探出大半身子把人拉回来。 她觉得自己的力气好像又大了好多,竟然能轻轻松松把沈肄南拖回来欸。 钟娅歆站在拔步床上,床基很高,这样一比,她比沈肄南都高,仗着伪装的“身高优势”,小姑娘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脚边腾出来的地方,命令他。 “你上来,快点!” 见他盯着自己淡笑,一动不动,宝珍急得跳床,对他又拉又拖又拽又推攘。 “沈生,你快点嘛,再不上来我要闹了!” 沈肄南斯斯文文、一本正经、无奈叹气:“好吧。” 这样一看,他倒像那个被强迫的。 宝珍顿时满意了,双手叉着腰后退:“这还差不多。” 铺的床够软,她扑通一声跪下,屁股坐在后脚跟,双手撑着床,将男人望着。 沈肄南正在打理被小姑娘弄得乱糟糟的被子,察觉到视线,轻笑:“你看着我干什么?” 或许是他看起来就是个正直善良且不会随便乱来的好人,宝珍跟他单纯睡一块也不是那么怕了。 她问:“沈生,你睡觉老实吗?” “还行。” “噢,我不老实,你多担待。” “……” 沈肄南突然想起小姑娘初到布鲁塞尔那几天,生病了发着高烧,睡觉很不老实,睡姿也一言难尽,他整宿不是在给她盖被子,就是把她瞎动弹的手脚塞回去。 跟他提前打完招呼,宝珍三两下钻进被子里,刚刚闹了一通,里面都不热了,她伸出手扯了扯男人的睡衣,望着他,“沈生,你快躺下,漏风了,冷。” “等会,我去把灯关了。” “去吧去吧。” 沈肄南关完灯回来躺下,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窗外仍吹着呜呜咽咽的风,混着树枝晃动的声音,但宝珍不怕了。 沈生一看阳气就很足,就算有鬼也不怕。 拔步床上静谧了几分钟,蛐蛐蛐的声音又冒出来了。 “沈生,你睡了吗?” “没有。” “我也是欸,你有没有觉得被子里好冷呀,一直都热乎不了。” 旁边的小姑娘就像一根冰棍,沈肄南当然有感觉,“你要是对我放心,可以睡过来点。” “放心放心,我对你超级放心。” 他俩现在就像单纯盖着被子聊天的纯室友,宝珍的警惕性早就烟消云散了,一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单纯模样,娇娇小小的身子拱了几下,离他更近。 还别说沈肄南的体温真棒,离他近点明显暖和不少。 她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嘴角挂着开心的笑,在男人耳边脆生生地说了句:“沈生,晚安!” 黑夜里,他给她掖好被子,又揉了揉她的发顶,温柔道:“晚安,快点睡吧。” 宝珍很快就入睡了,但沈肄南却睡不着,因为,暖和的被子底下,小姑娘把她的脚搭在不该放的位置。 第30章 沈太 沈肄南望着被墨色揉花图案的床幔, 要不是耳边传来微弱平缓的呼吸声,他都要以为她是故意的,男人闭上眼, 过了两秒,轻轻挪开宝珍的脚,又提了提被子给她盖好。 小姑娘的睡相确实不好。 然而,安稳了不到两分钟, 她的脚又搭过来,也不知道是身高问题, 还是睡姿原因,依旧是老地方。 沈肄南太阳穴的青筋跳了跳,原本平息的东西隐隐又有抬头的趋势。 他现在是彻底睡不着了。 这时,离他约莫三十厘米的小姑娘拱过来,半边身子贴着他的手臂,那条不听话作乱的腿也顺势滑过, 这下换作大腿根压着他的某处。 沈肄南身上很暖和,是那种生热的质感, 更像一块有韧劲的暖玉, 宝珍纤细的手臂一搭,抱着他的脖子,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睡得更香甜。 皎洁的月色穿过摇曳的寒风, 探进精雕细琢的木质窗棂,在窗边留下一抹月光。 男人低头,看着主动滚到他怀里的小姑娘, 睫毛浓密卷翘, 鼻尖小小,那张在前几天被他吻得发红发肿的嘴已经恢复最初粉嫩的状态。 这个姿势衬得他俩格外亲密, 可以毫不费劲地亲到她的额头。 勒胀得有些疼,沈肄南的眸色沉了沉。 他长臂一伸,扶起宝珍的脑袋枕着自己的臂弯,男人低头瞧着她,离得太近,近到他的呼吸落在她脸上,而她身上那股甜香味被温热的体温蒸得更加馥郁,充斥着他的鼻腔。 沈肄南忍不住吻在她的额头上,小姑娘安静睡在他怀里不作不闹的样子惹得人心里发痒,轻柔的吻变了味,自然而然落在宝珍的鼻尖、脸颊、耳垂,最后回到她娇嫩的唇上。 宝珍无意识发出轻吟,静谧温馨的氛围开始灼热暧昧。 小姑娘有起床气,担心把人弄醒会闹,所以男人吻得很克制。 … 钟娅歆觉得床里好热,热得她喉咙发干,想把手脚伸出去接触外面的冷空气。 她睡得迷迷糊糊,被子里钻出两条纤细的手臂,凉快了,舒坦了。 宝珍翻了个身,往拔步床里面拱,挣出男人滚烫的胸膛,没有睡过的位置还有点凉意,她换了舒服的姿势趴着。 沈肄南早就醒了,见小姑娘热乎了就过河拆桥,长臂一伸,把人捞回来。 他侧着身,宽阔温热的胸膛贴着宝珍单薄的后背,低头,脑袋埋在她的脖颈间,粗粝修长的手指扣住女孩光滑细嫩的手臂,若有似无地摩挲。 热死啦! 钟娅歆轻蹙眉头,不安地扭来扭去,几次想滚出去都被扣得死死的。 她焉焉地睁开惺忪的眼睛,揉了揉,嘟囔着:“沈生,你身上好热呀,我想睡里面。” 冷的时候往他身上拱,恨不得榨干他的体温,暖和了说扔就扔,哪有这种道理? 男人收紧手臂,嗓音懒洋洋地应她:“里面凉,会冻感冒。” 宝珍不依,“可是你太热了,我快被烤熟了。” 她动了动,反手往后乱摸,“有东西硌着我的腰,难受。” 沈肄南眼皮跳了跳,在指尖刮过边缘轮廓时,立马摁住女孩的手腕,嗓音哑了几分:“别乱动。” “真的,动了,还戳我。”小姑娘哪接触过那么多,更没往那方面想,脑袋作势要钻进被子,“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沈肄南:“……” 他拎着女孩的后颈,把人从被子里拉出来,掰过她的身体面对面,“乖,别闹了,现在才六点多,再睡了。” 男人给她掖好被子,脖子以下严严实实,一点风都透不进去。 宝珍抵在他的胸口,一张白皙的小脸热得通红,咕哝道:“今晚我不要跟你睡了,真的好热。” “你冷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沈肄南气笑,拍了拍她的脸蛋。 “那你可不可以给我把床暖热乎了,等我睡着后你再离开?” “不可以,睡觉。” “可是沈生,我真的——” “知不知道有句话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布鲁塞尔?” “跟我睡觉,你还受委屈了?” “没有呀,跟你睡觉还是很舒服的,就是后半夜好热,我感觉身上都是汗。” 她睡觉不老实,小的时候,阿婆阿爷经常起夜给她盖被子,操碎了心;现在呢是长大了,不过常常在醒来时发现被子要么换了方向,要么大半落在地上,放在一到秋冬,她身上总有几块地方是凉的,哪像跟沈肄南睡觉,她整宿都盖得严严实实。 男人摸了摸她温热的脖子,“没有汗,说明也不是很热,乖,好好睡着。” 他把人捞进怀里,拥着。 宝珍哪还睡得着,一双已经清醒的眼睛落在近在咫尺的男性锁骨和胸肌上,近距离观察,她发现沈肄南的锁骨线条真好看,是那种冷白的、性张力拉满的刚毅感,会显得锐利,锁骨底下的胸肌是紧致的、带有韧劲的,不会突兀狰狞可怕,恰到好处,而且…… 她好像看到喷张的青筋了。 小姑娘咬着唇,耳朵微微发红。 真是的,大清早就给她看这个。 不过,真的好好看欸。 她只敢看一看,饱饱眼福,不敢对男人动手动脚。 灼热的视线令人难以忽视,沈肄南低头,看到一双眼睛圆溜溜亮晶晶,他瞥了眼自己,顿时明了,一张白纸的小姑娘还是个小色鬼。 两人这一躺就睡到将近十点,换好衣服,洗漱完,吃了顿早午饭。 饭后,野仔来了,在男人耳边低语了几句,宝珍吃着水果拼盘,看到他的脸色变得严肃认真,哪还有半点陪她玩闹时的温和纵容。 “去准备。” “是。” 野仔颔首,转身大步离开。 钟娅歆用叉子戳了一块哈密瓜,顺手递到男人嘴边,问:“怎么啦?” 沈肄南尝了,指节点了点红木扶手,笑问:“想不想跟我去西贡?” “西贡?我们不回布鲁塞尔了吗?” “先不回了。” “去吧,我还没去过西贡呢。”反正沈生在哪,她就在哪,就当去各个地方长长见识,“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呀?” “待会。” * 西贡位于湄公河三角洲东北、同耐河支流西贡河右岸。 凌晨十二点半,沈肄南带着刚睡醒的小姑娘落地,与布鲁塞尔和扬徽市的天气不同,这个时节的西贡平均气温在二十七八度左右。 果然,一个国家一个温度。 宝珍脱了大衣外套抱在怀里,剩了一身针织长裙。 “南爷。”坎泰带着人等候多时,他看到钟娅歆,颔首又道:“大嫂。” 都是在索罗岛认识的老熟人,小姑娘跟他挥手,算是应下。 沈肄南低头问:“跟我一起,还是先派人送你去别墅那边?” “一起吧,我睡饱了,现在还不困。”实际上,陌生的国度,新鲜的环境,她没有安全感,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男人颔首,顺手拿过她的外套搭在臂弯,拉着小姑娘上车。 前后都有车队护送,排成长龙,浩浩荡荡穿梭在这座夜里光怪陆离的城市。 西贡曾是法国殖民地,其部分建筑保留着浓厚的法式美学,与东南亚标志性建筑割裂,这里将富贵和贫穷切割都淋漓尽致,衣着光鲜亮丽的权贵名流是歌剧院、音乐厅、画展楼等地方的常客,而出生贫寒的人则整日流连批发的安东市场或者靠槟榔上瘾逃避现实的槟城市场。 这是纸醉金迷和风餐露宿的碰撞。 宝珍坐在车上,望着窗外更显暗沉的璀璨灯光,这里的楼房比东珠低,比布鲁塞尔粗糙。 夜里,街道上还有轰隆作响的机车,路边是支起的摊子,简单的器具加浓烟滚滚的炭火,卖着便宜的鸡蛋糕和松饼。 有那么一瞬间,钟娅歆幻视东珠的盘溪。 汽车很快驶离这一带,进入更繁华的地段。 宝珍看到KTV、发廊、足浴店、会所,门口两侧的光柱和头上的招牌由深黄、红、绿、蓝四种暗光组成,勾勒出颓靡堕落的画面,衣着暴露袒胸露脯的女人站在店门外风情地抽着一支烟,与路过的人调情嬉笑,也有脱了上衣光着膀子的年轻帅哥染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在那做着各种健美姿势大秀肌肉,惹得不少有点小钱、上了年纪的富婆对其上下其手。 确实长了不少见识。 “大嫂。” 突然,背后传来沈肄南淡淡的嗓音,钟娅歆收回视线,扭头,疑惑地问:“怎么了?” “有好奇心是好事,但别过于好奇。”男人揉她脑袋,“你还小,有些东西不能看。” 宝珍啊了声,“不能看嘛?” 可是,她之前也看了他的肉//体啊,他都没说什么。 “会长针眼。”沈肄南故意吓唬她。 钟娅歆:“!!!” 她立马规矩坐好,也不往窗外乱瞟,认真点点头,“我不看了。” 因此,她错过外面的鸭子店,有个姨左拥右抱搂着几个可以当她儿子的年轻帅哥进屋。 汽车最终停在西贡最大的夜总会。 偏法式的建筑恢宏高奢,外体呈白金色,在靡靡夜色里散发着贵气的光,这家的受众并非仅是中上阶级和富绅权贵,还有家境优渥的有钱人,内部设立多个区域,以钱权衡量自己的位置。 所以,这种地方对服务生的着装也有极高的要求。 宝珍跟着沈肄南下车,看到大理石地板上铺着崭新的红地毯,两侧是身穿白蓝色青花旗袍的礼仪小姐和打领带穿马甲、精神抖擞的男侍。 夜总会的总经理叫Minh,本地人,提前得知沈肄南要过来的消息,立马着手让人安排这一切。 一见座驾来了,他忙不迭过去,弓着腰亲自迎接来人。 “沈先生大驾光临,使我们这蓬荜生辉!”Minh把腰弯得很低,见沈肄南的臂弯搭着一件浅粉色的女士外套,身边跟着一位好奇打量四周环境的年轻女孩,他这心思一活络,脸上堆起笑,对宝珍恭维道:“想必这位就是沈太吧,真是国色天香,貌美如花,和沈先生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Minh的中文说得不错,钟娅歆听见那句‘沈太’,心一惊,瞥了眼身边的男人,连忙对总经理摆手,欲解释:“你误——” “带路吧。” 宝珍的话被沈肄南打断。 Minh伸手做请,“沈先生,沈太,请!” 他始终弯着一截腰在前面带路,两人身后跟着野仔和坎泰,再往后是雇佣兵伪装的保镖。 西贡是比布鲁塞尔还乱的地方,更别说这在湄公河三角洲的东北面。 钟娅歆走进夜总会,发现里面大得惊人,沿途经过时,她看到灯红酒绿热闹非凡的舞池,里面的男男女女在放肆摇摆纵情声色,疯到尽兴时,男人会一把扯掉身上的衬衫,甩着扔了,随便捞过对面的女人,扣住脑袋直接亲下去,彼此的手都在乱摸,涂着指甲油的手暧昧地划过胸膛,宽阔的手掌也会自下而上钻进短裙,短短几秒将极致的疯狂和饮食男女的色欲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是宝珍第一次来夜总会,惊得情不自禁张大嘴巴。 又长见识了。 怎么什么都好奇。沈肄南自然地掰回小姑娘的视线,操不完的心:“你还小,不能玩这些。” 宝珍噢了声,往里走,她的目光又被其他东西吸引。 总体而言,这家夜总会有点东西,也难怪在西贡做到龙头老大的位置。 “沈先生,沈太,这就是了。”Minh双手掌心朝上,恭请,下一秒,守在门口的两位男侍握着裹着黑丝绒的把手,将沉重的鎏金大门推开。 整个夜总会最顶奢的包厢。 宝珍跟着沈肄南进去,沾着水滴的鲜花是当天空运来的,装饰着这间挂满水晶灯的包厢,位居正中是摆位考究的沙发和哑光茶几,左侧专供小姐和男公关给贵客们跳舞唱歌助兴,右侧隔了一张镂空的巨型屏风,背面安置着长方桌和贵妃榻以及一些解闷的小玩意。 这时,有人走到坎泰跟前,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点点头,越过人群走到沈肄南跟前,低声说了几句。 男人扬手,坎泰退下。 沈肄南垂眸看着小姑娘,温和道:“等会我要和别人谈点事,你先去那道屏风后面待一会好不好?” 宝珍扭头看了眼,很不错欸,点点头说:“可以呀!” Minh也是人精,连忙道:“沈太需要什么,尽管吩咐,我立马让手底下的人去办。” “那就拿些吃的喝的吧。” “好嘞。”他伸手做请,“沈太这边来,您慢点。” 说话的时候,已经有女侍拿着一本质地精良、表壳硬朗的‘菜单’过来。 待钟娅歆入座后,Minh垂着腰为她掌页,详细介绍上面的酒水饮品和特色小吃。 沈肄南看了眼,收回视线,走到沙发处坐下。 Minh的办事效率杠杠的,宝珍刚从一堆令人眼花缭乱的饮品和小吃里抽身,他就亲自推着餐车过来了。 “沈太,这是金沙热带雪芭和snow white,这些是您点的小吃,都在这了,有任何不满都可以叫我。” 小吃摆盘精致有食欲,不过最漂亮的还是冰沙和饮品,新鲜的雪芭被做成果泥,冰冻后转制成冰淇淋,顶层淋了一层乳白的蛋奶,很像东珠卖的雪山甜品;snow white则是一杯纯正的饮品,上面是牛奶,下面是椰子汁,彼此互不相融,杯壁点缀着一枚薄荷叶。 宝珍懒洋洋地靠着贵妃榻,伸了个懒腰,吊着一条纤细的腿晃悠,边吃边喝。 比扬徽那座私人园林里的猫儿还要恣意。 “沈先生,幸会!” 突然,包厢的门口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宝珍叉着一块不应季的西瓜塞进嘴里,抬眸,瞥了眼带着两位保镖走进来的男人。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估计和沈肄南同龄,梳着大背头,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单脚金丝眼镜,额角一侧垂着细细的链子,不似常见的西装革履,而是一身白色的改版太极服,很中式,胸前还挂着黑绳穿的檀木观音。 夏明安大步走进包厢,路径屏风时,不动声色瞥了眼,里面光线晦暗,镂空屏风切割完整的画面,一缕熏香白雾缭绕,弥弥光景里他看到一个靠在贵妃榻上轮廓模糊的年轻女人。 “初次见面,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夏先生多担待。” “哪里哪里,沈先生客气了。” 两人笑着寒暄,彼此伸手做请,邀对方入座。 宝珍也不是故意要听他俩说话,实在是避不开。 不过从他们的聊天中,钟娅歆倒是听出些东西。 比如—— 刚刚那位进来的年轻男人叫夏明安,是泰籍华裔,如今定居曼谷,在整个泰国拥有庞大的市场,商人阶级里处于垄断地位,也是位跺跺脚都能令本国经济抖三抖的大人物。 此次是他主动约的沈肄南。 起因是夏明安早就觊觎王家在西贡多年来屹立不倒的霸主地位,想把生意伸到这边,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进度推得迟缓,好在当初索罗岛一事,沈肄南反手把王庚均送进去,意外给了夏明安渗透的机会,却不想沈肄南也看中这边的市场,还和王庚均的儿子王行颂签订一份合同,使得他迅速在西贡站稳脚跟,夏明安不肯心血白费,便着手对付已然气数衰败的王家,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一件秘密。 沈肄南竟然想黑吃黑,站稳脚跟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王家赶尽杀绝。 既然如此,那他们不就有了共同目的。 因而,才有了这次的会面。 “沈先生,大家都是生意人,主张和气生财,我俩斗来斗去并不值当,说不定还给他人有机可乘,不如你我合作,一起瓜分这西贡的市场,双赢,何乐而不为,你觉得呢?” 王家纵然有根基,真要动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会费些心神,但沈肄南这人不同,他是万万动不得,他的背后不仅有在东珠的偌大基业,还与其他国家的一些政党走得及其密切,可谓钱权尽有,而且据说他手中还有一支私人武装为生意护航,牵扯得就更深了,这样的人不适合当敌人。 沈肄南翘着二郎腿,指节轻轻敲着沙发扶手,盯着他,淡笑不语。 夏明安看了他两秒,心领神会:“若是沈先生能与我合作,泰国这边,夏某自认为还是有几分话语权。” “既然夏先生诚意十足,沈某当然愿意结识你这位朋友。”沈肄南笑了笑,将其中一杯加了冰块的红酒递给他。 夏明安了然,接过,和他碰了碰杯,两只杯壁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早就听闻夏先生有雷霆手段,不知沈某有没有机会见一见?” 这句话就深奥了,竖起耳朵学习磋商本事的宝珍听不懂了。 那边,夏明安立马懂了,爽朗一笑:“王庚均入狱再无出来的可能,他这一辈子只会老死在里面,至于他的儿子儿媳孙女,当然是要与他团圆了。” 于他们而言这就是弱肉强食,斩草除根是为了规避风险。 行差一步,覆水难收! 不管是他,还是沈肄南,绝不可能允许这种低级错误发生。 聊完正事,又是一阵客套的寒暄,夏明安看了眼时间,确实很晚了。 他笑道:“沈先生,实在是家中太太在等夏某回去,那我就先走了,回见。” “夏先生一路小心。” “待事成之后,夏某一定邀请沈先生和令夫人到家中做客。” 谈事的这会,夏明安也在揣摩屏风背后那位年轻女人的身份,随着他们话题的深入,沈肄南并没有避讳,而是任之‘窃听’,他就知道那个未示真容的女人一定不简单。 看轮廓和身形很年轻,感觉年纪也偏小,能被沈肄南这种人带在身边的,将心比心,应该就是枕边人了。 沈肄南并没有否认,淡笑道:“夏先生邀请,我们定会去。” 等夏明安带着保镖离开,男人这才收回视线。他朝屏风走去,绕过,看到长方桌上的饮品小吃都被吃得七七八八了,小姑娘窝在贵妃榻上揉着一不小心吃撑的肚子,懒洋洋有些无精打采。 沈肄南坐在宝珍身边,自然地揉着她的肚子,微微皱眉:“怎么吃这么多?” “听你们说话,一不留神就吃多了。” 她苦皱着一张白皙的脸蛋,似乎很不舒服,男人低头扫了眼小姑娘的肚子,吃得确实撑了些,本就小的肚皮哪塞得下那么多东西,这会已经隐隐凸起。【你现在阅读的是 】 30-40 第31章 纯欲 “有没有反胃想吐的感觉?” 沈肄南的掌心隔着柔软的针织长裙轻轻揉动女孩微凸的肚子, 力度不敢太大,怕挤压着让她更不舒服。 “这倒没有,就是有点撑。” 钟娅歆的一条腿还吊在贵妃榻边, 晃悠着,鞋尖偶尔会轻轻剐蹭过男人的西裤。 沈肄南扫了眼,握着小姑娘的膝窝,给她把吊在那的腿收到贵妃榻上。 “野仔, 去拿点消食片。” “是。” 站在屏风外面的男人离开,过了会, 拿着一板本地生产的消食片回来。 沈肄南从锡纸里扣了两粒出来让小姑娘含着吃了。 靠着歇息了近半个小时,宝珍才感觉好多了,她坐起来,伸展纤细的手臂,又活力满满:“沈生,我好啦!” “好了就行, 走吧,回家。” “你忙完了?” “看看现在几点了, 再忙也得休息吧。” 他牵着小姑娘的手, 钟娅歆赶紧从贵妃榻上溜下来。 Minh亲自恭送了夏明安,回来后一直候在包厢外,见两人牵着手出来, 他越发觉得自己猜得没错,瞧瞧,这怎么就不是沈太了?!帮夫人拿外套, 还拉着夫人的手捏, 这就是啊! 而且,看样子这位声名赫赫的东珠市南爷很喜欢这位年纪轻轻的小妻子。 所以, 讨好着准没错。 Minh点头哈腰谄媚道:“沈太对这的吃喝还满意吗?不满意我改明儿就把那些个厨师甜品师给开了!” 宝珍笑道:“不用啊,挺好吃的。” “哎哟,能让沈太满意是他们的福气!” “……” 这话这阵势把钟娅歆都夸张到了。 沈肄南淡声道:“野仔。” 后者心领神会,递了张支票给Minh。 在这种地方,也是要收小费的。 Minh陪着笑,双手接过,看到上面的数字后眼睛都亮了,他赶紧揣好放进西装内衬口袋,那把腰弯得更低,宝珍瞧着,他的脑袋都快磕地了。 “沈先生,沈太,请。” 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 来西贡前,宝珍就知道他们要在这里呆一段时间,坎泰带着人在前面开路,野仔开着主车,载着后座的两人去了沈肄南在当地购置的别墅。 占地上千平的别墅在西贡这个地方已是不小的房产,设施应有尽有,就钟娅歆居住的卧室,推开窗门,走到露天阳台,往外一看就是大型游泳池,池水一天更换叁次,在月色和暗灯的照耀下发出浮动的粼粼波光。 宝珍洗完澡裹着浴袍出来,拿起吹风机吹头发,女佣双手托着一套崭新的睡裙过来,低眉顺眼说:“太太,您试试看这件合不合身。” 这的佣人是第一次见钟娅歆,她也是沈肄南第一个带回休息地方的姑娘,别墅的管家一时拿捏不准这位究竟是包养的情人还是交往的女朋友,唯恐怠慢,于是私底下询问野仔她的身份,野仔跟在沈肄南身边多年,审时度势这块没话说,回想今天在夜总会时南爷不解释的态度,便知道他心里也是默认的。 大嫂从来不是大嫂,沈太是迟早的事。 于是野仔对管家说:“在别墅里唤太太即可。” 太太?! 那不就是—— 管家心惊,听进这句话,扭头就把别墅里所有做事的人喊到一块,认真地警告:“那位住进来的女孩是先生的夫人,做事麻利点,不要冲撞了太太,都听见了吗?!” 所以才有了这一出。 不过,宝珍的身材过于清瘦窈窕,准备的第一批睡裙有点大,不合身。 钟娅歆吹干头发,笑道:“谢谢,放下吧,待会我试一试。” “好的太太。” 女佣屈膝放下备好的睡裙,垂首,退了几步,这才转身离开。 她离开卧室,正巧遇到过来的沈肄南,女佣低着头,“先生。” 男人扬手,示意她退下。 不知不觉相处这么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和宝珍互进对方的卧室已经成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钟娅歆披着吹干的头发,低头解浴袍系带,刚把那件雪白的袍子脱到背部,沈肄南就进来了。 两人皆是一怔。 雪白的胸脯连着单薄的肩颈线条和清瘦的蝴蝶骨,正面映在镜中,背面落入男人眼中,画面一晃而过,宝珍也通过镜子看到背后不远处的沈肄南,她心尖一颤,突然慌了神,心跳加速地拢好浴袍,整张白皙的小脸爆红,都不敢转身面对他。 “……你,你怎么过来了?!” “这个点不应该睡觉吗?” 对比小姑娘的慌乱,沈肄南也只怔了一两秒就回过神,他穿着睡衣,举手投足间尽是坦然自若,男人走到沙发处坐下,深邃狭长的眸子落到女孩身上,明目张胆。 从镜子里,宝珍觉得沈生的目光带着令她颤栗的侵略性。 她羞道:“那你回自己的房间呀,来我这干什么?!” 早知道就不开那晚的头了! 沈肄南翘着腿,慵懒地支起额角,望着背影清瘦的女孩,挑眉道:“真不要我睡这?” 钟娅歆看着他那懒散贵公子的样,哪还有在外面谈生意时风轻云淡运筹帷幄的劲,心一横,坚定道:“这里一不冷,二也没那些神神鬼鬼的画面,不需要你啦,你快回去吧。”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说的就是宝珍。 “这可是西贡。” “所以呢?” “比布鲁塞尔还乱,枪杀案频繁,还有人入室盗窃劫财劫色呢。”他勾唇,“真不怕?” 宝珍:“……” “那我走了?”沈肄南起身,作势要出去,“今晚可不许给我打电话。” “你,你等会!” 小姑娘就是一软骨头,她想起之前在索罗岛的经历,二话不说冲过去把人拽回来。 沈肄南低头看着明显被吓唬住的女孩,眼里饶有趣味,“这就后悔了?” “两,两个人也有个照应!” “噢?” 宝珍红着耳朵,把一脸揶揄的男人往床边拖,沈肄南倒没顺着,流畅的身形微微后仰,一副自己被强迫的样子。 “哼,你快点!”钟娅歆的脑子还没有欲擒故纵的概念,只觉得他有点不情愿,于是卯足劲,双手拉着男人的手臂使劲拽,“沈生,你动一动!”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拉到床边,让他坐,他也不坐,更别提上床了。 宝珍踹掉拖鞋,爬到床上,仗着比沈肄南高一小截,从背后圈住他的脖子,强行把人放倒,瞧这细胳膊细腿,有使不完的牛劲。 “你睡着,不许走,我去换衣服。”她跪坐在男人身边,指着他很认真地说。 沈肄南躺在小姑娘的床上,用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眸温柔地望着她,似笑非笑,看得宝珍莫名脸红心跳,她撇开视线,从他身上跨过时,还顺手拍了拍男人的胸口,再次提醒他不准离开。 宝珍穿着拖鞋,捞起睡裙,轻快地溜进浴室换衣服。 她动作很快,不到一分钟就出来了,那着急忙慌的样子生怕一不留神人就走了,见沈肄南已经躺好,宝珍赶紧关了灯爬上床。 西贡的夜晚并不冷,相反还有点炎热,需要开着二十三四度的空调。 两人身上搭着一条单薄的被子,宝珍闻到男人身上淡淡的乌木沉香,只觉精神奕奕,有点睡不着。 她翻了个身,侧卧着望向沈肄南,“沈生,你困吗?” “不是很困,怎么了?”男人扭头。 “这里真的有入室抢劫吗?” 还在担心这件事呢,他笑道:“有,不过不用担心。” 这些年他做事绝,心狠,树敌太多,仇家一茬接一茬,所以凡是他居住的地方,都会严防死守,至今没有出过任何有人潜伏进来杀他的事。 安保问题完全不用担心。 宝珍趴枕着手臂,乖巧点头,“那就好,我怕万一我两睡得太死,被人噶了怎么办。” 沈肄南:“……” 他忍俊不禁,揉了把小姑娘这颗过于单纯的脑袋,又拍了拍,“不会,我有事,你都会好好的。” “你会长命百岁的。”宝珍笑道:“当然,我也会,我们都会。” 聊完这个话题,她又蛐蛐蛐其他的,扯东扯西,没完没了,可以看出精神劲很好。 就在她好奇越南语难不难,跟法语相比哪个更好学这个问题准备展开探讨时,沈肄南打断她的话:“一点困意都没有?” “昂,你困啦?” “没有。” 男人突然对她勾勾手指,宝珍毫无防备滚过去,仰头笑问:“怎么啦?” 沈肄南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姑娘,撩起她胸前的一缕发丝勾在食指上,钟娅歆看了眼,又盯着他,等他说话。 “既然睡不着,要不要学点别的?” “学什么?” “接吻。” “……” 宝珍就差把告辞两个字说出来,下一秒,柔软的身体一转,企图滚回去。 沈肄南松了那缕发丝,把人拉回来。 “跑什么?”他笑着拍了拍女孩的脸:“我不信那晚你没有半点印象。” 小姑娘下意识看向他的颈侧,那里抓出血的指甲痕迹已经结痂淡了很多,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她心虚内热,装傻充愣:“啊,什么?” 沈肄南盯着她,似笑非笑:“你再啊一个,装给我试试?” 宝珍跟他插科打诨,嗓音疑惑:“啊?” 一个吻来得猝不及防。 钟娅歆:“……” 她瞪圆眼睛,没想到还有这样。 沈肄南的指腹捏着小姑娘的下颔,轻轻抬起,将这个吻渡得更深。 他们亲过很多次。 但是,这一次是宝珍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彻彻底底清醒着。 没有酒精、没有深睡。 沈肄南的薄唇描摹着女孩娇嫩的唇珠,他亲得温柔而深情,探着半边身子投出的阴影盖在小姑娘的脸上,她看不见皎洁的月色,也看不见窗外折进屋子里淡淡的光晕,近在咫尺是一张放大的俊脸,纯黑的短发戳着薄薄的眼皮,明明生了一副薄情冷漠的皮囊,此刻却无比情深,教人沉溺。 宝珍的心颤了颤,浓密的长睫扇动,指尖发麻地推他胸膛,屹然不动,到头来还被反握住手指。 他的手宽阔温热,掌心的茧粗粝地裹着小姑娘的放在自己的心口,逼得宝珍退无可退,沈肄南撬开她的嘴,舌头钻进去,相撞的刹那,钟娅歆肉眼可见抖了抖,神色又慌又乱又无措,男人含笑地凝望羞涩又憋红脸的女孩,她的反应又乖又纯,每勾着粉舌吮一下就要颤一下,眼里泛着被欺负的光泽。 寂静的卧室充斥着唇舌交缠的暧昧声。 宝珍挣不脱,窝在他怀里,耳朵脖子都红了,眼角浸出生理性眼泪,柔软且香甜的身子软下来,那双纤细无力的手臂也被男人拉着挂在他的脖颈上,颈侧的青筋碾磨着女孩细嫩的肌肤,软骨头般滑落。 “抱好。”男人指腹摩挲小姑娘潋滟的唇。 宝珍现在晕乎乎的,像踩在飘渺的云间,原来失去酒精的‘庇护’,她的心跳声这么明显,咚咚咚快跳出胸腔,钻到耳边震着耳膜。 她开口唤了句沈生,沈肄南拉着她迟迟未放上去的手落在颈边,低头,细密轻柔的吻抚过女孩的唇角、发红的脸蛋、滚烫的耳垂,最后回到嘴边,沿着她的下巴落到脆弱的天鹅颈上。 钟娅歆的尾椎骨爬起密密匝匝的酥麻。 宝珍忍不住收紧手臂,抱着男人的脖颈压像自己,她的脑袋埋在沈肄南的肩颈,调子打着颤栗。 “可,可以了……” 今夜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开端,感觉还不错,也确实不能太着急。沈肄南轻轻一笑,手臂收紧,把小姑娘抱入怀里,钟娅歆有种腾空的晕眩感,肩抵着肩,却踏实无比。 她微微仰着下巴,鼻翼间满是男人身上清冽沉稳的气息。 宝珍有些晕乎乎地想,想了很多,最后垂首,主动贴靠在他的肩上。 接了一个绵长的吻,没过多久,钟娅歆就睡着了。 她枕着手臂,微微蜷缩身子,正面朝向男人,沈肄南的一只手搭在她纤细的腰间,盯着睡着的姑娘瞧了好久,最后把人抱进怀里。 * 宝珍醒来睁开眼的第一秒,下意识看向身边,发现沈肄南不在时,她偷偷松了口气。 幸亏已经走了,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得留点时间让她缓一缓。 不过…… 钟娅歆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指尖摸了摸仍有点发肿的唇瓣,走神了。 西贡的白天很晒,平均气温三十度。 大半天没有看到沈肄南,宝珍一个人窝在房间看书看电视,眼睛疲惫了又去和别墅里的佣人学了几句当地的语言,混着时间过。 下午五点,太阳渐渐有落山的趋势,外面也没有那么热,钟娅歆看着偌大的泳池,突然想去玩会水。 跟在她身边的女佣知晓后,立马去准备泳装,不捎片刻,一水溜各式各样的摆在宝珍面前。 “太太,您看看这些喜欢吗?” 几个女佣推着挂衣车排成一排,数十套里从三点式到保守的应有尽有。 宝珍自动略过那些性感火辣的三点式,落在很保守且符合她这个年纪的泳装上。 “太太的骨架很漂亮,身材窈窕,穿这些会更有韵味。”虽然只相处了一天,但她们都知道这位年纪小的太太很好说话,便大着胆子介绍着。 小姑娘手里已经拿了一套挑好的淡橘色泳衣,闻言,她看向女佣推荐的另一套—— 晕染的花色泳衣分为上下两个部分,上面是一块挂脖交领式系带片,下面类似包臂裙。 比三点式保守,比保守式多点性感。 宝珍的注意力却跑偏了,她拿起单薄的系带片,薄薄一层小布料,“这个怎么穿呀?” “很简单的,太太要不要试试?” 出于好奇,小姑娘点点头,于是一个女佣跟着她进更衣室,帮着女孩换上那套新泳装。 更衣室里有一块全身镜,毫无遗漏地照着宝珍,镜中的小姑娘扎着丸子头,鬓边留着细碎的绒发,系带片的前面沿着胸脯的轮廓往后延展,在背部系了一个蝴蝶结,从胸口伸出的两条细吊带交领着挂在脖子上,往下,是一截纤细的腰肢和平坦的小腹,肚脐偏下靠近胯的位置系着撞色的泳装式包臂裙,裙摆下那双腿又白又嫩,匀称笔直。 这是宝珍第一次穿得这么大胆,但是真的有不一样的新奇感受。 女佣笑问:“太太觉得怎么样?” “还可以欸。” 既然换都换好了,那就这样,宝珍愉快地扎进水里畅游。 钟娅歆这一游就是将近一个小时,夕阳隐没在地平线,遥远的天际勾勒出一丝深蓝,泳池周边橘黄的夜灯已经打开,照得这方池水波光粼粼。 沈肄南今天去西贡的生产基地看了一圈,又乘坐私人飞机去了趟万象,和当地的名贵木材大亨谈笔买卖,订了未来三年的货用量。 名贵木材最大的价值不是用来制造家具,而是炼油,例如檀香木作为天然香料,提炼出的檀香油可广泛用于医疗药用、高档化妆品、熏香等多个领域。 等真正忙完回到别墅,已经是晚上七点。 沈肄南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她人呢?” 管家道:“回先生,太太在室外泳池游泳。” 闻言,他独自过去。 守在岸边不远处的女佣们看到沈肄南过来,正要出声,男人看到水里浅浅的身影,抬手示意她们退下。 宝珍在水里玩累了才开始往岸边游,她一头扎在水里,也不知道登岸口站了人,哗啦一声拨开水面冒出来,她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睁眼,入目就是一双锃亮的皮鞋和西装裤腿。 钟娅歆眼皮一跳,视线沿着西裤往上攀,径直对上男人凝望她的目光。 宝珍浑身湿漉漉,发丝氤着水滴,淌过白皙的小脸,溅落在系带片裹起的雪白胸脯上,再往下是冒出水中的一截纤腰,泛起细腻的光泽。 比妖精还蛊人,是那种不诸世事的纯。 “沈生。”她唤了声,笑嘻嘻道:“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呢。” “怎么突然想要游泳了?”男人屈膝蹲下,修长的手指抚上女孩的侧脸,指腹轻轻摩挲她的眼角,看她时眸色晦暗不明。 宝珍被他的眼神看得不自在,心痒痒,又觉得有些热,可说不出怎么个热法,莫名躁得慌。 她说:“无聊嘛。” “还游吗?” “不啦,我都游累了。” 男人对她伸手,钟娅歆想也没想,把手递到他的掌心,没有走旁边的泳梯,直接借力一跃而上。 哗啦啦的水声腾起又砸回去,小姑娘浑身湿透站在沈肄南面前。 鲜活、青涩、纯欲,像禁果引诱着面前的男人。 第32章 病态 宝珍被沈肄南灼热晦涩的眸光盯得蜷紧脚趾, 两条细胳膊水淋淋地捂着胸口,遮了雪白的胸脯,顾不上袒露的小腹和吸饱水的泳裙紧紧贴在大腿根。 她的脸烧得慌, 热热的,快冒烟了。 小姑娘掀起沾着水珠的眼皮瞪他:“不许看!” 凶人的语气颤巍巍,一点也没有威慑力。 沈肄南挑眉,嘴角啐着笑:“你上次也看过我。” “……”她想起在布鲁塞尔的那个早上, 没出息地流鼻血了。 宝珍羞愤得跺脚:“我不管,你就是不许看!” 男人轻笑。 “沈生!”调子又娇又恼。 沈肄南不逗她了, 拿起搭在沙滩椅上的毛巾披在女孩的肩头,把她里面裹得严严实实。 他摸着她湿漉漉的头发,低头,凑近,笑问:“现在可以了吗?” 钟娅歆感觉安心多了,笑着点点头。 男人的手指埋入她的发丝, 扣着姑娘的后脑勺,指腹细细摩挲她的脸颊。 宝珍被他粗粝的指尖揉得那块皮肤又红又痒, 顶着一双没有防备的眼睛望着他。 很乖。 沈肄南掌心下移, 揽着她的肩,带着小姑娘回屋。 候在泳池外门的女佣隔了会看到两人并肩亲密地出来,纷纷垂头不敢多看, 心里却想,先生和太太的感情真好。 也不知道是在水里泡久了,还是运动过度, 走完一截旋转扶梯, 到卧室门口的时候,宝珍突然停下, 男人低头看她。 “怎么了?” “沈生。”她拽着他的手臂,别扭地调整站姿,微微弓着腰,皱眉说:“我的小腿好像抽了。” 宽大的白色沙滩巾裹着她玲珑娇小的身子,尾摆刚刚到膝窝和小腿肚的中间,还露出一截白皙的腿,这里昼夜温差并不大,但一冷一热刺激,再加上运动完也没有做拉伸,难免会出现痉挛的情况。 小姑娘的身子越弯越低,沈肄南赶紧将人打横抱进室内。 宝珍窝在他臂弯叫唤,“等等等会!疼疼疼!” 她对他又掐又拍。 沈肄南把人放在床上,拨开她裹起来的沙滩巾,坐在她对面,“哪条腿抽筋?” “右腿。” 男人一手按住她的大腿,一手握着她的脚掌,径直给她拉直,惹得小姑娘像条砧板上待宰的鱼扭来扭曲,叫道:“沈,沈生——你你你别拉了,我真的好疼啊——” 她拽着身下的床单,死死拧着,想挣脱腿上的桎梏,却被扣得死死的,白嫩的大腿被修长的五指摁住,沿着虎口边缘那圈勒出红色的痕迹,粗粝的拇指指腹也在她身上留下淡青色的指印。 钟娅歆动弹起来是真的难按。 “乖,很快就好了。” 腿被迫拉直,那只脚的脚尖也向上,脚后跟压在柔软的床垫里,脚掌落入男人宽大温热的掌心,很快,他握着脚掌最大限度向脚背方向掰,另外一只手从大腿滑下,扣住她的腿肚,同时按摩舒缓筋络。 短短不到十秒,宝珍立马老实了。 “欸。”她撑着上半身坐起来,弯腰,摸了摸自己的小腿,“没有刚刚那么疼了耶。” 宝珍小时候营养不良得厉害,小腿抽筋是常有的事,很多次她疼得从睡梦中惊醒,最开始不知道怎么办,也动不得,只能躺在床上干等着,后来疼多了,渐渐摸索出一点诀窍,一抽立马站在地上,站个几分钟,忍一会,也能慢慢消下去。 “不疼就好。”他继续给她按着小腿肚,“以后注意点。” 小姑娘笑着点头:“嗯嗯!” 她双掌撑在身后,享受按摩的同时,晃悠另一条没事的腿,左右来回摆,脚趾时不时擦过男人的西装裤。 宝珍好像一点也没注意到,看着沈肄南的脸说:“沈生,你好会按摩,我好喜欢。” 她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蹦,当然,语气坦荡荡,没有丝毫勾引的嫌疑。 “你告诉我,你什么不喜欢?嗯?”男人打趣她。 “我不喜欢的可多了,拿吃的来说吧,我讨厌一切苦的东西,这里特别审判一下苦瓜,一点都不好吃,我不喜欢,不过咖啡也苦,但是呢,它要是加糖加奶我也是能接受的。” 小姑娘满脑子不是钱就是吃,或者好奇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在沈肄南眼中,可不就像没长大似的。 他笑道:“看得出来你确实很不喜欢苦瓜,还专门把它拎出来审判。” 宝珍微扬下巴。 揉完小腿,沈肄南拍了拍她,“好了,快去洗澡洗头换衣服。” 小姑娘没有动,低头,指着大腿那块被他刚刚掐红的地方,“沈生,我这都青了。” 男人的视线落在她白皙的大腿上,上面留下一个指印。 他微微蹙眉,对自己的力度还是有数,只是没想到宝珍的肌肤过于嫩,稍微用一点点力气就能在上面落下痕迹。 “疼吗?”他轻轻抚过,带有薄茧的指腹若有似无触在微微青疼的地方。 钟娅歆的腿不受控地抖了抖,小姑娘虽然因为营养不良的问题偏瘦,但身材却很匀称,先前又有周爱枝给她调养,倒是养了点肉。 沈肄南看了会她的腿,又抬头看女孩,揶揄笑她:“你刚刚抖什么?” 就在刚刚,宝珍觉得底裤有些湿黏,有股极浅的热流涌出,担心自己这个月的月经来了,她着急忙慌爬下床,“没什么,沈生,我先去卫生间了!” 男人却突然握住她的手腕。 钟娅歆回头,疑惑地望着他。 沈肄南把小姑娘拽回来,侧抱在腿上,自从昨夜让宝珍清醒着和他接吻后,事态的发展便由他掌控。 就像现在—— 他揽着女孩没有衣物的腰肢,又薄又细,带有青筋的手臂轻而易举握着,男人含笑打量她的眉眼,在宝珍下意识抿着唇也盯着他的时候,他抹开小姑娘的嘴,露出贝齿,低头吻了上去。 沈肄南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她刚刚坐的位置,除了泳池带出来的水,并没有什么血迹。 他收回视线,清绝的眉眼染着纵情的笑,是蛊人的浮浪,明明是矜贵公子哥儿的皮囊,有时候又给人一种流连花丛二世祖的感觉。 宝珍被迫仰着头承接他的亲吻,心跳紊乱,男人从她嘴里退出来,有一下没一下啄着那潋滟的粉唇,低哑的嗓音混着气息渡在小姑娘嘴边。 “刚刚给你按摩了那么久,让我讨点好处,好不好?” 都已经先斩后奏了,现在还说这些,宝珍就算再迟钝也反应过来。 她羞恼地瞪了他一眼,惹得沈肄南笑了声,扣着她又亲了会。 最后,还是钟娅歆闹着把他推开,兔子似地急吼吼溜进卫生间。 系带解开,吸饱水的泳裙像跌落泥土的玫瑰从枝头坠落,宝珍着急忙慌扒开,并没有看到臆想中的血迹,既然没有来,那刚刚那股簌簌的、有点湍急的、又温热的黏渍水迹是什么怎么回事? 她挠挠脑袋,决定暗自记下,等回到布鲁塞尔后向黛娇老师请教。 虽然要跟着她学很多勾引的理论知识,但宝珍觉得,黛娇更像一位性启蒙老师。 * 在西贡呆了半月左右,宝珍跟着沈肄南转了趟曼谷。 他总是很忙,有永远处理不完的事务,这点钟娅歆已经习惯了。 曼谷位于昭披耶河东岸,南临暹罗湾是柬埔寨和泰国通往太平洋和印度洋的交通要道,而当地的曼谷港承担着本国百分之九十的对外贸易。 这里作为首都,也是经济中心,其繁华程度是西贡无法比拟的。 飞机落地后,钟娅歆和沈肄南坐车去往一座私人庄园,沿途,宝珍看到隔着湄南河对面耸立的高尖金色佛塔、鳞次栉比的房屋建筑和异常热闹的人群。 “沈生,曼谷最近是有什么大型活动吗?好多人欸。”爱凑热闹,对什么都好奇的小姑娘,趴在车窗望着外面飞速疾驰的景色。 “听说整个十二月,这边都有烟火秀和灯光秀。”他笑着摸了摸宝珍的脑袋,“你要是喜欢,我们可以在曼谷呆一段时间。” 钟娅歆回头看他,“你不忙吗?” “傻姑娘,钱是永远都挣不完的。”沈肄南捏了捏她的脸蛋,“就这样定了。” “好吧。”她美滋滋说:“也不知道这边的灯光秀跟布鲁塞尔的比起来,哪个更好看。” 指的是花毯节和啤酒节那晚。 穿过湛蓝潋滟的湖泊,近二十分钟的车程,终于抵达地段绝佳的庄园,漆花白栅栏自动打开,门口守着保镖,一路开到底,沿路是苍翠的绿色,肉眼所及的植被被修剪成各式各样的形状。 整体环境颜色以绿意为主,白色为辅。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座森林公园。 汽车停在主幢门口,夏明安依旧是那身改良的中式太极服,儒雅随和,他大笑着走过来,主动伸手:“沈先生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 “夏先生客气了。”男人淡笑,和他握手。 夏明安道了句哪里,视线落在旁边的宝珍身上,那晚坐在屏风后面的女人应该就是她,只是瞧这模样,年纪比预想中的还要轻,最多不过二十。 都快奔叁的年岁,到头来折在一个小姑娘手里。 他颔首笑道:“今日有幸得见沈太太,真是貌若天仙。免贵姓夏,夏明安。” 宝珍点头客气道:“你好,我叫钟娅歆。” 一开口,更显青涩稚嫩,这怕是还在读书吧。夏明安倒没想到原来不贪女色的东珠市南爷,竟然好这一口。 夏明安亲自引着人进屋,把重视的场面摆得足足的。 “沈先生,上次你说的事,夏某已经处理好了,诚意嘛,自然是得摆在面前才作数。” 宝珍不去听他们之间的谈话,故意落后一两步,顺便打量起这里新颖出彩的室内设计。 从主幢门口进来,先是一个对称但不相融的圆弧,被绿植切开,没有布置任何家具,头顶是垂落的星空水晶灯,线条高低错落,衬得底部空荡宽敞。 他们从弧线的中部进入,之后是一条类似玻璃栈道的长廊,底下是流动的活水,两侧的玻璃并不平坦,而是刻着纹路,白天看不清楚,得晚上才行。 穿过长廊,才是主幢的大厅。 只是这大厅也很有意思。建在水泊中央,酸枝红木搭建的地板纹理规整,彼时天光大好,巨大的白色遮棚伞收拢矗立各个重要角落,拥簇着正中的沙发茶几。 水泊的两侧还引了小瀑布,水流哗啦,却不会让人觉得烦躁,反而给这炎热的天带来一丝清凉。 只看了这一处,就知道该建筑师花了不少心血。 “看什么,这么聚精会神?”沈肄南揽过小姑娘。 夏明安的注意力也落到她身上。 方才他们说话,钟娅歆走着走着就落后了,沈肄南唤了她两三声都没有回应。 宝珍如实道:“我只是觉得这里的设计好有意思。” 传统的、规矩的,小姑娘不见得会喜欢,沈肄南多看了两眼这里的构造,想着她要是喜欢,到时候挑一块地也给她弄一个。 夏明安颇为自豪地笑道:“这是我太太亲自设计的,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她的心血。她是一位伟大的建筑设计师。” 钟娅歆眼里带着震惊,由衷夸道:“夏太太真厉害!” “谢谢,我想我的太太,会很高兴听到沈太太对她设计理念的肯定。” 夏明安说:“正巧,我太太今日就在庄园,沈太太想见见她吗?” 那一定是一位学识渊博的人,宝珍点头。 夏明安唤来一旁的女佣,“带沈太太过去见夫人。” 女佣颔首:“是。” 宝珍看了眼沈肄南,笑嘻嘻道:“沈生,那我过去啦。” 没良心的,这就把他丢下了。男人微抬下巴,倒是纵容:“去吧。” 等钟娅歆没影了,夏明安伸手做请,直言不讳:“沈先生现在要看看王行颂一家的尸体吗?” … 宝珍跟着女佣乘坐观光车前往一处隐秘在层层绿植里的别墅。 参天耸立的大树拥簇着这方遗世独立的僻静小院,漆白墙体缠满绿意盎然的爬山虎,数不清的花枝又从屋顶垂落。 女佣伸手,“沈太太这边请。” 等会就要见一个陌生人,钟娅歆倒不紧张,她觉得夏明安既然和沈生同龄,那他的夫人估计也是二十多,可能会比她大个五六岁,也不算有代沟。 果不其然,见到人后,正如宝珍所想。 “夫人,这是沈太太。” 大厅的正中央安置着一张特制的巨型桌子,目测长约十米,宽约三米,上面摆着密密麻麻的建筑模型,全是木块搭建,土色的建筑,看起来特别恢宏壮观。 彼时,一个穿着淡绿旗袍的女人正站在桌边,拿着纸笔记录数据。 闻言,女人回过头,盘得一丝不苟的发丝衬得她端庄稳重。 “是娅歆吧,你好,我姓林,名青皎。”林青皎友好地对宝珍伸手,笑起来温柔和善,如沐春风,“我听夏明安说起过你。” 只一面,钟娅歆就对她心生喜欢,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小姑娘握着她的手,甜甜地笑道:“姐姐你好。” “你这一声姐姐倒把我喊年轻了。”林青皎掩唇浅笑,一举一动的优雅透在骨子里,“看模样,娅歆今年约莫二十吧?我可比你大将近两轮呢,我今年都四十了。” 宝珍看着她最多只有二十七八的面容,惊了。 原来,夏太太比夏先生大十几岁。 年纪是女人的私密话题,不亚于体重,一旦聊开,这话茬也就多了,林青皎给人感觉如沐春风,又对钟娅歆这个小辈颇为照顾,宝珍和她呆在一起还是很愉快,聊深以后,林青皎还拉着小姑娘给她介绍自己最新的建筑设计。 宝珍看着那些精密的小建筑,既震惊又好奇,尽管很多专业的东西听不懂,但并不妨碍她感兴趣。 “林姨,你好厉害!”刚刚聊天中,林青皎听姐姐这个称呼觉得别扭,笑着说感觉自己在装嫩,想了想还是让宝珍叫她林姨。 “那当然了,林姨是一个非常伟大的建筑学家。”谈及自己的专业能力,她很自豪,整个人都在发光。 林青皎轻轻捏了捏小姑娘的脸颊,有点肉,很舒服,她笑问:“宝珍现在在哪念书呀?学的什么专业,以后想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呢?” 钟娅歆脸上的笑意怔了怔,忽地抿唇。 看着这个都能当她女儿的女孩,林青皎一眼就看出宝珍的沉默,她想了想,掌心轻轻揉搓钟娅歆的脸蛋,然后温柔地捧起,神色认认真真的。 “你还年轻,才二十岁,人生才刚刚开始,未来更是有无限可能。好姑娘,能告诉林姨,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不要跟任何人有关噢,只能是你,首先得是你。” 宝珍的视线下移,落在那些小建筑上,林青皎跟着看了一眼。 “我,我其实很想学造船,林姨,你知道这该是什么专业吗?” 家道中落后,是阿婆阿爷把她从水里捞起来,又花光血汗钱才救回她。后来,她就跟着他们生活,撇开读书的日子,她大部分时间都漂泊在海上。 大船走得远,可以捕捞很多鱼虾和其他价格昂贵的海鲜,卖的价也好,像他们这些普通人家,有一艘小渔船就不错了,出海也不能走太远,可尽管如此,有时天灾降临,管你大船小船,避不开的。 她就记得十二岁那年,发生了一起海浪,造成部分渔船失利,人员尽数丧命,幸运活下来的人也遭受不可估量的船只损失,对此,每年收钱都做担保的相关机构看着一群没钱没势的贫苦人,只尖酸刻薄地说了一句。 “谁让你们的破渔船没有抵抗风险的能力,还想讹我们,门都没有,赶紧滚!” 可是,他们扭头又对那些有大船、家底厚的人笑脸相迎,还给出了一部分补偿。 五岁到二十岁这些年,宝珍没有接触太多外面的事物,看得最多的就是大海和各种小渔船,以前想着好好读书,考入好大学,毕业后找份好工作,让阿婆阿爷安享晚年,但是,她从来没有细想过具体的道路。 林青皎想了想,“造船啊?嗯,应该是船舶与海洋工程,里面就主要涉及了船舶的设计、结构、建造等。” 宝珍眼前一亮,“就是这个!” 她心里默默记住林青皎刚刚说的话。 船舶与海洋工程。 … 从夏明安的私人庄园出来,宝珍就像有心事一样,也不知道和林青皎见面都说了些什么。 沈肄南抬起小姑娘的下巴,微笑道:“怎么了?” 钟娅歆对他藏不住事,“沈生,我要努力了。” “怎么说?” “我想读船舶与海洋工程,我要造船!” “……”他怔了下,万万没想到是这种走向,两秒后,男人摸着她的头说:“可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宝珍以后肯定是一位特别厉害、特别伟大的船舶设计专家。” 她这还没开始呢,沈生就已经给她畅想好荣誉了。 宝珍斗志昂扬,“我要开始学习了!” “好,待会我就让人给你整理哪些高校设有该专业,从中挑选最好的、满意的,咱们比对它的升学要求,有计划的准备和学习。” 其实,她大可不用努力,想去哪所高校,他都能把她送进去,不过小姑娘未必会喜欢,保不准最后还要跟他置气。 这样做得不偿失。 宝珍眼前一亮,手舞足蹈,扑过去把他抱住,激动道:“沈生,你真好!” 她高兴过头,夹着男人的脸,没忍住,吧唧一口亲了上去。 但刚落嘴就后悔了。 因为,她看到驾驶座的野仔的目光落在车内后视镜上,刚刚肯定看到了。 宝珍立马撒手,弹到座位另一端,挨着车窗。 钟娅歆的脸臊得慌,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一声。 沈肄南微抿薄唇,视线落到女孩身上。 脸皮薄,这会已经烧起来了。他失笑,也不趁机打趣,轻飘飘揭过刚刚发生的事。 “在那和林青皎聊了些什么?” “都聊了点,最多的还是林姨的那些建筑理念,哦对了——”她又滑到男人身边,支起手心,拢住沈肄南的耳朵,又开始蛐蛐蛐:“我跟你说,夏先生的夫人,也就是林姨,没见到她以前,我以为她最多比我大几岁,但是不是哦,林姨真的一点也不显老,很优雅呢,这大概就是腹有诗书气自华。” 她也想成为像林姨一样的人。 只能是自己,首先得是自己。 沈肄南很享受小姑娘跟他分享小秘密,听完,他对宝珍招手,女孩笑着凑过去,男人轻轻捏着她的耳垂,在她耳畔语不惊死人不休。 “你知道林青皎为什么会比夏明安大十几岁吗?” “只要双方成年了,真爱就不论年纪!” “话是没错,但有时还是要论伦理。” “啊?” “林青皎曾是夏明安的继母。” 更贴切来说应该是小妈,事实上,夏明安之父的死跟他本人脱不了干系,沈肄南派人调查过,最后的结果很有意思。 夏明安丧心病狂、不顾伦理,在父母的主卧,亲生父亲就重病躺在床边,而他却逼着林青皎一遍又一遍同他□□,最后活生生气死自己的亲爸。 宝珍惊掉下巴:“!!!” 沈肄南给单纯无邪的钟娅歆丢下一个大瓜,吓得小姑娘久久没能回过神。 继母? 也就是说夏明安曾经该叫林姨妈妈的,那现在怎么又是太太夫人了?! 这这这—— 男人抚摸她的后脑勺,把人揽过来,又给她解释:“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父死子继,弟死兄继。夏明安的亲生父亲去世后,他继承家业和自己的母亲。” “同理,如果有一天谢生死了,那我这个做哥哥的就得继承他的一切,包括你。” 宝珍打了个寒颤,被他刚刚那番话唬住,她咬着唇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眼神回看沈生,只觉得这一刻的他是真的有点变态。 第33章 表白 沈肄南的办事效率很高, 前脚刚跟宝珍承诺会派人去整理相关专业信息,后脚他们一到曼谷这边的别墅,就有人拿着一摞厚厚的详细资料进来, 仔细为钟娅歆讲解全球哪些高校设立了船舶与海洋工程专业、它们对升学学子的要求、以及针对她现在的情况该怎么做准备和规划学习,具体到方方面面。 小姑娘坐在椅子上认真倾听,时不时提出自己的疑问。 男人坐在沙发上喝茶,翘着脚, 悠闲地望着她,暖阳透过窗棂落到宝珍身边, 侧脸轮廓柔和,白里透粉。 聊了大半个下午,又做了一堆笔记,钟娅歆对未来的规划更具体了,她抱着本子挨着沈肄南坐,把自己写的东西拿给他看, 兴致勃勃。 “沈生,你看这些都是我记的重点, 撇开升学的功课, 还有呢,你可以再给我找一个外语老师吗?我这次必须要学英语啦。” 沈肄南翻看她写的类型,还挺有模有样, 他摸着小姑娘的脑袋,拍拍后脑勺,“好,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宝珍美滋滋。 夜幕降临, 沈肄南带她出门玩。 十二月的曼谷有很多有意思的活动,烟火秀和灯光秀必不可少, 不过他们运气好,还撞上一年一度的水灯节,也难怪晚上的人比白天更多。 半小时的车程,他们抵达圣堤差帕甘公园。 这是整个曼谷最受欢迎的七大知名旅游打卡点之一,今夜七点至凌晨有奇迹泰国的文化表演秀、灯光秀、水灯节、烟火秀,总计四个,囊括类型最全,因此汇聚的人流量也高得离谱,都快出现人挤人的现象,当地警署局更是派人到这维系秩序。 宝珍一下车就被右边和后边的人挤得晕头转向,一头撞进沈肄南的怀里,脑门磕着他结实硬朗的胸膛,险些眼冒金星。 男人握住她的手臂,失笑道:“这就是你刚刚在车上说的人多热闹?” 为了防止人群把他们冲散,沈肄南长臂一揽,搂着小姑娘的腰,把人拉到怀里扣着。 “确,确实热闹啊。”她努力伸长脖子呼吸。 也不知道为什么周边的人都比她高,她陷在里面,矮了一截,不仅拥挤,连呼吸都快跟不上了。 钟娅歆踮着脚,举起手上的小地图,上面标注着今夜叁秀一节在公园具体的位置,她一边呼吸一边东张西望,全是黑黝黝的人头,也无法判断。 “沈生,我们现在在哪个位置呀?” “还喘得上气吗?” 别一不留神就窒息得晕了。 “可以的,没问题,我肺活量也不差!”宝珍死鸭子嘴硬道。 闻言,男人挑眉。 不见得,跟他接吻的时候,要么经常喘不上气,要么直接两眼一翻晕了。 宝珍看到他笑了,直觉不是什么好事,羞恼道:“沈生!” “来,我给你看。”他拿走小姑娘手上的地图,搂着她的肩,手指还在她的下巴上作祟,挠啊挠,“让你好好吃饭,看吧,不长个了。” 钟娅歆:“……” 她气呼呼地拧了下男人。 “第一个地方想去哪?” “表演秀!”太嘈杂,宝珍不得不提高声音:“我们先去这,再在去放水灯的路上看烟火秀,最后以灯光秀收尾,节省时间又不会来回跑,怎么样,我安排得是不是井井有条?” 沈肄南很快确定方向,闻言,低头看了眼怀里沾沾自喜的小姑娘,笑得好看,“是,你最聪明了。” 他奖励性地亲了口宝珍的额头,搂着她,拨开人群往前走。 温热的触感一闪而逝,钟娅歆怔了两秒,微微红了耳朵。 今夜的表演秀在叁天前就开始宣传,此前设立的表演汇聚点在芭提雅,也就是说曼谷之前暂时没有这一类活动,而今年十二月是第一次,为此,吸引了不少游客和当地人慕名而来,可以说这场表演秀是叁秀一节里最火的。 野仔早就提前准备好入场票,观赏位置极佳,在第一排。 全场热闹非凡,放眼望去人山人海。 宝珍抱着一杯可乐,吸了口,突然想到一件事,歪头,凑到男人耳边问:“沈生,这个表演秀应该不会出现上次在海上的那种情况吧?” 提起那次的花瓶姑娘,她就心有余悸。 “别怕,都是假的。”他安抚提心吊胆的小姑娘。 钟娅歆咬着吸管,看着他,点点头。 第一排距离表演台有很宽敞的一块空地,据说是为了留给台上的表演者下来和前面的人互动,宝珍伸长腿,右脚搭左脚,脚跟转着,时不时喝了一口凉飕飕的饮品,沈肄南贵公子似的做派,搁那叠着二郎腿,给旁边懒得动手的女孩剥碧根果。 骨碟装满后,他抽了张纸巾拂去残屑,拿起一颗,手腕一转,自然地喂到小姑娘嘴边。 钟娅歆垂眸扫了眼什么东西,发现是吃的,吐了吸管,一口咬住。 吃了约三分之一,场内灯光突然变暗,周遭嘈杂的声音顿时静下来。 宝珍收回伸直的腿,好奇地看着台上。 宽敞的舞台不知何时拉起巨大的黑丝绒幕布,一道光突然打下,像一个圆柱体落在布帘上,空气中浮动着细细的绒光。 似曾相识的画面让钟娅歆心头一紧。 她越过桌面拽住男人的小臂,有些害怕:“沈生。” 那个花瓶姑娘的开场就是这样。 沈肄南拢住她的手,“我在。” 话音刚落,又有几道灯光落下,一动不动的幕布朝两侧拉开,一对衣着暴露、外面披着超size羽绒衣的性感‘女郎’挽着手臂,踩着恨天高扭腰走到台上,他们手中拿着话筒,开场就是激情高昂的腔调,瞬间调动全场的氛围。 宝珍听到四面八方涌来的追捧。 她眼睛都看直了,惊叹:“沈生,这两个姐姐好漂亮啊!好高呀,身材好好,腿又长又直还有肉感,哇塞,腰也好细,肚脐上贴的是什么?是宝石吗?” 沈肄南就坐在旁边,掀了一次眼皮,很快就落下,慢条斯理地继续剥他的夏威夷果。 他对这些人妖秀并没有兴趣,但架不住旁边的小姑娘好奇,来圣堤差帕甘公园之前就囔囔着一定要去长长见识,还说自己长这么大都没有看过其他国家的表演秀,可怜巴巴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绑着她不让去呢。 听到宝珍把台上的两位主持人从脚夸到头,从头夸到脚。他塞了颗奶香十足的夏威夷果到小姑娘嘴里,笑道:“倒不用羡慕别人,你也不差。” 宝珍的目光一直在舞台上,吃着说:“哎呀,你不懂。” 她想要一七零往上的高挑身高,也想要该肉的地方肉,还想要—— 反正想要的太多了。 毕竟,谁会嫌弃自己更漂亮呢。 从皇宫到埃及的狮身人面像、牛仔酒吧到印度广场,整个表演过程中,舞台主题和背景都在不断变换,万国语言和火辣劲爆的舞姿把宝珍的魂都勾走了,以至于沈肄南给她喂瓜果和剥好的零嘴,她都给推回去了。 沈肄南气笑,没和她计较。 倒是没多久,舞台上的人下来,小姑娘扭头问他:“沈生,你身上还有钱吗?今天出门我给给忘了,想借一借你的。” 男人直接把自己的钱包给她,“我的都是你的,用吧。” 宝珍一打开,全是卡:“……” “怎么了?” “都是卡,可是我想给小费欸,他们表演得真好,是值得的。” 在东珠,高档的地方都需要支付小费。 出国后,宝珍发现小费无处不在,而这是对辛苦工作者的一种肯定,也是买他们对自己的服务,渐渐的她也接受这一行为。 “傻姑娘,这里可以刷卡的。” “真的?!”钟娅歆惊了,“已经这么先进了吗?” 男人笑道:“自1987年起,泰国经济迅速崛起,搭上产业转移浪潮,从农业国向工业国过渡,其工业产品出口大幅度上升,经济增长率持续超过8%,人均GDP达到中高等收入国家行列,位列亚洲四小虎之一。” “这个时期,泰国的经济并不差。它的一系列改进行为都是为了带动本国经济迅速发展而延伸的,支付的便利性很有必要。” 先前练习听力的宝珍,经常会在新闻上听到财经相关的话题。 虽然没有具体的概念,但这么一听确实有实力,她眼睛亮亮地看着沈肄南,笑道:“沈生,你好棒呀。” “你这话也不知道对多少人说过。”男人忍俊不禁,点点她的头,“见人就夸。” 宝珍抽他那抽出一张印有外国人头像的钛合金材质的卡,顶端是一串英文,她夹在指尖,扬了扬,“沈生,那我刷卡啦?” “刷吧。” 难得小姑娘兴致勃勃。 这时,一个背后插着粉色羽毛翅膀、头上戴着蝴蝶造型的头饰、身穿性感裹胸小衣和三角辣裤的‘女郎’手持POS机走过来,宝珍很大方,刷了五千泰铢,抵得上当地中高等工作者两个月的薪资。 美艳‘女郎’笑着说了句泰语,很感谢。 宝珍和她语言不通,只能微笑着颔首。 待人走了,她低头把卡收好,自然没注意到一双眼睛在她身上匆匆掠过。 “沈生,这场表演秀应该快结束了吧?”她问:“几点啦?” “九点二十八分。” “那应该还有半个小时呀,可是感觉都演完了,不是说还有神秘福利吗?” 话音刚落,那两位熟悉的主持人挽着手臂出现,用慷慨激昂的泰语说了一堆,观众席里突然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声,莫名其妙就开始热闹起来,甚至—— 宝珍回头看了眼嘶喊得脸红脖子粗的一些人。 这时,灯光暗下,气氛也变得古怪。 钟娅歆的脑子里钻出暧昧两个字,刚一回神,聚光灯大敞,照得舞台亮如白昼,黑丝绒幕布大咧咧扯开,露出背后劲爆刺激的画面。 宝珍整个人当场宕机,直接傻了。 沈肄南眼皮一跳,下一秒,立马捂住小姑娘的眼睛,眉头皱起。 “后面没什么好看了。”他径直拉起宝珍离开观众席。 钟娅歆也没吭声,被浑浑噩噩带走,明亮的灯光将她红得滴血的脸颊、耳朵、脖子照得一清二楚。 她刚刚一次性看到很多限制级画面—— 有垂着吊杠铃的、有把着小孩式的进入、有小臂大小的、有设着一张单人台直接开始的、有拿着打鼓的、还有—— 总之各种各样禁忌都有。 这场面比她跟着黛娇学习各种体位理论知识更具冲击力。 尤其是…… 从里面出来,宝珍感觉自己快熟了,沈肄南见她这样,就知道这很容易害羞的单纯小姑娘把不该看的都看了。 “沈生,刚刚——” “那应该就是你之前吵着闹着、心心念念的神秘表演福利。”男人打趣她。 “……” 沈肄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摸着女孩的头说:“掺杂色//欲和性的成人秀而已,尺度大了些,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场表演。” 宝珍尚未通人事,跺脚羞愤道:“沈生,别说了。” 里面的表演场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小姑娘像是有鬼在背后追,拽着沈肄南赶紧离开,一两秒,又从里面出来一个人。 走了几百米后,钟娅歆才慢下来,她松了口气,彼时漆黑的夜空开始炸开璀璨的烟火,一簇接一簇像坠落的流星瀑布。 宝珍仰头看着满天烟花,激动地拍了拍男人的手臂,“沈生,好巧欸,咱们正好赶上烟火秀啦。” 小姑娘就是这样,有了新鲜玩意儿就把刚刚发生的事抛之脑后,来去不留痕。 沈肄南望着她被烟火照得明亮的轮廓,从他这个角度望去,女孩眉眼干净,皮肤白得发光。 “走啦,咱们边走边看,正好到放水灯的地方呢!” 她拉着沈肄南的手,单手拿公园的地图,来回左右对了对标识,确定后,朝着人群拥挤的地方走。 整个圣堤差帕甘公园有两处最热闹,人流量也最多。其一是刚刚的表演秀,其二是放水灯的河岸。 在泰国每年一度的水灯节是一个很神圣特殊的日子,关于它的起源众说纷纭,广泛流传的传说也有待考证,不过水灯节延续至今,到现在已经发展为青年男女旖旎恋情的节日。 靠近河岸、湖泊的地方全是人,空隙的位置全靠眼疾手快占领。黑黝黝的水面飘着数不清的莲花灯,上面插着香放着鲜花,载着许愿人的心愿飘向远方。 宝珍是有打算入乡随俗的。 她拉了拉沈肄南的衣摆,仰头道:“沈生,你去找位置,我去小摊子那里买莲花灯和香烛打火机,马上就过来。” “等会,我跟你一起。” “哎呀,没事,就在那呢,都不到三十米呢,我很快就回来。”她见人越来越多了,催促道:“你快去找位置,不然就放不了水灯啦。” 说完,小姑娘急吼吼跑了。 沈肄南目光盯着她。 钟娅歆挤在人群里险些出不来,好不容易卡出来,她拍着胸脯,轻轻喘着气,指着摊子上的莲花灯边说边比划:“two!” 应该能懂吧,她想。 买灯的老奶奶笑着点点头,给她拿了俩,宝珍垫脚,视线越过摊子,看到老人家脚边的塑料桶,里面放着醒好的鲜花,品相还不错,她连忙指了指,笑着比了个耶,还是要两支,等拿到手上觉得有点少,又赶紧比了一只收着拇指的手,这是再要四支鲜花。 一顿比划后,钟娅歆刷卡,拎着一大口袋准备回去,估计是表演那边结束了,看完成人秀的游客和本地人都往这边来了,原本宽阔的石板路变得无比拥挤,宝珍想起被挤来挤去的经历,深吸一口气,打算一头栽进去,然后冲到河岸边和沈肄南汇合。 结果,人刚栽进去,她就把一个皮肤黑黑的小男孩撞倒了。 宝珍吓一跳,赶紧蹲下去扶,生怕慢一步就发生踩踏事件,周围都是来往路过的人,她的手刚碰到小孩子,男孩也伸手握住她的手腕,那只手又黑又脏,长满了不知道是藓还是什么东西,看着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 钟娅歆抬眸看着他。 小男孩冲她咧嘴一笑,露出难看得深黄发黑的牙齿,张嘴是听不懂的泰语。 “你好啊。” 声音和语气却完全不像孩童。 分明是一个成人! 宝珍瞳孔紧缩,下一秒,一张黑得发酸的帕子从背后钻出来捂住她的口鼻。 人群更加涌动了。 沈肄南不放心钟娅歆,没有去占位置,而是随便拉了一个人,答应给他几位泰铢,对方二话不说立马答应。 彼时,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他还能看到小姑娘冒出的一点脑袋。 男人过去,就在他们互相走向彼此的时候,隔着一条人群带,宝珍却突然不见踪影。 沈肄南脸色一变,冲过去拨开人群,并没有半点小姑娘的影子。 一个大活人眨眼间就不见了。 … 叁分钟后,整个圣堤差帕甘公园被警署人员包围,所有人限制进出,大批警车停在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甚至拉起警戒线。 这事还惊动了总署长。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用泰语说:“沈先生,您放心,我们定会将人安全找到!” 说罢,又扭头催促自己的手下,恨铁不成钢:“让系统部的人快点,效率,拿出效率!” 泰国大部分市场由夏明安把控,他对本国经济有绝对的影响力,而沈肄南虽然在这的份额少,但他活跃的地盘主要集中欧美洲,且也不是简单的商人,那些强国的政党还和他走得极近,甚至交好。 对方的身份地位哪是他一个警署长可以得罪的。 这时,野仔带着一个别着黑线耳机、长相瘦小的男人过来。 “南爷,多弗来了。” 被唤作多弗的男人单手架着一台改装的仪器,他当着沈肄南的面敲动面板,漆黑的屏幕上弹出数不清的白色条条框框,里面是一串接一串的字符代码。 对方开口道:“南爷,我刚刚调取了警署系统部的卫星监控数据,目前正在根据位置做出解析,不过有不好的点是系统过于老旧,设备储存方面可能会有点瑕疵,比例在百分之四十左右。” 将近一半了。 沈肄南抿唇,屏幕上顿时跳出一帧帧画面,全是河岸附近,又着重缩到他俩五十米范围内。 “等会,这里。”男人指着其中一张极其隐蔽的图,“给我调出来,尽可能放大。” “嗯!” 多弗的手指快速敲动,周围的画面都消失了,只余沈肄南刚刚手指的那张,画面数据不断被解析,左上角是密密匝匝的数据,随着图片越来越大,可视度也逐步降低,最后变成模糊的一团,但不难看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将小姑娘夹在中间做成伪装迅速逃离现场。 不细看就像一家三口出游。 沈肄南冷笑,回想宝珍当时给他看的地图,脑子里印出清晰的画面。 他直接动身过去。 * “……哥,今,今晚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会直接封锁整个公园,那群人就是吃饱了撑,平时不见积极。” 浓荫底下,一张生锈的铁皮长椅上坐着‘一家三口’,女孩垂头靠着高个子男人,就算路过的人看到了,只要不细看,都不会有所察觉,彼时,一大一小正悄悄用泰语交流。 “哥,这女,女人长得细皮嫩肉,真漂亮啊。”个高的男人作势想摸一把宝珍白嫩的脸蛋。 矮个男人一巴掌拍过去,打掉,骂骂咧咧:“碰什么碰,这种好货要卖给那些大老爷,那些个有钱佬都有点病,对女人要求高,有一点点瑕疵都不要,这女人一看年纪就不大,我在表演秀那里就偷偷观察过了,出手阔绰,直接刷卡,说明家境好,你再看她穿着,我的神啊,都是手工奢侈品,私人订制,说明被家里养得很好,最后,看她走路的姿势就知道是个雏儿,这种级别的千金大小姐,肯定能出一个天价!” “可,可是,哥,你都说她是千金大小姐,那,那咱们把人绑走了,会不会遭到报复啊?” 趁这会没人路过,矮个一巴掌拍在高个头上,“报复个屁!咱干这行多久了,有失手过吗?没有!” “也,也是,嘿嘿!” “欸对了,把涂了药的帕子拿出来给她捂一捂,免得待会人醒了。” “可,可是这药用多了催情啊。” 他们用来迷晕女人的药都是通过暗网买的,性价比之王,药效好,见效快,但也有不足,就是容易催情,得快点把人处理了,不过呢,正是因为这一不足,又成就他们这些年的生意。 要知道有钱人都变态。 “催了不是正好?!待会咱把人送出去,转手一卖,那些有钱佬肯定满意啊,还省事省药了。” “嘿嘿直接开干是吧?”他掏出帕子捂着宝珍的口鼻。 “是个屁,满脑子就想着□□那点事,你给老子把口水收起来,等过了这茬,哥带你去潇洒,给你弄几个大胸大屁股的火辣美女陪你玩个够!” 兄弟俩畅享着美好未来。 下一秒,他俩的神情同时一僵。 片刻后,两具尸体扑通一声栽到地上,面朝下,露出后脑勺的子弹洞,殷红的鲜血簌簌流出,打湿身下的地板。 沈肄南从暗处走出来。 跟在他身边的野仔示意潜伏在林中的狙击手退下。 急匆匆跟过来的总署长看到这一幕,心脏一跳,倒不是因为死了两个人,而是这个办事效率和监管宽严。 他看到沈肄南越过那两具尸体,把歪歪扭扭坐在长椅上的小姑娘抱起来。 “沈,沈先生——” “总署长大人。”沈肄南皮笑肉不笑道:“听说这两个人是通缉犯,在逮捕的过程出现反抗,理应击毙,对不对?” 总署长愣了一两秒,当即明白,连忙陪笑道:“沈先生说得对,我会亲自写好办案报告!” 沈肄南未置一词,抱着人离开。 * 卧室里,私人医生给宝珍做了全身检查,没有受伤,只是被药物迷晕了。 她用英语说:“沈先生,我暂时不能确定迷药的具体成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需要对药物进行解析。” 野仔把带回来的帕子交给她。 一行人出去,沈肄南坐在床边,替小姑娘掖好被子。 闷了会,昏迷的女孩开始有了反应。 男人瞧见,摸着她的头,“宝珍。” 钟娅歆迷迷糊糊睁开眼,“……沈生。” “我在。” “有点热,你把空调开低点嘛。” 嗓音有种诡异的娇软,怎么形容,掺杂媚意。 她从被子里伸出手脚,又嫌搭在肚子上不舒服,直接一把掀了,沈肄南降低温度,一扭头就看到她竟然坐起来了。 “赶紧躺下。”他扶着小姑娘的肩,又把被子拉过来。 宝珍不躺也不睡,坐着看向他,突然对他笑了,大着胆子捧着男人的脸。 “沈生,你真的长得好好看呀。” “你知不知道,初夏六月的时候,我第一次在宗祠见到你,就喜欢你的长相啦。” 明显不对劲,平时连句喜欢都不讲的小姑娘,今天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对他表白心意的话,唯一有问题的就是那个药。 “你是不是不信呀,真的,都是真的!” 宝珍跪起来,捧着他的脸亲上去,她亲了亲男人的脸,脑袋乱拱,又亲了亲他的脖子,像在探索奥秘,鼻息温热弥散,混着她逐渐乱掉的语气和声音。 “好喜欢你……” “真的好喜欢啊。” 她的手顺着男人的脸滑落到颈侧,而后抱住,小嘴不停啄碾着沈肄南的薄唇,似乎觉得这样不够,或者根本解不了渴,转而啃咬着他的嘴。 沈肄南眸色渐暗,垂眸看着已经失了理智的小姑娘,他拥着女孩单薄的腰,单膝跪在床边,抱着她倒下,但却是轻轻地放在床上。 唇舌交缠共渡着一个吻,室内气氛逐渐变得灼热。 宝珍搂着男人的脖颈,望着他,既委屈又娇媚,明明喘气都顾不上,还在勾引他继续。 “沈生,我还要。” 这要是再晚点或者那两个人起了贼心,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沈肄南第一次失误,差点把人照顾丢了,万幸,万幸的是他把小姑娘找回来了,现在就在他的身下,就乖乖躺在床上抱着他的脖子等着他亲。 他掰开女孩的嘴,发狠地吻上去,行径比刚刚多了几分粗鲁,却惹得怀里的女孩发出哼哼唧唧的舒服笑声,娇娇软软,粘糊得紧。 “沈生,就这样,我好喜欢。” 她抱住他。 男人的五指埋入她的发丝,逐渐失控的吻脱离那张肿胀的粉唇,沿着小小的下巴、优雅的天鹅颈、一路抵达锁骨,那一圈被他亲了个遍,小姑娘抱着他的肩膀,微微扬起脖子,因为急促的喘气,胸口剧烈起伏着,沈肄南的手指挑开女孩的纽扣,被束缚着裹起来的雪白有着好看的弧形,小小两枚,像没长大的桃子,却又在催熟中散发着可以采摘的果香。他的掌心一碰,也不敢太用劲,藏在树叶细缝中的果子颤栗着,似乎一不小心就要落地,啪嗒一声摔碎,溢出馥郁的果汁,男人近乎恶劣地推上去,让新鲜的、刚刚成熟的、散发着香气的果子自动越过树叶的遮掩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彻彻底底地接触室内的冷空气,而后引得蓓蕾在他眼中逐渐发生变化,最后成了两粒更加细小的果实落入沈肄南的嘴里。 第34章 内火 橘黄的灯光落在床上女孩的身上, 宝珍披散乌黑浓密的长发,发梢蜿蜒,挠着精致的锁骨和单薄的肩, 她睁着一双迷离朦胧的眼睛望着天花板,红肿潋滟的唇微微张着,隐隐可窥贝齿和被吮得殷红的舌尖。 那套近乎纯白的睡衣半解半挂掉在莹白的肩口,呈着V字形系在雪嫩的胸脯之下, 内里的束缚早已摘掉丢在旁边。 沈肄南尝了其中一枚殷红的果实,吐出时潋滟微肿, 留着清晰的印子,另一只也好不到哪去,像发酵后任由捏扁磨搓的面团子,刻着绯红的指痕。 他摸着小姑娘的脸,温热的吻辗转至上,亲亲她的眼睛, “这会怎么不说喜欢我了?继续,说喜欢沈生, 最爱沈生。” 他需要她的反馈。 宝珍望着男人清绝中带着欲念的眉眼, 抱紧他的脖子,黏糊糊凑过去,用脑袋拱拱他的颈侧和喉结, 一遍遍回应他。 澎湃汹涌的吻一发不可收拾,小姑娘红着脸蛋,扬起天鹅颈, 呼吸间是热热的气息以及再也藏不住的娇吟。 敲门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 “叩叩叩——” 门外, 野仔并不知道里面发生的事,他手上拿着药物解析报告和医生配的药, “南爷,结果和药都弄好了。” 他杵在那,没听见动静,顿了几秒,或许明白什么,转身准备离开。 身后的卧室门突然被人拉开。 野仔转身,看到男人衬衫被揉皱,纽扣扯掉三颗,一身难消的内火。 他赶紧低头,把东西递过去。 沈肄南翻看药物解析报告,被最后一行加黑加粗的备注字体吸引。 [该药物多次使用对大脑具有一定损害] 他的脸色咻地冷下去。 下一秒,野仔眼前的门被关上。 沈肄南把那份报告丢进垃圾桶,倒了水,拿着药走到床边,小姑娘被欺负狠了,暴露在外的肌肤是密匝的吻痕和淡青的指印,像破布娃娃一样让人恨不得往死里折腾。 他单膝跪着,把人扶起来,“宝珍最乖了,来,先把药吃了。” 钟娅歆不想吃药,望着他。 “吃了再亲,听话。” 好不容易哄着小姑娘服下,他刚转身把杯子放在床头,药效还没上来,宝珍扑过来,从背后拥抱住他,嚷着又要亲亲。 喝醉了会主动,被下药了也会,唯独不在清醒的时候。 沈肄南粗暴地吻着她,恨不得小姑娘早点开窍。 医生配的药在不到十分钟的时候发挥作用,宝珍晕乎乎,眼皮打架,一副要睡着的样子,也不说什么最喜欢沈生,最爱沈生之类的话,更别提主动回应,撇下沈肄南望着支起愈发不可收拾的帐篷。 他埋在小姑娘的颈窝里,深吸几口气,又偏头亲了几下,拍拍她的脸,“以后再慢慢从你身上讨回来。” 男人扯过被子给她盖好,转身去了浴室。 * 宝珍是在第二天下午两点半的时候醒的。 她坐在床上,有点懵,又有点记忆混乱,想不出所以然,揉着脑袋去卫生间,偌大的镜子前映出女孩清瘦的身子,略显宽松的睡衣罩在身上,一吹就倒。 钟娅歆看到自己的脖子上有好几个红色的、像被虫子咬过的痕迹,她凑近看了看,伸手挠了挠,没有那种痒的感觉,就是有点疼。 她记得昨天晚上和沈生去了圣堤差帕甘公园玩,人好多好热闹。 结束后他们应该是回家了吧? 她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里撞到一个侏儒症男人,误以为对方是小孩子,然后—— 分不清真假的画面让她想得脑袋疼,最后,宝珍放弃了。 她洗漱完去更衣室换衣服,睡衣一解开,触目惊心的痕迹,红的、青的,和脖子上的很像。 尤其是那对儿—— 宝珍像是想到什么,顿时脸色爆红。 * 昨夜警署全部出动封锁整个圣堤差帕甘公园的事在曼谷迅速传开,外界传闻是缉拿重要罪犯,夏明安知道内情后,携夫人林青皎到别墅探望钟娅歆,来得不凑巧,人还在卧室睡觉。 三人正在客厅聊天,扶梯口传来小姑娘羞恼的声音:“沈生!”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宝珍扎着丸子头,穿着一身宽松的运动装,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硬是把那些暧昧的痕迹藏起来,她哒哒哒地跑下来,看到客厅的三人都把自己看着。 钟娅歆:“……” 她羞恼又嚣张的气焰登时消下去,立马变得乖巧起来。 沈肄南眼睁睁看着小姑娘变脸,觉得新鲜,挑了挑眉,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不睡了?” 宝珍坐在他身边,暗暗瞪了他一眼。 一醒来就跑到他跟前闹,看来已经知道身上的痕迹都是什么了,他勾着唇,摸了摸女孩的脑袋,明知故问:“怎么了?” 小姑娘重重一哼。 见此,夏明安对钟娅歆的分量又有新的认知。 其实昨晚就看出来了。 从被拐走到把人找回来,统共花了不到十分钟,速度之快,可见这位是动了真心。 而且,他还当着总署长的面,让手下狙击了两条人命。 原来惯会借刀杀人、手上绝不沾血的人,也会因为一个小姑娘破了自己的谨慎。 宝珍拂开沈肄南在她脑袋上作乱的手,还有人在呢,就知道摸她,摸也就算了,还趁她睡着后,对她做了那么多不可描述的事,弄得她身上到处都是吻痕。 “林姨,我带你去逛一逛呀。”她也没问他们为什么会过来,不过不难猜,多半是谈生意。 那就让沈肄南和夏明安谈去吧。 林青皎淡笑道:“好。” 小姑娘丢下身边的男人,跑了。 沈肄南收回视线,端起面前的茶杯。 夏明安笑道:“看样子,沈先生比我想象中更爱沈太太。” 这句话里藏有深意。 男人放下杯子,看向他:“当然,就像夏先生痴爱自己父亲的女人,不惜担上不好的名声。” 他们是同类,但又不同,不过逆鳞都是身边在乎的人,做事得掂量,知道什么该动,什么不该动。 夏明安没有否认,勾唇:“既然喜欢,既然爱,那就要不折手段得到,名声又算个什么东西,在绝对的钱权面前,哪怕做得再脏,最后也会成为一桩广泛流传的感情佳话。” … 宝珍带着林青皎逛着别墅,这会天热,走了没多久,小姑娘的脸就晒红了,她理了理领口,不想冒出的薄汗沾着衣领,不然不舒服。 然后,林青皎瞥见一点暧昧的吻痕。 “抹药了吗?” “昂?” 小姑娘一脸疑惑。 林青皎历经一对父子,大风大浪都经历过,她伸手折好宝珍竖起来的领口,透气,吓得钟娅歆又要拨回去。 “别遮了,林姨心里门清。”林青皎说:“你该涂点药,不然这痕迹消得会很慢,万一留下印迹以后就不好看了。” 说到这,她微微皱眉,似乎有点不满沈肄南粗鲁地对待一个女孩子后却没有半点体贴和上心,“沈肄南没给你准备药吗?” 宝珍想了想,“好像有,但是我——” “永远不要替男人找补。”她说:“不出意外,在床上几乎都是禽兽。” 钟娅歆:“……” 言辞很犀利,小姑娘还认真思索了下,沈生是禽兽吗?其实也不算太禽兽吧,他们接吻的时候,他也不算特别粗暴和疯狂,虽然确实会吻得她窒息眼前发昏,但到不了那么恐怖的程度。 所以,她相信沈生是极少的例外。 “林姨,你和夏先生……”宝珍小声蛐蛐。 林青皎已经习惯了,夏明安做的那些破事,普通人或许不知道内情,但像沈肄南那种人只要派人调查,绝对会查出来。 “他是一个畜生,但我最后爱上了一个畜生。” * 沈肄南陪宝珍在曼谷玩了一周,最后飞回布鲁塞尔。 十二月中旬,这边下着鹅毛大雪,哥特式建筑积着皑皑白雪,整座庄园陷入冰雪世界,负责清扫道路积雪的佣人也变多起来。 沈肄南又忙起来。 钟娅歆则呆在庄园学习她的一堆课程。 升学准备、英法两门外语、以及勾引。 黛娇照例给宝珍讲各种男女暧昧的小知识和技巧,小姑娘摊开笔记本记重点。 “你这标注的什么?”突然,一根食指落在页面,点了点。 宝珍记笔记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去。 左上角的角落有一个问题,被圈起来,标注了星号,显得很重要。 钟娅歆立马想起西贡那天傍晚的事。 她明明没有来月经,却…… “黛娇老师。”小姑娘仰头看着性感火辣的女人。 黛娇已经看清楚上面的问题,挑眉,难得啊。她捏了捏宝珍的脸蛋,搂着肩,言语犀利直白:“你当时流水了?” 宝珍一脸懵,愣愣道:“我那时游了泳。” 女孩听不懂就不会尴尬,黛娇看她这样,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跟游泳没关系。光顾着教你那些勾引的知识,忘了还有些东西漏掉了。” “这个呢是女性身体或心理得到满足后产生的一种很常见的生理现象,不要羞耻哦,我们要大大方方接受并心安理得享受。” “……得到满足?黛娇老师,这个具体是?” “简单来说,你要是对某个男人心生好感,那你俩之间所有的过度亲密接触,都会使你激素激增进而分泌出水渍。” 心生好感。 宝珍心脏加速,所以那天她是对沈生…… “同理,就像部分男性,他们会对喜欢或钟情的女孩有反应,当然也有部分男的压根来者不拒,管不住自己的玩意儿。” 钟娅歆这会像是开了一点窍,闻言,立马联想到在扬徽市的私人园林里那天早晨发生的事。 当时她感受到有东西。 所以那个是…… 小姑娘的脸色立马爆红,脑袋嗡嗡的,以至于黛娇后面讲的东西,她基本没有过脑。 晚上,宝珍洗完澡,穿了条雾霾蓝的睡裙,卧室有供暖,不算冷。 她坐在化妆台前,桌上摆在那个黑皮笔记本,小姑娘看了片刻,伸手拿起来翻阅,没多久,时隔一个月的谢怀铖打来电话。 “怎么了?”她问。 “别跟我装,你知道我给你打电话是为了什么。”谢怀铖问:“上次布置的任务你做完了吗?我忙,没空给你打电话,你也不知道主动跟我汇报?要不这个雇主换你来当?” 劈里啪啦一通训,宝珍把手机拿远点,等他说完了,她才道:“完成了。” 上次大半身的痕迹应该算吧? 谢怀铖有点不相信,“真的?” “我骗你出门丢钱。” “好吧,真实可靠。” “……” “接下来——” 他刚开了一个头就被钟娅歆打断,冷淡道:“谢怀铖,你后面能不能别给我布置具体的任务了?跟你讨论这些,我真的觉得很奇怪。” 尤其是后面的尺度肯定会越来越大,和黛娇老师讨论也就算了,跟他说这些,浑身都不自在。 “你以为我想吗?我的时间很宝贵,还不是你自己不争气!” “我现在知道了,不用你提醒。” “你有这觉悟就最好!”谢怀铖的语气带着欣慰,下一秒,他警惕道:“等会!” “怎么了?” “钟娅歆你不对劲!” “嗯?” “以前让你主动,你消极懈怠,现在竟然醒悟了,不对劲,很不对劲。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对沈肄南动心了?!” 宝珍心脏一突。 “我当初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可以肆无忌惮玩弄沈肄南的肉//体,但绝不能爱上他!” 她有些心虚,掐紧指尖,强装高冷,嘴硬:“我没有。” “还说没有,你听听你这语气,明显心里有鬼!”谢怀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他很生气,有种计划最初好好的,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他甚至说话恶毒,企图靠言语的侮辱和打压逼她打消那点不该有的可笑心思。 “钟娅歆,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就你一个家境贫寒的落魄女,学没上几天,家里还有两个死老鬼,要不是我当初选中你,给你这么高的日薪,给你大嫂的身份,你会有现在优渥的生存条件?你会有机会接近沈肄南?我告诉你,你一辈子都不可能!” “你就像地上的烂泥,别以为穿上光鲜亮丽的衣服就真把自己当个人了,我跟你说过,玩玩就得了,反而是你捡了大便宜。呵,你以为沈肄南会看得上你?他也就跟你玩玩而已,像他那样的人最后迟早会娶跟她门当户对的大小姐,蠢货,想山鸡飞上枝头变凤凰,你配吗?你不配!” “钟娅歆,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把你那些小心思收起来,老老实实把我要求你做的事办好,等成功后就乖乖领着钱滚蛋!” 他动不了沈肄南,还拿捏不了一个女人? 钟娅歆被谢怀铖恶狠狠骂了一通,从未遭受如此谩骂的她,握着手机一时间愣住了。 小姑娘瞬间红了眼眶,眼里氤氲着薄雾,男人的话恶劣地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 心口跟喉咙像是被堵住一样。一个沉甸甸压得人喘不过气;一个酸涩难耐,往上涌到鼻腔,弥漫着一股钝痛。 “——你凭什么说我?!”宝珍都不会凶人,也没有什么气势,声音都哑了。 谢怀铖听到那边被骂狠后急促的呼吸,他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继续恶毒地攻击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 “你也别不乐意听,事实就是如此。说好听点你就是一个当摆设的漂亮花瓶,难听点就是被人拿捏玩弄的玩物,有权有势有钱的男人不是傻子,可不会娶你,更别论沈肄南那样的男人,他以后娶了门当户对的人,对方要是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有你好受,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沈肄南护着你,你也当不了沈太,你撑死了就是一个情妇,见不得光的小三。呵,说起这个,你现在又好得到哪去?不就是一个收了钱往男人床上一躺的鸡,说高级点,你跟那些妓//女有什么两样,别再做你的春秋大梦!” 钟娅歆的嘴皮子没他溜,直接被骂哭了。 她胡乱摸着脸上的眼泪,揩着两只红肿的眼睛,呼吸急促紊乱,“谢怀铖,你滚!” 小姑娘直接挂断电话,手机一丢,趴在化妆台的桌子哭了。 … 沈肄南忙完手头的生意回到庄园,他没有回自己住的城堡,而是去了宝珍那边。 今夜值守的是玛丽和其他六位女佣,她见男人冒着风雪进来,赶紧上前,毕恭毕敬接过沈肄南的大衣外套挂在衣帽架上,双手交叠于腹部,低眉顺眼汇报道:“先生,小姐今晚休息得格外早,我瞧着像是有心事。” 男人微微蹙眉:“几点?” “不足八点。” 这确实是极其罕见的事,搁以前那小姑娘肯定要捣鼓一会才肯把自己哄睡着。 沈肄南推门走进宝珍的卧室,屋里的灯已经关了,黑黝黝一片,月色很暗,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他没有开灯,径直走到床边,离近了才发现被子里隆起一条蜷缩的轮廓,也不见脑袋。 闷这么严实,也不怕憋出问题。男人无奈,坐在床边,轻轻理了理小姑娘的被子,往下拨,想她把脑袋拿出来,结果察觉到一丝异样,看似隆起的一团很平静,但仔细一看,在微微发抖。 宝珍并没有睡。 沈肄南拿下被子,拂开盖在女孩面部上的发丝,一摸,满手的眼泪。 他一怔。 小姑娘缩在被子里,一直憋着声儿在那哭,眼眶红得有点肿,眼睛哭出血丝,满脸都是眼泪,压在脸颊下的床单都打湿了,氤氲出深色的痕迹。 第35章 变态 此刻的宝珍可怜得就像没人要的流浪猫。 沈肄南把小姑娘捞起来, 抱在怀里,嗓音温和沉稳:“怎么了?受委屈了?” 他的手指抹去女孩脸上的眼泪,湿滑, 满手的水,也不知道躲在被子里哭了多久。 宝珍坐在他腿上,背后横了一条手臂,揽着她单薄的肩, 宽厚的掌心轻轻拍着背脊,是稳重的安抚。 钟娅歆的鼻尖一酸。 “不哭了, 跟沈生说,发生什么事了。”沈肄南今天很忙,去外地谈了一桩棘手的生意,处理完又马不停蹄赶回来,有关宝珍在庄园做了什么,又捣鼓了什么稀奇玩意儿, 这些还都通通没有去了解。 小姑娘一听,哽咽就像打开的洪闸, 一发不可收拾, 她抽着气,带着哭腔跟男人告状:“谢怀铖骂我!” 她胡乱抹着不争气的眼泪,脑子里全是谢怀铖今晚说的那些羞辱话。 越回忆, 越难受。 沈肄南皱起眉头,眼神冷了,但对待宝珍永远是温和与好脾气, “我知道了。” 他不过问原因, 扣着小姑娘的脑袋枕着自己的胸口。 男人抱着她,摸摸脑袋, 又低头亲了亲女孩的发顶,“我这弟弟从小被父亲惯坏了,没吃过苦,父亲去世后,我扶持他坐上谢家话事人的位置,这一两年来行事越发没有规矩,倒是我这做哥哥疏忽管教。放心,我会好好教育他,给我们宝珍出出气。” 瞧这说话的语气,一对比,沈肄南更好了。 钟娅歆靠在他怀里,隔着烟灰色衬衫,枕着男人结实的胸膛,她抽抽搭搭地点点头,有人撑腰底气都足了,“你也要骂他!” “好。” 沈肄南抬起她的下巴,左右瞧了瞧,没哭了,就是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他低头亲了亲小姑娘的眼皮,有点痒,又有点轻微的刺痛,宝珍下意识往后缩,被扣住后颈皮,最后退无可退。 “以后再发生今天这种事,让他打给我,你把电话挂了,别搭理他。” 他温柔的吻从眼皮到红红的鼻尖,最后啄了啄那张嘴。 宝珍微微撇头,瞥见男人胸口都被眼泪晕湿了,她抓着沈肄南的手臂,“沈生,你回去换衣服吧,我好多了。” 说罢,她离开他的腿,膝行,打算重新回到被窝里。 沈肄南看到小姑娘背对他,在床上爬着往里钻,细胳膊细腿,腰肢塌陷。 他突然拽住女孩清瘦骨感的脚踝。 温热的脚上缠着一圈凉意,茧子磨砺着细嫩的肌肤,像冷冰冰的蛇裹着不规整的蛇皮缠绕着她。 宝珍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回头,“沈生,怎么了?” 眼角还是红红的。 沈肄南盯着面前乖巧的女孩,坐过去,顺势从后面拥住她。 钟娅歆感觉自己身上压着一座山,手脚一软,险些面门栽进枕头里。 男人及时捞住她,背脊贴着胸膛,沈肄南在女孩的耳后温声细语商量着:“今晚,还让沈生睡在这里好不好?” 扬徽市的私人庄园、西贡和曼谷的别墅,钟娅歆基本都和他躺一张床上。 她抿着唇,点点头,乖顺道:“好。” “真乖。”他亲了她一下,“你先睡,我去洗个澡。” 宝珍重新躺回被窝,里面已经冷了,一点都不暖和,沈肄南给她盖好被子,这才去浴室洗澡。 野仔收到一份录音,窃取通话的相关人员已经事先听过一遍,这会把东西送来,对野仔提了这件事。 闻言,他皱了皱眉,拿着录音去上楼找沈肄南。 男人洗完澡穿着睡衣出来,看了眼床上的小姑娘,依旧缩着身子,睡了,但眉头却一直微微皱着,还是有心事。 沈肄南拿着烟盒和打火机出去,刚一开门,野仔就出现了。 “南爷。” “说。” 他指尖夹着烟,却没有点。 野仔把录音递过去,如实道:“这是今天谢怀铖跟大嫂说的话,录音的最后,大嫂应该是被骂哭了。” 沈肄南冷眼看着那份录音,拿起耳机别在右耳,野仔按了开关,一两秒后,里面传来两人的通话。 谢怀铖一如既往高高在上的腔调作派,那些恶毒的、极具羞辱的、挑拨关系的话全部一字不漏入了男人的耳朵,野仔感受到周遭低沉的气压,让人汗流浃背。 “听说谢怀铖有一批很重要的货要经过卡利,找人给他截了,等人亲自过去,直接扣下,等东珠的一切尘埃落定,他也就没用了,到时候解决掉,明白吗?” 他把耳机丢给野仔,野仔接住。 “南爷,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届时谢家那些叔公都会回来,这个节骨眼动手——” “跟着谢九晖打天下的那群老不死现在哪个没有家人?不足为惧,照我说的去办。” “是。” 谢九晖死了,沈肄南也从未想过要善待养父唯一的孩子,所谓的谢家话事人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幌子。 就算没有今天的事,谢怀铖最后的命运还是改不了,只不过现在是把时间提前了。 至于他那些不入流的小伎俩,对沈肄南而言压根没用。 老一辈拜把子,关二爷面前磕响头,把忠信义勇看得比命重。 以前出过一桩丑闻,谢九晖最好的兄弟和自己的老婆勾搭上,奸情败露,群起攻之,女的吞枪自杀,男的情义不能两全,对不起兄弟,也对不起谢九晖的母亲,最后自己在关二爷面前剁掉手脚,活生生折磨自己,导致失血过多而死。 那年,沈肄南十三岁,面无表情亲眼目睹。 当时他只觉得可笑,什么狗屁的忠信义勇,一群食古不化的老迂腐,既然都敢背地偷情,那就该料到会有暴露的一天,如此,何不做得更绝,干掉大哥,顺利上位。 如今,谢怀铖那个蠢货无非也想试一试这条老路,给小姑娘一个名分,把她送到大嫂的位置,让整个东珠都知道她是他谢怀铖的妻子,再唆使她主动勾引他。 一旦他俩真的到了最后一步,他就会立马跳出来,把自己装成不知情的受害者,借机如法炮制,开这么高的日薪,无非就是买命钱,宝珍真要死了,她留给阿婆阿爷的钱迟早会被拿回去。 算盘打得很响。 只不过,蠢货一辈子都是蠢货。 沈肄南可不是那个坐以待毙的老迂腐,这些破规矩,他根本不会遵守,谁敢异议?那就去死。 … 沈肄南掀开被子躺进去,里面不温不凉,都多久了?他从背后抱住睡着的小姑娘,圈进怀里时,他明显感受到宝珍的身子轻轻抖了抖。 这么快又醒了? 男人轻松掰过女孩的脑袋,她依旧闭着眼,卷翘浓密的睫毛颤了颤。 沈肄南摸着她细滑的脸,忍不住亲了亲小姑娘的嘴角,失笑道:“睡不着可以睁眼。” 宝珍望着他。 男人勾唇,低头,又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上去。 自从睡到一张床上,他们的关系就越来越亲密,逐步发展成现在这样,沈肄南在她清醒时,不再征求是否可以亲吻的意见,他对她的态度、对她所做的事,全都超出明面上一个大嫂和二把手该有的界限。 可这些关系都是假的。 他们现在情人不像情人、炮//友不像炮//友,更别提更正当的共处身份。 沈肄南咬了下她的嘴,抬高下巴,露出女孩整张漂亮的脸蛋,她躺在自己身下,乌发披散,像一朵开到极致的白色山茶。 清纯、稚嫩。 “走神了。”他看出小姑娘心不在焉,亲吻也变得没意思,“你有任何心事,都可以告诉我。” 沈肄南摸着她的脑袋。 “沈生。” “嗯?” “我现在睡不着,我们聊聊天好不好?” “想聊什么?” 宝珍看着他清隽舒朗的眉眼,岁月眷顾,在他身上没有留下瑕疵和败笔,依旧是贵公子的皮囊和优越极佳的骨相。 她很吃沈肄南的长相,是她一眼见了就会喜欢的。 “你都已经二十九了,以前那些年,怎么一点恋爱都没谈呢?” “太忙,没时间。” 谢九晖是去年三月死的,在那以前,他生活的环境并不轻松,需要做的事也多,没功夫给他儿女情长。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还是这样吗?” 沈肄南听明白了,饶有兴致地盯着她,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脸,故意逗她:“这样是哪样?不谈恋爱还是不结婚?” “你会谈恋爱结婚吗?” 男人望着她,笑了,“当然,不过也有可能略过恋爱直接结婚。” 宝珍抿抿唇,脑子里冒出谢怀铖说的一些话。 [像他那样的人,最后迟早会娶跟他门当户对的大小姐] 门当户对。 大小姐。 钟娅歆垂下眼睫,声音低了不少,“是像芙蕾雅那样的吗?” 小姑娘的脑袋瓜想得还挺多,里面估计已经一茬接一茬的冒,这样一问一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说不定到时候还想东想西。 “不是。” “像你这样乖的。” 宝珍猝不及防、咻地瞪大眼睛。 沈肄南越瞧越有意思,勾着唇,直接撬开她的贝齿,勾着那条湿滑粉嫩的舌。 小姑娘被迫扬起天鹅颈。 狠狠亲了一次,觉得这样不够尽兴,又捞起她往上提,撞进胸膛,宝珍头晕眼花,眼见他又要吻过来,忙不迭伸手挡住男人的薄唇。 “沈,沈生,你先别急。”她喘着气说。 “你说。” “刚刚……” 宝珍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支支吾吾了一阵,沈肄南等了会,没等到她开口,笑了笑,拿掉女孩的手,再次亲上去,亲得怀里的小姑娘忍不住娇吟。 他的唇放肆地在她的脸上、脖子上流连,气息灼热,“你还小,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你只需要乖乖的,就像现在这样,一直在我的身边。” 小姑娘有梦想,要升学,还想造船,当一个伟大的船舶设计师,结婚这件事对她来说还是早了点,现在呢,她只要乖乖留在他身边,等她再大些,不用她说这些话题,他自然会哄着女孩跟他结婚领证。 “什么叫有的没的?我已经不小了。”她却想岔了,心里涌起一阵难过。 谢怀铖说那些话攻击她,她哭过,也不服气且执拗地想过。 她才不是烂泥呢,肯定可以扶上墙。 而且…… 她怎么就配不上了? 一定可以的。 要好好学,努力达到升学条件,一步步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就像林姨说的,她才二十岁,未来有无限可能,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她总会够到自己的梦想。 她会闪闪发光,足以配得上任何人。 沈肄南拨开她的纽扣,笑道:“还不小?在我这里你可不就是一个小姑娘。” 宝珍固执道:“我都二十岁了,不小了!” 女孩的睡衣里面摘了束缚,纽扣拨开,衣衫朝两侧滑落,雪白红蕊,弧形挺翘,能被轻而易举拢住。 他轻轻把玩,似笑非笑道:“确实不小。” 宝珍:“……” 光顾着跟他犟嘴的小姑娘后知后觉,那条反射弧现在才搭上,只垂眸看了一眼,视觉和触觉的双重抨击让她颅内发麻,红透了脸。 “沈生,你——” 她羞恼得胸口起伏。 “又不是第一次了,我会注意的。”男人慢条斯理地抚过,掌心感受着每一寸细腻光滑的肌肤,像在把玩自己最钟意的一件艺术品。 宝珍脸蛋发热,“你,你,你变态。” 小姑娘不怎么会骂人,骂起来也没有气势,甚至还娇娇软软的,难怪连谢怀铖那个蠢货都能欺负她。 “首先,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他玩够了,握着女孩单薄的细腰。 “其次——” 男人掀起眼皮,恶劣且焉坏,宝珍猝不及防溢出声。 他很满意小姑娘的反应,继续道:“其次,你越骂,我会越来劲。” 宝珍:“……” 与此同时,她感受到有东西,很熟悉的感觉。 钟娅歆立马想到黛娇先前跟她说的话,是他的,女孩心跳加速,颤着眼睫。 这也是她第一次大着胆子,去看一个成熟男人的…… 宝珍心跳如鼓,像准备干坏事的孩子,她的青涩跟沈肄南的老练对比,就是一个雏儿。 颤颤巍巍的视线鬼鬼祟祟飘到它该去的位置,只偷摸一眼,她就怔住了。 睡,睡裤都这么宽松了,居,居然还这么明显。 她的脸火辣辣,烧得慌。 “想看就大大方方看,又不是不给。”宝珍的小动作被男人尽收眼底,沈肄南笑得爽朗开怀,拍了拍女孩的脸,“我很大方的。” 被抓包的宝珍:“……” “我,我才不看呢。”她撇开视线,搁那小声地蛐蛐蛐:“会长针眼。” 说罢,小姑娘还伸手拢起敞开的睡衣,遮住里面淡淡的吻痕和指印,扣子还没系上,下一秒就被男人扒掉。 “急什么?” 沈肄南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欲望被挑起,上次也就罢了,毕竟小姑娘吃了药睡过去,他也就自己动手解决,这次可不一样。 一两秒后,宝珍看到沈肄南长腿一伸,斜跨跪立在自己的腰侧。 她被夹得死死的。 不仅如此,那清晰的、雄伟的轮廓就摆在她面前。穿得规整,模样也斯文,做的事却十足十的涩。 宝珍脸色爆红,立马歪着脑袋闭起眼,“沈生!” “乖,你摸摸。” “不——” 话音刚起,男人已经拉着她的小手按上去,宝珍的手小,根本摸不完,还感受到蓬勃的生命力,她的脸已经烧得滴血。 沈肄南掰过她的脸,逼她睁眼。 “今晚,你有四个选择。” 小姑娘瞪圆眼睛。 他勾着唇,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率先点了点女孩的红唇、胸脯、小手以及被薄薄布料遮掩的地带。 “现在,好姑娘,挑一个吧。” 第36章 甜香 宝珍咬着唇, 心脏高悬,细声细语地跟男人商量:“可不可以不选?” 他那看着好吓人,她, 她…… 沈肄南没有直接说不可以,手指很坏地来回游走,“你要是不选,那就我选了?” 钟娅歆:“!” 他选, 肯定会不遗余力地欺负她,宝珍算是看出来了。她急忙按住男人的手, 对上他饶有兴趣的眼神,硬着头皮低声嘀咕:“我,我选……” “选什么?”他亲了亲女孩的脸,等她说。 小姑娘从矮子里拔高个儿,选了相对而言最容易接受的,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只得低着头动了动手。 沈肄南早料到女孩会这样,小姑娘纯情得要命, 含着?怕是整张脸都要羞得炸开;捧着馥郁的雪白去夹?真要乖到这么主动, 明天的太阳都得打西边出来;至于进去这个选项就更不用考虑,她肯定第一时间排除;那这选来选去也没剩下什么,手是必然的事。 忐忐忑忑地选完, 没动静了,宝珍咬着被亲得潋滟的唇,上面还沾着男人留下的气息, 她悄悄咪咪抬眼看过去, 正好对上他深邃的眸光,光线晦暗的卧室里, 他像一头已经蛰伏已久的狼,正虎视眈眈盯着落入掌中的猎物。 “选了又不继续,看着我干什么?” “……我,我不会。” 她低着头,怂起脖子,像缩在壳里的小蜗牛,沈肄南盯着她瞧,抬起女孩的下巴,“拿出来会吗?” “……” 他撑着手臂望向怀里的小姑娘,步步紧逼,拉着单纯的宝珍和他一起堕落欲望的深渊,又肆无忌惮地在白纸上涂抹乱画。 钟娅歆心跳加速,砰砰砰的,紊乱的节奏催促她颤着眼睫,最终对沈肄南伸出手,莹白纤细的指尖率先触着男人的胯,那一截连着腰腹,是温热的、有劲的、蓬勃的力量感,有那么瞬间让人想探究他斯文儒雅的外表底下藏着怎样一副韧劲紧实的好身材,沈肄南的目光一直关注着女孩的神情,羞涩的、紧张的、忐忑的、无措的,丰富的神色在那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探到时通通化作灰烬,只留下瞪圆眼睛的惊愕。 “沈生,我,它——” “你要是敢丢或者松开,就从剩下选项里挑。” 他俯身亲吻女孩的眼皮,看到她吓得不轻却又不得不无助地拽握着。 太乖了。 沈肄南捏着小姑娘的下颔,撬开牙关,勾着舌狠狠吮吻,亲得宝珍喘不上气,眼前冒金星,本就颤得没什么劲的手更是松了松,眼见要握不住,下一秒就被男人扣住纤细的手腕,修长有力的五指裹着她的手。 “宝珍就是一个小笨蛋。”他在她耳边笑,低磁的嗓音带点沙哑,性感得要命。 钟娅歆半边身子都酥了,手一抖,直接掐握了一把。 沈肄南闷哼,笑了,咬了咬她的耳垂,“又不是不给你玩,急什么?嗯?” 宝珍羞红脸:“……我,我没想玩!” 男人挑了挑眉,但笑不语,牵着手从头到尾,从尾到头,摩挲着遍布虬扎的青筋以及生育力蓬勃跳动的触感,轻微的渍声仔细听着有点黏糊,淌过女孩细细的手指汇聚在手心,那只素来干干净净的也被污秽玷个彻底。 沈肄南松开,掌心轻轻掐着女孩的脖颈,扣着她扬起头和自己接吻,他的呼吸在小姑娘的唇边流连,四片嘴唇也似碰非碰,却暧昧到没边。 他问:“会了吗?” 脖子上那只大手掐着她的,不痛,但有点刺激的窒息,宝珍望着男人深邃俊拓的眉眼,清澈的目光不舍得移开,她乖乖点了点头,像被魔鬼引诱的无辜少女,甘愿为他献祭。 “好乖啊。”沈肄南奖励地亲她额头,随后吻过女孩的鼻尖,再次回到那抹唇珠上。 从第一次清醒着和他接吻到现在,他们不知道试过多少次,沈肄南愈发熟练,知道怎么吻她,她会沉溺堕落,钟娅歆也越来越习惯他对她的亲近,习惯他对她做的所有事,习惯他一次又一次越矩地欺负她,哪怕他们现在并没有任何正当的身份。 她这做派,大有及时行乐的想法在里面。 污浊越来越多,女孩香香的卧室染着一股淡淡的颓靡气息。在最后一刻,沈肄南加深这个吻,宝珍头晕目眩却又忍不住承合他,唇舌分开,男人的俊脸埋在小姑娘的颈窝,女孩也松了酸疼发麻的手,细胳膊抱住他的肩颈,晕乎乎地平息着乱糟糟的呼吸。 “沈生……” “怎么了?” “没事,叫叫你。” 她的脑袋在他肩颈上拱了拱,十足十的依赖,沈肄南伸手,把她抱进怀里,又偏头亲了亲她微湿的发丝,摸摸小姑娘的后脑勺,又捏捏她的后颈皮,是一系列沉稳有力的安抚。 “宝珍今天很棒,会乖乖听沈生的话,也学得很快。” “……不许说了。”她瓮声瓮气,不好意思。 沈肄南笑了笑,说好,又抱着她慢悠悠地亲了会,有点爱不释手,恨不得直接栓在身上,宝珍开始犯困,不想亲了,推了推他的脸。 “沈生,你先松开,我想洗澡换身衣服。” 上半身睡衣半挂半敞,只遮住大半的纤背和一截盈盈一握的腰肢,其余的都袒在晦暗的夜色,白皙的,像一块泛着光泽的白玉石,漂亮的弧形有被压仄的痕迹,更多是遗留在那的股股污秽,并不少,有些绕过沟壑,沿着边沿的半弧轮廓淌过,像山间奔腾的溪流遇到鹅卵石自觉从边角的位置流走。 宝珍脸色爆红,不敢开口发表自己对他的意见,唯恐让沈肄南来劲,她咬着唇,去捞搁在柜子上的纸巾,结果男人比她快一步,他没有递给她,反而扔到更远的地方,然后欣赏自己留下的杰作。 小姑娘抬手交叉挡住,羞愤欲死,“都怪你,不许看!” 谁让他一声不吭弄在那的。 “这有什么?宝珍要是不介意,沈生也是可以替你洗干净的。”他拿开她的手,把东西一点点在她身上抹开。 宝珍瞧了直接羞哭,“你好变态啊!” 哪有像他这样的! 沈肄南却觉得女孩在床上骂他更带劲,沾着东西的指腹滑过宝珍的唇,笑得恣意。 “我的宝珍好会骂,下次奖励你这里好不好?” 钟娅歆吓得瞪圆眼睛:“!” * 宝珍觉得沈肄南虽然快三十了,但他的精神劲很好,闹腾再晚,白天一到,精神奕奕,穿着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烟灰衬衫,束着领带,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端得是斯文的君子模样。 她抱着被子坐在床上,还在游神,沈肄南透过镜子看向背后的小姑娘,戴着袖扣,失笑道:“还早,再睡会?” “不早了……要学习呢。” 她摇摇头,清醒些,也不赖床,更没有哄自己该下床洗漱了,而是她一口作气掀开被子,穿上暖拖直奔卫生间就是一通捣鼓。 沈肄南走过去,打趣她:“今天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不要人哄着起床了?” “哼!”她嘴里还有泡沫,口齿不清地说了句沈生真讨厌,然后啪嗒一声把门关了。 宝珍在里面忙碌,外边,沈肄南已经收拾好了,他坐在沙发上等小姑娘出来,这时都在柜子上的手机响了,男人走过去,扬眉,看到熟悉的电话号码。 他没有知会宝珍,拿着手机去了阳台,外边一片苍茫,白雪皑皑。 沈肄南在寒风里接了电话。 “钟娅歆,昨天是我说话太——” “谢生。” 通话的两个男人,一个语气焦急匆忙,带点悔过的意思;一个气定神闲,嗓音慵懒。 那边的人诡异地沉默了。 沈肄南笑了声,“没事别给她打电话,有事也憋着。” 懒洋洋的腔调永远是对他的不屑一顾。 谢怀铖一哽,脑门的青筋突突跳,“沈——” 电话里传来嘟嘟声,沈肄南直接挂了。 谢怀铖:“……” 他咬咬牙,直接把手机砸到墙壁上,砰地一声,手机四分五裂。 谢怀铖面目可憎。 好,好得很! 沈肄南,总有一天我会把你狠狠踩在脚下,让你像狗一样趴着求我! “叩叩叩——” 外边响起敲门声。 贡埃站在门口,看着书房里一脸怒容的谢怀铖,没敢进去。 “铖哥,出事了。” 谢怀铖让他滚进来,一脚踢开挡路的手机碎壳,很不耐烦:“什么事?” “我们的货途径卡利,被当地的恶势力劫走了。” “什么?!”谢怀铖当即脸色大变。 沈肄南将九浦的部分化工产业搬到西贡和布鲁塞尔,空下大片的位置,政府本来是要建设绿色城市,是他花了大力气,又上下打点,递出去不少好处,才捞到一点边边角角,尽管如此也有无限的利润,而那批途径卡利的货就是他大刀阔斧干成绩给那些谢家叔公看的重要依据,他还想借机在大年祭祖的时候好好打一打那些人的脸,没想到—— 谢怀铖吼道:“不是找了雇佣兵保护货源吗?一群没用的废物!” 他愤怒得险些掀桌。 “卡利这个地方极其特殊,城市内部频繁发生武装冲突,犯罪组织也参差不齐,实在是——” “够了!”谢怀铖气得不轻,“赶紧再去安排,这次多准备一些人手,我要亲自去一趟卡利!” 贡埃愣了,“铖哥,那边很危险,你不能去!” “怕什么?我堂堂谢家话事人,出门在外谁不给我面子?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劫我的货!” “铖哥!” “滚!”谢怀铖冲动道:“怎么,这些场面他沈肄南能对付,我就不能了?” 他踹翻椅子,整个人处于暴怒的状态,“你们所有人都看不起我是不是?!” … 钟娅歆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看到沈肄南坐在沙发上,翘着脚望向她。 宝珍脚步一顿,被他盯得莫名不好意思,“你怎么还在这呀?” 她坐在化妆台前涂涂抹抹,这边的冬天,风像刀子割脸,她要做好防护。 “不能吗?” “你不忙吗?” “还早。” 男人走到她背后,看着镜子里的小姑娘在那涂香。 “这是什么?” “宝宝霜呀。”女孩擦擦脸又抹抹手,化开后身上也香乎乎的,“涂上后就不怕长冻疮了,而且还很香呢。” 沈肄南玩着她披散的头发,笑道:“我说怎么一亲你,身上总有股甜香味。” “……” 她不服输,重重一哼,“难怪你总喜欢抱着我啃!” “没有也喜欢。” “……” 宝珍看着镜子里的男人,混血的缘故,他生得高大挺拔,模样也很英俊,垂眸凝望她时,那双瞳色偏浅的异瞳更加深邃迷人,如果再配上他这副一本正经跟她说情话的样子。 [没有也喜欢] 小姑娘后知后觉红了脸颊,岔开这个话题,“沈生!” 她侧身,仰头问:“你要不要涂点?” “我没有抹这些的习惯。” “哎呀,你该好好护手啦。” 宝珍拉起他宽大的手掌,男人的手骨很漂亮,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有力,就是这双手现在经常在她身上作乱,有薄茧,也有淡色的疤痕,与肉色几乎融为一体,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但是能感受到。 她挖了些白色的霜膏,从沈肄南的手背开始抹散,细致地顾及每一寸皮肤,“你都不知道,你的手真的好糙,也不是糙吧,就是被摸着不太舒服,刺啦刺啦的。” 尤其是握她的胸脯时,那种感觉到达了顶峰,她好几次都想说,但是没机会,脑袋都晕眩了。 沈肄南看着拉他手的小姑娘,他们身上有种共同的气味。 “不喜欢?”他问。 小姑娘倒是实称:“其实还好,最开始不太习惯,后面也还行吧,我只是想你好好护手,这天这么冷,别冻伤了。” 男人笑了。 “欸,这不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嘛,你戴上啦?”宝珍看到他的西装袖口,那里别着一枚银蓝色的珐琅袖扣,色彩沉稳,透着冷冽的质感。 这是当初她去参加法语测评考试后,在一家屹立数百年的老牌袖扣店买的,就这一对花了她十万美金,抵得上她在谢怀铖那干一个多月了。 她一眼就相中,觉得沈生戴上肯定好看。 然后就斥巨资买了,并连夜回到庄园,想赶着他生日结束前送出去,没想到当天深夜就去了扬徽市,后面又兜兜转转西贡和曼谷。 “真好看!”小姑娘拉着他的手打量,沾沾自喜:“我的眼光就是好!” 沈肄南忍俊不禁。 “沈生,你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你肯为我斥巨资买这么贵的袖扣,你说我喜不喜欢呢?” 这点钱对沈肄南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根本不值一提。 但是,贵就贵在这是宝珍花自己的钱给他买的,想当初在去索罗岛的游轮上,他故意逗她,让小姑娘花了两万请一顿午餐,当时她那财迷的样子,恨不得把他丢进海里喂大鲨鱼。 沈肄南陪钟娅歆吃了顿早餐,这才出门。 宝珍照例跟着请的一对一家教学习,把课程排得满满当当,过得很充实,真要论起来,大概就是一句话。 白天学习理论,晚上练习实践,从精神到身体都高度紧绷。 最初的选项已经渐渐不能满足,小姑娘没有逃掉,再次被逼着、哄着、蛊惑着做了另外三选一的选择,她起初是拒绝的,不管哪一个都羞,后来架不住沈肄南的糖衣炮弹,忍着羞耻从矮子里拔高个挑了胸脯的选项,上下的口始终不肯松半点。 要瓦解女孩的羞涩并不容易,沈肄南费了不小的功夫,最后才让小姑娘乖乖捧着供他放下容纳,只是这一幕的冲击力太大,大到什么地步呢?比外面的霜雪还要白,中间却掺着透粉的、干净的、布着虬劲青筋的,完全矗立的状态看起来一如既往吓人,宝珍都不敢低一点头,因为每次的摩擦都会使得顶端卡住她的脖子或下巴,像故意的又不像,不知道该说他有资本还是天赋异禀。 尽管如此,沈肄南还是会和她接吻,他的亲吻时而温柔如春风,时而又暴戾像狂风骤雨,来回切换,让她摸不透,唯一能掌握的,大概就是每到她快昏厥窒息的时候,他会放过她的唇舌,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处接受鞭挞,会有火辣辣的感觉,可更多是视觉和触觉上给予颅内的巅峰。 晦暗夜色里,小姑娘狼狈污秽,像被弄脏的破布娃娃,沈肄南看着她被自己的气息占有,本就阴暗的内心更是滋生大片病态的情绪,他对钟娅歆有种冥冥之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控制欲。 男人心满意足地亲吻她的颈侧,“宝珍以后只能是沈生的,明白吗?” 钟娅歆的眼皮子都在打架了,“……嗯。” “乖,睡吧,不用管,我给你清洗干净。”他揉着小姑娘的脑袋,又亲了亲她的发顶。 宝珍已经没有回应。 她睡着了。 沈肄南把人抱去清洗,一切弄完,这才拥着怀里的女孩休息。 十二月也过去了,新的一年来临。 沈肄南手头的事快处理完了,在庄园呆的时间直线上升,甚至有时整天都在,见小姑娘有模有样地刻苦学习,他觉得很有意思,待人休息时,男人招手,把人拉到身边坐下。 “学习要讲究劳逸结合。” “白天不许亲!” 沈肄南的话还没说完,钟娅歆就打断他。 生怕他在大庭广众下胡来,小姑娘的屁股还往一边挪。 男人气笑了,“过来。” “你上次也是跟我说劳逸结合,我就信了你的话。” “……”记性全记这了,他说:“这次不亲。” 宝珍不长记性地坐过去,笑嘻嘻道:“那你要跟我说什么呀?” 沈肄南捏捏她的脸蛋,“快回东珠了,回去前,带你出去玩一天好不好?” “玩什么?” “坐雪橇车滑雪。” “雪橇车?!是前面好多雪橇狗拉着车跑的那种吗?” 这是西方一种常见的娱乐活动,初冬时,她在电视跟前练习法语听力,就在娱乐频道看到过,感觉很有意思。 沈肄南点头,“嗯。” “什么时候呀?我要玩!” “明天。” “好呀!” 宝珍喜滋滋,看得出来确实很高兴,男人抚摸她的头发,想着确实有用。 上次他去见合作伙伴,是在一个极富盛名的滑雪小镇,对方是单亲父亲,爱妻早亡,在业内是出了名谈生意必带家中女儿的一个“怪人”。 当时谈完合约,彼此签字盖章,成后,他们友好地握手,那人闻到他手上有馥郁的甜香,笑着用英语和他说。 “沈先生的家中也有小辈吗?” 他是一个在工作之余极其喜欢谈论孩子的父亲。 “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闻到你手上的宝宝霜味道,我家女儿也喜欢在冬天涂抹这些,她老是欢快又活泼地跑到我跟前,举起手说爸爸,爸爸,你快闻闻,我手上香香的。” 话音刚落,他八岁的女儿跑过来,拽着父亲的手往外拖,嬉笑着要和爸爸一起坐雪橇车滑雪。 “小孩子就喜欢这些,沈先生,我要去陪女儿滑雪了,请恕我失陪。” 小孩子就喜欢这些。 小姑娘当然也会喜欢这些。 * 佩尼斯小镇距离布鲁塞尔市中心约莫两小时车程,但大雪阻路,路上再久都有可能,所以,沈肄南和钟娅歆直接乘坐私人飞机过去。 佩尼斯小镇也是著名的滑雪小镇,连绵的山峰一到初冬便白雪皑皑,积雪很厚,形成天然的滑雪场。 两人抵达这时,整个佩尼斯小镇已经有不少人,一些换了滑雪服,拿着器具,一些就地玩起雪仗,还有些聚在小木屋前,旁边是雪橇犬和雪橇椅。 宝珍浑身裹得严实,厚厚的羽绒服,头上戴着一顶浅棕小熊帽,露出两只熊耳朵,这是负责照顾她起居的玛丽给她准备的,说是今年布鲁塞尔的最新款,很受小姑娘喜欢,围巾是一条浅粉格子款,还是玛丽准备的,说是一来暖和,二来衬肤色,最后,手套也是。 从头到脚,不会受一丝风,但也确实热乎,宝珍很喜欢,就是有一点不好,太严实了,甚至跑起来行动不便,而且在积雪三四十厘米厚的地方,稍不留神就会绊倒。 宝珍在跑向小木屋的时候栽到雪地里,跟在后面的沈肄南眼皮一跳,把小姑娘从里面提出来。 “慢点,急什么,时间多得是。” 男人拍拍她身上的雪。 小姑娘露出藏在帽子和围巾底下的半张脸和圆溜溜的眼睛,“但是要排队呀,多浪费时间,沈生,你快点跟过来,我先去买票啦!” 宝珍就是欢脱的性子,一溜烟就跑了,沈肄南逮都逮不住,他看到一脚陷一个的小姑娘笨拙地奔向木屋,也不知道是不是又绊了下,直接扑通跪到地上,她双手撑着爬起来,弯腰自己拍拍膝盖,又蹦蹦跳跳过去了,跟其他小孩混在一起。 小木屋是专门售卖坐雪橇车滑雪的地方。 宝珍排队的时候看了旁边的公示栏,上面写着密密匝匝的法语,有购票须知,有注意事项,她学了挺久的外语,翻译这块不算太差也不算太好,中等吧,大致浏览完,她把钱递过去,要了一张来回双程的双人票。 这时,腿边冒出一个小萝卜丁,脑袋刚刚到售票台,他费劲地踮起脚,手肘撑趴着,奶声奶气说了句法语,吐词很慢,但很清晰。 他也是要的一张来回双程的双人票。 售票员弄定制票的时候,小萝卜丁扭头望着她,友善又可爱地用法语问:“姐姐你也是跟你的daddy一起坐车车滑雪吗?好巧哦,我也是欸。” “啊?”宝珍懵了。 什么daddy? 小萝卜丁说:“daddy呀,我们都是跟daddy一起来的。” 在欧洲,不管是节假日还是工作日,多的是父亲带家里的孩子出门玩。 “那不是姐姐的daddy吗?”小萝卜丁指着不远处快站在父亲堆里的沈肄南。 男人一身黑色高领毛衣,外搭一件顺拓的纯黑大衣,戴着副墨镜杵在那,挺拔高大又英俊帅气,气质格外沉稳,稳到跟其他同龄的男人不是一个层次。 这么一对比,钟娅歆的穿搭确实很容易引起误会。 沈肄南见小姑娘和一个小萝卜头望着自己,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他走过来,正要开口问,就听到那个小小的男孩奶声奶气地说。 “叔叔,你好酷啊!”他竖起拇指上下晃了晃。 沈肄南看向宝珍,“怎么回事?” 小姑娘说:“他说你是我的daddy。” 男人微微挑眉,突然觉得这个称呼也挺有意思。 他蹲下,揉了把小男孩的脑袋,不算温柔,也远没有对宝珍那样耐性。 “还挺会说话。” 宝珍:“……” “我就说嘛,你肯定是姐姐的daddy。”他从售票员那取了票,挥手,“叔叔姐姐再见!” 说完,揣着票屁颠屁颠跑了。 小姑娘拿着票,帽子围巾下的脸都红了,“沈生,你干嘛对小孩子乱说呀?” 什么daddy呀,她又不是他的女儿。 沈肄南拉着宝珍的手往雪橇车那边走,“有乱说吗?” “怎么没有,我们明明就不是!” “我们也可以是。”男人把人搂过来,低头,掀起女孩帽子的一角,露出一只红粉的耳朵,继续道:“当然,我更想你在床上叫我daddy。” 宝珍:“……” 第37章 孩子 钟娅歆小脸通红, 耳朵酥痒,别扭地推开男人,留下一句羞恼的话:“你真烦人。” 知道他在床上和床下两个样子, 没想到还能更过分。 她才不叫呢。 必须抵制歪风邪气! 宝珍闷头往前走,没几步就被沈肄南捉回去,戴着墨镜的男人笑得俊朗帅气,薄唇的嘴角就没下去过, 他按住小姑娘,替她把帽子拉下去, 挡住露出的粉红耳朵。 “乖,捂严实点,别冻感冒了。” 他还给她检查帽子、围巾、羽绒服的拉链和手套。 小姑娘杵在跟前,乖乖的,也不闹。 沈肄南揉了揉她的脸,牵着人过去。 小木屋的左右, 约莫十几二十米的地方都是检票点,两排盖好的蓝色铁皮房, 屋顶是皑皑白雪, 里面关着油光水滑、体型健硕的雪橇犬,单人雪橇车以五只狗拉,双人则翻倍, 亲子则八只,是当地的一大特色。 很快排到宝珍他们,大胡子叔叔也把这个过于青涩稚嫩的女孩当作未成年的孩子, 用法语乐呵呵说:“小丫头, 和你的daddy挑一挑喜欢的雪橇犬吧,它们会带着你们畅滑整个拉斯韦拉斯山头。” 宝珍:“……” 沈肄南笑出声。 小姑娘回头看看身边的男人, 又低头瞄瞄自己的穿着,闷着头不做声去挑雪橇犬,第八只选完,准备挑第九只的时候,跟在一边的大胡子叔叔说:“小丫头,可以了,这八只足够拉你和你的daddy。” “……”宝珍企图解释:“叔叔,你误会了,我们——” 男人站在她身后,捂住女孩的嘴,脸上的笑意就没下去,他用法语跟那人说:“家里的小孩叛逆,就这八只。” 钟娅歆挑的雪橇犬很壮实,威风凛凛,确实也够了。 大胡子乐呵地点头,拿着绳子去准备。 宝珍被捂着嘴,在男人掌心呜呜咽咽,沈肄南没有松开,而是弯腰低头,在女孩耳边说:“解释没用,现在很多人都以为我是你的daddy。” “……” “我等着宝珍叫我daddy。” “……” 男人开怀地笑,带着被欺负得羞红脸的小姑娘上了雪橇车。 车的构造很像以前的老式黄包车,前端系着绳子,在铁环上行程死扣,另一端系着八只雪橇犬,每只犬的身上都裹着可以做缓冲的棉背带,可以有效保护狗狗的肋骨。 车子就那么大点,沈肄南把娇小的女孩拉过来,拥着她的腰,“坐那么远干什么?daddy要吃人?” 沈肄南逗她。 宝珍去捂他的嘴,羞愤道:“沈生,你真的好讨厌呀!” 话落,大胡子那边也对雪橇犬下达指示,他高声扯了句,让两人做好准备,要开始滑雪了。 小姑娘赶紧坐好,不闹了,甚至有点紧张,下意识抓紧男人的小臂。 雪橇犬撒欢似地奔跑,拽着车刺溜滑向远方劈出来的雪道。 宝珍整个人往后栽,又被椅背弹回来,拉斯韦拉斯山头的风吹得有些大,小姑娘这边按按快起飞的帽子,那边扯扯缠她脖子的围巾,碰到转弯的雪道又左右摇摆漂移,一整副忙碌的样子。 这样一对比,身边的男人气定神闲得可以。 沈肄南把人拉进怀里,“怎么看着你比拉车的雪橇犬还忙?” 小姑娘窝在他怀里,面门正对男人的胸口,埋头瓮声瓮气道:“太快啦。” 耳边是呼啦啦的风,男人抬高女孩的帽檐,捏着她的下巴抬起,“睁眼看看。” 宝珍缩在他的臂弯,悄悄睁开眼,风还是有些大,她适应了会,被眼前的景象震撼,跟坐在汽车里看雪景不同,雪橇车上别有一番风味。 宽叁米的雪道两侧是垒得稍高一点的冰雪台阶,错落得没有章法的松树林覆盖着皑皑白雪,极致的白,苍翠的绿,互相交掩,远方升起一轮骄阳,红彤彤,金黄的光晕穿过云层洒落林间,在积雪上落下淡淡的霞光。 雪橇犬的速度渐渐慢下来,风也不大了,阳光照在身上格外暖和。 沈肄南抱着怀里的小姑娘,摘掉她的小熊帽子,露出藏起来的半颗脑袋,鼻梁以下的部分还遮在围巾里。 “喜欢吗?” “嗯嗯!” 她的眼睛亮亮的,望着不断后退的景色,清澈的瞳孔映着倒影,男人望着她柔美的面容,捏着女孩的下巴,抬起,低头吻上去。 是很温柔的亲吻,带着摩挲的浅尝,若有似无,似碰非碰,却比任何时候都更蛊人。 * 新年的一月五号,沈肄南带着宝珍回到东珠。 他们走的时候还是夏天,回来已经深冬了。 东珠市今年只下了两场雪,其余时间都是难得的好天气。 宝珍没看到谢怀铖,听公馆里的管家说,他去国外谈生意了,对此,钟娅歆巴不得,上次被骂,她现在还记着呢,有点不想看到对方,只要钱准时到账就行。 她换了身衣服,背着包准备出门。 沈肄南跟野仔吩咐完,扬手让他去准备,扭头就看见小姑娘脚步轻快地从楼上下来。 “去哪?”男人问。 “我去看看阿婆阿爷,太久没见,想他们了。” 在国外的日子,宝珍会根据时差,掐着点给阿婆阿爷打电话,有时问吃饭没,有时问那边的天气怎么样,天气越来越冷记得添衣,有时询问老人的身体情况,总之,都是些琐碎的小问题。 不过阿婆阿爷的精神劲感觉越来越好了,她有时还能听见他们爽朗利索的笑声。 沈肄南走过去,很自然道:“我跟你一起回去看看阿婆阿爷。” “啊?” “愣着干嘛,跟上。”男人勾唇。 野仔去办事了,这次负责开车的是一个小年轻,看年纪和钟娅歆差不多大。 下午叁点,盘溪的旧唐楼很热闹,能干活打工的去上班了,小孩子放寒假,满院子跑,守家的老人聚在一块,你聊几句,我聊几句,家长里短打发时间。 几辆汽车大咧咧停在旧唐楼的大门口,惹得那些小孩老人好奇地张望。 宝珍没想到沈肄南这么高调,拉了拉他的手臂:“沈生!” “怕什么,谁敢异议?”男人扣着她的后颈皮拉到自己面前,薄唇落在女孩的耳边,“别忘了,我们在床上都做了什么,你总不能一直把我藏着掖着吧?” 他迟早会把小姑娘光明正大带到身边,届时,所有人都会知道她该是他沈肄南的妻子,而不是什么谢怀铖的女人。 东珠大嫂还是那个大嫂,大哥就不一定了。 钟娅歆莫名从他的语气里听出偷//情的意味,呛得咳嗽,解释道:“……没有藏着掖着。” “那就正大光明地下车。” “……” 保镖打开车门,两人从车里下去,唐楼土生土长的小孩跑着喊“宝珍姐姐回来啦”,街坊邻里也探出头来看,亲切唤着钟娅歆的小名,但视线更多的是落在沈肄南身上,这位主儿,虽然做了很多慈善事业,但嫌少露面,大家常常把他挂在嘴边称一句沈大善人,却对他的长相不是很清楚。 不过,看这气派肯定来头不小。 君子畏德不畏威,小人畏威不畏德。他们对身份地位尊崇的人带有天生的敬畏,看了眼沈肄南后,也不敢多瞄,更不敢当着人家面议论,等两人上楼后这才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聊几嘴。 楼梯间响起脚步声,宝珍拉着男人的袖口,低声说:“沈生,好像大家都不认识你欸。” “这不是更好?所以上次偷偷摸摸显得很多余。”他戳了戳女孩的额头。 “我这叫谨慎。” 她从沾灰的废弃旧鞋里扒出钥匙,开门,开心道:“阿婆阿爷,我们回来啦。” 屋内,两个老人一站一坐。阿爷拿着菜刀在剃大骨头上的肉,阿婆在清洗泡发海带上的盐粒,见钟娅歆回来了,他们满是褶子的脸上带着惊喜。 “宝珍回来了!” “阿婆阿爷,好久没见,我好想你们呀!”她冲上去抱住两个老人家。 “哇,阿婆你比以前有精神多了欸,果然还是要乖乖吃药。” “阿爷也是,看着比以前利索多了,腰背都直了不少。” 两个老人拉着宝珍的手打量,看到自己的孙女过得好,面色红润,不由得热泪盈眶。 “好孩子,好,好。” 阿爷注意到晾在一边的沈肄南,他赶紧招手,“小铖,别站着,快,进来坐。” 话落,又注意到他的腿,跟上次见面完全不一样,阿爷惊讶,问道:“小铖,你的腿好了?” 沈肄南顺手搀扶他,礼貌道:“早好了,谢谢阿爷关心。” 接着,男人对阿婆颔首,挺拔的高个子,言行斯斯文文,“阿婆。” “欸,好孩子,快坐。” 宝珍和沈肄南突然回来,给了两位老人一个大惊喜,一家子坐在狭小的客厅聊天,热闹极了,阿爷闲不住,乐呵呵起身,枯黑干瘦的手擦了擦做饭的围兜。 “阿爷今天买了大骨头,这就去给你俩煲汤喝,宝珍和小铖待会都多喝两碗。” “阿爷您坐,我去。”沈肄南很积极,扶着老人家坐下,然后拎着东西进厨房,拦都拦不住。 “小铖啊,哪能让你做这些事,放着吧,阿爷来。” “没事,您和阿婆坐那休息就行。” 沈肄南来了两次,阿婆阿爷都对他赞不绝口,身居高位,但是没架子,待人处事也温和稳重。 宝珍在客厅待了会就溜进厨房了,她轻轻关上门,背后传来男人的嗓音。 “怎么进来了?” “我来看看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呀。” 汤已经在煲了,沈肄南在备菜,有条不紊,完全不需要帮手,钟娅歆转了两圈企图找点事做,但最终被男人送出去了,理由是两个字:碍事。 宝珍:“……” 阿爷去楼下的摊子买了些水果回来,阿婆都剥了点,装在盘子里,让孙女拿去给沈肄南尝尝,小姑娘用牙签戳着一块果肉塞进嘴里,门一推,大摇大摆走到男人身边。 “你是一刻也闲不住是吧?”沈肄南笑她,手上一边炒菜一边调味。 宝珍戳了块苹果喂到他嘴边,“才不是,我来给你送水果。” 男人垂眸看了眼,低头吃了,钟娅歆背靠炒菜台,纤细的长腿一勾,把门合上,然后吃着水果。 “沈生,我饿了,什么时候吃饭呀?” “还有会。”他把菜铲进碗里,从橱柜里拿出一只吃饭的碗,舀了点骨头肉和海带,又抽了双洗干净的筷子,一并塞到小姑娘手里,生怕把人饿死了,“乖,端到外面去吃,先垫垫肚子,慢点,小心烫。” 阿婆阿爷坐在客厅剥马蹄,看到沈肄南端着碗筷出来,后面跟着偷吃水果的小姑娘。 说是垫肚子,宝珍吃了一碗煲的汤,又大半盘水果下肚,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零嘴,等沈肄南做完饭,她已经饱得一丁点也吃不下。 晚饭间,她托着腮活跃气氛,阿爷今儿心情不错,拿出泡的红枣酒,打算喝一杯。 “小铖,阿爷自己弄的酒,要不要尝点?” “死老头,你那酒的味道闻着就很怪,还好意思拿出来。” “没事的阿婆,红枣酒是吗?来,我陪阿爷喝一杯。” “好,让孙女婿来和我喝一盅。” 阿爷乐呵地拿起白色的取酒勺装酒,宝珍凑到沈肄南耳边低声问:“沈生,你真的要喝吗?我以前偷喝过阿爷泡的红枣酒,味道怪怪的,有点鼾甜,又有点刺鼻,反正不好形容,而且后劲可大了,你待会还是少喝一点吧。” 嘀咕的时候,阿爷已经拿着酒过来。 沈肄南淡笑着跟小姑娘说没事,就当让阿爷高兴高兴,说罢,主动给阿爷倒酒,礼数周到,喝酒也干脆利落。 阿爷的酒量大不如从前,喝了几圈,黝黑干瘦的脸已经浮现醉意,相比之下,沈肄南的脸上自始至终带着淡笑,眸色清明,半点醉意都没有。 宝珍震惊了,她对自家阿爷泡的酒还是有数,小声在男人耳边蛐蛐:“沈生,你没醉吗?” 桌子底下,沈肄南的左手握着她的,不说话,修长干燥的手指捏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 阿爷显然喝上头了,但老人家酒品好,也没有耍酒疯,而是借着酒劲认认真真对沈肄南说:“小铖,阿爷知道你们谢家是大户人家,是我们高攀了。我和你阿婆也不求别的,只希望你能好好对待宝珍这个小丫头,她还小,如果不是我们拖累她,这孩子现在应该还在读书呢,嘿,还是大学的好苗子,出息着呢。” “阿爷说这话呢,就是想说,你俩虽然结婚了,已经是夫妻,但宝珍自己都是一个小姑娘,还没怎么长大呢,其实吧,你俩要孩子这事可以再等上几年,太早生也不好。” 他喝了杯酒。 怎么突然扯到生孩子上?宝珍傻了,沈肄南问:“阿爷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阿婆替老头子解释:“咱们旧唐楼对面有户姑娘,二十岁,和宝珍同龄,双方家里就先办了酒定下婚事,那个小丫头后来怀孕了,挺着大肚子,估计是自己都没发育好,结果最后出事了,听说后来送进医院,没救回来,就这么一尸两命,那孩子可怜,二十岁的大好年纪就去世了,你阿爷上次赶集听说这事,回来后一直坐那闷着不说话,吧唧手里的旱烟杆,就是想到如今宝珍也嫁人了,心里担心。” 走的那女孩比宝珍看着还要健康,结果都受不住,她细胳膊细腿,哪能行。 沈肄南安抚道:“这件事,阿婆阿爷不用担心,我们暂时没有要孩子的打算,更何况宝珍还要继续读书深造。” 阿爷放心了,也笑了,对小孙女说:“读书好啊,多读点书当个文化人,大老爷捏。” 他端起碗和沈肄南碰了碰,喝了口,又道:“小铖,以后啊,这男孩女孩都一样,都是自己的亲骨肉,重男轻女不好。” 阿爷害怕,怕大户人家规矩多,更怕他们把香火看得比命重,要是这样,苦的还是他的小孙女。 阿婆看着被养得干干净净又清瘦的孙女,眼神清澈,不晓事,单纯得很,她难免心酸,附和着对沈肄南说:“你阿爷说得对,亲骨肉不分男孩女孩,香火也不一定非得拼带把的,重要的是你们两个把日子过好。” 宝珍尚且不懂这些背后血淋淋的例子,沈肄南知道老两口的忧虑,笑道:“阿婆阿爷大可放心,只要是我跟宝珍的孩子,不管女孩还是男孩,我都喜欢且一视同仁。最后真要是女孩,那后面我们也不要了,她会是我们唯一的孩子,未来更是整个家族的继承人。” “所以,她就是唯一的香火。” 沈肄南没有那些糟粕思想,女孩不一定就比男孩弱。 他的女儿,就得有蓬勃的野心和铁血的手腕,就该具有尖锐性和攻击性。 钟娅歆是真没想到他们会对生孩子这个话题聊那么多,现在的她,对这个完全陌生,甚至觉得遥远,因而,听听也就过了,都没进脑子。 吃完饭,阿爷已经喝醉了,阿婆骂了声死老头,扶着人回屋躺下,宝珍麻溜地收拾碗筷,沈肄南也在旁边搭手。 小姑娘按住他的手腕,担忧地看了看他开始微微泛红的俊脸,轻声说:“沈生,你要不回我屋休息会吧,我来弄。” 今晚他们并不打算回第九公馆,来之前宝珍就跟沈肄南提过这事,当时,他也没有吃完晚饭就要走的意思。 “没关系,我来。”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有点清冽,又让人微醺,光是呆在沈肄南身边,宝珍就感觉自己快醉了。 两人很快收拾干净,阿婆从房间出来时,他俩已经洗完了。 “宝珍,你那屋子阿婆天天都收拾,干净着呢,放心睡啊。” “好!” 这会已经不早了,外面的天早黑了,阿婆识趣,怕耽搁小两口相处,一会就回屋了。 宝珍的卧室十几年来都没变过,这是沈肄南第二次进。 距离上一次,已经是十年前了。 男人看着光秃秃的桌面,曾经,那里摆着放在塑料瓶里的玫瑰,月色下灼灼生辉。 小姑娘正背对他,苟着腰铺开被子,“沈生,你要不要先去洗澡?” 沈肄南从背后抱住她,咬着女孩敏感的耳垂,“等会去。” 宝珍在他怀里瑟缩,掰他手,红着脸说:“今晚不行,房间不隔音,阿婆阿爷他们会听到。” 他们现在的同床共枕,已经不再是单纯地盖着被子聊天,总会有些走火的事,例如避不开的接吻,吻到深处,小姑娘是受不住的,嘴里总会溢出塞壬般的声音。 而且,沈肄南还会在她那行驶已经选择的两个选项,怎么着都有动静,沾着污秽的手和蓬勃青筋共振发出的黏糊的、泡沫的吧唧声,或者是被捧起的雪白阻拦,碾过后的磨音伴随着男人微沉的喘息声,这些都无法避免。 “你收着点声儿不就好了?”男人轻笑,掰过女孩的脑袋,让她扬起头承接自己的亲吻。 宝珍推了推他的胸口,沈肄南像座山屹然不动。 她脚发软,接着又被提起来。 小姑娘趴在男人怀里平息紊乱的呼吸,攥着他的衬衫,执着地摇摇头,说道:“还是不行,我的床睡了十几年,经不住的,总之就是不行。” 要是他玩过分了,床塌了怎么办? 别说阿婆阿爷那边不隔音,就是楼上楼下也不隔音,到时候楼下那户人家得怎么想她。 第38章 承诺 宝珍害怕, 主动亲吻沈肄南的嘴角,脑袋拱拱他的胸膛,又抱着男人窄劲的腰可怜巴巴地望着, 说什么也不肯退让。 “胆子这么小?” “我要脸!” 小姑娘的脸红得滴血,羞恼地说出来,又逗得男人轻笑。 她赶紧拿着更换的睡衣把人推到卫生间。 “你快洗吧!” 说完,匆匆溜回屋。 沈肄南洗澡的时候, 宝珍已经把床整理好了,她惆怅地看着长一米八, 宽却只有一米叁的小床,这么小,两个人怎么睡呀? 男人洗完回到逼仄的卧室,看到小姑娘站在床边,背对着他挠头,光看背影就觉得呆。 他走过去, “怎么了?” “沈生,这床不够睡, 要不——” “够了, 挤挤就行。” 直接切断宝珍打算劝他离开的话。 “可是,你的腿都伸不直。” “没事,快去洗吧。”他捏了捏眉心。 小姑娘注意到, 赶紧扶着他坐下,“酒劲是不是上来了?你今晚喝了好多,早跟你说了, 阿爷泡的红枣酒后劲很大。” 她揉了揉男人的太阳穴, 轻轻按摩着,“我去给你做点醒酒汤。” 宝珍急匆匆离开, 在厨房一阵捣鼓,沈肄南坐在那张十年都没换过的小木椅上,听到外边断断续续的声音,估计是动静悉悉索索,惹得阿婆出来看怎么回事。 最后,他听到小姑娘让阿婆也端碗醒酒汤回屋。 钟娅歆回来,手里有碗热气腾腾的汤,“沈生,醒酒汤好了,你快把它——” 话音蓦地顿住。 女孩怔愣地望着坐在不远处的男人,高纯度白酒泡的红枣,又加了些冰糖,一直封存在酒坛里,时间越久越醇,也自然越醉人。 此刻,沈肄南半靠椅背,昂着头,挽起袖子的手臂搭在眼睛上,从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到核心力量爆棚的窄腰,再从腰到宽阔的肩,线条流畅,特别是—— 宝珍看到睡衣被撑起,勾勒着修韧紧实的胸肌和腹肌,往上是冷白透着红的脖颈以及菱尖的喉结,往下胯间轮廓清晰。 小姑娘指尖蜷紧,自然知道那处蓄势待发时有多骇人。 她抿着唇,把脑子里的料通通抖出去,又刻意避开,不去看男人这副勾引她的样子。 “沈生,你睡了吗?”宝珍轻轻晃着他的手臂,“先把醒酒汤喝了吧,待会凉了。” 沈肄南没有睡,撤下手臂,以一种慵懒又涩撩的姿态静静看着她。 宝珍的心脏猝不及防加速,手一抖,醒酒汤洒出碗口,径直浇到男人的腹胯。 微微泛黄的汤渍以一种更为不可描述的方式氤湿他的腰腹。 像小姑娘故意留下的。 沈肄南扫了眼,懒洋洋地掀起眼皮,似笑非笑:“玩这么野?” 嗓音低磁喑哑,有些醉意,但他的神情却很清醒。 这是一种微醺的状态。 宝珍呼吸一紧,浑身快烧起来了,既尴尬又无措,“我,我——” 男人笑了,伸手端过女孩手上的碗,盯着她一口气喝光,小姑娘去接空碗,错过了,沈肄南把它搁在旁边的小木桌上,重新靠回椅子,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微抬下巴,点了点,示意女孩。 “坐。” “……我,我先去洗澡了。” 作势转身要跑,沈肄南眼疾手快把人拽住,轻轻松松拖回来。 宝珍猝不及防坐到他的大腿上,屁股后面是不可忽视的轮廓。 她浑身紧绷,手脚都快冒汗了。 沈肄南掐着她的腰,将娇瘦的小姑娘往上提,这次直接坐上去。 宝珍像被人点了穴,僵了。 她一动不敢动,男人抱住她,细密温热的吻密密匝匝落在女孩的颈间,轻嗅着滑过脸颊,宝珍的脑袋被掰过去,一张粉嫩的唇被恶狠狠咬住。 唇舌的呼吸间全是醒酒汤和红枣酒的味道。 “……沈生。” 她的声音很弱,还有被吞音的情况。 男人的掌心扣着她的脖颈,“不会太过分,别担心。” 宝珍被他亲得头晕目眩,体温升高,快软成一滩水,她乖巧地点点头,任由他吻着。 十年前,他就坐在现在这个位置,考虑着最后要不要斩草除根。 十年后,还是一模一样的位置,他亲吻着已经长大的小姑娘。 那晚那夜那玫瑰,灼灼生辉。 如今,玫瑰就在他的手上。 毕竟在阿婆阿爷这里,两人还是收着,没有乱来,沈肄南浅尝了一两个小时,整理好小姑娘凌乱的衣服。 深夜,他们躺在狭小逼仄的床上。 女孩背靠着窝在男人的怀里,贴着花纸的窗外飘起绒絮般的小雪,寒风呼呼,时不时轻拍窗棂,为静谧的夜添了一丝回响。 “沈生。” “怎么了?” 身后是温暖宽阔的怀抱,前方是凉意刺骨的风雪,宝珍不是喜欢多愁善感的人,可这一刻却突然生出很多情绪,说不清道不明,但皆因他而起。 “怎么又不说话了?”男人温柔地问,摸摸她的小脑袋。 小姑娘翻了一个身,和他面对面,小床拥挤,她不得不放一部分身子趴在男人的身上。 宝珍的手肘撑着,乌黑发丝顺着肩膀垂落,迤逦交缠在沈肄南的脖颈上。 黑夜里他们凝望着彼此。 半晌,女孩低头,郑重又虔诚地吻过他的唇,语气是竭尽全力的认真:“沈生,请你,务必要等着我。” 不会太久,一定不会。 等她捡起以前遗落的学业,等她顺利升学,等她一切步入正规,等她可以有更好的身份—— 她可以配得上他。 * 阿婆阿爷的身子骨日渐硬朗,宝珍也就放心了。 她在旧唐楼住了一晚,第二天就得回去。 两个老人舍不得,但知道她要准备学业,更不敢耽误,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寄予厚望道:“好孩子,跟着老师认真学。” 宝珍点点头,笑道:“你们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把身体养好,这样以后才能看到我出人头地、幸福美满!” 她一直都知道阿婆阿爷的期望。 老两口乐不可支,忙不迭说好。 等他们聊完,沈肄南揽着女孩的腰,“阿婆阿爷,那我先带宝珍回去了。” “好,你两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外面天冷,他们站在门口,目送小孙女和孙女婿离开。 这次开车的是野仔,不是上个小年轻,后排里,沈肄南跟宝珍商量:“待会不回第九公馆了,好不好?” 小姑娘疑惑道:“为什么?” “你搬去我那住,以后学习也在那边。” “……” 他一锤定音,捏捏女孩的脸,“就这样定了。” 沈肄南的住处在颐京路,市中心,旧时代的西洋使馆区,后被修葺,是整个东珠最昂贵的地皮,里面仅有十叁套独立洋楼,住的都是当地极具名望的权贵。 看不出具体楼层的洋楼,从外表看,整体建筑风格偏欧式雅韵,真要细究,就是一派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巴洛克风格,经年岁月在墙体刻上时间的痕迹,与纸醉金迷的东珠格格不入。 深红的铁栅栏绕着洋楼围了一圈,院子里栽着一棵歪脖子的树,瞧着很像花树,就是不知道春夏开的是什么花。 穿过院子,进了门,里面的陈设已经褪去纯欧式的风格,处处可见深红木家具、古董字画,雅致得不像沈肄南这个年纪会住的地方。 “你那是什么眼神?”男人被她回头望来的目光逗笑了。 宝珍问:“你不住公馆的时候就住这吗?” “嗯。” “我还以为你会住别墅、庄园、或者大平层呢。” “这里清净。”他搂着女孩的细腰带进怀里,修长的手指勾着她的一缕发丝,用发梢轻轻扫了扫小姑娘的脸蛋,“不过,你要是不喜欢这里,我们也可以换地方。” 这里确实清净,安静到宝珍都没有看到一个佣人。 “就这吧,环境挺好的,利于学习。”宝珍虽然喜欢热闹,但眼下有目标了,也更希望早点达到升学要求。 过会,外面传来动静,野仔领着周爱枝和好些个老师进来。 全是钟娅歆用惯的人。 … 临近新年,沈肄南更忙了,生意上倒是其次,没什么问题,一切照常运转,主要是弘兴商会那边需要忙。 商会成立的最初目的是为了保证有限的资源最大可能被极个别人掌握,实行独裁垄断,往往会在积累的初始充斥着血腥、肮脏、暴力。 上任弘兴商会会长是谢九晖和易闻厅。 后来,谢九晖意外身死,易闻厅想借机吞权,独掌弘兴商会,不曾想突然瘫痪,成了吃喝拉撒需要人服侍的植物人,两大会长位置空缺,引得不少人垂涎这块肥差,结果,最后由沈肄南和易允‘子承父位’。 他俩当了弘兴商会的会长后,又因为性格天差地别,行事作风大相径庭,时常被商会底下的人放在一块比较。 如果说沈肄南是大善人,那易允绝对是极端利己主义的疯子。 商会的起源过程很残酷,奔着控制资源,不顾生死去的。沈肄南当上会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改革制度,把原本不光明正大的弘兴变成一个狭义上以商人依法组建、维护合法权益、促进工商业繁荣发展的组织,听着比以前正派了,也得到极大部分商人的拥护和肯定,毕竟利益扩大化。 而当时另一位商会会长,也就是易允,他极度不屑,甚至在制度出台的第一时间居高台,看着底下那群欢呼的傻子,嗤之以鼻说了句:“一群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蠢货。” 没人会意识到沈肄南此举只不过是在洗白弘兴商会。 他们永远是最大受益者。 第39章 天还没亮 沈肄南的私宅确实拎不出住家的佣人和管家, 甚至于负责教她的各科老师,会在每天结束后整理完东西离开。 对此,野仔只道:“大嫂见谅, 这里不比别处,南爷的领地意识很强。” 刚开始,宝珍还不是特别懂,直到她在逛洋楼时, 看到很多细节。 家里一楼走廊尽头有一间香社,里面光线深红晦暗, 天花板垂下大片的盘香,一圈绕一圈,拱成一座宝塔,大门连着往里,两边的墙体干净整洁,红光打在上面, 折散的光通通聚到正面供奉的神像上。 那里有一个祭台,摆着睁眼关公。 香炉里插着三支线香, 燃了大半。 自从‘嫁’进谢家, 宝珍见过很多次关二爷,也知道为什么祭拜。 老一辈打天下,讲究忠信义勇, 不管做什么,都会对着关公的神龛,亲切地叫一声关二爷, 再敬上几支香。 拜金炮关公, 寓意财神保佑,财源滚滚。 奉绿袍关公, 义结金兰,同生共死。 唯有睁眼关公,切忌不可供于家中。 供关公最忌睁眼,睁眼预示杀人。 宝珍在香社呆了几秒就吓退了,她轻轻关上门,上楼回屋—— 卧室是野仔安排的,她最初进来时看到满满的男性生活环境还愣了两秒,退出去,不确定地问。 “这间卧室?” “南爷的。” “……” “南爷吩咐过,数这间最宽敞舒适,让大嫂安心住下。” 宝珍:“……” 打的什么注意,她再清楚不过。 不过白天的时候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去学习了,这会倒有时间慢慢瞧。 沈肄南这间卧室的风格跟他在其他地方住的也不同。在第九公馆那更偏向青涩,像十几岁暂住的地儿;在布鲁塞尔、西贡、曼谷那更偏简约,反正就是不常住。 至于这里—— 宝珍在壁橱里看到好多摆放整齐的枪支,类型不一,她也说不上它们的名字,看色泽,有些年代深,有些浅。 不过能看出来,这些都被人使用过。 小姑娘看了会,又逛完整个卧室,有了基本了解后,这才走进衣帽间、从一堆男人的衣服里扒出自己的。 也不知道谁塞的,都没分开,她的缠着沈肄南的,沈肄南的裹着她的。 宝珍看不下去,坐在地上开始分类。 她没有动沈肄南原本的,而是收拾一块地方专门放她的衣服。 忙完,她才去浴室。 等洗完澡,吹干头发,小姑娘躺进被子里,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床,让她一时半会睡不着,打开手机一瞧,竟然快凌晨一点了。 她坐起来,扭头看着身侧,沈生还没回来。早知道就拒绝了,洋楼这边空荡荡,深夜只有她一个人,也没人陪她聊天解闷。 宝珍直挺挺躺回去,拉着被子盖过脑袋。 过了会,卧室门口突然传来动静,小姑娘一把掀开被子,摁下台灯,跪坐在床上张望,“沈生?”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晃过,在墙体上投下阴影。 见她精神奕奕,男人挑眉,“这个点还没睡?” “睡不着。” 她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沈肄南的臂弯搭着一件纯黑大衣,里面穿着高领的烟灰色毛衣,该是斯文的做派,可浑身却无端散发着狠厉的气息,尤其是他过来挂衣服时,她注意到男人的颈侧肌肉发红,血脉偾张。 看似平静的外表下藏着暗潮涌动。 宝珍膝行到床边,探手去摸他的脖颈,“沈生,你怎么了?” 男人握住她的指尖,见她大半身子伸出,担心小姑娘重心不稳摔下床,单臂一伸,搂着女孩往床里面提。 “没什么,今天遇到一个疯子。” 贴得近,钟娅歆发现他的身体也烫得厉害,沉冽的气息更重,充斥着令人晕眩的荷尔蒙。 真的跟平时的他很不一样。 宝珍震惊了,拉着他的手臂上下打量,“你怎么碰到疯子了?有没有哪里受伤,还好吧?” 她以为真是疯子。 沈肄南笑道:“没事,碰到易允了。” “易允?!”小姑娘瞪圆眼睛。 男人笑意一收,嗓音有点怪:“你还认识他?” “不不不,我在报纸上看过他。”她根据外界对他的评价和自我了解,说道:“易允这人可坏了,沈生,你怎么会跟他——” 沈肄南坐在床边,“他跟我都是弘兴商会的会长。我今天到商会去处理一桩大宗物品交易事件,这件事本来是由易允负责,但他处理事情的手段过于狠毒,就有人闹到我跟前,让我主持公道。” “然后呢?” “事情最后解决了,不过,后面我两打了一架。”提起这个,男人的眼神冷了瞬,稍纵即逝。 宝珍瞪大眼睛,“你们还打架了?!” 她赶紧去掀男人的衣服,“真的没事吗?让我看看!” 小姑娘有一身使不完的牛劲,沈肄南哪敌得过她,就这样让人扒了毛衣。 精壮紧实的身体泛着极限运动后的红,肌理充血,似淡非淡,浑身散发着滚烫的气息。 钟娅歆拉着他的肩来回打量了叁圈,确定没有任何伤口,悬起的心放下,但还是不安心,扫了他下面一眼,“其他地方没事吧?” 沈肄南挑眉,不太正经地逗她:“你的力气这么大,要不剩下的也脱了检查一下?” “……”宝珍推了他一把,红着脸一本正经道:“经确认,你没事。” 想坑她,不可能,她聪明着呢。 小姑娘沾沾自喜的表情落入男人眼中,他笑了,长臂一揽,把人抱到腿上,扣着她的后颈皮亲下去。沈肄南撬开她的唇,探入口中,勾着女孩的舌尖吮吻。 几分钟后,宝珍靠在他怀里,太阳穴抵着男人的胸口,轻轻喘息平复呼吸。 “你,你们为什么会打架呀?”说话都累。 沈肄南抱着人,慢悠悠地给她拍背顺气,“他发癫,嫉妒我。” “啊?”小姑娘抬头看他,满脸疑惑。 “别管他,那就是一个疯子。”沈肄南捏着她的下巴,低头,又亲了几口,“易允也住这边,以后见了他,忽视就行,别给眼神和脸色。” 宝珍点点头,很乖,脑袋重新靠回他的胸膛,“好。” 沈肄南摸着她的发丝,深邃的眼神在想起易允那个神经病的时候又冷了冷。 其实,他和易允打架的真正原因在于钟娅歆。 上一辈里,沈肄南的养父谢九晖和易允的亲生父亲易闻厅,明面上至少是拜把子的兄弟,这也就注定他和易允少不了交集。 他们的父亲都是一个极度自负和心狠手辣的人,比了一辈子,什么都要碰一碰,产业、版图、生意扩张速度、手上货的好坏程度、有多少私武等等。 这些都要比。 不仅如此,他和易允也是他们比拼的一环。 如果说二十岁是一个分界点,那在此之前,他和易允是同类,在此之后,性格和行事作风天差地别。 似友非友,似敌非敌,这八个字是他们之间最真实的写照。 易允是一个穷凶极恶且不懂爱的疯子,骨子里冷血,在他眼里谁都不重要,挡他路、坏他事的人都得死。 他把沈肄南视为强劲的合作伙伴和对手,却在得知他和宝珍之间的关系后觉得愚昧、可笑。 一个女人,玩玩而已,居然还上心了,走哪都带着,丢了二十几年惯有的警惕性。 这不是蠢是什么? 而这个在女人身上栽跟头的人,竟然还是他的对手? 易允对宝珍有很重的轻视,毕竟细胳膊细腿,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性格软又身材寡淡,根本没什么意思,所以他这样的人压根不能理解什么叫两情相悦和互生好感,只觉得男的恋爱脑,女的祸水。 然后,已经很久没有对彼此动手的两人在泰拳馆约了一架。 他俩的实力不相上下,一场泰拳下来,没有分出高低,却难得大汗淋漓。 易允摊开手臂后仰在擂台围绳上,汗水滑过浸进眼角,火辣辣地刺激。 他喉结滚动,语气冷漠:“沈生,你他妈真是疯了。” 沈肄南活动腕骨,“有病的是你。” “呵,我永远不会像你一样疯狂爱上一个女人。” “这种话到头来都会应验,我拭目以待。” “滚!” … 所有的不欢而散伴随最后一个字而结束,沈肄南才不管易允怎么样,反正与他无关,倒是怀里的小姑娘。 男人低头,发现靠着他胸口的女孩没出声了,呼吸轻微,感觉要睡着了。 沈肄南笑了,捏了捏她垂下的手臂。什么意思?他没回来,她就迟迟不睡,他一回来,眨眼就快睡着了。 “宝珍?”他轻轻唤道,小姑娘没反应。 钟娅歆前半夜撑着精神等到沈肄南回家,后半夜彻底安睡,直接一觉到翌日,卧室的窗帘厚重,是浓墨的黑,遮光厉害但也沉闷,宝珍睁开眼,无法判断时间,于是从被子里伸出一条手臂去摸床头柜上的闹钟。 “这会还早,应该不到六点。” 背后,传来男人懒洋洋的声线,有点哑,很撩人。 宝珍放下闹钟,翻了个身,调整睡姿,面对面看着明明已经醒了却闭着眼的沈肄南。 “还真是,你怎么知道的呀?” “生物钟。”他把人提抱进怀里,宽大的手掌揉着女孩的后颈、肩背,“醒这么早,是不是认床?” 他们同床共枕的时候,大多是沈肄南睡她卧室。 宝珍被他揉得有点痒,被子里扭来扭去,“也不算认床吧,后面我睡得很香呢。” “那现在还想睡吗?” “睡够了。”她毫无防备地回答。 这时,沈肄南睁开眼睛,温热且带有茧子的掌心探进女孩的睡衣,沿着她的腰线,一路攀着小腹往上游走。 宝珍呼吸紧了。 男人却来了兴致,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皮,声线暗哑:“趁着天还没亮,做点别的事打发时间,好不好?” 第40章 坏蛋 这两天相较于之前, 他们确实克制不少,除了接吻没有别的过分行为。 宝珍打了个颤栗,脸蛋绯红, 也不知道是睡的原因,还是因为别的。她眼神飘忽,轻声细语道:“我七点半还有学习。” “还有一个多小时,浅浅玩会, 也够了。” “……” 男人一把捞起盖在他们身上的被子,掀起的风吹起女孩脸上的发丝, 下一秒黑暗笼罩,眼前一片漆黑。 小姑娘下意识掐紧沈肄南的手臂。 “沈生……”娇滴滴的嗓音颤巍巍,是无措的忐忑。 “在呢。” 他捞起女孩单薄的脊背,安抚地拍了拍,掌心贴着下移,一手圈上宝珍的细腰, 柔软平坦的小腹猝不及防撞上男人腹肌,小姑娘惊慌失措地啊了声, 惹得沈肄南笑出声, 在她发窘时,低头温柔地吻上她的唇瓣。 许是躲在被子里,没有光, 也看不见彼此的神情,钟娅歆慌乱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缓,柔若无骨的小手羞涩又大胆地攀上男人的肩膀, 她颤颤地合上眼皮, 卷翘浓密的睫毛轻轻扇动,又乖又欲地回应。 对比最初, 她现在的胆子大了不止一星半点。 只要是喜欢的人,任何形式的亲密都可以变得缠绵,沈肄南安抚好小姑娘后,这才开始慢慢挑战她的极限。 宝珍扬起天鹅颈,抬起下颔,纤细的手臂紧紧抱着男人,溃不成声:“……沈,沈生,我待会还有课,你,你不要留下太,太明显的痕迹,遮,遮不住,会,会被老师们看到——” 数不清的亲昵里,她发现沈肄南很喜欢在她身上烙下暧昧的痕迹,可能是吻痕,也可能是指印。 男人咬着女孩细嫩脆弱的脖颈,鼻息间全是她身上自带的甜香,声音低磁:“那我留在看不见的位置好不好?” 宝珍:“……” 下一秒,衣摆从下至上被推高,磨砺着女孩精致的锁骨。 沈肄南修长的手指滑过,丈量着,忍不住亲了亲宝珍的嘴角,揶揄道:“没穿?” 自他第一次品尝后,小姑娘防他就跟防贼一样,睡觉的时候大多都穿着,有次沈肄南觉得碍事,让她在晚上洗完澡后就可以不用穿了,结果她手臂交叉捂着羞愤又气急道:“才不要便宜你呢,你每次都——” 但是根本没用,防得住什么?最后还不是被丢到床脚。 小姑娘软下来,细声细语:“……先前的衣服有点勒。” “觉得不舒服?” “嗯……” “感觉是长了点肉。” 宝珍心尖颤颤,低着头,轻轻咬着下唇。小姑娘险些羞愤死了,难堪地去捂住他那张嘴,生怕蹦出什么字眼来。 “不许说!” 男人拿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放在嘴边亲了亲,淡笑道:“这有什么?你不是一直跟我说,你还小,需要长身体吗?不过这也能说明,宝珍现在有乖乖调养身子,好听话,真乖。” 钟娅歆的身体底子其实不算很好,归根究底还是营养不良惹的祸,周爱枝给她养了大半年,才勉强有点效果。 “那待会让裁缝过来给你量一量。” “……嗯。”宝珍红着脸,溢了一嗓,指尖划拉,刺过男人的颈背,嗔道:“沈生,你,你能不能收一收……” 黑暗笼罩,视觉降到最低,但与此同时,触觉发挥到极致。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有奇异的、电流的酥痒,令她头皮发麻。 沈肄南带着茧子的掌心拢过,吐出来,浅浅笑了,明知故问:“收什么?” “……” 他就是故意的! 小姑娘娇得很,恼着说了两个字,然后推了把男人,不想搭理他。 沈肄南的指盖滑过女孩的脸颊,抚上细腻的肌肤,最后掐着宝珍,逼迫敞开,挤进男人精壮窄韧的腰。 小姑娘惊得晃了下,隔着暗色,他都能感受到她眼里的惶恐。 “收不了,乖,先受着。”沈肄南会哄,也会撩,在这方面的调调就很坏,吃得厉害,玩得也厉害,愣是把宝珍唬得不轻,在他的后背上留下好几道血淋淋的指甲刮痕。 女孩柔弱无助,带着软绵的哭腔凶他,“你,你这样我待会还怎么去量——” 剩余的话卡在嗓子眼,隔着单薄的睡裤抵在宝珍平坦的小腹,随着颤巍的呼吸时隐时现着明了的轮廓。 小姑娘大气不敢出一声。 沈肄南的手指勾着她,啄了啄女孩的嘴角,“宝珍想怎么解决?” 她捂在面前,轻轻摇头,“这,这不行的!” 先前试过几次,无一例外,中间以及两侧会留下清晰的红痕,要是被测量的裁缝阿姨看到,肯定会知道的。 宝珍丢不起那个脸。 “那怎么办?” “用,用这个可不可以?” 她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傻姑娘,这两个有什么区别呢?”男人很坏地咬了咬她的耳朵,笑道:“怕裁缝看到,就不怕你的那些老师看到?” “……” “那些个授课的老师,在我面前对你可是赞不绝口,让我想想,她们都是怎么夸你的?” “嗯,她们说,宝珍是一个聪明、努力、乖巧的小姑娘,说话总是轻声细语,做事也是温温柔柔。” “她们肯定想不到,在她们眼里的好学生,背地里会用那双写字做题的手去给男人——” 钟娅歆立马捂住他的嘴。 “沈生!” “所以,宝贝,你到底是在握笔呢,还是在握——” 他俯身在女孩耳边慢条斯理地吐出那两个直白的、粗鲁的、心惊肉跳的字眼。 宝珍瞳孔紧缩,不可置信,她竟然会在一向斯文儒雅的沈肄南嘴里听到这么粗俗的话。 “再换一个好不好?”沈肄南吻她,气息暧昧,“我想试试别的地方。” 宝珍七点半就要上课,前面浪费了太多时间,导致留给沈肄南的并不多,粗略地试玩了一次,等掀开时,透亮的光驱散黑暗,把躺在那的小姑娘照得一清二楚。 乌黑的长发披散,像海藻般落在床单上,原本推到锁骨的衣摆重新落回腰间,还算规整,但另一半就过于稠艳。 宽松的衣摆底下是双纤细匀称的笔直长腿,白生生的,晃人眼,偏纯的棉质贴身衣物小小的一块,上面沾着汩汩浓稠微微发皱地掩藏住可怜的地带,白皙细腻的肌肤上有骇人的红痕。现在是手脚都逃不了被使用的命运,宝珍显然还没缓过劲,神情懵懵,眼神离走,倒是沈肄南凑过去抱住她,又亲又揉脑袋,喜欢得不得了。 “我的宝珍好棒,接受能力越来越好了。” 他摸着女孩的发丝,看她的目光既像在看自己喜欢的女孩,又像在看一个比自己小将近一轮的晚辈。 早上七点,宝珍洗漱后用完早餐,又赶着时间跟裁缝去量围度,最后掐着点上课。 连轴转。 沈肄南也差不多,集团和商会,偶尔还飞外地出个急差,但基本都是当天走当天回。 不管多晚,绝无例外。 宝珍有时睡得早,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有时候很晚睡,凌晨一两点都能和他碰上,知道他忙,还回来得这么勤,不由得说:“沈生,如果实在太晚,你也是可以不用回来的呀,好麻烦呢。” 都这个点了,她还在奋笔疾书。 沈肄南扫了眼书桌,笔记一堆,重点知识也勾画不少,看得出来确实用心了。 他抬起小姑娘的下巴,“不回来,你一个人住不害怕?睡得着?” “可以呀,我现在都习惯啦。”搬来这边也一周了,宝珍已经适应偌大的洋楼里只有她一人。 其实也挺好,真的安静,也是真的可以培养专注力。 她觉得自己的学习效率越来越高了。 “哎呀,你别打扰我,我还有最后一道数学题就结束啦。”宝珍催他:“你快去洗澡吧。” 说完,她捏着笔转身,继续奋笔疾书。 沈肄南捏了捏眉心,拿起睡衣去浴室。 伴随着里面传出的水流声,宝珍顺利解决手中的习题,整理完桌面,她打了个哈欠,又努力伸长手臂去拉伸已经坐僵的身体。 浴室门打开,男人带着一身水汽出来,看到橘黄的座灯旁,女孩的睡衣上滑,露出一截白得发光又单薄的腰肢。 线条柔美,但也脆弱,尤其是腰侧还有残留的一道指痕。 宝珍听见动静,回头,“洗好啦?” “嗯。”沈肄南走到她跟前,“作业写完了?” “当然!” 她自然地冲男人伸手。 沈肄南弯腰,一手穿过女孩的膝窝,一手抚着她的背,将人抱起来朝床边走。 小姑娘的暖拖“啪嗒”一声掉了一只,另一只也在被丢到床上时落到床边。 宝珍的后背陷进偏硬的床垫,弹了下,还没等她甩掉刚刚晃晕的脑子,一只微凉的大手攥住了她的脚踝,像冷冰冰的蛇缠了上来。 小姑娘打了个哆嗦,“沈生……” 她被男人拽过去,顶着一双干净的、不管被亲过多少次后依旧清澈的眼神望着沈肄南。 男人亲吻她的眼皮,安抚道:“别怕,习惯就好。” 就像最开始的选择,以及后面不也学会主动捧着了。 宝珍抿着唇,心跳加速,感受到湿漉漉的吻,从眼皮滑过鼻尖再到她的唇上,扣住脚踝的手掌也沿着往上走。 小姑娘的睫毛抖个不停,眼睛也不由自主合上。 她浑身紧绷,粉嫩的脚趾下意识蜷紧。 沈肄南轻轻摁了摁,突然笑了。 宝珍被他一声撩人的笑勾得忍不住睁开颤巍巍的眼睛。 男人捻了捻,凑过去,啄了下女孩的嘴,笑她:“怎么这么多?”【你现在阅读的是 】 40-50 第41章 炫耀 这已经不是沈肄南首次揶揄水多了, 当初也是,白皙的大月退内侧并着拢住任由驰骋,仅仅刚开始就由内而外簌簌不断, 径直给他打湿,那时小姑娘尴尬,而他也愣了,没想到女孩会青涩成这样, 最后抱着她笑着说了句跟现在一模一样的话。 宝珍的脸红得滴血,作势要打他。 “我就不应该搬过来, 沈生,你现在真的好讨厌!” “乖,夸你呢。” “哪有你这样夸人的,哼,你还笑!” “宝珍真棒。” “沈生!” 后面的话被堵在嗓子眼里,男人已经低头咬住她的嘴唇, 小姑娘吃痛,张开嘴, 供他有机可乘。 沈肄南的胸腔振出愉悦的轻笑, 揉了揉她的脑袋,加深这个亲吻,与此同时推倒女孩。 宝珍看到男人岔着月退跪立在她的月夸两边, 修长有力又干燥的手指再次摁了摁凹陷等浸得颜色更深后这才掌心拢住那双带点肉感的月退将他的挤放在粉女敕的细缝外,被打湿的东西有滑不溜秋的感觉,就瞧了眼, 女孩的脑瓜嗡嗡, 不管多少次,尤其是这种情形, 她始终觉得面红耳赤。 “这次自己来,不准松,好不好?”男人扣住她的手腕,正面掰过小姑娘的脑袋,让她呈被钳制的模样和自己接吻,“想试试那,也想亲你,就当提前适应了,嗯?” ‘好不好’这三个字,素来都是先礼后兵,嘴上说说,他想做的,宝珍根本拒绝不了,而且…… 她垂下眼睫,脑袋微不可见地点了点,算是答应他日渐猖狂且为所欲为的行为。 昏黄的橘光像伴着钢琴曲跳了一支探戈,摇曳生姿的又何止是这暧昧的光线,还有那叠合的身影,女孩的个子并不矮,但在一个高大成熟的男人跟前就显得分外娇小青涩,天鹅颈是微扬的脆弱,莹白的锁骨是清瘦的骨感,从哪看都是小小的,单薄的肩抵着沈肄南的,是结实的、有力的、宽阔的。 男人感受到有源源不断地在冲刷着他的,实在忍不住笑了,咬着女孩耳垂偏后那块软肉,嗓音磁性,带有丝气音问了句宝贝今天到底喝了多少水怎么感觉一直在发大水,听得小姑娘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更不想陪他做这些。 “改明儿我就回公馆,再也不住这了!” “傻姑娘,你回去我也能把你绑回来,乖,就在这。” “……” 他边亲边哄,宝珍又特别好骗,不稍片刻就原谅他了,然后抱着男人的肩背问他还要玩多久,她都想睡觉了,明天还要上课呢。 沈肄南的指腹抹去小姑娘眼角浸出的眼泪,也没想闹她太久,毕竟来日方长,他拍了拍女孩,过了会汩汩污浊落在宝珍的小腹三角和月退根等地方,看起来糜火兰极了。 男人塞回去的时候看到木主身带点丝丝殷红的血迹,在橘黄的光线下显得更沉更暗,他一怔,以为是这次太过火把小姑娘给磨石皮,宝珍躺了会终于从晕眩飘忽的感觉中回过神,手肘撑着准备爬起来擦一擦,不曾想一个后仰又被迫倒回去。 “你干嘛呀?”她娇呼,接着就看到沈肄南的掌心扣着她的小月退抬起,有点悬空,像握着推车的两只把手,拉开,以至于整个口都彻彻底底地展露出来。 宝珍被激得眼前发黑,心跳砰砰砰,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羞耻足以形容,她快哭了:“沈肄南,你变态!” 这下,沈生都不叫了。 她是真的被吓住。 “月经来了。”男人松了口气,看着清澈的水渍混着血丝和□□交缠着彼此的气息,他把人打横抱起往卫生间走,拧着眉:“这次怎么提前了几天?” 小姑娘什么时候来,他都记着。 宝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很心虚,刚才奶凶的架势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小声说:“我也不知道。” “明天让医生给你看看身体。”有点严肃。 他把女孩放到凳子上,屈膝蹲下,拿着花洒,宝珍眼皮一跳,连忙按住他的手腕,磕磕绊绊:“不,不用麻烦你了,我,我自己来,你快出去!” 把沈肄南赶走,钟娅歆赶紧清洗,换了新的衣物,贴上后,她从卫生间出来跑回床上,床单已经换了,想来是被她弄脏了。 宝珍咬着唇,刚躺下,卧室门被推开,沈肄南端着一杯熬好的水进来。 暗红色,里面有生姜丝、红枣、干桂圆、陈皮、红糖和枸杞,这是周爱枝之前根据宝珍经期量少、偶尔痛经、伴随血块等症状给她弄的。 “宝珍,喝了再睡。” 小姑娘爬起来,沈肄南一手扶着她的后脑勺,一手端着喂到她嘴边,等喝完后,他把杯子搁在旁边的柜子上,掀开被子躺进去,把女孩捞进怀里。 手脚都是冷的,男人给她捂着,掌心轻轻揉宝珍的肚子,“会不会疼?” “刚来,感觉还不是很明显。” 她的脑门磕在沈肄南的胸口,瓮声瓮气。 “睡吧。”他掖紧被子,低头亲了亲女孩的发顶,“不舒服就叫我。” 宝珍点点头,道了声好,细胳膊抱住他。 钟娅歆这次月经提前,隔天,沈肄南让医生给她做检查,还是以前那些老毛病,最后,认为导致提前的原因可能是作息紊乱引起的。 为此,周爱枝不仅根据医生开的药方调整自己准备的营养餐,还跟宝珍的那些老师商洽,适当调整课业的繁重程度,别身体没养好反倒更严重了。 宝珍量少,没几天就结束了。 恰逢逼近大年,除夕前叁天正好是弘兴商会的年会,沈肄南让小姑娘挪出几天时间,当他的女伴配他出席商会。 女孩抹香的动作一顿,仰头看向身边的男人,不确定地问:“我也要去商会吗?” 弘兴商会在东珠屹立几十年,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凡涉及金钱贸易往来的商人都以进入商会为荣,毕竟,里面是实打实的资源和人脉、背景深、后台硬。 “当然。” “可是,我——” “别忘了,你是东珠大嫂,区区一个弘兴商会,去得。”男人淡笑道。 其实以谢怀铖在东珠市的地位,他虽说是大哥,但所有人都门清,大哥只是傀儡,手上并没有多少实权,因而,大嫂的份量其实也就那样,重点是沈肄南,有他在,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敬宝珍,待她好,底下做事的人也都机灵,更不敢怠慢钟娅歆。 小姑娘懂这个道理,“那我要不要好好打扮一下?” 她没去过那种场合,也不知道是什么样,但在国外的时候也跟着沈肄南参加过不少重大的席会,礼服是少不了。 不过,穿礼服的话,这个天就很冷。 沈肄南摸着她的头发,笑道:“我们宝珍天生丽质,不打扮也漂亮,衣服的话,穿暖和些,你经期刚过,不要受冻。” “那不穿礼服啦?” “平时怎么穿就怎么穿。” 确实是平时怎么穿就怎么穿,但是—— 出门前,宝珍忍不住看了看沈肄南,又低头瞧自己的穿着,他倒是西装大衣,成熟稳重又英俊帅气,而她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堪比上次去佩尼斯小镇滑雪。 帽子围巾手套羽绒服雪地靴,全是他配的,最后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和微微冻红的鼻尖。 “沈生,太厚了,待会好热的。” “今天在室内的时间比较少,乖,多穿点。” “咱们不是去商会吗?” “先过去,后面会转场。” “好吧。” 他牵起小姑娘戴着手套的小手走进汽车,驾驶座还是野仔,前后都有护送车队开道,一路畅通,直达商会。 商会坐落在不周路,这一带全是据点,门口盘踞着两座巍峨石狮,气势逼人;不少成员的车辆停在规划好的位置上,唯有一辆大咧咧摆在门口,无人驱赶,就是不知道是谁的。 宝珍收回视线,跟着沈肄南下车,冷风吹来,钻进她的鼻尖,小姑娘打了个喷嚏,惹得身边的男人给她拉低帽子,拢高围巾。 “冷着了?” “不冷,刚刚鼻子有点痒。” 商会进进出出都是人,有些看穿着就知道是某某老板手底的马仔,标志性的灰黑帽和褂衫布鞋。 沈肄南揽着女孩的细腰往里走,守在门口的人见了他,纷纷颔首唤了句‘南爷’,至于他身边裹得严严实实、窥不见真容的宝珍,他们也不知道是大嫂,便没有出声。 走进商会,钟娅歆才发现里面大得可怕,到处都是穿梭忙碌的人,她好奇地打量,耳边时不时响起别人对沈肄南的敬畏,以及外人对她身份好奇,投来的隐晦目光。 “南爷,求您救救我!”突然,一道慌里慌张中带着痛哭流涕的声音传来,一个身上带血,浑身狼狈的中年男人撞开挡路的人,跌跌撞撞扑倒在沈肄南的脚边。 他大腹便便,身上还穿着某家奢侈牌的男装,如果不是这身血污,任谁瞧了都会以为是某位家财万贯、意气风发的大老板。 此刻他一把鼻涕一把泪,手指带血企图抓攀沈肄南的裤脚,还没碰到,就被野仔一脚踹开。 宝珍被突如其来的阵仗吓了一跳,不忍看那个男人的惨状,躲在沈肄南身后,手指攥紧他的手臂。 沈肄南似乎并不意外商会里会发生这种事,他淡漠地扫了眼那个男人,“你求错人了,这事由易生负责。” 在商会里,撇开严重威胁利益的事,其余的,他和易允互不打扰。 “南爷,求求您了,你最是心善,先前的事都是我——啊!你们别过来,滚!” 有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过来,他们身上穿着统一服饰。 全是易家的人。 他们三下五除二把那个男人制服,甚至用封条捂了嘴,架着他,强行拖走。 其余人对这种事见怪不怪,连眼神都没停留。 宝珍心有余悸,忐忑问:“……沈生,刚刚那人?” “他背叛了易允,害得易允交货的船只出了点岔子。”他揽着女孩往里带,“不用管,走吧。” 商会主厅坐了不少人,来的都是本地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不过今日并不是什么正式商会会议,所以他们的身边也都带了女伴或男伴。 行至中年的男人身边都会跟着非常年轻貌美的女郎,穿着非常清凉性感的礼服,哪怕是白天,也能窥见裙身上闪闪发光的亮片,一个赛一个漂亮。 相对的,事业有成或在某一行呼风唤雨的女老板,着装十分漂亮干练,身边也都带着年轻帅气有活力且二十出头的男人。 宝珍跟着沈肄南走进来,瞬间感受到他们投来的视线,这会她不由得庆幸帽子很低、围巾很高,把她遮得严严实实。 坐在主厅的商会重要成员看到沈肄南身边带着一个看不清长相的女孩子,瞧那穿着打扮肯定不是什么女郎,更像是家中小辈,不放心留在家里这才带过来玩。 所以,南爷有晚辈吗? 心中的疑惑还没得到解答,他们看到男人把那小姑娘按在其中一把会长椅子上坐着,随即,野仔在钟娅歆的旁边安置了一张新的,供沈肄南落座。 被这么多人注视,宝珍已经僵手僵脚了,早知道,还不如就在外边到处走走呢。 不曾想,哄着进来后又被按在正中央的圈椅上,小姑娘垂下眼睫,悄悄咪咪把手套揣羽绒服的兜里,半耷脑袋,一副不敢吱声又社恐的模样。 她巴不得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通通消失。 然而,事与愿违—— 有人没忍住问了:“南爷,这位是?” 沈肄南慵懒地搭着二郎腿,左手摸着宝珍头上翘起的小熊耳朵,笑着炫耀道:“家里的小姑娘,带出来透透气。” 第42章 娇滴滴 整个谢家能跟沈肄南走这么近的小辈压根没有, 而且听这语气、看这神态,更像那种关系,不过…… 这是不是有点太小了?成年了吗? 他们不敢质疑沈肄南私底下有多禽兽, 也管不着,纷纷应和,说确实该多出来走一走,商会里还是有很多好玩的, 甚至还关心宝珍,问她想吃什么喝什么, 要不要玩点什么,俨然把人当成小孩。 毕竟这里除了那些女郎和男伴,这些大老板们哪个不是奔四奔五的年纪?真论起来,他们的年纪都可以当宝珍的父母了。 钟娅歆被他们热情得不好意思,全程轻声细语,也说不了几句, 最后干脆装困,大半身子朝沈肄南那边靠, 见此, 他们也都歇声了。 过了会,宝珍看到一个内搭灰衬衣、外面套一件驼色风衣、敞着衣服、双手插兜的年轻男人走进来,姿态嚣张恣意。 如果说沈肄南是沉稳内敛, 斯斯文文,那眼前这位就是极致的张扬轻狂,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宝珍听到他们纷纷唤他易老板, 这才后知后觉对方多半就是易允了。 有关易允的风评并不好, 毫不夸张,她以前住在盘溪, 上至那一带的商铺老板,下至路边要饭的乞丐,他们提起易允,都要在背地里骂上几句—— 吸血鬼、奸商、大恶人、怎么不去死等等层出不穷。 易允走进主厅,率先看到坐在会长椅上缩成一团的女孩,她离沈肄南很近,是亲昵依赖的姿态,而那个本该坐主位的人,也不知道从哪弄了把破椅子坐旁边去了。 简直有病。 易允扯了扯嘴角,冷笑。 他抽出另一把会长椅,滋啦一声,大咧咧坐下。 宝珍夹在两个男人中间,左手边的易允给人的感觉就很邪,还有压迫性的恐怖感,她害怕,又悄悄往沈肄南手边凑,如果可以,她恨不得立马和他换位置。 右手边的男人掌心落在她的腰侧,轻轻拍了拍,低头,仅用两人可闻的声音对女孩说:“别怕,腰挺直,沈生在这呢。” 这个位置,他坐得,小姑娘也坐得。 在商会主厅的俩小时是宝珍最难熬、且如坐针毡的时候。 说实话这些在商界厮杀拼出头的大老板们暂且不论私德如何,光那身骇人的气势就压得人喘不过气。 而且,宝珍听不懂他们说的东西,好多词汇过于专业,她在财经新闻或国际贸易频道上都没听过。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小姑娘的瞌睡都快出来了。 厅内的人陆陆续续出去,沈肄南揽着女孩的细腰,替她理了理有些歪的帽子,淡笑道:“困了?” “有点,太无聊了。”她揩了揩眼睛。 “是很无趣,不过后面就好了,接下来是商会的年会。” 宝珍立马来了精神,抬头,露出帽子底下的眼睛,亮晶晶的,“年会在哪举办呀?” “眦罗山。” * 眦罗山,位于东珠市郊区。 连绵的山峦一眼望去是深秋后树叶枯萎的土色,唯有山尖浸着一层薄薄的霜雪。 山腰在百年前建了一座山庄,专做餐饮、度假等接待工作,是不少集团或大公司在年终时举办年会的好去处,但是每年的除夕前叁天会被弘兴商会包场,这期间不再接待外客。 真正的年会在今天晚上,在此之前,商会的所有成员都要前往眦罗山的山顶,那里有一座庙宇,名为珈蓝寺,修建于1724年,毁于1965年,又于1972年得到谢家掌权人谢九晖捐款修葺,迄今二十余年,香火虽比不上寒昭禅寺,却是所有商人常来叩拜的不二之地。 弘兴商会还保留着部分旧传统,例如每年除夕往前推三天,所有人必须来这上香。 宝珍知道沈肄南不信这些,当初在寒昭禅寺就看出来了。 她拉了拉男人的袖子,低声蛐蛐:“沈生,待会你也要叩拜吗?” “当然。” “啊?你不是不信神佛和菩萨吗?” 何止他不信,宝珍还看得出来,像易允那样的人也不会信。 然而就是两个都不信这些的商会会长,竟然带着手底下的人来庙里上香。 沈肄南轻笑,拉着女孩的围巾,小姑娘脑袋一歪,耳朵乖乖就凑过去了。 她听到男人轻笑道:“傻姑娘,知道信仰和凝聚力吗?那些人需要这些东西。” 没有什么比这更低成本,只需要他和易允做一出戏,当然这也是为什么这样无趣的‘陋习’还没有被废除的原因。 宝珍挠挠脑袋,不懂。 沈肄南拍拍她的后脑勺,“待会和我一起上一柱香。” “不是要商会里的成员才可以吗?” “没有什么不可以。” 小姑娘盯着他,半晌,乖乖点头。 下午叁点,珈蓝寺香火缭绕,混着寒山的弥弥薄雾,衬得这座拥有几百年历史的庙宇更加静谧悠远,整个寺庙被保镖把守,有商会安排的、有沈肄南的、有易允的、还有其他大老板的。 他们这些人里个个都有仇家,更不乏惜命的。 珈蓝寺占地广,其中又以婆娑殿为主,占庙宇三分之二,供诸天神灵,呈四合环抱,露天的旷坝四角立着螺状的香炉宝鼎,梵音阵阵,黄纸在灼灼烈火中化作香灰,空气中弥漫着飘起的黑色柳絮,一排排佛前灯点亮,红烛摇曳,放眼望去很是壮观。 宝珍看到那些商会成员,不管是各司主事,还是小到不起眼的喽啰,皆是拿着一柱香,排着队,在油灯里点燃,虔诚地供奉四方神佛。 既是求平安顺遂,又是求财运亨通。 沈肄南牵着小姑娘穿过人群,所经之处,自有人回避,他们畅通无阻地来到婆娑殿的正前方。 易允接过手下双手递来的香,敷衍地一拜,然后插入面前的香炉,转身瞥见迎面而来的一男一女,男人的嘴角嗤起轻嘲,真是疯了。 他完全不理解。 宝珍压根不知道,在弘兴商会的传统里,站在商会会长的位置上香叩拜意味着什么,她就像被家里带出来的小辈,为所欲为地在重大场合肆意玩闹,且是得到首肯的那种。 野仔为沈肄南和钟娅歆送上三支线香,两人接过。 宝珍看到有些人投来讳莫如深的眼神,不安地问:“沈生,真的没问题吗?” 男人望着正前方怒目圆睁、威严赫赫的神佛,淡笑着对女孩说:“你不是一直都想和我一起上一柱香吗?就现在吧。” “那我该许什么愿呢?商会里有没有什么忌讳的地方呀?” “没有,许什么都可以。” “那我就许你财源广进,万事顺遂,平安喜乐。” 小姑娘的语调里带着准不会出错的机灵。 沈肄南和她同时横着别起线香,卡置于拇指和食指之间的虎口,闻言,轻笑道:“傻姑娘,只许这个吗?就不许点别的?” “别的是什么?” 两人同时叩于额头之上。 “姻缘。” 男人话音刚落,宝珍已经随他同步弯腰叩拜,与此同时,珈蓝寺恰合适宜地响起古钟的颤音。 传闻,不管在哪座寺庙的佛前许愿,叩拜的刹那,只要响起绕梁的钟声,心中所求,皆会如愿。 … 浩浩荡荡的人从山顶下来已经傍晚六点半,彼时,山庄早早点了灯,一眼望去,连绵起伏的光影。 山庄的负责人早就安排好一切,烧烤、篝火、表演、泳池等,数十个派对可供选择,那些大老板带来的女郎或男郎,此刻已经脱了外面的衣服,个个换上性感的比基尼或只着一条四角裤,无不展示着火辣和块垒分明的好身材,勾得此起彼伏的口哨声。 气氛一度被推到高涨。 宝珍一进门就被晃了眼,沈肄南正吩咐野仔去准备,扭头就看见女孩怔在那,帽子底下的眼睛瞪圆,也不知道看什么这么聚精会神。 “在看什么?” “沈生,……不是年会吗?”她怎么感觉来到海边的沙滩。 “是年会,不过玩得也开。”沈肄南见怪不怪,揽着她的细腰过去,觉得小姑娘的帽子有点低了,快把人藏起来,更何况大晚上也阻碍视线,他抬手就给人薅上去,“眼睛都快遮完了。” 女孩的眼睛明显不在这边,神情也傻了,他要不是突然弄上去都没发现,男人顺势看过去—— 沈肄南眼皮一跳,气笑了,给人把脑袋掰回来,皮笑肉不笑:“别的男人有那么好看,怎么不见你在床上对我好//色?” 从小姑娘的视线看去,那边的泳池边正好有一个行为艺术极其大胆的男郎,不着寸缕,骄傲地展示自己的资本,惹得周遭的女老板吹捧,直接撒钱,洋洋洒洒,分外壮观。 宝珍真是每天都在刷新自己的见识,听出男人语气里的醋劲和不满,伸手挽着他的手臂,低着头,轻声解释:“没,没有好//色,我刚刚只是惊呆了,其,其实也没有看太清楚,你,你不要这样嘛。” 沈肄南捏着她的脸蛋,逼女孩抬起头,暗色的光线下,她的面部线条清晰柔和,皮肤白得发光。 “行,姑且信你说的话。”他拍了拍小姑娘的脸,勾唇:“今晚好好看看我的。” 宝珍:“……” 她脸色羞红,吓得脑袋上的小熊帽子都掉了。 男人眼疾手快从背后接住,准备给她戴上,小姑娘按住他的手,摇摇头,“不想戴,从山上下来,我都出汗了。” 沈肄南的手摸了摸女孩的脖子,是有点烫,他把围巾摘了,“后背有没有冒汗?” “有一点点,不过还好。” 他接着又把宝珍的手套取了,羽绒服的拉链拉开,透透气,免得捂出一身汗后着了凉,最后生病了。 钟娅歆乖乖站在他面前,看着男人忙碌,完事后,沈肄南把这些帽子围巾手套交给随行的保镖,牵着她的手走过去。 这种场合只有到最后,两位会长才会出现,大家都习惯了,不曾想沈肄南竟然来了,而且还拉着一位穿着熟悉的女孩。 热闹的氛围歇了好几秒,有人认出钟娅歆的身份。 等,等会!那不是大嫂吗?! 所以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晚辈小辈! 探究、好奇、惊讶的视线来回切换,最后定格在男人扣住她五指的手上。 弘兴商会会长、谢家二把手,竟然公然牵着大哥的女人,还状似亲昵,这…… 大家都知道谢怀铖没有实权,可这样堂而皇之打脸的,沈肄南还是第一个。 不过很快,他们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其实没什么大惊小怪,女人而已,喜欢就抢过来。 没人敢质问。 沈肄南带着钟娅歆在弘兴商会所有人跟前露了面,他倒淡然自若,宝珍忐忑不已,好在那些乱七八糟的目光很快就收走了,整个派对重新热闹起来。 “想玩什么?”男人扣住女孩的腰,低头问。 宝珍的视线挨个滑过烟熏雾绕的烧烤派对、熊熊火焰的篝火舞蹈派对、热辣颓靡的泳池派对,看了一圈,都没有特别感兴趣的。 小姑娘摇头,仰头:“沈生,那你以前的这个时候在干嘛?” 她想,大不了沈肄南玩什么,她就跟着一起。 沈肄南扬眉,看穿她的心思,似笑非笑道:“想和我一起?” “嗯嗯!” 男人的手臂夹着她,带她离开,“那就回房。” 宝珍愣在原地,“啊?!” 沈肄南亲了亲她的脸,笑得愉悦:“不是你说的?去年这个时候我在套房里睡了一晚,今年嘛,那我还睡什么觉?宝珍觉得呢?” “……” 她的手掌抵着男人的胸膛,底下是嘈杂热闹的派对,全都是人,而他们却—— 小姑娘缩着脖子害羞道:“现在还早!” 说完,还想从沈肄南的臂弯下面钻出去。 男人拿房卡开门,单手勾住女孩的腰,轻轻松松提在怀里,反手就把门锁了。 宝珍像挂件娃娃一样折成一个小小的弯钩,后背连着翘臀贴着沈肄南的腰腹。 “沈,沈生,你冷静点!”小姑娘慌得声音都在发抖,发丝披散,穿过肩膀,垂在胸前。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悬空,脚尖无法着地,还能感受到压在小腹上的手臂以成年男性的力量将她轻而易举制服,根本无法反抗。 沈肄南扇了扇女孩,笑道:“还没对你做什么就开始叫了?” “我哪有,你别瞎说!”宝珍掰他手臂,挪不开,只能手脚垂着挂在他身上,她扭头,企图靠撒娇躲过去:“沈生,你就放我下来嘛,现在真的不行,才七点,你别这样好不好嘛?沈生。” 声音娇,眼神也娇。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更加逃不了。 沈肄南眸色晦暗,忽然咬住小姑娘的耳朵,“宝珍怎么这么娇?” 宝珍:“……” 第43章 食欲 接触得越久, 钟娅歆愈觉得沈肄南是有点变态在身上。 她忍不住啐他:“流氓、色胚!” “宝珍现在这么厉害,骂人的词儿一套接一套?”男人欣然接受不说,几步走到床边, 将夹在身上的小姑娘丢到柔软宽敞的大床上,宝珍跌进床垫,被弹起来,发丝凌乱地散开, 像洋洋洒洒的花瓣。 沈肄南单膝跪在她跟前,掌心扣住女孩的手腕, 食指点了点她腕间的血红经络,轻笑道:“留着点,待会慢慢骂。” “……”她脑袋一偏,不看这个私底下愈发不要脸的男人,愤愤道:“不骂啦,越骂你越爽!” “这话说的, 我可没那找虐的嗜好,换作其他人敢这样——” 他故意顿了顿, 却让语气平添危险。 小姑娘没听见声儿了, 过了会,脑袋转回来,看着上方模样英俊、鼻梁高挺、轮廓深邃的男人, 顺着他的话问:“怎样?” 沈肄南低头咬了咬她的嘴,语调有几分薄凉的残忍:“早把他的舌头拔了。” 宝珍:“……” 她几乎是下意识抿紧嘴唇,好似要被拔舌的人是她。 “怎么这么天真?逗你玩呢。”沈肄南笑道:“我可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好商人, 不会干那种血腥的事。” 钟娅歆微眯眼睛,思量这番话的可靠性。 男人捏着她的下巴, 挠了挠,气笑:“你这什么眼神?” 宝珍觉得痒,躲他,笑道:“我又没说不信你。” 她主动伸手抱住沈肄南的脖子,转移话题:“沈生,我饿了。” 今天上山下山,又绕了那么大一个珈蓝寺,钟娅歆的肚子都快咕咕叫了。 “哪饿了?” 一瞬间听懂的女孩:“……” 过会,她咬牙切齿:“沈生!” 沈肄南把前台的电话给她,让小姑娘点餐,自己则笑着去了浴室。 宝珍盘腿坐在床上,边脱羽绒服,边跟电话那端的服务生说自己想要的饮品和餐食。 “沈生,你想吃什么?我一块点了。” “不用。” “那行吧。” “就这些,谢谢啦。” 挂断电话,她拍了拍有些褶皱的羽绒服,把它晾在衣帽架上,这间套房很大,占了近乎一个平层,室内开着暖气,倒也不冷,宝珍转了一圈,去衣帽间,推开门才发现里面放着好多贴合沈肄南风格的衣服,除此之外,还有她的,一水儿的新款,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不是酒店的套房,而是他们住的洋楼。 沈肄南洗完澡出来,腰间只围了一条纯白的浴巾,宽肩劲腰,冷白的肌理被热气熏得有些泛红,衬清那些大大小小已经结痂淡去的疤痕。 他看了圈,没见着人,又在另一个卫生间外听到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宝珍今天走累了,身上带了些汗,她总觉得不舒服,于是也去洗了澡,等她系着浴袍的丝带走出来,就看到男人坐在高脚凳上,左手边放着一杯加了冰块的红酒,正前方是山庄服务生送来的餐食饮品。 “这么快就到啦?”她走到沈肄南对面坐下,拿起筷子,用餐之前还询问了他:“沈生,你不饿吗?真的不吃点?” “你吃,待会我吃别的。” 男人淡笑着凝望她,修长有力的手指提着杯子上方的玻璃壁沿,随着他轻轻晃动杯身,里面裹满红酒的圆体冰块清脆地撞击壁周。 宝珍的一颗心都快扑到食物上了,瞧了他一眼,立马动筷,边吃边说:“沈生,这天好冷的,你应该少喝点冰的,对身体不好。” 她端起自己热乎乎的饮品,冲他举了举,笑道:“你看我多养生。” 说罢,她咬着吸管喝了一大口。 沈肄南盯着她,手指若有似无地敲击桌面,没什么规律,扬眉道:“我发现你一到冬天就很喜欢喝水。” 在布鲁塞尔的时候,小姑娘的卧室床边放着一个保温水杯,他俩睡一块时,她经常在半夜三更爬起来喝水,好几次都被他逮住。 等回到东珠,住在他那以后,保温水杯的用处大打折扣,宝珍也嫌少半夜起来,基本都是闹过后,她失水过多像一条被搁浅的鱼,等着他去接一大杯温水回来给她喂下肚才缓过来。 “冬天很容易干呀,不喝水嗓子不舒服。”她把自己喂得饱饱的,到最后自己都吃累了,单手托腮,从剩下的餐食里挑挑拣拣,“对了沈生,这个套房怎么还有我们的衣服呀?” 她没怎么住过酒店,不知道这里的服务是否都这么周到,毕竟跟沈肄南一块,不管去哪,他都有房产。 “眦罗山除了山庄和山顶的珈蓝寺,其他地方不允许私建,我又不喜欢住别人住过的地方,所以就把这间买下来了。” “……” 难怪他会在这里睡觉,感情这根本就不是酒店套房,而是他的平层。 真有钱。 宝珍心里发出羡慕的感慨。 “怎么了?”沈肄南见她咬着筷子盯着自己发呆,笑道。 “没,没什么!” 男人顿了两秒,品出味了,意味深长道:“一间房而已,你有任何想要的,都可以让我刷卡。” 已经从他那得到一堆珠宝高定、外加一座价值连城的私人庄园的宝珍:“……其实我的物欲也不是特别高。” 这话是真的,谢怀铖那,已经让她赚了不少,当然,一码归一码,她还是想继续赚下去。 沈肄南扫了眼吃得差不多的餐食,“吃饱了?” 小姑娘放下筷子,“嗯嗯!” 他勾了勾手指,嘴角上扬,“过来。” “干嘛?”宝珍从高脚凳上下来,绕过琉璃桌,走到男人面前,“刚刚吃得有点多,撑了。” 沈肄南把人捞到腿上坐着,隔着浴袍摸了摸她微微凸起的肚子,脑袋埋在女孩的颈窝,呼吸间都是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他把一个香香软软的小姑娘抱在怀里,“吃多了就做点别的消化一下,好不好?” 男人的吻在她耳边、颈侧、锁骨间反复流连,宝珍知道她今天躲不了,趴在沈肄南的胸口,脑袋枕着他的颈窝,轻声问:“现在几点了?” 他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晚上八点二十三分。” 这个时候,在冬天已经不早了,天都黑得彻底。 “可以吗?” “……嗯。” 她微不可见点点头,手臂不自觉攀上男人的肩背,跟他有时冷冰冰的手不同,宝珍很喜欢沈生永远灼热温暖的身体,宽厚有力,不管是温柔的拥抱,还是窒息地塞进怀里,能完完全全把她裹住,那是一种很踏实的安全感。 沈肄南抱着娇瘦的小姑娘往床边走,她很轻,轻得像不起眼的挂件,全身心依赖他的时候,会让他时常产生一种宝珍就是他身体里一部分的错觉。 他们这样的人,太需要一心一意的双向奔赴,那种我只爱你,你也只爱我,我们之间谁也插不进,也不用担心谁会背叛谁。 宝珍已经做好准备,承接着沈生之前在她身上玩过的所有玩法,这一切也都朝着她预料中的进行,明媚清纯的女孩像被剥了壳儿的熟鸡蛋,碍事的浴袍随着系带一并被丢在旁边,里面没有一丝束缚的布料,就这样嫩生生的、莹白的、娇俏的、勾人的毫无保留地展示到沈肄南的眼中,小姑娘比最开始见面的时候看着健康太多,而这都是精心养出来的结果,英俊迷人的男人眼神深邃而坦荡,哪怕一身欲念也不见丝毫龌龊,大大方方地欣赏他手上最珍贵的一件艺术品。 女孩被他的目光看得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她咬了咬下嘴唇,轻轻地唤了声沈生,男人摸着她的小脑袋,俯身,低头含住小姑娘的嘴,腾出的一只手掌顺着宝珍纤细的手臂蜿蜒穿过皓腕,最后掌心想贴,一把扣住她的五指。 是再契合不过的十指紧扣。 钟娅歆紧张忐忑又颤颤巍巍地迎接他的深吻,宛若水波晃动的清澈眼睛像蒙上一层雾,她看不清天花板是什么花纹,也看不清目光所及其他的物体,只看得见近在咫尺的黑发,是利落地短和韧。 女孩的呼吸都在颤栗,吐息间的气温随着室内的一并上升,她现在看不到沈生的短发,甚至看不见他的脑袋,但是她能感受到那张薄唇随着时间推移具体落到什么位置。 是时常被他挠来挠去的下巴、是他们有时接吻到忘我时男人扣住的脖颈、是单薄的肩和骨感的锁骨、是他们首次过分亲昵时他把玩的和吃在嘴里的、是经常被他打趣容易吃多积食的小肚子,她的一颗心荡啊荡,比当时在布鲁塞尔坐秋千时被推高还要刺激。 宝珍是一个感知能力很强甚至到极度敏感地步的人,她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好似身体的每一个部分每一个器官都不听她命令,遵循基因和本能做出一系列反应,但这是沈生带给她的,她又是喜欢的。 小姑娘的眼尾溢出薄泪,呼吸乱糟糟,不再平稳,还有些跟不上跳动的心脏,逼得她不得不弓长着嘴,那种感觉就像生病了鼻子被堵着。女孩来不及细辨看不见的男人已经对她都做了什么,她现在有种到极点濒临窒息的感觉,脑袋晕乎乎,像不停地转着圈,直到某刻突然抵到柔软的床头,就这一下她清醒了些,能够分出精力去看沈肄南在做什么,也就是这一眼让她瞳孔骤然紧缩。 她像被肆意摆弄的娃娃,折成钝角的弯钩,一面背贴着柔软的垫子,一面已经抬起纤细笔直的敞着搭架。 眼前毫无遮掩又放肆地展示着,宝珍的心脏快要跳出来,想阻止却也来不及,她眼睁睁看到那张俊拓的脸消失,看到他乌黑浓密的发顶,看到他毫不在意地耳又悦着她,除了这些她也听到静谧的屋子里有轻啜的声音。 挂在眼角的清泪终究是滑落,沿着眼尾的位置没入发丝,钟娅歆不敢看,高高地扬起脑袋,手臂盖着嘴唇。 但无济于事,最后该来的该溢出的通通钻过红唇和手臂落到男人的耳中,似对他所做一切的最好反馈,也正是因为这样,沈肄南愈发变本加厉,小姑娘和他在一起后哪受过这种欺负,哭腔一出来掺杂着喘不上气的哽咽,听着确实十分可怜,可根本没用,静谧一去不复返,充斥着女孩娇滴滴的嗓音,到后面那双搭起的掉到男人的手臂,很快又被无情地送回去。 被山庄里的餐食喂得饱饱的月土子,有微微的弧度,伴着月复部的振动。 可怜的宝珍颤着俏生生的单薄身子,浇在沈肄南的脖颈和胸膛上,男人笑了笑,看了眼已经傻过去的女孩。 他重新给她调整位置并手分手开殷红的辛瓜辛,也不打招呼直接陷入严丝合缝。 一个接一个伴着壁里的温热,生出的嘴绞个不停,让那些争先恐后源源不断。 沈肄南单手抱着女孩,贴着她的脸,笑得愉悦,嗓音也蛊到没边:“宝宝,你好棒呀。” 他叫过宝珍、傻姑娘、宝贝,这种称呼还是第一次。 小姑娘也不知道想到哪去了,反应有点大,沈肄南挑了挑眉,一眼看穿:“宝宝刚刚在想什么?是在佩尼斯小镇滑雪时别人对我们关系的误解吗?” 当时,那些人都以为他是宝珍的daddy。 宝珍耷着脑袋,有被看穿的窘迫,气息微弱道:“……没,没有,你别瞎说。” “是吗?宝宝。”他故意逗她。 “你换个称呼,我不喜欢这个。”太羞耻了。 这个时候,沈肄南已经单手拆了扔在柜子里的包装,“宝宝,是真的吗?” “……”小姑娘很害羞,“你,你真讨厌!” 男人已经弄上,让宝珍可以靠着枕头,接着再次调整位置。 等合适了,膝盖岔跪在小姑娘面前,腿部紧绷的肌理连着窄劲结实的腰,腰部连着线条感十足的身侧,延展到宽肩和扬起带有青筋的脖颈,整个人攻击性和侵略张力十足。 他扣住宝珍,但这次不再是先前的地方,而是早就被开拓得已经成熟的、可供使用的。 宝珍心中莫名升起紧张的情绪,掌心和指尖控制不住发麻。 沈肄南抱着她,亲吻女孩的发鬓,用语言转移她的注意力,分担她首次的害怕,“宝宝叫我一声daddy好不好?” “……沈生!”宝珍咬他肩膀,又抓他一下,“你真的好变态呀,我,我又不是你的女儿!” “宝宝可以是,也只有你才是。” 沈肄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执着于这种称呼,但他骨子里和理智上分得很清楚,只有现在这个被他抱在怀里、甚至不敢太过莽撞的小姑娘叫他daddy,他才会滋生出诡异的、发自内心的欢愉,这种快乐也只有她能给。 他先前做的准备已经足够了,宝珍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她的整颗心有种被充盈的感觉,不再轻飘飘或悬浮。 女孩忍不住抱紧男人,红红的脸蛋埋进他的脖子,在沈肄南一遍又一遍的‘好不好’中,她终究妥协了,细声细气地唤了声‘daddy’。 娇滴滴的嗓音带着害羞地轻颤,还有种藏着掖着的感觉,生怕被人听到。 沈肄南被她这声daddy叫得心情愉悦,嘴角勾起,近乎是揉进骨血的深拥。 他恶狠狠地吻住女孩的嘴,堵住她所有的声音。 “宝宝再多叫两声daddy。” 他有种撕破斯文面具的疯狂,带着小姑娘的手碰了碰,“宝宝,我们就该是……” 第44章 家里小孩 宝珍第一次觉得沈肄南如此陌生, 让她惶恐、害怕、不知所措。 所有的哭泣、求饶全都被吧咂混乱的水渍吞噬。 她就像一条被巨浪掀在沙滩上濒临等死的鱼,困在小小的、四四方方的地方,哪也去不了。 沈肄南摘下, 打结丢进已经装满的垃圾桶,捡起扔在地上的浴巾,随着起身阔肩的动作,露出背部血肉模糊的抓痕和肩颈上小小的牙印。 血珠子直冒。 男人的余光淡淡扫了眼, 非但没觉得火辣辣地疼,反而还有种腰窝发麻释放后的畅快, 他随意打了结,去接了大杯温水折回来,把裹着被子,露出莹白香肩的女孩抱紧怀里。 “宝宝,喝点水。”沈肄南让小姑娘靠着她,还在玻璃杯里放了一根吸管。 宝珍红彤彤的脸蛋上全是泪痕, 露在外面的肌肤要么是深红的吻痕,要么是青紫的指印, 女孩披散着乌黑的发丝, 被汗浸得发软,衬得那张脸更加小,也更加柔弱可怜。 她低头咬着吸管喝光杯里的温水, 许是太急,还呛到了。 沈肄南拍着她的背,温声道:“慢点喝, 不够我再去接。” 温热的呼吸就洒在耳畔, 近在咫尺,瞬间把宝珍拉回先前颠倒的疯狂和无助, 她吸了吸鼻尖,手肘后怼,不想挨着他。 “你,你离我远点,我,我讨厌你。”细细的嗓音嘶哑得厉害,说话都困难,可想而知沈肄南之前又多过分。 沈肄南看出她不想喝了,把杯子放在柜子上,长臂一伸,从背后连着被子一起抱住小姑娘,他低头亲了亲女孩的耳朵,神情餍足,“没关系,我爱宝宝就行了。” 宝珍顺着沈生的下场,就是让他越发肆无忌惮。 钟娅歆在他怀里挣了挣,不仅没挣脱,还牵动里里外外的痛楚,她倒吸一口凉气,眼泪说来就来。 “沈生……”她的嗓子说不出什么话,这一刻彻底哑了。 男人掰过她的脑袋,看到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他心头一紧,将人轻轻拥住,又拨开裹起的被子,“哪疼了?” 宝珍说不出口,更羞于启齿,二十岁的女孩一个劲流泪,难过得好像沈肄南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 他打开小姑娘仔细检查,毫不夸张糜月长红月中得可怕。 确实过分了。 沈肄南吻掉她的眼泪,先抱她去清洗,“乖,不哭了,再哭眼睛更肿了。” “眼睛已经肿了。”声音又委屈又可怜。 宝珍这会实在顾不上害羞,抬一抬胳膊都疼,任由男人照顾她,时不时还哽咽地骂他是大混蛋。 对此,沈肄南只能连连点头顺着小姑娘。 床是不能用了,都能拧出水,清洗完,男人在沙发上给她抹了药,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女孩盖着小毯子,小小一只缩在角落,乌黑的发丝垂着羸弱的肩,睫毛湿漉漉,眼睛红彤彤,鼻尖也是,她不停地啜泣,娇俏的眼睛盯着又趁机把她玩了一遍的沈肄南,要不是说不出话,嗓子疼,她现在肯定有一堆话要骂过去。 沈肄南快速冲了个澡出来,和她挤在沙发上,又嫌这样生疏了,最后直接将人抱在自己怀里坐着。 “要不了两天就好了。”他爱不释手,喜欢动手动脚,时不时亲亲女孩的眼皮、脸蛋,或者摸摸她的头发。 宝珍撇开脑袋,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沈肄南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深邃的眼神快要黏在她身上,过了会,宝珍坐得身子都僵了,不得不调整,最后干脆直接倒在男人的胸膛上,把他当做巨型抱枕。 男人垂眸看了眼睡在怀里的女孩,轻笑了声,捏了捏她的鼻尖,宝珍无动于衷,很快,她的呼吸趋于平稳,就这样睡着了。 她今晚也是真的累着了。 沈肄南难得没再折腾她,掖好毯子,抱紧。 他现在精神亢奋,睡不着,外面夜色浓墨,那些嘈杂的派对也早就结束,现在估摸着凌晨四点了。 野仔来到顶层的套房,外面照例守着寸步不离的保镖,他看了眼禁闭的大门,低声问:“南爷有出来吗?” 保镖说:“没有。” “大嫂也在里面?” “嗯。” 野仔沉默了瞬,思索两秒,还是决定敲门,过了会,里面传来一声‘进’,他轻轻推门走进去,闻到空气中弥漫着又欠爱后的气息,整洁的大床也凌乱不堪,可想而知当时的情况有多激烈。 他目不斜视,径直穿过沙发走到露天阳台。 沈肄南已经在那里,系着条浴巾,抽着烟,一身藏不住的欲//色,“什么事?” “南爷,卡利那边传来消息,谢怀铖经不住那些恶势力的手段,快死了,临死前,一遍遍说着要见您。” 这个消息并不意外,他嗤笑:“那个蠢货现在才反应过来?” “嗯。”野仔问:“那您要去吗?” 男人望着漫天夜色,缭绕的烟雾模糊他英俊的面容,“送走他老子,现在也该送我这弟弟一程了。去准备。” “是。” … 宝珍这一觉睡得很深,醒来时,下意识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等视线清晰了,她怔愣地看着完全陌生的环境。 沈肄南一直抱着她,见她一副大脑宕机的样子,觉得又乖又可爱,忍不住亲了亲小姑娘睡得发烫的脸蛋。 “舍得醒了?” “沈生,我们这是要去哪呀?” 她的嗓子还是有些沙哑。 刚睡醒容易发冷,男人掖紧她身上的毯子,“卡利。” “你又要谈生意吗?” “不是,去见谢怀铖。” 宝珍瞪大眼睛,“嗯?” 说起谢怀铖,自她回到东珠就再也没见过,而公馆里的管家说他出去谈生意。 沈肄南揉着她的脑袋,什么都没说,钟娅歆嗓子不舒服,也没有多问。 两小时后,他们落地卡利。 卡利是哥伦比亚下一座非常危险的城市,这里恶势力聚集,城内也时常发生武装冲突,犯罪比例不仅高到可怕,且这些年逐渐趋于年轻化,多的是十几岁的孩子走上不归路。 私人飞机停在卡利底下的一座小镇,舱门打开,沈肄南直接抱起小姑娘往外走,缩在他怀里的女孩瞧见那些保镖,不由得低着头,小声且艰难地说:“沈生,好多人,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男人掂了掂没几两肉的宝珍,碎花长裙下的细胳膊细腿一折就断,他轻笑:“还没消,你确定?” 宝珍:“……” 他不提还好,一提她觉得浑身哪哪都不对劲。 小姑娘低着头,脑袋埋进男人怀里,不想露脸。 飞机外已经候着很多穿着迷彩服的雇佣兵,个个蒙着黑面,腰间别着□□,胸前端着狙击枪,那架势不像善茬。 宝珍闷得慌,又悄悄抬头看了眼,然后就看到这些画面。 沈肄南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笑了,“鬼鬼祟祟?” “我们不是去见谢怀铖吗?”她抓着男人的烟灰衬衫,“这也太夸张了吧?” “卡利不比其他地方。” 事实上,如果是沈肄南带人过来,还用不上这么多雇佣兵,也是身边带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才会格外重视安全问题,而且让他把宝珍一个人丢在东珠,指不定等人醒了,他就会接到她的电话,内容都想好了,估计要骂他大混蛋,提了裤子就跑。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把人带在身边安心。 他们转乘汽车,浩浩荡荡驶进小镇,宝珍坐在后排,被这乱糟糟的路颠得胃里不舒服,她白着脸靠着男人,视线落在外面,颓败矮小的房屋看起来又破又旧,墙体已经发黑发青,不少穿得破破烂烂、露胳膊露腿的小孩、青年聚众在街边抽烟或食着粉末,他们看起来很瘦,可以清晰看到干瘪皮囊下的骨头。 那些人的视线黑黝黝地盯着这些突如其来的外来人,有跃跃欲试的贪婪和掠夺,但触及到那些实力强悍的雇佣兵和改装防弹车后就歇了不该有的心思。 这架势可不是普通人,他们犯不着去惹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大老爷。 车子最终停在小镇尽头的大别墅外,这里占地不小,整体风格偏向夏日的椰风情海,看起来很清爽,别墅内外全是穿着制服的雇佣兵,带着灰黑的帽子,胸前还印有隶属于某某集团的标识。 沈肄南抱着人轻车熟路走进别墅大厅,里面坐着一个大胡子中年男人,紧身黑T,肌肉偾张,块头很大,看起来很不好招惹,见他来了,块头男大笑着起身,说着一口浓重口音的蹩脚英语,热情地走向男人。 沈肄南把宝珍放下,和对方友好地拥抱,分外熟络。 小姑娘坐在偏硬的沙发上,默默听他俩说话,不过鉴于学英文的时间较短,她其实根本听不明白。 寒暄完,大胡子看了眼男人腿边娇滴滴的女孩,一袭明媚的碎花长裙,露出的肌肤白得发光,看模样年纪并不大,甚至还有些显小,瞧着顶多刚成年,而且有意思的是,有没有经人事,一眼就看得出来。 有关沈肄南以前有多清心寡欲不碰女人,他也是知道的,毕竟大家多多少少都有往来,关系肯定要打好,送女人对他们这些人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就给沈肄南送过好几个,个顶个魔鬼身材,很辣,结果对方直接拒之门外,还笑着说了句什么‘沈某养生,好意心领了’。 去他妈的养生? 瞧这坐着的女孩都娇成什么样了。 “这位是沈先生的?” 情人等字眼需要确定后才能说出口,他们这一行就是得谨言慎行。 沈肄南垂眸看了眼乖乖坐在手边的小姑娘,她此刻恰好仰着头,还盯着他,那双眼睛圆溜溜的,很干净,清澈得只装下他。 男人摸了摸她的脑袋,勾唇,用英文回他:“家里的小孩。” 大胡子:“……”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情//趣,他也就不说什么了,很快进入正题,提及那位被关在地下室的谢怀铖。 宝珍也不知道他们要聊多久,她摸着有些饿的肚子,盘算着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沈肄南看见她的小动作,让人给她准备些吃喝,又屈膝蹲下,揉了揉女孩的头,笑道:“我待会去处理一点事,乖乖在这等我,吃的喝的很快就会给你送过来,你要是还想玩点什么,尽管跟这里的人提。” 说完,他又觉得不放心,把野仔留给宝珍了。 … 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黑黝黝的,没有外面的天光,困在这里的人一旦待久了,也不知道外边什么时候,过了几天。 谢怀铖被铁链栓在椅子上,身上脏兮兮,整个人气若游丝,脚边是蹿来蹿去的野老鼠。 ‘啪嗒’一声,地下室的灯开了,强烈的光照在谢怀铖身上,长时间适应黑暗的他觉得眼睛刺痛,偏过脑袋闭紧眼睛。 脚步声由远及近。 老鼠从谢怀铖的身上‘咻’地溜走了。 沈肄南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眼神淡漠地看着,“你的命,比你父亲硬。” 谢怀铖豁然睁开眼,见了他,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挣得铁链簌簌作响,椅子摩擦地面发出滋啦的刺耳声。 长时间缺水断粮将他折磨得不像人样,现在几乎是吊着一口气,他的声音又干又沙还带着怨毒:“沈肄南,我要是死了,谢家的那些叔公肯定会怀疑你,他们不会放过你!” “我要是怕那些老废物,就不会对你下手了。”他依旧是温文尔雅的斯文做派,连带着嘴角的笑都是温和的。 谢怀铖盯着他这张欺骗所有人的假面,突然静下来,苍白的面孔开始扭曲,阴阳怪气又疯疯癫癫:“是,你沈肄南厉害,只手遮天,可以把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所有人都说你良善,是大善人,你欺骗了大家,也辜负了我爸对你的悉心栽培,你就是一头白眼狼!” “哈哈哈哈也是,你要是不狼心狗肺,如今谢家的一切哪有你一个养子的份!你所得到的一切,金钱权利地位名誉,这些通通都该是我的!是你,是你抢走本该属于我的一切!我哪点不如你了?凭什么那些老不死都对你赞不绝口,就是因为你,他们都觉得我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我爸可真器重你啊,什么生意都交给你去做,手把手带着你,我呢?他有在意我这个亲儿子吗?!有时候我都在想,我和你之间到底谁才是谢九晖的儿子!我拼了命想做出一番成绩,想得到他一声夸奖,可是他的注意力永远都在你身上,哈哈哈哈他要是肯像教你一样教我,我绝对不会比你差,我可以比你做得更好!我甚至不会像你一样亲手杀了他!” “枉我爸聪明一世,到头来却潦草收场,哈哈哈哈不过这也是他罪有应得,谁让他放着亲生儿子不在乎,在乎你一个养子,哈哈哈哈他活该,活该被杀,什么狗屁‘肄南比怀铖更有我当年的风范,他要是我的亲生儿子就好了’,放他妈的屁!那个老不死真是老糊涂,分不清谁才是给他养老送终的人!” 积攒于心的嫉妒让谢怀铖面目可憎,他就跟疯了一样倾吐压在心中二十几年的不快。 沈肄南神情淡淡,“都说完了?” “沈肄南,我讨厌你,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事事领先,事事比我强!” 他几乎是拼尽全力吼出来,痛苦又绝望。 自他出生起,他就知道自己有一个哥哥。 兄长比他大好几岁,等他可以到处跑的时候,沈肄南已经跟在他英明神武、威武不凡的父亲身边做事。 他出色地完成每一件任务,不论生死。 谢九晖对他赞不绝口,揽着他的肩对所有人说:“都看到了吗?这就是我谢九晖的儿子,有血性,够魄力,不愧是我的种!” 每每这种画面,他都站在旁边看着。 他的父亲肆意大笑,他的兄长习以为常。 只有他,无人关注。 他一直活在沈肄南的阴影里,直到他的母亲和其中一位叔公偷情,最后吞枪自杀。 这次所有人都注意到他,不过他们看他的眼神并非欣赏、赞扬,而是审视一个不贞浪//荡的女人生出的儿子。 确实,年轻时的谢九晖是一代枭雄,他跟沈肄南比起来就是一个废物。 他更加痛苦,恨不得死了,直接结束这一切。 偏偏这个时候,他那所谓的兄长还假惺惺给他一串糖葫芦,随手买的,直接扔他怀里,居高临下淡漠道:“如果你想得到所有人的重视,那就从现在站起来,然后——” “找到机会,杀了我,取而代之。” 瞧瞧,他那天之骄子一样的兄长多么恶心和虚伪,哈哈哈哈哈真可笑。 他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他一定会杀了他! 种子一旦扎根,似乎又有了动力,往后十几年,他拼尽全力追赶沈肄南,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证明给所有人看,他不比沈肄南差,甚至可以干掉他! 但是,他连兄长的背影都够不着。 不管他再怎么努力,都是徒劳。 直到那天他在茶室偷听到父亲对叔公们的感慨。 他说:“肄南比怀铖更有我当年的风范,他要是我的亲生儿子就好了。” 哈哈哈哈哈哈何其可笑。 谢怀铖觉得自己从头到尾就是一出笑话。 为什么会这样呢? 如果沈肄南死了,他的痛苦是不是也就迎刃而解了? 从此,这成了他心中的执念。 沈肄南看着谢怀铖又哭又笑,“难道你从来没有怀疑过谢九晖是否真把我们当做他的儿子?或许,我们都只是他手上的一把刀。” 谢怀铖当头一棒,怔愣地看着他。 “看你这样子,想来是没有了。”对比曾经扔一串糖葫芦的少年,现在的他更冷血薄情,“这么多年还没有长进,蠢钝如猪,活着也是没有意义。” 恍惚间,谢怀铖从他身上看到谢九晖的影子。有那么一瞬间,他像是茅塞顿开,明白了一切。 他们都只是谢九晖的棋子,是他将谢家发扬光大的傀儡。 他的兄长曾经也很善良,那串糖葫芦,那番话,并不是挑衅和刺激,而是为了让他活下来。 他们鹬蚌相争,谢九晖坐收渔翁之利。 谢家的掌权人,需要狼性和无情。 自始至终,这都是一个二选一。 谢怀铖看到沈肄南转身,随行的雇佣兵拿出别在腰间的手枪,上膛,抬起手对着他。 黑黝黝的洞口离得不远。 谢怀铖大笑,望着那道挺拔高大的背影,最后一次,他拼出所有力气喊道: “哥——” “你真的要杀我吗?!” “砰——” 第45章 玫瑰爪牙 宝珍有点吃不惯卡利当地的美食, 也就Cholado能接受,这是本地特有的一种冷饮,里面有冰块、炼乳、糖浆、水果、华夫等, 很适合这个季节食用。 她捧着杯子,咬着吸管喝,身边站在双手背在后面、一本正经、严肃以待的野仔。 别墅大厅时而有人进出,但都不敢往这边看一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饮品要见底了,沈肄南终于出现, 领口的扣子解了两颗,露出优越的肩颈线条,他单手插兜,偏头和那位大胡子有说有笑,最后,两人握手, 对方握拳锤了锤自己的心口,是一种让对方放心的承诺手势。 宝珍放下饮品, 男人走过来, 扫了眼还剩不少吃的桌面,又见她喝光一大杯水,笑着蹲下, “吃不惯?” 毕竟在别人的地盘上,她也不好当着主人家的面说些下头的话,摇头说:“没有, 就是渴了, 一不小心喝多了,吃不下。” 沈肄南看破不说破, “那我们回去。” “看完谢生了?” “嗯。” “那他——” “走了。” 宝珍刚要问怎么不见他人呢,就被男人打断,她被抱起离开这里,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执守的保镖又添不少。 他们来得匆忙,走得也急,几乎没在卡利待多久。 登机后,小姑娘吃饱喝足躺在男人怀里,瞌睡也来了,她阖着眼皮懒洋洋道:“沈生。” “怎么了?”刚给她抹完药的沈肄南,掖好女孩身上的毯子。 “下次这种飞来飞去很急的行程不用带着我了,好累的。” 男人气笑了,“床上没让你出力,床下走哪都抱着,还累?” “……” 宝珍一头撞向他的下巴。 * 马上要过年了,第九公馆最近很热闹,按照谢九晖以前留下的传统,年二十九这天,老一辈的叔公们就要携家带口住进来,直到过完整个新年。 公馆张灯结彩,管家张罗着佣人到处都贴有贺新春的红纸和对联,那些带进来的小辈凑一块,跑来跑去闹腾得吵得人心烦,就在这样一个欢庆的日子,一记重磅炸弹砸进谢家。 谢怀铖的尸体被人送回公馆。 几位叔公看到躺在木板上、浑身泡得发白浮肿的年轻男人,纷纷怔住,不可置信,他们的儿子站在旁边,儿媳们各自去拉着自家孩子,生怕小孩一不留神跑进来撞见这恐怖的一幕。 早在一个月前,谢怀铖就去海外谈生意,不曾想—— 他的死,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秦叔公抿着唇,鬓角花白,颧骨微微抖动,半晌,他最先开口。 “怀铖的死,你们怎么看?” 谢九晖拜把子的兄弟很多,但这些年死的死,伤的伤,健全的也就只有他们这几位。 老一辈里把‘义’字看得重,他们这些长辈,虽不说器重谢怀铖,但他再怎么说也是谢老哥的亲生儿子,退一万步而言,也是他们的孩子。 如今死得不明不白,甚至一点风声都没有。 “先用白布给怀铖盖上吧。”文叔公说:“另外,现在派人去通知娅歆和肄南,毕竟,他们一个是怀铖的妻子,一个是他的兄长。” “文老哥,我怀疑这件事和沈肄南脱不了关系!他现在敢对怀铖动手,保不齐未来哪天连我们这些叔公都不会放过!” “祸从口出,等人过来了再说。” … 宝珍悬着臀,脑袋时不时撞到柔软的枕头,“沈,沈生——别——” 天花板在眼中旋转模糊,夺走她所有的意识和理智。 她觉得自从沈肄南尝到滋味后,吃苦受累的总是她。 他们是今早到的东珠,没有回洋楼,直接过来了。 公馆到处都是人,长辈们也在,宝珍记着自己的身份,不敢太明目张胆,所以有意和沈肄南拉开距离。 谁知白天还好好的,结果傍晚刚降临,他就大咧咧地找过来了。 宝珍在公馆没有独立的小别墅,住在谢怀铖这,和沈肄南那里一样,里里外外都有保镖。 他就这样无视所有人,登堂入室。 小姑娘莫名有点慌,细声细气跟他说:“沈生,这不比你那,我们……” 话没说完,她就挨了顿鞭挞。 男人抱着汗淋淋的女孩,吻她发热的脸颊和天鹅颈,低声问:“看见就看见了,有什么避讳的?” 宝珍吃痛,眼泪掉出来,“……我,我现在明面上还是谢,谢怀铖的——额。” 沈肄南笑了声,重新怼进,“谢怀铖的什么?还妻子吗?” 他倒没发现,原来她这么尽职尽责,一个假的破身份记得死死的,怎么不见以前勾引他的时候多上点心? 小姑娘咬他的肩,太阳穴的筋都出来了,痛骂道:“混蛋!” “宝宝,你要记住,你不是谢怀铖的妻子,你是沈生的。” “你要是记不住,那就好好看看,现在和你做这些事情的男人究竟是谁。” 说完,他干燥粗粝的指腹扣住女孩的后颈,逼她看。 宝珍从来没有这么清楚过,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脸色唰地一下子白了,不敢想象那么狭窄是怎么容下的。 沈肄南的手指挑起女孩的下巴,让她抬头和自己接吻,四唇摩挲,他又突然问:“宝宝住这的时候,晚上睡哪?” 这架势,大有一副‘兴师问罪’。 “我,我和他都,都睡在这——” “是吗?” 艰难的一句话还没说完,男人的脸色又变了,他明明在笑,却让宝珍头皮发麻,后背发凉。 柔弱的女孩想解释清楚,双膝猝不及防碰到雪峰,二十岁的姑娘柔韧极佳,宝珍感觉自己快折了,一双俏生生的眼睛氤氲着雾气,摇着头,眼见又快哭了,哽咽还没来得及冒出嗓尖,就被另一道撕心裂肺的声音取代。 沈肄南淡笑道:“你想说,和他同床共枕吗?” 宝珍的指甲在他胸口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珠子,她快疯了,哭着求饶。 “不,不是!” “沈生,你别这样,我,我真的没有。” “我跟他只,只是住在一间屋子,我,我们——” 她苍白的解释没有换来任何怜惜,宝珍听到熟悉的微弱的哗啦啦水声,小姑娘无力地捂着脸,哭得稀里哗啦,一个劲骂他混蛋变态,男人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并直接坐实,到了宫口不说还在延长余韵。 宝珍‘哇’地一声嚎啕大哭,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勇气:“我再也不要和你——” 沈肄南捏她,清冷的声线沉下去:“宝宝,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威胁,现在已经在威胁她了! “你记住,我们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你看看,我们现在多亲密。” 他的手指抚过女孩细腻的肚皮,摁住那清晰的触动,他扬了扬眉,又笑了。 “我们如此契合,怎么就不是天生一对了?” 宝珍看着他变脸,气不打一处来。 真的好变态!!! 这时,卧室外面响起叩门声,三声过后停下,接着传来一道恭敬的男音,沉重道:“大嫂,铖哥不幸丧命,几位叔公请您去大厅一趟。” 闻言,原本哭得哽咽的小姑娘怔住。 她刚刚听到什么? 沈肄南深邃的目光停在她的脸上。 宝珍像兜头接住一个晴天霹雳,过了几秒,不确定地问:“你说什么?!” 卧室隔音,外边听不真切,等了会,没等到里面的回复,不由得又重复了一遍。 小姑娘这次听清了。 她忽然沉默,久久没有反应。 谢怀铖怎么就死了呢? 说实话,他们的接触并不多,论感情?也仅仅只是陌生人,她不会对他有任何悲伤的情绪,只是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的下一瞬,想到他要是死了,那她以后岂不是没有钱可以拿。 长达半年之久的合作,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结束了。 宝珍的视线落到沈肄南身上,“沈生,我们昨天不是才见过他吗?” “嗯,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他轻飘飘一句揭过,挑着女孩的下巴,“怎么?宝宝在为他的死难过?” 他在吃最没意思的醋。 宝珍心头一紧,有被男人吓住。 下一秒,果不其然,他又开始了,次次都到底,要她的命,也不要自己的命。 小姑娘又哭了,不是啜泣,是难以言喻的哭,她越哭,沈肄南只会越过分,无人理会外面的人,前来通报的保镖也拿不准里面什么个情况,但他得了文叔公的命令,就必须把人请过去。 “大嫂,请随我到大厅,几位叔公都在等您。” 宝珍听到了,哪有功夫回他,她现在自顾不暇。 女孩不停地哭着求饶,让他别这样,让他放过自己,沈肄南看着底下被他养得娇气的女孩,把人捞起,抱在怀里,动作温柔了不少,但仍没有出来,他耐心地亲吻着她的眼泪,眨眼间又恢复成那个斯斯文文的沈生,开始戴上面具哄她。 “宝宝,我爱你,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小姑娘抽抽搭搭,想推开他,却没什么力气,她心里憋着气,委屈巴巴地凶他:“不好,我突然不想了!” 也不知道哪来的熊心豹子胆,敢在这个时候跟他抬杠对着来。 沈肄南:“……” 又是顿凶狠的鞭挞,宝珍感觉自己要被钉死在这四四方方的小地方。 男人捞起套上,系着皮带,上半身添了不少新鲜的抓痕,不变的是宽肩窄腰,一把好身材,他站在床边看着抱起被子背对他,一个劲嚎啕大哭抹眼泪的女孩。 她自以为蛐蛐蛐地咕哝就不会被听见。 “我只是想要钱而已,结果碰到沈生这个大变态,假的,都是假的,怎么就这么难?!” “我还把自己搭进去了呜呜呜,他真的好吓人。” 背后系着衬衣纽扣的男人:“……” 他叹了口气。 沈肄南单膝跪在床边,宝珍感受到后面下陷,也不蛐蛐了,只是在哭,男人从身后抱住她,一袭黑衬衣微敞着,隐隐可见修韧紧致的胸膛以及脖颈间暧昧的抓痕。 小姑娘在他怀里挣来挣去,他扣着女人的手指,递到自己唇边,低头,一根根亲吻,是安抚,也是宠溺,“想要钱还不简单?先前在布鲁塞尔的时候我就说过,我是大老板,你就是小老板。” “宝宝要不要考虑一下?从今往后,乖乖跟我,我推你做话事人,保管你有用不完的钱。” 宝珍被他说的一番话惊吓住。 话事人…… 她扭头,眼睫上挂着泪珠,愕然地看着他。 沈肄南吻着她的眼皮,一啄一啄,淡笑道:“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这样,不管是利益还是感情,他们都会捆绑在一起。 卧室外面的保镖等了近半个小时都没有动静,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正要拨一通电话,结果,紧闭的房门打开,保镖松了口气,一喜,抬头看过去,正好对上沈肄南深邃平静的异瞳。 南爷怎么从大嫂的卧室出来了?! 保镖的脸色唰地一下子变得僵硬。 “大嫂身体不适,就不用过去了。” “……是。” * 宝珍确实不便现身,打颤,站也站不稳,一张脸脉脉含情,她现在的样子,一走到那些长辈的跟前就会露馅。 沈肄南这一去就是整夜加年三十的早晨。 谢家遭此白事,除夕当天也没多热闹,静得可怕。宝珍不知道大厅那边的情况,直到当天下午,野仔带着人过来,让化妆师给她做待会去宗祠祭祖的妆造。 钟娅歆趁机问:“野仔,大厅那边?” 他说:“大嫂放心,南爷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宝珍点点头。 宗祠祭祖是大事,再加上谢怀铖死了,妆容不宜艳丽,着装也要庄重。 这是宝珍第二次来宗祠。 上一次,还是和谢怀铖假结婚。 金碧辉煌的宗祠里三层外三层全是黑衣保镖,宝珍跟着野仔过来,看到偌大的室内已经聚满了人,站着的人里有不少大人物,他们都与谢家有极深的渊源,中间放着一张深红大长桌,两侧围了圈椅,正中央安置着两把椅子,一把居中,一把放在旁边,就像当时在弘兴商会。 彼时,那些圈椅上坐着谢家叔公和地位举足轻重的人。 沈肄南居其首,他的手边,也就是仅剩的居中位置—— 那是话事人坐的。 宝珍一出现,所有人都看向她。 整个屋里就属她的年龄最小。 小姑娘对上这些压迫感十足的目光,咽了咽唾沫,莫名紧张了。 她顶着压力走过去,沈肄南最悠闲,翘着二郎腿,对她勾勾手指头。 “大嫂,到我身边来。” “……” 宝珍的压力更大了。 坐在圈椅上的几位叔公脸色各异,有沉默,有隐忍。 女孩走到沈肄南跟前,男人仰头,含笑望着她,顺势拉开手边的椅子,轻轻的滋啦声响起,他屈指敲了敲椅子的扶手,示意。 “大嫂,坐这。” 宝珍抿唇对上他的目光。 沈肄南依旧淡定自若。 半晌,她从男人面前经过,落座。 “谢家不可一日没有话事人,既然谢生意外丧生,那这个位置理应由大嫂继承。” “你们,有异议吗?” 他的视线扫过在座各位。 沈肄南的理由前后站不住脚,甚至不屑于安排个什么虚假遗嘱。 他有权把这个位置给任何人,谁敢异议?除非他死的那天。 否则,所有人都得闭嘴。 几位叔公抿着唇没有说话,面面相觑。 事关这个提议,他们今早就已经知晓。 罢了罢了。 他们年事已高,又有家人,真要跟沈肄南斗上一斗,争上一争,不死也得脱层皮。 于是,宝珍听到在场的叔公们都纷纷说‘没有’。 她有些诧异,甚至在想,这么轻率吗? “大嫂。” 身边响起沈肄南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宝珍扭头看着他,男人微不可见颔首。 小姑娘呼吸都紧了,搁在膝盖上的手指互相扣着,最后,她顶着大家注目的眼神,缓缓站起身。 沈肄南就坐在她身边,视线随着她起身抬起,他看到这个柔柔弱弱又娇滴滴的女孩双手交叠置于腹部,清瘦的身姿,仪态却也不错。 她微微垂首,肩膀下塌,对着在场所有人鞠了一躬。 宝珍抿着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抬首站直的刹那,她微不可见咽了咽唾沫。 也就在此刻,除沈肄南以外所有人全部站起来,以同样的礼节回示宝珍,金碧辉煌的宗祠响起震耳欲聋又绵长的声音。 他们纷纷唤她:“歆姐。” 宝珍眼睫颤栗,心底说不出涌起的是什么情绪,她看着浩浩荡荡的人,恍惚间,梦回在布鲁塞尔的化工厂。 那天剪彩,底下也是浩浩荡荡的工人。 当时,沈生对她说—— [从现在起,这些人都会在这工作] [他们都是给我们赚钱的人] [大哥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你现在是东珠大嫂,你有权享受谢家的一切,包括我的一切] [我是大老板,你就是小老板,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 他让她居高台,享金钱权利地位尊崇。 没有她的首肯,所有人不敢抬头,始终维系着弯腰鞠躬的姿势。 宝珍回头看向坐在她身后的男人,他依旧是那副温柔斯文的做派,儒雅到极致。 沈肄南微微歪头冲她一笑,那眼神,像在看自己的爱人,又像在看自己亲手栽培的小辈,仿佛她是他最得意的‘佳作’。 … 谢家大洗牌,话事人竟是昔日大嫂,这件事在东珠引起很大的争议,然而当事人在宗祠祭祖结束后,连除夕当晚的族宴都没参加,就被沈肄南带回了洋楼。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宝珍会遭受怎样的鞭挞和欺负,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出声。 从晚上七点半到十一点多,宝珍觉得自己快死了,那都快麻木了,她阖着眼皮,虚弱地抱着男人的肩膀,哑着声音一遍遍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上次只是气话,真的,沈生,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沈肄南记‘仇’,不会忘记她说不想和他在一起。 “没有知觉了?” “嗯……” “宝宝需要长长记性,转过去!” 宝珍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大的瘾,想跑,结果被抓回去,她趴着埋着,就在以为自己完蛋的时候,男人突然把她抱起离开。 他一把拽开帘子,小姑娘看到落地窗,脸色瞬间煞白,正要开口,人已经贴上去了,果子也变形了,冰冷的触感刺激着她的脑神经,女孩当场宕机,透过窗户,她看到外面的院子和那棵挂着雪、不知品种的花树。 宝珍失声慌张道:“沈生,你疯啦?!” 沈肄南拥住她,低头,咬住她的耳朵,“乖,这是单面,外面看不到里面。” 宝珍:“……” 她羞耻异常,不肯呆在这,闭着眼说:“我要进去!” “好。” 话落,有什么猝不及防凿怼。 单薄的小姑娘脸色大变,纤细的五指下意识扣紧玻璃面,指节连着手背到手腕上的经络刻在皮肤底下,脆弱得可怜。 她的眼角溢出薄泪,唇齿和鼻翼间香甜的气息洒在冷冰冰的玻璃上,呼出一团团温热的雾气,模糊了她的面容。 沈肄南脖颈间的青筋暴起,修长干燥的手指埋入女孩的指缝,和她十指紧扣。 他的动作没有停歇,一边亲吻小姑娘湿润的头发,一边摘下自己的黑玉扳指、套在宝珍纤细的拇指上,她的手小,根本戴不稳,松松垮垮的,但也还不错。 宝珍颤栗间看到拇指上的黑玉,混着外面炸开的璀璨烟火,她的视线变得恍惚模糊又摇摇晃晃。 跨年了。 沈肄南掰过她的脑袋和自己接吻,小姑娘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含情眸水光潋滟,鼻尖红红,一张白皙的小脸透着绯意。 “宝珍。” “……嗯?” “沈生什么都给你了,从今往后,我们一荣俱荣,一陨俱陨。”他捧着她的脸,“好不好?” “好。” 第46章 男模 成为话事人的第一年, 宝珍很不适应。 这大概就是——她学习时,给她一对一授课的老师总是战战兢兢,不敢将她当做一个学生, 夸张点的话,生怕惹到她后被手底下的人收拾;她出门时,也总是众星拱月,前后跟了很多人, 很不方便;以及,但凡涉及重大决策或事件, 她必须出席,然后坐在首位,底下都是一帮年纪比她大很多的长辈,那感觉活像一个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 这让小姑娘时时觉得苦恼。 不过,福祸相依,她有数不清的钱。 春去夏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快到宝珍的二十一岁生日。 五月十九日这天, 宝珍结束最后一门外语课, 盖上课本,揉着酸痛的脖子,英语老师收拾完东西出去, 正巧碰到端着水果拼盘和自制冰饮的黛娇,两人点点头,算打完招呼。 “歆姐, 辛苦了, 吃点东西休息会。”自从宝珍成了话事人,大家对她的称呼都变了。 小姑娘用吸管搅拌杯底的沙冰, 皱着一张小脸无奈道:“黛娇老师,说多少遍了,你还是叫我宝珍吧,叫歆姐我听着浑身都不舒服。” “这都多久了,还没适应?” “也不是,你不一样嘛。”她喝了一口,说:“你是我的老师。” 黛娇笑了,看着这个当过大嫂,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姐’的女孩。 “行,那我还是叫你宝珍。” “欸!” “明天就是你的生日,底下那帮兄弟都在给你做准备,我今儿过来的时候听到小道消息,有一出压轴戏。” “什么压轴戏?”宝珍突然来了兴致。 黛娇摇头,“我也不知道,那些人搞得很神秘。” 两人聊了很久,晚上,黛娇留下陪宝珍用餐,饭后,带着小姑娘做了点塑形美背提仪态的运动,等到天色晚了,这才离开。 宝珍累得大汗淋漓,去浴室泡澡洗头,出来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以后,她拿出柜子里的吹风机,吹得七分干,又做了全身的护肤,完事后倒在床上,望着没有晃动也没有模糊的天花板,脸上露出松了口气的笑容。 沈肄南叁天前去北欧那边谈合作,当时知道这个消息后,宝珍差点喜极而泣,说真的,禁//果可以偶尔尝一尝,还算有滋味,但天天这样会要命。 他走的前一晚,宝珍假情假意,故意在床上跟他装不舍,怕被他看出自己的真实意图,结果,男人淌着薄汗,用那双深邃的异瞳探究她的内心,吓得小姑娘当场绞紧。 他倒吸一口气,头皮爽得发麻,拍了拍女孩的脸蛋,似笑非笑:“既然宝宝舍不得我,那不如跟我一起过去,白天我出门谈生意,你就在别墅里跟着老师好好学习,有空我们可以出去玩,看看极光什么的。” 话听着还不错,小姑娘却莫名觉得忐忑,多问了一嘴:“……那,那晚上呢?” 男人扬眉,“你说呢?” 他故意且很坏地怼了怼。 宝珍:“……” 这个提议把她吓得不轻,当即抱着沈肄南,使出浑身解数,好话都说尽了,才逃过北欧这一劫,只是那晚也吃了不少苦头,翻来覆去前前后后被鞭挞了遍,隔天看到镜子里的痕迹,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家暴’了。 送走沈肄南的这几天,宝珍快乐极了。 她甚至默默祈祷对方在北欧多待一段时间。 虽然不用去了,但每天的电话少不了。 宝珍愉快地床上滚了几个圈,最后趴在纯黑的薄被上,翘起细细的腿,比着叉叉,拿手机给沈肄南打电话。 由于时差问题,她这边是深夜,沈生那边才下午五点多。 很快,对方接通了。 “沈生!” “怎么了宝宝?” 电话里,女孩的声音青春洋溢,又乖又甜,尽管在床上的时候,她把他来来回回骂了遍,但之后总能不记仇,一如既往黏他。 “忙完了嘛?” “嗯。” “那你在干嘛呀?我再跟你聊几分钟就要睡觉啦。” “买点东西。” 男人翘着腿,悠闲贵气地坐在贵宾区,看到压轴竞品出来后,举了举手中的牌子。 宝珍听到那边响起一道英伦风女腔。 她最近的英语水平有很大提升,这句话虽然听不真切,但她听到‘1000万美金’。 小姑娘也没有多想,继续和他聊天,几分钟后,她开始打哈欠,又过来会,眼皮打架,通着电话睡着了,自然也错过男人说的那句话。 “宝宝,明天你生日,我会回来。” * 五月二十日,宝珍的生日。 当晚,东珠市,顺福大酒楼。 金碧辉煌的酒楼被人包场,不接待外客,处处张灯结彩,服侍生穿着考究,精神奕奕,托举着盘子穿梭于人山人海。 外边停着数不清的豪车,随处可见黑衣保镖,甚至有警署的人过来维系治安,里边,每层楼热闹至极,大到谢家的叔公,小到手中管理几个人的小喽啰,都为宝珍的生日准备了贺礼。 黛娇陪在小姑娘身边,女孩今夜穿了殷红的连衣裙,脚上一双小高跟,仪态端庄,许是跟沈肄南待久了,她微微淡笑不说话时瞧着还很像那么一回事。 身边有人报礼,高声唱和道:“文叔公,送歆姐翡翠玉如意一对、玛瑙手镯一双、绿宝石耳环一对……” 每个人的贺礼都长长一串,每当宝珍以为该结束时,后面总能冒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奇珍异宝。 她的余光瞥了眼旁边堆积如山的珍宝,想着难怪谢怀铖当初这么大方,原来那点钱真的不算什么。 能送到宝珍跟前的贺礼,都是那些辈分高、地位高的,像那些没有资格近她身的人,礼物收下搁一边就是,更不可能报礼。 可光是这样,也花了一个半小时。 宴席即将开始,所有人都就席,宝珍坐在首位,右手边空着,左手边是她信赖且走得近的黛娇。 这时,酒楼的总负责人过来,对小姑娘点头哈腰,恭敬极了:“歆姐,是否要等南爷?” 这一圈下来,沈肄南还没现身。 宝珍昨晚没听见那句话,还以为他不会回来,直言:“开始吧。” “好的。” 宴席开始,台下坐着喝酒吃饭,台上还有底下那帮兄弟准备的表演。 从梨园唱折子戏到明星献唱、再到舞蹈和各种杂耍,种类五花八门,让人眼花缭乱。 宝珍喜欢热闹,也爱看这些,没怎么动筷,全程看得津津有味。 候在旁边的随从见她喜欢,弯腰笑道:“歆姐,现在演的这出戏是弟兄张庆高安排的。” 小姑娘回头,眼睛亮亮地看着面前这个一脸谄媚的随从,“张庆高?” “欸,是是是!” 她点点头,很中肯:“还不错。” 随从下意识摸了摸荷包里张庆高塞给他的大红包,眉开眼笑道:“那可不,这张庆高啊是做石料生意的,手底下管着几十个人,他对歆姐您呀,那是打心底敬佩和尊重,这不知道您今天生日,老早就——” “行了,退下。”黛娇扫了这人一眼。 随从自知说太多惹人不快,扇了扇自己的嘴,忙不迭道:“瞧我这,歆姐您慢慢看啊。” 说完,立马退到一边,老实了。 黛娇看向双手托腮、兴致勃勃看表演的小姑娘,她眉眼干净,眼神清澈,根本不了解这些弯弯绕绕,难怪什么阿猫阿狗都凑上前来巴结。 趁着现在这个节目落幕,宝珍终于得空,分出自己的一点目光去喝水。 她刚端起杯子,下一个节目的音乐响起,和先前所有的表演都不同,这次的前奏很暧昧很蛊惑,成了生日宴席上另类的‘清流’。 宝珍听到席间爆发出震惊的诧异声。 她抬眼看去,下一秒,手一抖,杯子里的饮料洒出来。 只见偌大的舞台上,二十一个长得帅气、光着上半身、露出胸肌腹肌的年轻帅哥,人手拖着一张黑色椅凳站在那跳舞。 他们个个皮肤干净,身上找不出半点疤痕,跳的舞很撩,甚至于有时抬腰挺胯让人看了脸红心跳。 宝珍傻了。 “好看吗?”突然,右手边人影晃动,传来一道冷淡又熟悉的嗓音。 小姑娘顿时背都伸直了,僵硬地转头。 不知道沈肄南什么时候来的,也没人通传,此刻他大咧咧坐在椅子上,修长有力的双腿搭着,锃亮的皮鞋到裤脚展起的弧度,顺着优渥的腿部往上,纯黑的西装裤绷出微紧的线条裹着力量蓬勃的大腿,再往上,是修韧的公狗腰和挺括的肩。 男人的西装已经脱了,眼下穿着一件黑衬衫,束着马甲。 他什么时候坐下的? 宝珍瞪大眼睛。 沈肄南看都没看她一眼,一双深邃冷漠的眼睛直视台上那些搔首弄姿的男人,语气降了几个度,再次问身边胆大包天的小姑娘。 “好看吗?” 席间突然寂静,台上跳舞的人顶不住压迫感停下,紧张无措地站在那里。 沈肄南点了点桌面,微抬下颔,“继续跳。” 他皮笑肉不笑,也不知道在酸谁:“歆姐爱看,都跳卖力点。” 台上那些跳舞的男模面面相觑,看看沈肄南,又看看钟娅歆。 眼下这个情况,明眼人一看,都知道东珠这位大名鼎鼎的南爷生气了。 至于生气的原因…… 这谁还敢跳啊! 台上的人不敢动,台下的人大气不敢出。 野仔拔出配枪,上膛,执行沈肄南的命令,语气没有商量:“谁不跳就请谁吃枪子。” 男模们:“……” 音乐立马响起,他们跳得比刚才更卖力。 沈肄南的掌心扣住女孩的后颈皮,像冷冰冰的蛇缠上她。 “歆姐,这么多年轻帅哥,你不看,岂不是辜负他们了?” “看吧,我很大方,准你看。” 第47章 沈生的宝贝 沈肄南一声歆姐, 毫不夸张,可以直接把宝珍送走。 小姑娘脊椎僵硬,指尖发麻, 被扣住后颈就像被掐住命门,不敢动弹一丁点。 哪怕男人强迫她抬头去看,她的视线也自觉下垂,最后余光瞥向他。 然后, 她咧嘴笑了笑,一张小脸明晃晃写着‘不看不看, 他们哪有你好看’。 沈肄南呵笑。 今儿毕竟是小姑娘的生日,他也不好拂面儿闹得太难看,扬手。 野仔心领神会,别好枪,对舞台上那些男模说:“全部下去。” 那些男模连忙拖着黑色椅凳跑了,生怕慢一步就吃枪子。 宝珍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沈肄南默默盯着她。 女孩立马提高警惕, 一颗心脏高高悬起。 这时,酒楼的总负责人知道沈肄南来了, 刚跨进宴席就感受到一股子压抑感, 他心中警铃大响,忙不迭滚过去,点头哈腰道:“南, 南爷,您来了——” 说罢,他揩了揩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怎么?我一来, 就不继续了?” “!”总负责人连连点头说:“继续, 必须继续!” 他高声喊着舞台后面的总导,“老赵, 让后面表演节目的人赶紧做好准备!” 不捎片刻,舞台恢复该有的热闹和秩序。 沈肄南撤掉扣着女孩后颈的大手,拿起筷子,给她碗里夹菜,温柔笑道:“歆姐今晚多吃点。” 宝珍只觉得他现在好可怕,打了个颤栗,连连点头,把他夹的菜都吃了,小脑袋一直埋着,连后面那些唱歌、魔术、杂耍都没心思看了。 这顿宴席持续到晚上十点才结束,后面还有烟火安排。 沈肄南淡声道:“野仔。” 后者明白,低头道:“南爷和歆姐先走,后面的事,我会处理。” 宝珍现在也不是那么想跟沈肄南走,她犹犹豫豫道:“沈,沈生。” 男人看着她。 小姑娘害怕极了,磕磕绊绊说:“后,后面还有烟,烟花表演。” 这是不想走了。 他低头,凑到女孩耳边,仅用两人可闻的声音温和笑道:“宝宝想看烟花表演,随时都可以。” “现在,你最好是乖乖跟我回家,不然……” 男人顿了顿,后面的话没说了。 他直起身,单手扯了扯领带,松开那锢感,垂着双深邃平静地眼睛望着她。 宝珍:“……” * 两人回到洋楼,上楼回屋的时候一前一后,昏黄的灯在楼梯间投下他俩的影子,小姑娘看着自己被沈肄南的阴影彻彻底底罩住。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直到推开卧室那扇大门。 宝珍险些被那些闪闪发光的珍珠宝石黄金等贵重物品闪瞎眼睛。 她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俨然成了藏宝洞的房间。 毫不夸张,地上桌上沙发上到处都堆得是,下脚都困难。 沈肄南单手关了门,反锁。 他望着女孩呆呆的背影,挑眉问:“都是送给你的,怎么不说话了?不喜欢?” 话事人的位置她没有什么概念。 但是,沈肄南知道她喜欢钱,也喜欢这些可以直观用钱表示的东西。 他从世界各个地方搜集了很多,又根据品质、色泽、珍贵程度等综合因素才选出现在这些。 没有什么比投其所好更能讨人欢心。 这是他陪宝珍度过的第一个生日,他希望她会喜欢。 小姑娘转身,不可置信问:“都是送给我的?” “嗯。” “这……会不会太多了?” “不多,你喜欢就好。” 他这些东西,且不论价值,光是数量就惊人,尤其是—— 宝珍刚刚还看到一座金块堆的山包。 嗯,朴实无华又送到她心坎上了。 “沈生,这里有多少件呀?” 男人看她财迷的样,笑了:“你清点一下不就知道了?” “那我现在就去!” “不急。”他把人拽回来,粗粝的指腹摩挲她纤细的腕,“先去洗澡,待会慢慢点。” 宝珍没有意识到什么,笑嘻嘻地答应:“好啊!” 她去衣帽间拿睡裙和贴身衣物,然后去浴室,沈肄南收回追随而去的目光,转身,去了隔壁。 他出来的时候,宝珍还在里面洗,男人绕过满地的礼物,在加冰的杯子里倒了杯红酒,坐在床边,盯着浴室的方向,等人洗完。 过了十来分钟,宝珍穿着鹅黄的吊带睡裙出来。 雪白的肌肤被热气熏得泛起淡淡的粉,脸颊像涂了胭脂,人比花娇。 礼物也是分人的,宝珍兴致勃勃、摩拳擦掌:“沈生,我洗完啦,现在开始清点礼物了噢?” 沈肄南喝了一口冷冰冰的红酒,“嗯。” “可是,没地了呀。”她来来回回看个遍,“我清点完放哪呢?” 有些礼盒是叠在一起的,甚至有些珠宝盒里不止一件宝贝,比如她看到一套红宝石系列,从项链到耳环、手链、脚链等是成套的。 男人瞥了眼宽敞的灰色大床,拍了拍,勾唇:“都放床上。” “啊?放得下吗?”小姑娘持怀疑态度。 “你不要盒子不就行了。” “那点完装回去的时候好麻烦呀。” “不麻烦,到时候我帮你。” “行吧。” 然后,沈肄南看到那个傻姑娘打开包装得精美的珠宝盒,从里面拿出那些闪闪发光的宝贝,一件件清点,一件件放到床上。 东西确实多,她来来回回跑了几十趟后累得不轻,额前的碎发湿濡,白皙的脸蛋红彤彤,单手叉着纤细的腰肢,用手掌拍着渐有起伏的胸脯,吐息着喘气。 “沈生,怎么这么多呀?”宝珍回头,还能看到有一半没有清点,除此之外,那座掩藏在沙发背后的黄金山包也不小,看数量几百块是有的,但具体多少,还是需要去点一点。 男人悠闲地靠着床头,支起一条长腿,转着红酒杯,视线下移,扫了眼满床五彩斑斓、快闪瞎眼睛的珍珠宝石翡翠玛瑙。 “慢慢点,夜还长着呢。” “不想点了,真的好多,好累啊。”床上都没有可以坐的地方,小姑娘扫了圈,走到男人跟前,拍了拍他那条比例优渥的长腿,“沈生,你收着点,给我腾个地,我要坐。” 沈肄南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不收,累就坐这。” “……”她哼了声,不情不愿过去坐下。 “这才哪到哪?就这点毅力?”男人捏她满是胶原蛋白的脸颊,指尖挠她下巴,意有所指道:“喜欢都不肯花心思,还敷衍了事,果然是小孩子,一点都不专一。” 宝珍:“???” 她扭头,听这话不满了,不服气地反驳:“我哪有敷衍?我都仔仔细细点了的!就床上这些一共一百二十八件,还有,你别拿我的年龄说事噢,我已经二十一了,不是小孩子,已经成年了,最后,什么不专一呀?瞎说,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小姑娘劈里啪啦一顿输出,最后重重一哼。 沈肄南笑了,“我说一句,你顶十句是吧?” “没有!” “没有?我看你的胆子是越来越肥。”他放下红酒杯,掐着女孩的腰,把人提到腰上,分开,让她坐着,宝珍想下去,被他死死扣住。 男人盯着她的眼睛,开始秋后算账:“我今天要是不回来,都不知道原来咱们的歆姐这么会享受,舞台上二十一个年轻帅气的男人半脱在那给你跳舞,嗯,不错,很不错。” “……”小姑娘登时心虚,气势瞬间矮了一截,“这,这都是两三个小时以前的事了,你怎么还翻出来说,真是的。” 回来的路上包括到家后,他都没有主动提起这茬,宝珍还以为他已经不计较了。 “我不能翻?”语气危险。 “……能,你能。” “呵。”他倒不客气,修长的指怼进粉嫩的花瓣,随即堵住她的嘴,恶狠狠咬了几口,阴阳怪气:“看看,你现在就对我很不耐烦了。” 宝珍猝不及防,嗓音卡在喉咙被迫咽回去,闻言,她扬起手作势要打他,羞恼道:“你故意的!” “我可不是故意的。” 咕叽咕叽的动静太清晰,女孩羞愤至极,沈肄南盯着她逐渐氤氲起雾气的眼睛,恶劣地又加了几指。 小姑娘泪眼婆娑,想起很久以前,她还在念小学的时候,那时班里有同学生日,她的父母给她准备了一份超级大的蛋糕,想让班里的同学陪她一起过,但是送到教室的途中,装蛋糕的纸盘子漏了,为了让生日不错过时候,顺利进行,没辙,老师就让他们拿出自己喝水的杯子,每个学生都在蛋糕上挖一坨,就着叉子将就吃。 吃蛋糕的时候很快乐,清洗杯子的时候就很麻烦。 蛋糕的奶油会糊在杯壁,水龙头的水也冲不干净,必须要把所有手指放进杯子,指腹沿着杯壁一点点刮掉那些东西,必要时,少不了暴戾的方式。 水花四溅,宝珍直接哭了,可怜巴巴地靠着男人的胸膛,攥掐他的手臂,抽抽嗒嗒道:“错了,我错了,沈,沈生,我……” 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沈肄南享受她彻头彻尾的亲昵和依赖,鼻翼间是女孩身上的甜香和开始泛热的气息,他挑起小姑娘的下巴,沾着水渍的手擦了擦她的红唇。 “错哪了?” 其实宝珍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错,但眼下为了逃避‘责罚’,她不得不安抚沈肄南这个随时会鞭挞她的臭变态。 女孩垂下颤颤巍巍的眼睫,哽咽道:“不,不该看——” “嗯,还有呢?” “……”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小姑娘抬起眼皮,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咬着唇瓣,过了两秒,心虚地摇摇头。 她真的不知道了。 沈肄南嗤笑,抱着他的宝贝坐到该坐的位置。 宝珍立马软成一滩水倒在他怀里。 真的要死了。 男人来回摸着她的长发,慢悠悠道:“我来的时候,你看得津津有味。” 他把人抱起来,小姑娘颤抖着抱紧他,像一个树袋熊,又哭了,忙不迭打断,磕磕绊绊解释:“没,没有,他,他们都不如你好看。” 沈肄南面对面抱着女孩走到那堆黄金面前,他故意走得很慢,闻言,似笑非笑道:“是吗?” “真,真的……嗯。” “可是他们个个都很年轻,看样子也才二十出头,哟,和歆姐你一样大呢。” 又开始发酸了。 宝珍趴在他的肩头,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她扬起脖颈又落下,手指死死掐着,忍不住咬他的肩。 “不,不喜欢,年纪太小了,感,感觉像小孩,很,很没意思。” “我,我喜欢你,沈,沈生,我只喜欢你。” 这招搁在之前他们做这些事的时候,沈肄南很喜欢听,但是现在想混水摸鱼糊弄过去,门都没有。 沈肄南故意怼破宫口,阴晴不定:“宝宝这话什么意思,嫌我年纪大?” 他们之间的年龄差,是跨不过去坎。 二十刚出头的女孩风华正茂,是绽放的花。 而他,今年的初冬,就三十了。 宝珍:“……” 怎么说都是错! 他的声线沉下去,扇她翘臀:“为什么不说话了?” 彼时,他们已经来到黄金堆成的山包跟前。 “我说什么你都要挑刺,真讨厌!” “所以,你现在就开始嫌弃我了?” “……”宝珍挠他,凶人都一股子娇滴滴的味:“沈生,你别太过分了!” 男人提握她的后颈,让她看着自己。 他单手托着女孩,是亲密地拥抱,丝绸质感的裙摆搭垂在他们的腰间,遮住分不开的相连和契合。 对视里,小姑娘率先败下阵来,低头不敢看。 沈肄南皮笑肉不笑,低磁的声线危险又可怕:“这就过分了?我还可以更过分。” 宝珍:“!!!” 随即,她看见男人踢了下那座黄金山包,接着滚向床尾的位置,这时,女孩才发现这堆金块底下放着一个带轮子的板。 也是,要是没有这个板,这堆东西搬进来还要码好,那真的是麻烦。 抱着往回走的时候,沈肄南就不慢悠悠了,弧度有多大就有多大,包括踢那些黄金的时候,有些甚至掉在地上,啪嗒一声脆响,叮呤哐啷,很悦耳。 换作平时,宝珍还有心思去听一听这种美妙的声音,但现在她没有心思。 快穿透了。 那堆黄金就放在床尾,沈肄南把人放下,刚落地,小姑娘就站不稳了,险些栽倒在地,男人一把捞住她的细腰,按住她的肩下塌。 他站在女孩身后,拿起几块黄金丢在宝珍手边,扇了扇她翘起的,富有磁性的声音冷漠到薄情。 “做任何事都要有始有终,现在,给我数清楚这里有多少块黄金,数错一次数,宝宝,你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摆在明面上的危险和恐吓,是一点也不屑于掩藏。 宝珍:“……” 她哑然无声,慌得不行,忙不迭应道:“我,我数,我马上数!” 小姑娘想站起来,下一秒,一只温热的手掌扣住她的后颈往回压,“就这样数!” 生怕他又发癫,宝珍不敢不从,塌的身子,别扭地一块一块数。 “一,二,三,四……十八——” 女孩的声音变了调,手边的金块被她扫到地上。 沈肄南不客气地动作,见她不数了,故意加重:“继续!” 宝珍颤着手指拿起黄金,还没数就掉了,与此同时还有淌的水。 “沈,沈生,我……” “怎么不数了?宝宝是不是不想数了?你怎么这么没有耐心?嗯?为什么做事不有始有终?你就是一个不听话的坏孩子。” “你说,我要怎么惩罚你呢?” 女孩的发丝宛若海藻,迤逦散落在那些闪闪发光的珠宝上,白皙单薄的背脊被各种各样的翡翠玛瑙硌出斑驳的红痕,像午间耀眼的阳光穿过树林,在地上投下星星点点的碎影。 她感觉自己像一条奔流不息的小溪,沿途遇到各阻碍的石块,带着自己的气息淌过它们,最后被大海吞噬得干干净净。 铺满一床的奇珍异宝散发着灼灼光辉,水盈盈地衬着大开的小姑娘。 珍珠、宝石、美玉。 以及沈生的宝贝。 第48章 吃醋 生日过后, 宝珍经历了一段残酷的封闭式学习训练,类似集训,期间不断刷题、纠错、更正、复盘、提升, 直到举一反三彻底掌握。 毫不夸张,第一次集训,差点送走她。 以至于结束那天晚上,沈肄南还没开始她就哭了。 男人不得不改抱着她, 指腹擦去小姑娘眼角的泪,温声细语:“怎么了?” 宝珍回想前段时间的梦魇, 挑灯夜读和密密匝匝的题海,她抱紧沈肄南的腰,一张布满泪水的脸埋在他怀里。 女孩抽抽搭搭道:“学,学习好苦,刷,刷题好累。” 她需要用一年的时间去挑战三年的学习, 其中还包括掌握一门外语,这是她届时升学后必须要会的。 这种倒苦水还是第一次, 沈肄南不敢想象小姑娘都经历了什么, 但有点新奇,“以往你不是活力满满吗?” 宝珍连连摇头,她都快学吐了。 看到她焉哒哒的, 男人勾起女孩的下巴,含笑,故意逗她:“要不就这样?咱不去了, 反正家里不缺钱。” 这话是说着笑了, 但确实可以快速让宝珍振作起来。 她恶狠狠地瞪着沈肄南,像头小狼崽子, 腾地一下子跃起来,炮//弹似地把男人撞到在床,然后嚣张地跨坐他的腰上,对着沈肄南的胸膛乓乓两拳。 “可恶,坏我道心!” 沈肄南笑得不轻。 等她‘发泄’够了,他长臂一伸,顺势把人拽倒趴在自己身上,宝珍卧在他怀里,脑袋枕着男人的心口,就这样攀着他。 沈肄南望着天花板,温热宽厚的掌心抚过女孩柔顺的发丝,也没有对她做什么,“现在心里舒服了?还难受吗?” “好多了。”她嬉皮笑脸。 “明天七夕,休息两天,带你出去玩,散散心好不好?” 宝珍集训这段时间,沈肄南没去打扰,给足她空间。 今日一看,稍不留神可别学疯了,还是得劳逸结合。 “可以呀,不过去哪呢?” 她也需要一两天的时间来放松紧绷的神经,毕竟后面这种集训只多不少。 “你想去哪?” 宝珍想了想,脑海里浮现他们第一次接触后去的地方,“去索罗岛吧,上次因为意外,都没怎么尽兴,这次正好可以好好玩一玩。” “行。” “不过那么远,来得及吗?” “或许,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宝珍抬起头,对上男人深邃的异瞳。 … 索罗岛。 私人飞机落地恰好是清晨七点半,昨夜,小姑娘熬了通宵,追了叁部感天动地的电影,哭得稀里哗啦,沈肄南几次企图没收她的电子设备,都被宝珍以亲亲、抱抱外加撒娇糊弄过去。 这不,精力在飞机上花光了,快落地的时候直接睡着了,叫都叫不醒,无奈,沈肄南只好抱着女孩去订好的酒店。 宝珍这一觉睡得有点久,下午两点才醒。 她睁开惺忪的眼睛,迷茫地望着酒店的天花板,大脑还在宕机中,直到酒店外面传来热闹的欢笑声,才把她的神智拉回来。 他们已经到索罗岛了。 只不过—— 沈肄南呢? 小姑娘坐起来,视线环顾一圈,没看到人。 她掀开被子下床洗漱,听到门铃响起,宝珍跑去开门,看到外面站着野仔。 “歆姐,南爷让我过来看你醒了没?” “沈生去哪了?” “南爷在沙滩那边。” “噢噢,马上!” 她转回去,三下五除二换好泳衣,又拿上包里的防晒霜等物品,和野仔一起坐电梯下楼。 还是当初第一次来的时候住的酒店,离沙滩和海洋都非常近,穿过细细的绿植道就是了。 或许是今天七夕,又或许夏天是海边的旺季,宝珍一眼望去,看到沙滩上全是人,小孩有,但更多的是夫妻和情侣以及结伴来的姐妹们。 “野仔,沈生在哪呀?我怎么没看到。” 沈肄南是属于那种外貌极其优越的存在,走哪都亮眼,很好认,但宝珍扫了一圈都没看到他。 野仔说:“歆姐,南爷在那。” 小姑娘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在一众欢声笑语和打闹中,有一处显得格外扎眼。 沙滩帐篷的斜前方不远处围着好些个身材火辣、穿着比基尼的美女,透过尚未包围的细缝,宝珍看到里面安置着两把太阳椅,其中一把躺着一个身穿花衬衣、戴着茶色墨镜的男人,他懒洋洋地搭着腿,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着了。 赫然是沈肄南。 他们这次出来,身边只带了野仔,眼下,野仔跟在宝珍身边,他那就没人了。 宝珍抱臂瞧了会,等那波人讨了没趣后离开了才悄悄走过去。 她弯腰,毫不客气摘下男人的墨镜,就是要打他个措手不及,“哼,你倒是——” 取了墨镜,沈肄南真的在闭眼休息。 宝珍:“……” 还以为可以抓包,趁机将他一军呢。 她重新把墨镜给人戴回去,往旁边的太阳椅一躺,耳边传来轻微的嘎吱声,男人淡笑道:“睡醒了?” “好啊,你果然在装睡!”宝珍逮住他了,腾地一下子坐起来,又把他的墨镜摘了,勾在手指头上对他指指点点,“喊野仔去叫我,自己却躺在这晒日光浴、享受漂亮姐姐的包围,沈生,你这叫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双标!” 想她两个多月前生日的时候,只是看了一点点男模跳舞,他倒好,当晚想着法折腾她,让她数黄金自己却狠狠地后进,数错了干脆让她躺在一堆珠宝上面掰着大开大合,最后那些价值连城的宝石翡翠玛瑙上全是她的气息,害得她迄今都不敢看。 羞死人了! “你看看你,太过分了!”宝珍义正言辞地控诉、批评他。 沈肄南看她炸毛的样子,笑道:“你刚刚摘我墨镜的时候,我就醒了,在此之前,我确实睡着了。” “我不信,你肯定在看!” 历尽千帆什么都见过的沈肄南,真不至于还对这些感兴趣,他捏了捏宝珍的脸蛋,气笑了:“故意找茬是吧?” 小姑娘撅起白里透红的小脸,拿眼睨他,不服气:“你这是以退为进、倒打一耙!” “难怪你的语文老师跟我说,你在作文方面的天赋出类拔萃,这词儿用得挺溜啊,宝宝的小嘴这么会叭叭,改天晚上叭叭别的好不好?” 宝珍顿时不敢开腔了:“……” 沈肄南轻笑。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打情骂俏的时候,又一波身材火辣的女人走过来,为首的皮肤很白,金发碧眼,外面穿了一件透明单薄的纯白衬衣,里面是显叁点的比基尼,从纤长的天鹅颈、到漂亮的锁骨、再到饱满且呼之欲出的胸脯…… 宝珍看傻眼了。 沈肄南直接给气笑了。 这软骨头又爱犟嘴的小姑娘看男模也就罢了,连女的也看,看得比男的还起劲。 “钟娅歆,你往哪看呢?”他掐她小脸。 那位漂亮姐姐越走越近了,宝珍却只能被迫回头,有点不满,但又很兴奋,她拍着男人的手臂激动道:“沈生,那个姐姐好好看,呜呜呜好喜欢!” 是真的好看,像一件艺术品。 说也就算了,她的手指还往后边指,要不是看现在人多,沈肄南都要收拾她了。 很快,那位漂亮姐姐带着姐妹们走过来,她在一帮人的起哄下直接脱了外面的衬衣,风情万种地走过来,就站在宝珍这边,她弯腰,轻轻拍了拍女孩羸弱莹白的肩膀,扬起迷人的微笑。 然后,用撩人的英文说了一句话。 “可爱的女孩,姐姐可以和你认识一下吗?” 宝珍或许不性感,但她一定是清纯干净那一卦,撩人不自知,既能斩男,也能斩女。 更能讨成熟有魅力的姐姐喜欢。 钟娅歆乍然听到这声音,猛地回头,险些撞上近在咫尺的呼之欲出,她的脸色顿时爆红,手脚无措又僵硬,沈肄南就在旁边看着她,脸都垮了。 可真行,上次看男模的时候反应都没这么大。 “我叫卡蒂娜,你呢?” 笑着说话时,女人还撩了撩自己金色的大波浪,展示着自己的颈部线条和好身材。 "我,我叫钟——" 嗓音刚冒头,小姑娘叫了声,下一秒直接被身后的男人拦腰抱走,卡蒂娜的脸色变了变,对上沈肄南那双冷漠又警告的眼睛,她略显尴尬,正要说点什么,对方已经把人带走了。 宝珍被拖走,还不忘冲对方挥手告别:“我叫钟娅歆,姐姐你好美!” 卡蒂娜又笑了,高声回了句谢谢。 沈肄南一巴掌扇在她的翘臀上,头顶落下阴测测的声音:“宝宝上次的教训还没吃够吗?” “等会,这次是女孩子,怎么能一样?” 他把小姑娘塞到摩托艇上,坐在后面,拧动钥匙,激起一阵水花,嗖地一下子冲出去。 超快的速度掀起白色的浪花劈里啪啦浇在身上,宝珍兜头淋了个遍,又呛又刺激,咳嗽着大叫起来:“沈,沈生,你快停下!摩,摩托艇别开这么快,会和,和别人撞车的!” 海面上响起她的尖叫声,惊得不远处其他开摩托艇的情侣面面相觑,随即意味不明地笑了,在索罗岛这里,大家都开放得很,敢做的多了去,例如前不久就有人直接在沙滩上玩98。 沈肄南的声音混着浪花传到女孩的耳中,“怎么不一样,女的就行了?呵,果然是小孩子,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丢一个,不专一。” “啊?”宝珍冤枉死了,“沈生,你又来了,胡说!” 就这眨眼的功夫,男人已经把摩托艇开出海了,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瞭望灯塔。 这下周围除了大海,就只剩他们,不会有人打扰。 他拧了钥匙停下,任由摩托艇飘在这片深蓝且波光粼粼的海域,然后把背对他的小姑娘掰过来,调了一个面。 宝珍看到周围什么都没有,顿时紧张起来,掐住男人的手臂,忐忑道:“沈生,你开哪去了,我们还能回去吗?” 沈肄南拍了拍她的脸,皮笑肉不笑:“与其想着能不能回去,不如担心一下自己接下来的处境。” 一想到女孩刚刚看别人时的眼神,呵,她都没怎么用这样的目光看过他。 宝珍被他的话吓住了,下意识抱住自己,心里涌起一股不安:“你想干什么?!” “宝宝知道索罗岛为什么会吸引世界各地的情侣和夫妻吗?” “为什么?” “因为这里可以放心大胆地做。” “……”小姑娘瞪大眼睛,拔高声音:“等,等会,沈生你不会是想——” 沈肄南拨开她的,一碰,满手都是,意外地挑了挑眉,“宝宝,这是海水,还是你流的水?” 第49章 不脏 宝珍被迫仰躺在摩托艇前端微微起伏的车骨架上, 顺着它流畅的水体弧度,整个人仿佛在坐太阳椅上,双腿岔开又被打开, 泳裙的裙摆贴着有肉感的大腿往上滑,若隐若现。 小姑娘看着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沾着莹莹水光,又听到他那直言不讳的流氓话术,顿时羞得脸都红了。 “沈生, 你胡说什么?!” 她抬腰,起了一半准备打他, 差一点碰到,又被男人按着肩膀,毫不客气推回去。 乌黑的长发像坠落的花瓣迤逦散开,蝴蝶骨抵着车骨架,有点疼,但更多是在这种幕天席地、空旷海外后带来的刺激感, 连带着骨骼肌理等都在颤栗。 “宝宝怎么怒了?是我戳中你的心事了?” “嗯?” 男人挑眉,视线一寸寸碾过, 从她被打湿的发, 到光洁的额、沾有水珠的眼睫、莹莹的鼻尖、再到那张不服气的嘴以及——他欣赏面前比出水芙蓉还要娇艳的小姑娘。 束身的泳裙被先前溅起的白色海浪打湿,此刻带有丝丝褶皱黏在女孩身上,隐隐可窥娇瘦玲珑的身体。 宝珍被他毫不避讳的视线盯得都热了, 她瞪起眼:“不许看!” 然后还用脚去蹬他。 沈肄南的手掌直接扣住她的脚心,小姑娘更恼了,不服, 在那扭来扭去挣了挣, 没挣脱,脚上的束缚感是给予她的禁锢, 男人冲她笑了笑,又捏捏这只白嫩的脚,最后当着她的面,低头,吻了吻女孩的脚背。 宝珍瞳孔地震,恼羞成怒:“沈生!你脏不脏呀!” “不脏。”他拉下小姑娘,俯身,宽阔的肩背覆盖她的,把女孩遮得严严实实,沈肄南的左手扣住宝珍的颈侧,亲吻她扬起的天鹅颈,低磁的嗓音像电流一样在她耳边缭绕:“宝宝哪都是香的。” “……” 小姑娘胀红脸,脑子里又浮起一些事,沈肄南的口技很不错,也不知道是在她那里练习的次数多了还是他本身天赋异禀,每次都能让她生不如死,有时太多会溅他身上,有时还没来得及就被他悉数接纳,她最初很嫌弃他吃完那里又来亲她,后来被他臭不要脸的架势逼得根本没有反对的权利。 他在这方面总是会占强势的主导地位。 宝珍推他的脸,肩膀动了动,“你快起来!” “急什么。”他忽然道:“宝宝,傍晚了。” “沈生,你冷静点,这是在——” 焦急又慌乱的嗓音被堵回去,沈肄南封住她喋喋不休的嘴,与此同时还有底下那个。 小姑娘肉眼可见瞪大眼,男人故意加重。 遥远的天际拉出一抹墨色,一点点驱逐天空的火烧云,似燎原之势,云卷云舒间傍晚降临,远处的瞭望灯塔按时打开,微弱的光根本不足以照亮这深不可测又宽阔无边的海域,原本清澈干净的大海也在傍晚夜色的映衬下变得又黑又可怕。 熄火停在海面上的摩托艇随着起伏的白色浪花荡漾,但又不是来回推拉,还掺杂着重力的下沉和浮力的上托。 满脸薄红的小姑娘被亲得喘不过气,那双沾着海水的莹白长月退大开环抱着男人的蜂月要,被泡得沉重的泳摆散落到女孩月长起的肚子上半遮半掩那木艮醒目的惊石页,宝珍真的害怕突然遇到从别处冒出来开着摩托艇的人,呜呜咽咽去掐他手臂,却被男人戏称是不是觉得慢或者不够重然后被半抱着肩幹得红透打颤,最后沈肄南退出来落到女孩的身上。 男人拉下裙摆遮住敞开的小姑娘,低头,亲了亲她失神的眼皮。 “这里不好弄,乖,回去清洗,好不好?” 他就是故意的。 宝珍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了,更别说还有力气骂他,小姑娘像破败娃娃躺在摩托艇的车骨架上,无力地望着已经黑下去的苍穹,夏夜里,海边总是凉爽的。 她阖上沉重的眼皮,就这样安静的迷一会,企图能够缓解疲惫酸麻的身子。 沈肄南知道她累了,开摩托艇回去的路上,也不再像来时那样风驰电掣,开得很稳,甚至激起的水花都压得很好,两条细细的白色长浪朝两边推开,没有再溅到他们的身上。 夜晚在海里玩的人比白天少很多,摩托艇快抵达岸边的时候,野仔拿着一条白色沙滩巾扎眼地站在那里,见沈肄南出现,但坐在他前面的钟娅歆却不见了,他愣了会,下意识以为南爷把人扔海里了,不捎片刻,野仔看到车骨架那里隐隐约约躺着一道单薄的身影。 他不敢多看,低着头,把沙滩巾递过去。 沈肄南接过,盖在女孩身上,把她裹得严严实实,这才抱着已经清醒不少的宝珍下去。 小姑娘缩在他怀里,随着走路的弧度动作,能清晰感受到已经凉下去的汩汩污浊顺着肌肤一点点滑过,黏糊糊地汇聚到凹陷,像是要承接所有没有落在里面的东西。 宝珍心慌慌,薄薄的脸皮臊得慌,干脆脑袋一转,整张红彤彤的脸都埋在男人怀里。 “怎么了?” “你走快点,我要回去。”她都不好意思说他的东西现在都落那了。 沈肄南看到她红热的耳朵,又想起自己最后干的那件事,如果这样抱着走的话,确实很容易—— 他呼吸一紧,手臂拢紧。 回到酒店关上门的那刻,宝珍直接从男人怀里跳下去,顾不得发酸的腿,连忙奔向浴室,与此同时,那些汇聚的东西再也兜不住,径直顺着她纤细白皙的腿往下滑,汩汩淌着。 清洗的时候,隔着一道锁死的门,沈肄南听到里面的小姑娘又开始骂他了。 “沈生你就是混蛋,大禽兽!” 男人已经洗完了,此刻穿戴整齐靠着门口,闻言,屈指敲了敲,笑道:“宝宝,你叫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里面的女孩说不过他,哇地一声哭了。 等宝珍弄完穿好衣服出来,沈肄南揽着她的肩哄了好一会,又答应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才让宝珍不计较他先前在海域做的那些不要脸的事。 这会晚上八点,对来索罗岛玩耍的人而言并不晚,他们出去吃饭,正巧赶上今天情人节商家联合举办的沙滩篝火盛宴。 连绵延长的宽阔沙滩已经摆上白色的圆桌和双人椅,每四桌的中央位置就有火柴堆积的熊熊篝火,远远望去,像一颗颗燃烧的星星。 野仔已经提前订好位置,宝珍和沈肄南到这的时候,坐的是最好的地段,更不用排队。 小姑娘坐在男人对面,双手托腮,看着人满为患的位置,感慨道:“沈生,今晚吃饭的人真的好多呀。” 沈肄南看着面前的女孩,她穿着一条纯白带有碎花的长裙,肩口是系带式的,还是他给打的蝴蝶结,夜晚微凉的海风吹过,牵动发丝缱绻飞扬,有几缕落在她的脸颊处,平添柔和与安静。 “先生,小姐,买花吗?” 这时,两个背着细长花篓的祖孙相互搀扶着走过来,老的满脸褶皱,佝偻背脊,看起来已经八十多的高龄,小的只有五六岁,很小,是女娃娃,生了一双葡萄似的圆眼睛,仰着头,抱着花,看着坐在面前极为般配的男女,脆生生地说着漂亮话。 “哥哥,今天情人节,买一束花送给这位漂亮姐姐吧。” “送了花花,你们就是天作之合啦。” 宝珍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笑,轻轻捏了捏小娃娃的脸蛋,“小朋友,你好会说话呀。” 沈肄南听中那句‘天作之合’,要了祖孙俩花篓里所有的红玫瑰。 小娃娃拍着手很开心:“谢谢哥哥,祝哥哥姐姐白头到老,幸福恩爱!” 沈肄南又给了他们一笔优渥的小费。 花篓一大一小,玫瑰花合在一起还是不少,宝珍倒没嫌麻烦,而是欣然接受,她随手拿起一支玫瑰,轻轻晃了晃,告诉沈肄南。 “沈生,你知道嘛,我小的时候也卖过玫瑰花。” 那年的事,他又怎么会不知道,男人淡笑,明知故问:“在哪?” “没有固定位置,我背着花篓穿过大街小巷,逢人便问,您要玫瑰吗?有时候生意好,卖得快,有时生意不好,就卖得很慢。” 她的手指点了点鲜艳的花瓣,“如果玫瑰折了的话,就是残次品,卖不出去了。” “扔了?” “怎么会,我把它们拿回家,修剪一下放进瓶子,就搁在我屋里呢。” 很快,服务生送来晚餐,这场忆旧的话题也就戛然而止。 宝珍不会想起那年那天那晚带回一个浑身是血、又极其危险的青年。 沈肄南也不会旧事重提。 彼此都会烂在心底。 吃完饭,看了热闹的表演,两人带着花篓里的玫瑰离开篝火沙滩。 沈肄南忽然问:“宝珍,想夜骑吗?” “夜骑?”大头都在男人那,小姑娘手里抱着一簇玫瑰,仰头望向不远处连绵蜿蜒的油柏路,橘黄的灯光下,像蛇一样的公路上偶尔闪过骑着摩托的男女。 夜骑是索罗岛的一大特色,每到傍晚降临或日出之前,就有男女骑着摩托、沿着公路,绕着海边兜风,一路可以看到很多靓丽的景色。 “去吗?” “想去,但是你不许再干那些事!”宝珍心有余悸,警告他。 沈肄南笑了,挑眉,“本来我没这个想法的,宝宝你突然提醒我了,感觉还不错。” 小姑娘惊愕:“……” 她拒绝,转身想逃,男人轻而易举拎住她的后颈皮,横亘女孩的锁骨,带着人往夜骑开始的地方走。 他们付了钱,包了一辆夜骑的摩托,花篓放在最后面,宝珍穿着裙子,不方便跨坐,只能并着腿侧坐,一手抱着花,一手抱住男人的腰。 她揣揣不安,“沈生,你会骑吗?” “会。” “那你记得慢点噢,这不比海里,摔海里我两都会游泳,摔公路上,我两就完蛋了。” 沈肄南笑了,开玩笑:“跟我一起死不好吗?” “……”宝珍拿头撞他的后背,催促道:“走啦!” 寂静的公路上慢悠悠骑着一辆摩托,那悠哉游哉的速度更像小电驴,小姑娘就喜欢这种安全又稳妥的方式,拿花的手抹了抹飘起的发丝,右手揪紧男人的衬衣。 沈肄南背后响起宝珍蛐蛐蛐的声音:“沈生,我还是更喜欢你不欺负我的样子。” “我没平时没让着你?”男人气笑了。 “我是指在床上,你真的该收敛了,我怕我英年早逝。” “合着光担心自己去了?那宝宝怎么不担心担心我?” “你耐扛,血厚,我不一样。” 突然,夜骑的摩托停了,因为惯性,宝珍一头撞过去,手里的花也压过去,折了一支,她连忙去摸快断掉的花朵,托不住了,没办法,她只能折下来,把花枝放进篓子里。 “你怎么突然停了呀?玫瑰都掉了。”她还伸手,把掌心那朵花递到男人眼前。 沈肄南流畅的身型微微后仰,宝珍还以为他要继续骑车,担心自己没手,又不想扔掉那朵可怜的玫瑰,她咬着细细的根,将花托含在嘴里,同时已经伸手去抱住男人的腰。 他抬了抬下颔,示意小姑娘看前面,“宝宝,我已经够仁慈,也够让着你了,至少没在这公路上对你做什么。” 猝不及防听见这话,小姑娘抬眸看去。 下一秒,嘴里的玫瑰差点吓掉了。 只见墨色的苍穹底下,被灯光照得昏黄的公路上,正中央大咧咧停着一辆摩托,一男一女毫不顾忌地放肆做,甚至隔了一小段距离还能听见那激昂的声音。 沈肄南没兴趣看别人怎么样,修长的一条腿蹬着地面,支撑整个摩托,他回头,骤然看见女孩嘴里咬着一朵开得正艳的红玫瑰。 极致的红,白皙的脸,以及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 清纯无辜又让人想对她做尽坏事。 就这样,怎么会不想欺负? 男人的手指挑起宝珍的下巴,没由来地低头吻过去,含在嘴边的玫瑰掉落在他们怀里,沈肄南亲到他的小姑娘。 第50章 契合 短暂的放松后, 宝珍回到东珠市,又开始新一轮学习,期间还参加了外语水平测试。 十月发生了一件大事, 市政府规划要在盘溪那一带修建新的物流园区,红底文件下达,瞬间引起轰动,住那的年轻一辈倒很高兴, 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可以获得一大笔拆迁费,可以离开这里选择更好的生活环境;而老一辈则大多数不满, 他们生在这,长在这,根就在这,死后更讲究一个落叶归根,让他们搬走,无异是要他们的命。 安抚工作任重道远。 宝珍知道这件事后, 当晚跟沈肄南提了一嘴:“沈生,旧唐楼那边要拆迁了, 我打算给阿婆阿爷买一套新房子, 明天我去给他们说说这件事。” 那边的房子已经大几十年了,很老旧,她之前就有这个想法, 也提过,但两位老人说住哪不是住,何必花那个冤枉钱再买新房子, 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也好, 明天我跟你一道回去。” “嗯嗯。” 关于沈生在二老那的身份,也随着当初谢怀铖的死而被曝光, 虽然听着有些荒唐,但他们年纪大了,再加上沈肄南自始至终都表现优异,老人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答应了。 翌日,宝珍提前一个小时早起练习口语和听力,她轻手轻脚来到露天阳台,关了隔音玻璃窗,站在栏杆处,迎着清晨微凉的风继续日复一日的努力。 沈肄南在她醒的时候就醒了,男人站在落地窗背后,脚边的窗帘在换气口底下微微飘动,他望着那道纤细坚毅的背影,勾唇,脸上带着淡笑。 其实,他和宝珍现在的关系还没有到真正交往的地步,也就是说,他们连男女朋友的身份都不是。 倒不是他不愿意,而是那执拗的小姑娘,当初把谢怀铖的那番侮辱听进耳里,觉得现在的自己还配不上他,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想要等自己考上,拥有崭新的未来后才敢大胆向他表白。 那天那晚他们躺在旧唐楼的小屋里,她低头,郑重又虔诚地吻过他的唇,语气是竭尽全力的认真。 她说。 沈生,请你,务必要等着我。 宝珍和沈肄南回了旧唐楼,把市政府要拆迁的事告诉二老,又提了彼此的想法,阿婆阿爷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闻言,沉默了会,便答应了。 比预想中的进展还要顺利。 这天,两人留在这陪了二老,直到第二天才离开。 回去后,宝珍又进行新一轮封闭式综合集训,高强度的学习压力要么让人暴瘦,要么让人过劳肥。 小姑娘这一次胖了十斤。 她以前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身体不算健康,人也瘦,单薄得风一吹就能跑,后来经过营养师的调理,好不容易长了些肉,结果碰到换季、生一两场小感冒,又给瘦回去了,如此反反复复,沈肄南有时看了都发愁。 这次长的十斤,人看着都多了些红润的气色。 男人从背后抱住娇小的女孩,手臂穿过她的膝窝,侧面抬起,掌心掂量雪峰,以这样的方式凿进,“这次终于不是瘦了,宝宝好棒。” 宝珍每次集训都要高度集中精力,不能分心,他们见面的次数几乎没有。 每次出来,总是少不了一场酣畅淋漓。 小姑娘颤着眼睫,垂眸,看着那只作乱的大掌,肆意拿捏磨搓就像对待一个白面团子,她扬起纤长脆弱的脖颈,薄汗成珠,淌过精致的锁骨,滴到男人的手背上。 她红着脸艰难道:“……这,这次集训,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累。” 一句完整的话说得很慢,末了,被溢出的另一道声音吞没。 “经常觉得饿?”男人次次加重集中某个点。 “嗯……”宝珍咽了咽唾沫,呼吸又乱又烫,可怜极了,还要跟他说自己集训期间的事,“会,会刷很多题,有,有时候感觉脑袋都快冒烟了,老,老师说,用脑过度,是,是会饿——唔。” 她掐沈肄南绷起的手臂,嗓音哆哆嗦嗦:“别——” 男人置若罔闻,亲吻她的天鹅颈,咬她耳朵,底下更是不留余力,直到怀里的小姑娘失声和他一起到达,他摘了打结扔进垃圾桶,换了一个,捞起大汗淋漓的女孩,让她坐着。 宝珍一副无精打采要倒非倒的样子,沈肄南用虎口掐住她细细的腰肢,笑着打趣:“宝宝能不能有点精神?这就困了?” 小姑娘不敢坐,膝盖做支撑,柔弱无骨的小手搭着他的胸膛,乌黑潮湿的发丝披散,遮住光洁的背和锁骨,发梢迤逦,半遮半掩。 她耷着眼皮,看着精神奕奕的男人,软绵绵道:“沈生,换明天好不好?” “今天集训结束,明天休息,后天又要开始学习,宝宝,你确定要换明天?” “……” 女孩咬着唇想了想,又对上他的眼睛,半晌,妥协了,“好吧。” “乖。”沈肄南伸手拂开她遮挡的发丝,别在耳后,温热宽厚的掌心顺着玲珑的曲线下滑,拍了拍她的臀,“接下来该怎么做,应该已经不用我教了?” 宝珍已经试过很多次,闻言,自己去它该去的位置,男人看着她一如既往地青涩,月复部收紧,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探访过无数次自是轻车熟路,但小姑娘是在这种事上惯会偷奸耍滑的人,只试了不到一半,随随便便敷衍两下,作势就要退出。 沈肄南扇了扇她的,似笑非笑:“全部吃了。” 宝珍可怜地摇头。 如果非要让她对这些玩法排个痛苦程度,脐橙无意于是梦魇,不管经历多少次,吃尽那刻,她总会有想吐的冲动,那是被怼到极致反胃的感觉。 拒绝的后果不用说,小姑娘哭得不能自已,牙齿发酸,喉咙难受,整个人堪比晕车后胃酸倒流。 男人拉着她的手去摸自己明显的小肚子,宝珍卷翘的眼睫上挂着水珠,鼻尖红红,看着他的肆无忌惮长在里面。 他们,契合得很。 * 这一年过得很快,时间飞速流逝。 又是新的一年,宝珍的学习已经进入最后阶段,与此同时,她还要根据申请条件参加有含金量的课外活动拿到经历证明。 她飞往各地的次数明显增加,也认识很多来自不同国家的同龄人,大家交换了联系方式,成了朋友,渐渐熟络起来。 宝珍很喜欢现在越来越好的状态,整个人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明媚大方,青春洋溢,比十八岁的女孩更热烈。 她对未来有美好的憧憬。 四月,所有的申请材料都送往国外高校,邮件发出的那一刻,钟娅歆卸下长达一年半的重担。 沈肄南出差回来,还没进屋,里面就传来咚咚咚的声音,宝珍欢快地跑出来,裙摆飞扬,“沈生!” 她跳到他身上,男人伸手托住她的臀,笑问:“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小姑娘的手圈住他的脖颈,长腿夹着腰,像树袋熊挂着,扬起脑袋开心道:“你忘啦,我提交了申请,告诉你噢,这次,我信心十足呢!” “看来,我已经提前预见了一位伟大的船舶设计师。”他打趣。 宝珍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脸红了,但还是昂首挺胸地应下了,“低调点!” 沈肄南被她可爱的样子逗笑。 “我的事终于忙完了,正好你也出差回来,今晚我们去接阿婆阿爷吧,嗯,就在外面吃,怎么样?” “好。” 沈肄南上楼洗澡,换了身衣服,拿着车钥匙,和宝珍出门了。 旧唐楼那边过半的居民拿着拆迁款已经搬出去,还有些执拗的不肯离开,继续和那些人耗着,而今年三月份,阿婆阿爷已经搬去新的小区。 他俩接完老人,去了本市新开的一家淮扬菜餐厅,吃饭间,宝珍把自己的近况告诉阿婆阿爷,二老听完既欣慰又高兴,胃口都好了不少。 吃完饭,逛了会,沈肄南开车送老人回去,后排里,阿爷说:“肄南啊,能不能麻烦你绕个道,去一趟盘溪啊?” 男人看了眼后视镜,笑道:“可以啊,阿爷的东西落那了?” “对,这人老了,脑子就不灵光,忘性大。” “沈生,我好像也有东西没拿完!” 经阿爷这么一提醒,宝珍想起来了,她前段时间太忙,那边还没怎么收拾整理,落了不少以前的旧物。 沈肄南看了眼坐在副驾驶的小姑娘,“现在也挺晚了,那不如这样,先把阿婆阿爷送回去,我两去取。” “阿爷,您要取什么东西,跟我说,我去拿,那边的楼梯到了晚上很黑,您和阿婆就别过去了,万一绊倒就不好了。” 阿爷说:“肄南,这哪好麻烦你。” 宝珍一想确实有道理,扭头,赞同道:“沈生说得对,阿爷,你和阿婆先回去,我们去拿。” 沈肄南和她把两个老人送回家,这才开车去盘溪。 曾经每到晚上就热闹的街道,随着家家户户搬迁,已经开始没落萧索,宝珍坐在副驾驶往外望,目光所及皆是一片清冷,那些熟悉的烧烤摊也都撤走大半。 夜色下,旧唐楼像一个快要油尽灯枯的垂暮老人。 宝珍开门进屋,空了半个多月的屋子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粉尘,不呛,是那种人走后的落寞。 她开了灯,走了圈,又趴在窗口往外探,回头对客厅里的男人说:“沈生,咱们这栋好安静啊,感觉楼上楼下都没人了。” “你忘了,我们上来的时候,路过那几户,他们的门口写着红色的拆字,都搬家了。” 小姑娘点点头,“那我们先收拾东西。” 沈肄南去拿阿爷落下的,宝珍回屋整理自己的,她没回来住的时候,床上桌上等地方都会套上防尘布,掀开后也是干净整洁的。 男人推门进来,看到床边的木桌上堆着满满一沓,他随手拿起一个简陋的相框,里面是一张班级大合照,问:“这些都要带走?” “对呀。”宝珍背对他埋头苦干。 沈肄南看着照片里干净稚嫩的女孩,她穿着朴素,但那张脸却很亮眼,大小底子就很不错。 看样子应该在十五岁左右。 “这是我十五岁拍的。”小姑娘抱着几个日记本,看到他拿着一个相框,凑过去看了眼,笑道:“这个是我!” 她还指了指,生怕沈肄南认不出自己。 男人笑道:“七年前长这样,现在还长这样。”他捏了捏女孩的脸蛋,“感觉都没什么变化。” “胡说,我比以前更漂亮了!” 她放下日记本,打开木质的衣柜,里面的衣服也很干净,放了樟老丸,可以驱虫祛湿。沈肄南走过去,看到挂在架子上的一套衣服,很鲜亮,是活泼洋溢的樱花粉,他伸手拎起来,上衣和裙摆展开,像春夜里落下的一枚粉色花瓣。 男人扬眉,看向宝珍。 小姑娘极为爱惜这套衣裙,轻轻拍了拍,又抚去不太明显的褶皱,笑道:“这是我读高一那会的班服,你瞧。” 她轻轻掀起上衣背后的领子,里面写着高一十八班钟娅歆。 “那会上学穿这个?” “倒也不是,只有重大场合或者别的领导来听课才会穿,平时是另外一套,就衣服裤子那种,我给你找找,都留着呢。” 沈肄南拉住她的手腕,小姑娘回头,“怎么啦?” 男人看了看这套看起来就小小的上衣和裙子,勾唇,在女孩身上比划。 宝珍疑惑地看着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好几年前的衣服了,我现在长高了,肯定穿不下啦。” “不一定。”他突然道:“乖,穿上让我看看,好不好?”【你现在阅读的是 】 50-60 第51章 恋爱告白 宝珍基本不会怎么拒绝沈肄南, 更何况只是换一套衣裙这种再简单不过的事。 她拿着衣架自己试着比划了一下,“我那会太瘦了,也比现在矮十几厘米, 不太好穿呀。” 小姑娘有点为难。 沈肄南怎么会看不出这身衣裙对女孩而言的的确确小了,但他就是想看。 “乖,去试试。”男人揽着她的细腰连哄带骗:“还没见过你穿校服是什么样子。” “这是班服啦。” “好,班服。” “行吧, 我试试。” 宝珍抱着这套十五岁时穿的衣裙,指了指地上另一堆, 对沈肄南说:“沈生,你帮我把这些码到——诺,就暂时先放那吧,我去厕所换。” 这要是万一穿不上,还能换回去。 沈肄南点头,宝珍拿着衣服出去, 地上的东西已经整理了大半,剩下的并不多, 男人很快收拾干净, 这时身后传来动静,他转身,看到换好班服的女孩拘谨别扭地站在门口, 也没有进来,一双纤细的手臂不知道该往哪遮。 十五岁时穿的,二十二岁再穿确实显小, 哪怕宝珍现在的身材已经很纤细娇瘦。 小姑娘低头拉了拉短一小截、露出肚脐的上衣, 脸颊微红,只悄悄看了眼沈肄南就低下头, “……能穿是能穿,就是好挤,还,还短。” 这话不假。 在沈肄南的视觉里,高挑漂亮的小姑娘穿着一套极为显身材的衣裙。樱花粉的小衬衣系好细细的扣子,规规整整,就像读书时班里最乖巧的那类学生,在宝珍十五岁的年纪没有发育太好,但现在不一样,她的胸型很漂亮且被上衣束缚,阴差阳错勾勒出逐渐成熟的曲线,往下是类似百褶裙的淡粉色短裙,随着她长高,现在的裙摆也往上滑,堪堪抵着她白皙的大腿。 宝珍没注意到男人灼灼的视线,理着短短的裙摆,嘟囔着:“沈生,我去换了,真的好勒呀。” 而且,她刚刚在厕所换完,下意识看了镜子,真的,如果说以前穿是活泼可爱的班服,那现在就是—— 过分性感了。 她转身欲走,沈肄南把人拉回房间,随即关了小卧室的门。 宝珍心口一紧。 “急什么?这不挺好的吗?”男人搭着女孩的肩膀,来来回回转着她打量,“原来宝宝穿学生装是这个样子。” “你,你要想看的话,我,我有照片呀!” “照片哪有真人好看?” 宝珍语塞,只好站着任他看。 沈肄南见女孩的耳朵越来越红,心知肚明她也意识到自己现在很性感,男人把玩她胸前的一缕发丝,故意用发梢去挠她的脖颈、嘴角、脸颊以及耳朵,在小姑娘微微张嘴要说话时,他长臂一揽,搂着女孩的细腰拉进自己怀里。 宝珍猝不及防撞进他的胸膛,手肘下意识抵着,她没由来紧张,忐忑着掀起眼皮,望向垂眸看着她的男人。 “真乖。”沈肄南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 “以后我多给你买一些学生装,宝宝在家里穿给我看好不好?” 宝珍瞪大眼睛:“!” 男人低头吻过去,勾着她的舌,落在腰间的大掌灼热粗糙,上衣和裙子间留有一小截纤细的白腰,感受到掌心的温度和触碰后止不住一寸寸收紧,宝珍仰着头,露出发丝里柔美的脸廓,眼皮半阖,红着脸承受。 “沈,沈生,别……”女孩咬了咬他,强行退出粉舌,揪着男人的衬衣,眼尾泛红,气息不稳:“别在这。” 她垂眸,颤颤巍巍地看了眼男人探进衣摆的食指,衣服本就短,再加上沈肄南的指节还长,这一碰就到下弧的边沿,而且,又因多了这一截,显得上衣更挤了。 宝珍都害怕衣服的纽扣崩开。 “先前宝宝不是说楼上楼下都没人了吗?怕什么?”沈肄南轻轻一摁,是细腻光滑的触感,他微微扬眉,低头扫了眼小姑娘饱满的弧度,饶有兴致道:“里面没穿?让你换衣服,怎么还偷工减料?” 女孩尴尬得不轻,“……穿,穿了就扣不上了。” 而且,她以为自己换完,他看几眼后就会换回去,谁知道—— 沈肄南啧了声,忍不住捏捏她白里透红的小脸,“我的宝宝太可爱了。” “不和你说了,我去换衣服。” “今晚一直穿着好不好?明天再换。” 宝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男人淡笑,随后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的意思。 头顶的灯盏用了很多年,表明已经留下岁月的颓痕,变得格外黯淡,里面的灯芯在长年累月的使用下效果更是大打折扣,光线是昏黄的暗,落在狭小的室内也显得晃晃悠悠。 小床和木桌的中间空出一点位置,以前是用来放木凳的,曾经,沈肄南就坐在那,现在,那张木凳已经被孤零零地挪到旁边,空出的位置被女孩取代,她也像一张小小的凳子,单薄瘦弱的身子可怜巴巴地撑着贴了纱布的墙体,莹白的肩下塌,流畅的脊椎线条是有翘起弧度地蜿蜒,像一截滑滑梯,落地的那里连着漂亮的臀,被樱花粉的短裙半遮半掩,细白的薄腰落了熟悉的大掌,扣得死死的,没有一丝一毫可以逃脱的迹象。 小姑娘的眼角挂着泪,睫毛颤栗,眼波晃漾,鼻尖一吸一吸,红唇微张,共渡着微薄的呼吸,“沈,沈生,这,这里没有——” 声音一哽,宝珍险些摔倒,沈肄南眼疾手快捞住她,是狠狠地怼,但嗓音却格外温柔:“宝宝别怕,我有分寸。” 他低头亲小姑娘的后颈皮,男人的袖口早已挽起,露出修韧结实的小臂和隐于皮囊下冷白蓬起的淡色青筋,沈肄南的手臂穿过女孩的身侧,隔着那小小的上衣落到那漂亮的弧形。 对比他斯文规整的穿束,小姑娘‘乱’得一塌糊涂,细细的脚踝边是氤湿的小布料,淡粉的裙摆一荡一漾,时不时擦过白皙的大腿和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裤。 宝珍口耑得紊乱,沈肄南摸着她的发丝,掌心一点点下移,最后落到女孩轻轻一折就会断掉的脖颈上,修长有力的五指扣拢,男人加重的同时,视线落在手边木桌上立起的简陋相框上,那是刚刚那张班级大合照,长相出众的小姑娘就穿着现在这套衣裙,领口系着小蝴蝶结,眼神清澈干净地望着前方,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别提有多乖。 还是那句话—— 她青春洋溢,风华正茂的时候,他已经成为整个谢家说一不二的二把手,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不干净的东西。 而他们本该是没有交际的存在,现在却做尽了所有亲密的事。 沈肄南一想到自己彻彻底底拥有面前这个只属于他的小姑娘,整颗心被填满,说不出快意,甚至催生出隐秘的、畸形的控制和占有,而这比现在得到她还要令人爽得头皮发麻。 他掰过女孩的脑袋,逼她和自己接吻,掠夺她所有的气息,宝珍肉眼可见窒息,泪眼模糊的眼睛对上沈肄南可怕的视线,那是一种撕碎斯文皮囊后的真面孔。 上瘾。 小姑娘仅剩的一点理智破灭前,脑海里浮现这两个字。 沈生对她的瘾,远比她想的深。 宝珍憋红脸,感觉呼吸稀薄,快死了,她想开口,但不能,被堵得死死的,纤细的五指用尽全力扣着墙体,指尖白得可怕,这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沈肄南退出落到她身上,顺着淌落,扎眼得厉害,小姑娘终于呼吸到新鲜的空气,眼前仍是一片黑暗昏花,耳朵也有嗡嗡嗡的鸣声,她身子一软要掉下去,背后却贴上一个宽阔的怀抱。 宝珍感受到腰上的清晰,哭了,“沈,沈生……你,你怎么又——” 她摇着脑袋,手肘往后推。 男人却带着她去了那张从小睡到大的小床,女孩轻飘飘像一张纸落下,而后被一个高大挺拔的阴影覆盖,沈肄南推起她的,毫不客气堵住。 “宝珍,说你爱我,快说!” 宝珍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只能顺着沈肄南,颤着声艰难地说:“……爱,爱你,我爱你。” 得到的回馈却是疾风骤雨,小姑娘的嗓音干得厉害,扎着漂亮头发的发型也被弄得乱糟糟,单薄瘦小的身子耸涌,背脊发麻,樱花粉的小衬衣纽扣经不住已经崩开,小小的圆形扣子弹到脚边,骨碌碌滚动,最后落到角落。 她以更热烈,也更稠艳的方式在他眼前绽放。 沈肄南狠凿,清冷沾欲的眉眼吊着戾色,“继续说!” “我,我爱你,宝,宝珍最——唔,最爱沈生了。”她掐住男人充血的肌理,指尖下陷,很焦急:“沈,沈生,你停下,这床会,会……” 他置若罔闻,仍一意孤行,在小姑娘意识模糊,有点胡言乱语的时候,抬起她的背紧紧抱住,与此同时,一道压抑的、性感的、低磁的男性声线贯穿女孩的耳膜。 他说,从一开始,你就引狼入室了。 宝珍不缺爱,哪怕她遭逢变故,家境贫寒,但沈肄南缺,当一个人拥有绝对的金钱地位权势,物质层面已经不需要担心,他们会开始追求更高更难得的东西。 小姑娘没有听进那句话,只知道那张她躺过十几年的床真的折在今夜了。 * 撇开沈肄南在那方面很‘暴力’以外,其他地方挑不出任何错。 宝珍也是在这方面不长记性的,隔天就忘了,一如既往跟他和和美美。 时间过得很快,她又度过一个富裕的生日。 今年,她二十二岁了。 寒昭禅寺布施那天,百忙中,宝珍接到一通电话,是国外招生办打来的。 彼时,沈肄南并不在她身边,他去慧明方丈那了。 录取邮件在漂洋过海,通知已提前抵达。 宝珍喜出望外,和对方说了好几声谢谢,挂断电话,背后传来男人的嗓音。 “在和谁聊天,这么高兴?” 烈日下,女孩的额头上溢出细密的薄汗,脸蛋晒得通红,鼻尖也沾着小小的汗珠,她没有抱怨,脸上洋溢着鲜活。 宝珍对他勾了勾手指头,沈肄南为她低头。 “沈生,我考上啦。” “加州理工?” “嗯嗯!” 她眼睛亮亮,要不是四周都是人,又是佛门重地,宝珍都想狠狠亲他一口。 小姑娘忍住了。 布施在下午五点结束,两人坐车离开寒昭禅寺,在驶往市中心的时候,宝珍突然让野仔停车,驾驶座的男人通过后视镜看了眼后排的沈肄南,他点点头,野仔这才靠边停下,小姑娘开门下车,一溜烟跑没影了。 “南爷,要不要我跟过去?” “不用。” 沈肄南却下车了。 宝珍早在这一刻做好准备,到花店后,取走事先订好的紫罗兰玫瑰,又急匆匆往回跑,沈肄南过来的时候,正巧碰到跑在落日底下的小姑娘。 金黄的余晖在她身上勾勒,她气喘吁吁,见了他,二话不说把手中的鲜花塞他怀里。 宝珍拉着他的手,眼睛炯亮,鲜活热烈道:“沈生,送给你,我们恋爱吧!” 第52章 主人 九月, 加州理工迎来秋季开学季。 这是位于加利福尼亚州的一所学院,其船舶与海洋工程成立于1886年,在船舶建造和结构、海洋工程材料及流体力学等方面有着非常出色的师资团队。 办理入学那天沈肄南全程陪着宝珍, 小姑娘就跟着啥也没做,只需要负责熟悉和适应陌生的环境。 加州理工的占地面积远不如其他大学,比较小,根据挂在石碑上的介绍牌显示, 该校的教授和学生也少,不过这也恰好符合他们的办学理念, 精攻而多学科交叉容易进行跨学科合作。 不过,小归小,校园的环境是真的好,长而宽阔的油柏路两侧是翠绿挺拔的常青树,一年四季不会枯黄,每棵树之间又栽有高高的椰树, 远远望去,细细长长的一条, 顶端像炸开的绿花球, 挂着好些成熟发黄的椰果。 校园的建筑不算太高,普遍偏矮,外围是绿绿的草坪, 入学季当天就有不少人拿着书、抱着乐器坐在草坪上交流,当然,在石块堆砌的水池边也有不少人在溜乌龟。 “沈生, 沈生, 我喜欢这所学校,感觉呆着好舒服啊!”宝珍挽着他手臂的手拉了拉, 那种静谧且岁月静好、不用被外界打扰的感觉令她心旷神怡。 男人低头,笑道:“喜欢就代表能很好的适应。” “嗯嗯!” “逛得差不多了,去看看宿舍吧。” “好!” 加州理工有个小传统,所有新生会被邀请参观每个宿舍,宿舍楼共十一栋,又分单人、双人和套间,新生可以对自己的选择进行排名,一周结束后,学校会根据统计的排名进行宿舍安排。 宝珍逛完后敲定了双人和单人。 当然,沈肄南也在附近买了一幢豪宅,小姑娘要是不想住宿舍,随时可以回家。 沈肄南在这边呆了叁天,手头事务多,很多需要他做决策,他见宝珍快速融入新的生活,脸上常常带着笑,这才放心离开。 而他走的当天,小姑娘就被一道数学题虐哭了,笑都笑不出来。 按照规定,加州理工的所有本科新生,不论专业,都必须完成核心课程,其中囊括理科里的数物化生、选修课和附加入门实验、科学写作、人文和社会科学以及体育,处处都有学分,当然,专业课另算,总之,学业极其繁重。 这里面最让宝珍崩溃的就是数学。 负责教他们的老师是一个二十岁拿博士的天才,长得很帅,就是有一点点不修边幅,脚上踏着两只不同的拖鞋,他很努力地和他们交流,企图教会自己的学生,但是—— 同组里,宝珍和另外五个来自不同国家的同学花了五个小时研究一道数学题,最后一无所获,还把教授气笑了。 数学磨人,化学也是,教他们的老师直接决定连live zoom都不用了,让他们看他去年录的视频自己掌握,而他本人带着做实验的团队直接在教室旁边开始搞研究。 宝珍忙得焦头烂额,也在某天晚上,终于明白这所学校为什么会充满静谧且不被外界打扰的气息。 就这繁重的学习压力,真的没有精力再搞别的。 她没时间回别墅那边,就住在学校分的双人宿舍,不过她的室友还没来,双人间跟单人间没什么区别。 忙碌的这段时间,宝珍和沈肄南通电话的时间都少了,有时男人打过来,小姑娘要么在宿舍挑灯奋斗研究某道数学或物理,要么就是在实验室,这时她往往没空,眼睛都没挪开过,语速快得吓人。 “啊?沈生,我现在很忙,你等我有空了再联系你。” 接着,‘啪’地一下子挂了。 沈生:“……” 凌晨快一点的时候,宝珍终于研究出小组里那道头痛的数学,她兴高采烈地整理足足有十二页的草稿纸,密密匝匝的板书看得人头大眼花。 这时,紧闭的宿舍门传来把手拧动的声音。 小姑娘回头,下意识问了声:“谁呀?” 外面传来一道冷笑:“你室友!” 宝珍:“!” 她连忙跑去开门,一打开,屋里的光倾泻,落在拖着行李箱的年轻女孩身上。 小姑娘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位妆造浮夸的室友,有点不敢相信,她在电子系统上看过对方的入学照,长了张混血脸,有点冷,又有点傲,头发是淡淡的金黄色,身上带着贵气,一看就是那种千金小姐,而现在—— 她的室友染着一头五颜六色的头发,编成小辫子扎着,画着浓浓的妆,遮住她原本的模样,烈焰红唇上打着四枚唇钉,耳朵上也挂着很浮夸的大圆圈耳环。 “锁什么门,防贼呢?” 宝珍看到她舌头上也有那种钉子,她后背一紧,觉得好痛,闻言,又连忙侧身让她进屋,一边关门一边解释。 “前几天,校外的一个男人混进学校,潜入另一栋的女生宿舍,出了点事,锁着门,安全点。” “躲有什么用?遇见这种傻逼直接一枪嘣了,好色且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贱男人就该被物理阉割处以极刑!” “……” 她把行李箱丢旁边,扯出一张椅子坐下,翘着腿,微抬下巴,看着站在不远处一副乖乖女样子的宝珍,“我叫姚艾,你叫什么?” “钟娅歆。” 姚艾没再说什么,起身,一脚踹倒立起的行李箱,砰地一声,把宝珍吓一跳,同时被吓着的还有楼下的宿舍,立马有人怒骂:“大晚上的楼上有病啊!” “叫什么叫,你全家死了?!”姚艾毫不客气怼回去。 宝珍:“……” 小姑娘咽了咽唾沫,见她这么火爆,也不敢吱声,只能避着,她转身往自己的床走去,背后的姚艾扫了她一眼,眼神冷漠得很。 睡觉前,宝珍给沈肄南发了一条消息。 对于这位室友,钟娅歆是打算敬而远之的,但很不幸,完全避不开,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就连课业分组也是一起。 和她们一起的,还有另外几名男生,加州理工是出了名的男多女少,比例严重失衡。 宝珍研究出那道数学,也和组里的人共享,等教授让他们做presentation时,同组里另外一个男的抢先自告奋勇。 “歆,这次的机会给我怎么样?” 宝珍还没来得及开口,坐她对面的室友椅子后滑,刺啦一声,尤为刺耳,“给你?多大的脸,好意思?这么喜欢乞讨,还来念什么书,滚去要饭咯,贱男人。” “你——” 男生暴怒,拍桌而起。 姚艾冷笑,从大衣兜里摸出一把手枪啪地一下子拍在桌上,烟熏妆容也遮不住她满脸的不屑,“你算个什么东西,少他妈在老娘面前傲,傲你妈呢!” 严肃的课堂被闹得一塌糊涂,最后还惊动了学校的领导。 姚艾一脸无所谓,甚至在做处罚以前还问宝珍:“食堂在哪?我快饿死了,傻逼教授,教的什么玩意儿。” 还附带一句对那位只有二十岁的博士教授的吐槽。 宝珍知道她刚来还不熟悉学校的环境,“食堂挺多的,我带你过去吧,你有什么想吃的?” “随便。”姚艾瞄了她一眼,“怎么不躲了?” 小姑娘疑惑地啊了声。 姚艾嗤了声。 宝珍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可能察觉到她在对她敬而远之,顿时觉得有些尴尬,解释道:“我,正好我也饿了。” “性格这么软,你这块肉,谁不想咬一口。” “……” 加州理工的研究项目很多,因此,本科阶段就要进行一定量的研究,不仅是为了拿学分,更是为了不被劝退,但学校的教职工数量撑死三百人,谁都想往优渥的师资团队跑,所以课堂上的每一分表现都尤其重要。 宝珍看出她这位室友是有点嘴硬心软在身上的,闻言,笑了笑,还是对她说了声谢谢。 姚艾哼了声。 两人吃了顿午餐,下午课程结束时,姚艾收到上面下达的通知,对她携带枪支进入校园且公然拿出示威的行为将做出一定的惩罚。 宝珍想了想,打算跟她一道过去。 她们下楼梯的时候,姚艾无语了:“就这破事罚就罚了呗,还耽误老娘去干饭!傻逼食堂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错过了还没有,也不想想,就那seminars的廉价披萨水果狗都不吃,也好意思——” 她骂骂咧咧,身边的女孩冒出一句话打断她:“沈生!” 姚艾扭头看向钟娅歆,对方望着正前方,脸上带着笑,清澈的眼睛弯弯得像一轮月牙,鲜活明媚,画着烟熏妆、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她也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忽然失去表情。 宝珍跑到一半,忽然想到落下一个人,她又倒回去,拉着姚艾往前跑,“来来来,我跟你介绍一个人。” 沈肄南就站在宽敞的道路中央,身边都是行色匆匆忙碌的学子,他眼睁睁看着家里的小姑娘朝自己跑来,然后又扭头,最后拉着一个穿着打扮格外显眼的同龄女孩过来。 “沈生,你怎么来啦?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室友,叫姚艾。”宝珍说:“姚艾,这是沈肄南,我的——” 她顿了顿,大大方方介绍,笑道:“是我的男朋友!” 这还是第一次,小姑娘当着同学的面介绍他。沈肄南脸上带着斯斯文文的淡笑,颔首道:“你好。” 姚艾看了看他,又扭头看了看宝珍,皱着眉,对沈肄南这种老牛吃嫩草的成熟男人打心眼里厌恶,只觉得这种都是在欺骗无知少女,尤其是她室友这种笨瓜,于是敷衍得要命:“嗯。” 宝珍连忙打圆场,拉了拉沈肄南的手臂,笑道:“姚艾的性格只是太直爽了。” 男人倒没说什么。 正当钟娅歆要开口时,一道陌生的英文插进来,是很正统浪漫的腔调:“姚艾。” 姚艾脸色一变,很臭。 宝珍疑惑地看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薄款风衣、留着微分碎盖、戴着腕表的英俊男人走过来,他是典型的外国面孔,看年纪,应该和沈肄南差不多大。 奥克斯见姚艾没有搭理他,也不恼,脸上自始至终挂着迷人的微笑,像一副假面,他扭头看向扎眼的沈肄南,笑意多了几分真实,伸手,颔首道:“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沈先生,幸会。” 沈肄南明显认识他,和他握了握,淡笑道:“奥克斯先生,幸会。” 宝珍看着他俩。 身边,姚艾见这两人认识,扯嘴,发出一声冷笑,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人。 “姚艾,你怎么了?”宝珍问。 从这个奥克斯一出来,她的脸色就很难看。 “没什么。”姚艾见奥克斯注视着自己,似乎在等她主动过去,她翻了个白眼,走到男人身边,挽着他的手臂,皮笑肉不笑地跟宝珍介绍:“他叫奥克斯,是我的主人。” 沈肄南脸上的神情没什么变化。 宝珍一头雾水:“?” 主人?为什么要叫主人? 她看见奥克斯,只觉得对方的眉眼和姚艾有些相似,想着两人多半有点血缘关系在身上,或许奥克斯是她叔叔之类的。 没想到—— 主人? 宝珍挠挠头,确实不懂。 奥克斯到这,明显是为了姚艾的处分来的,两人没呆多久就先走了。 沈肄南见她皱着眉头还在看那边,掰回小姑娘的脑袋,让她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想什么呢?” “沈生。” “嗯?” “主人是什么意思呀?”宝珍想不明白。 沈肄南勾唇:“想知道?” 小姑娘见他这样,忽然迟疑了。 男人揽着她的腰往学校外面走,“宝宝明天是不是休息?不急,我晚上慢慢告诉你。” 第53章 钓系 听到沈肄南那句不怀好意的话, 宝珍立马知道‘主人’这两个字绝对有其他意思。 她转身,作势往反方向走,“你晚上不用告诉我了——” 话落, 男人拽住她的手腕,又把人拉回去,他揽着女孩的细腰,轻笑道:“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就立马过来找你, 你还想去哪?” “回宿舍拿笔记和书啊。”小姑娘哼笑道:“你不是都知道我明天休息吗?” 从开学累到现在,平时的休息日也都扎根实验室, 说实话,真的有些疲惫,宝珍有时也好想像学姐学长那样,每天一睁眼就不修边幅,随便踏双拖鞋往课堂栽。 沈肄南陪宝珍去了宿舍楼,他在楼下等, 过了十分钟,小姑娘背着白蓝色的双肩包出来, 书包鼓鼓的, 装了不少东西。 男人走过去取下她的包挂在手臂上,还挺沉,有点重量, 他挑眉问:“明天休息一天也要带这么多东西回家?” 宝珍挽着他另一条手臂,笑道:“总不能真的玩一天吧,还是要适当学一点的, 再说了, 我也想早点修完这一年的学分。” 两人有说有聊,并肩离开校园, 路上,宝珍还碰到从食堂吃完饭去图书馆的实验室同学,彼此打了招呼,又简单寒暄几句。 加州理工位于帕萨迪纳,距离洛杉矶市中心约半小时车程,驾驶座开车的还是野仔,两人去市中的一家西餐厅吃了晚餐,逛了会,看了场最近新上映且叫座极好的电影。 他们穿梭于灯红酒绿的洛杉矶,光怪陆离的霓虹灯装点着芸芸众生。 野仔把他们送回别墅就自觉离开,这边每天都安排佣人打扫保洁,一年四季的衣服也都按时更换,既干净又什么都不缺。 宝珍换完鞋子走进客厅,往沙发上一倒,感慨道:“开学都快叁个月了,我还是第一次到这边住。” 她翻了个身,把抱枕垫在下巴底下,趴着,翘着腿摆来摆去,“好舒服。” 沈肄南把她的书包放下,脱了大衣外套挂上,闻言,笑道:“谁让我们的宝珍是大忙人,不仅没时间回来住,还动不动就挂我的电话,嗯,说有空就拨回来,我这左等右等愣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小姑娘哎呀一声,爬起来,主动坐在他腿上,抱着男人的脖子嬉皮笑脸道:“沈生,我这不是课业繁重嘛,再说了,你一过来,我就跟你回家啦。” 最后,还倒打一耙,“所以,你还想怎么样嘛?” 沈肄南气笑了,捏她脸,“你现在的脑瓜子是越来越灵活了。” 宝珍抬头挺胸,骄傲道:“那是,好几个教授都夸我了。” 闻言,男人望着她,眼里有情深,也有欣慰,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就好像是他一点点把小姑娘养成现在这般明媚并且拥有美好的未来,真要论,是成就感吧。 “是,你最棒了。”沈肄南笑了,亲了亲她的小嘴,拍了拍女孩的细腰,温柔道:“乖,先去洗澡。” 宝珍知道他们这么久没见,联系又少,待会的事必然少不了,也没有说什么,而是红着脸点了点头。 男人摸了摸她的脑袋。 小姑娘起身去主卧,拿了贴身衣物和浴袍走进浴室,沈肄南在客房洗完进来,里面还有哗啦啦的水声,过了会,声音停止,门从里面打开,一股氤氲的雾气飘出来,男人闻声看过去,里面白茫茫一片,头发湿润的女孩系着浴袍系带出来。 他去拿柜子里的吹风机,插上电,招手,“宝宝,过来。” “好!” 宝珍走过去坐下,什么都不用做,等着沈肄南给她把头发吹干。 “沈生。” “嗯?” 吹风机的声音横亘在他们之间。 “你这次要在这边呆多久呀?” “怎么,舍不得我走了?”男人笑道:“不算今天,可以呆四五天,然后我得去西贡一趟。” 宝珍笑嘻嘻问:“这几天需要我抽时间陪你吗?” “这会有时间了?” “我现在已经很好地适应每一科的课业,挤一挤总会有的。”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室内的灯光倾泻,洒在两人身上,宝珍的头发吹干,沈肄南收好吹风机,小姑娘趁他不备,跳到男人背上,纤细的手臂勾住他的脖颈,整个人趴挂着。 “沈生,我好想你呀……” 她埋在遒劲宽阔的背脊里,鼻翼间是男人身上淡淡的乌木沉香,一如既往心安,沈肄南手臂后托,托住女孩的臀,防止她摔下去,闻言,低声笑了。 他背着轻瘦的小姑娘往床边走,“等我这次去完西贡,差不多就是明年了,新的一年,工作这块会着重放在这边,到时候我们天天都能见了。” 宝珍被放进柔软的床垫,吹得蓬松的发丝散在枕头上,迤逦成花,她看着罩在上方的男人,搭着他的肩,笑问:“那这算陪读吗?” 陪读的情况并不是没有,反而在今年的留学里很热门,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更好的适应新环境。 沈肄南解她系带的动作一顿,想了想‘陪读’这两个字的含义,又看了看年纪轻轻的女孩,娇艳明媚又干净单纯,这个年龄也还小,确实需要看着,而且,这边的整体治安堪忧,在校园里面还好,一旦离开到外边,保不齐会遇到抢劫或其他的。 “算吗?”宝珍又问。 男人喉结滚动,“嗯。” 到时候天天见,怎么不算? 他越发觉得,躺在身下的小姑娘就是他养大的。 “那我后面努努力,早点修完学分,这样就可以多陪陪你啦。”这样的机会难得,如果可以,宝珍也想两不误。 沈肄南见她认真的模样,生怕谈场恋爱把他冷落了,笑得不轻,温柔地吻着她的嘴,摩挲着,用低磁的、温润的嗓音回应:“好。” 宝珍开心地笑了,勾住他的脖子,微微抿了抿唇,用细声细气的语气说着羞涩的话:“……沈生,可以开始了。” 第一次,她在这种事上这么主动。 沈肄南的虎口掐住女孩的下巴,有轻微的痛感,但也会让肾上腺素激增,尾椎骨发麻刺激大脑皮层,他轻而易举探入小姑娘的嘴里,勾着她的舌温柔地细吻。 留学这几个月,宝珍很累很累的时候根本睡不着,神经高度紧绷,彻夜失眠,但她也没有打电话或者发信息去烦沈肄南,而是在辗转反侧时翻来覆去想他,那个时候她多么想抱抱他,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她甚至还预想过等自己不忙了或者这学期结束,休假回东珠去见他,那时他们会怎么样?设想里沈生对待这种床上的事基本上都很‘暴力’,却没想到会像现在——他很温柔,不管是吻她,还是其他。 小姑娘扬起纤细的天鹅颈,抬了抬没有束缚的胸脯,橘黄的灯盏下莹白的肌肤透着泛热的粉,她颤颤巍巍的指尖控制不住去抚过男人纯黑的短发,有点粗粝又带有锐利的质感,也不知道是头发刺到她还是别的,女孩脆弱的手腕一抖,柔若无骨的小手擦着短发的发梢掉落到男人的耳朵上,是微凉的触感,宝珍下意识捏了几下,惹得沈肄南吐出,望着她笑了笑。 “这么含蓄?”沈肄南抓着小姑娘的手摸着自己的脸,深邃灼热的目光盯着她,带着她的指尖一点点滑过自己清晰的下颚线以及菱尖滚动的喉结。 男人看她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欲念,宝珍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从里到外都熟透了,她不得不承认沈肄南仗着自己优渥的皮囊条件引诱她时,她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既然小姑娘喜欢摸,弄弄头发,捏捏耳朵有什么意思?沈肄南岔开修长有力的腿,膝盖跪在女孩的腰侧,他拽着女孩手指的掌心没有松开,空出的那只当着她的面,单手抽空浴袍点系带扔掉,失去禁锢的深灰袍子沿着领口处的交领朝两侧滑开,近在咫尺地清晰展示到宝珍眼前。 钟娅歆罩在男人的影子里,橘黄的灯挡在背后,弥散的一点光线却恰好勾勒出男人优越的身材,那张无可挑剔的俊脸沾着未散的色气,颈部线条连着宽肩,背部肌理浑厚,宝珍刚才趴在他背上试过,是十足十的安全感,锁骨下连着胸肌和腹肌,不会太突兀,是薄韧而有劲的,这点小姑娘早就领教过很多次。 “宝宝。” 女孩看得正认真,闻言,抬起眼眸,下意识咽了咽唾沫,“嗯?” 红彤彤的小脸上还没散去刚刚被吃的媚。 沈肄南带着她的指尖,轻笑道:“沈生是你的,你可以放心大胆的摸。” 宝珍感受到温热又有韧劲的触感,像水中被磨平的石块,那是不同于女人细腻的肌肤,小姑娘的视线随着自己滑动的指尖一寸寸碾过男人的胸膛,他身上有曾经留下的各种伤疤,颜色很淡,但细细感受又有不一样的割裂感。 她曾在他们尽兴后窝在男人怀里,枕着他的肩,摸着沈肄南身上的伤,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那时,他只轻描淡写笑道:“忘了,不碍事。” 忘了,这么多伤怎么可能忘得了。 他可是沈肄南,是东珠的南爷,当时宝珍不懂,但现在她好像明白一点。 沈生不是一个喜欢追溯过去或者诉苦的人,他的强悍和骄傲并不允许利用这点不堪回首的过去博取同情,可小姑娘每每看到还是很心疼。 她这次什么都没问,只是抬起腰,用腾出的另一只手去努力攀住男人宽阔的肩膀。 沈肄南垂眸凝望她。 宝珍冲他露出温柔的微笑,然后当着他的面,青涩又生疏地吻上他心口的一道疤痕。 在男人怔住恍神的刹那,小姑娘就像窝在他怀里的猫儿,伸出细嫩的粉舌,像喝水时卷起的一点舌尖去触碰沈肄南的伤。 第54章 想要 温热又湿濡的舌舔砥过心口的伤痕, 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意。 宝珍搭着男人肩膀上的手指下意识蜷紧,她慢吞吞扬起脑袋,露出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 明晃晃看着沈肄南,白里透红的脸颊带着羞涩,微微抿着的唇遮住那点粉色的舌。 他垂下眼睑,眸色晦暗地盯着眼前这个行径大胆且放肆的小姑娘。 “怎么进步这么大?”男人嗓音暗哑, 带着一点撩人的沙。 沈肄南的掌心扣住女孩半边脸颊,五指埋入她的发丝, 缠绕着,指腹又楞了楞宝珍殷红的唇瓣。 小姑娘微微鼓圆眼睛,像是在问:嗯? 男人低头啄了啄她的嘴角,手臂穿过女孩的细腰,抱着她和自己调转位置。 宝珍趴在沈肄南的身上。 他靠着柔软的枕头,阔背蜂腰是微微凹翘的弧度, 男人一只手肘后推做支撑,另一只手扣住女孩的后脑勺, 顺着下移捏住她的后颈。 沈肄南喉结滚动, “宝宝继续像刚刚那样,好不好?” 宝珍:“……” 她咬着唇,看着他, 男人依旧是那副仰躺的姿势,姿态矜贵又慵懒,那身深灰浴袍就挂在他身上, 没有脱, 摆明在勾着小姑娘。 “好不好?嗯?” “……我,我不会。” “刚刚怎么做的, 就怎么做。” 寂静昏黄的室内,两人微微僵持着对视。 半晌,宝珍妥协了。 说实话这还是第一次,她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脑子里回忆沈肄南在她身上是怎么实践的,男人耐心地看着她,直到女孩攀上他的肩,发丝顺着单薄的肩膀滑落到胸口,垂在他的胸膛上,她低头吻上他的唇。 在这种事上,沈肄南主导的次数远远多于宝珍。 小姑娘肯妥协试一试,自是极好的。男人眼睛含笑,微抬清晰的下颚线,不满足于四唇青涩地相碰,而是主动张开嘴,女孩呆呆望着他,沈肄南挑了挑眉,什么意思不言而喻,宝珍的心脏砰砰跳,红着脸,朝他伸舌,却不想,探进后男人故意避着她,小姑娘有些羞恼,抬眸,不太开心地瞪着他,似乎在说以前亲亲的时候我都配合你了,为什么你现在不配合我? 沈肄南唇角微勾,视而不见,宝珍的手肘撑着他的腹肌,像攀一座巍峨的山,把大半身子压在他那,肩抵着肩,胸压着胸,努力去追逐他的舌,来来回回,次次都只碰到零星一点。 他就是故意吊着她。 女孩有些生气,依葫芦画瓢学着男人的样子,虎口卡着沈肄南的下颚,故意抵着他,逼他不能再躲,然后如愿勾到他的。沈肄南的喉咙里溢出一声低哑的浅笑,既愉悦又撩人。 宝珍和他接吻,看着男人英俊的轮廓和深邃的眉眼,有那么一瞬间,忽然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喜欢把自己放在一个掌控者的位置,就像现在,她主导着这场男女之间的亲昵,看着沈生被她压在身下,看着他动情的神情以及他主动撩拨她的样子,那是一种女性向的取悦,而她可以对他为所欲为。 小姑娘感觉自己的肾上腺素激增,浑身热热的。 她逐渐不满足于只是接吻,卡着男人下颚的小手也顺势滑落到他的脖子上,沈肄南的薄唇微红,神色慵懒地望着宝珍,视线有微微下瞥,复而又落回她身上。 无声的撩更为致命。 女孩像是受到神明蛊惑的信徒,低头,潋滟的红唇一点点吻过男人的下巴、颈部、最后落到那枚菱尖的喉结上,沈肄南的眸光一点点变暗,扣住宝珍肩膀的手指一寸寸收紧,小姑娘掀起眼皮,对上他克制隐忍的目光,只这一眼,她便知道他是喜欢的。 喉结对于男性而言是一个很特殊的位置,那里距离声带很近,也是非常脆弱的地方。 男人无声地滚动,自上而下,自下而上,喉结来回碾过女孩的唇瓣。宝珍眼睫颤颤,也不知哪来的胆子,突然张嘴轻轻咬住,在听到一声微弱的闷哼后,她像是得到什么启示,含住的同时,收敛着牙齿,时不时又用舌去戳。 沈肄南口耑了几声。 宝珍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要酥了,半边身子塌软,她靠着男人温热结实的胸膛,暖烘烘的,像一块打磨得光滑的玉石,小姑娘的手止不住在他那作乱。 摸摸锁骨,掐掐结实的肩膀,或者拍拍肌理分明的胸口,再不济捏捏薄韧有劲的腹肌。 越上手越喜欢,越喜欢越爱玩,尤其是他还说了——沈生是她的。 沈肄南的手掌落在女孩的后脑勺,五指埋入发丝,他垂眸看着小姑娘像只猫似地趴在他身上,脑袋拱拱,这亲亲,那啜啜,似乎要在他身上盖满章,光是看着这副画面,他的呼吸就紧了,腰腹伴随着呼吸起伏,薄薄的肌肉线条起伏,承接着宝珍那张漂亮红润的脸蛋。 “沈生,你以后继续保持!”亲够了,也摸够了,宝珍心满意足,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女孩趴在他怀里,脸颊还贴着男人的胸肌,开心得摇头晃脑,“好喜欢呀。” 沈肄南是硬生生等她玩够了才把人翻过来调转彼此的位置,闻言,他拍了拍小姑娘的脸蛋,“这么色?只图我的身材?” “瞎说,还有人呢。” 男人啧了声,剥开那层小布料,看到有氤湿的部分。 他挑了挑眉,调侃她:“宝宝是水做的?” “沈生!”小姑娘羞恼。 “夸你呢。”沈肄南亲了亲她,“真乖。” 宝珍推开他的嘴,看了眼他的,低声问:“家里有那个吗?” 这幢别墅是沈肄南购置的新房产,她不想住宿的时候就可以回家睡,但是,开学到现在,宝珍没来过,沈生也世界各地出差,所以家里是不太可能会有套子的。 “应该没有了,你开学那几天,我们不是用完了吗?” “……以前的事就不用提了。”宝珍抱着他的腰,轻声说:“就这样吧。我最近安全期,你也注意点,不要留在里面。” 她的身子已经调养了两年多,但上次去医院检查,还需要继续养着,所以,怀孕的可能还是很小,不过尽管如此,他们每次亲密,除了特殊情况,基本都会做措施。 沈肄南摸着女孩的脑袋,动作很温柔,小姑娘感受到他的一点点破开她,呼吸咻地提紧,微微张着小嘴,洒出温热的气息扑在男人的身上。 他额间有细细的薄汗,男人勾着女孩的下巴,亲吻她的嘴,太阳穴的青筋跳动,口耑着说:“宝宝,放松点。” … 宝珍发誓,昨夜真的是他们亲密以来,所做过最最最温和的一次,沈肄南对她温柔得像换了一个人,以至于没有经历‘暴力’鞭挞的小姑娘,在第二天的早上还有精力起来学习。 沈肄南去书房开了一个线上会议,结束后出来,看到女孩背对他,坐在房间里低头写物理题。 今天帕萨迪纳的气温还不错,白日平均十五度,微风习习,阳光明媚,连接着卧室的小书房内,窗户打开,正面迎向别墅外的小花园,高低树木稀疏错落,还有园丁在修剪花枝。 书桌正对窗口,不需要开灯,自然光足矣。 沈肄南看着小姑娘里面套着睡裙,外面穿了件和裙子齐长的针织开衫,乌黑柔顺的长发随意编了一条长长的麻花辫,并没有打理,还有抽出的、零星细长的发丝,在日光下透着淡淡的金色。 宝珍做题的时候很认真,丝毫不知道沈肄南在旁边站了很久。 她一边在草稿上推演,一边把确定的过程一步步挪到笔记本上,来来回回,磕磕绊绊,直到一道烧脑的大题彻底结束。 男人看到她松了一口气。 他这才出声,笑道:“用了四十八分钟,还挺快。” 小姑娘吓一跳,扭头,“沈生,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你说呢?” “那你岂不是在我身边站了四十八分钟?”宝珍把物理的草稿整理成册夹在笔记本里,换化学,“忙完啦?” “差不多了。”男人一手搭着女孩的椅背,一只手点了点她的化学,像家长关心孩子的学业,“这门感觉难吗?” “这门对比数学和物理,要稍微简单一点点,当然,我现在学得还不深,所以不会吃力。” 宝珍拿起笔,见他站着盯自己做作业,想了想,又放下,起身道:“我去给你搬一张凳子吧。” 搬过来,他往旁边一坐,那就真成了盯小孩学业的家长了。沈肄南拉住她的手腕,自己坐下,揽着女孩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他靠着椅背,很满意这样,“费那劲干什么?这样挺好的,你做吧。” 宝珍也没觉得做他腿上会影响自己,她捏着笔,回头,不确定地问:“真的吗?我做题花的时间还挺久,你的腿会不会麻呀?要不我还是去搬一张凳子吧。” 沈肄南把她的笔记本和草稿纸拉过来,又把女孩的脑袋转回去,声音从她背后冒出来。 “不用,宝宝只管好好做题。” “好吧。” 男人看着眼前清瘦一只的小姑娘,她的背很薄,腰也细,扎的麻花辫子看起来还有点乱糟糟,就这样一瞧,女孩确实不经造,而他昨晚也的的确确收敛太多。 没办法,他们空窗太久,宝珍又是造不松的体质,需要时常耕耘才会勉强扩一点,从开学到现在他很久没碰过她,而她又极其敏感,一紧张就夹,死死咬着箍着让人寸步难行,他大可像以往那样强势,就怕她最后会受伤,到时候涂了药别扭地走进教室——小姑娘丢不起那张脸。 沈肄南摸着她的麻花辫,“宝宝,你今天起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呀。”宝珍觉得自己今天像开了智,好多题一来就有思路,她下笔有如神助,“你问这个干嘛?” “没有就好,我怕把你弄伤了。” “……”宝珍打草稿的笔一滑,脑子里突然冒出好多昨夜发生的片段。 各种乱七八糟的、生涩的画面和行为,仿佛回到他们第一次亲昵的时候。 这样一想,确实有点不太尽兴。 她抿着唇,压下心里那点悸动,调整腿部的坐姿,连话都没回答,低头,继续写题。 只是这化学题突然进不了脑子了。 沈肄南还不了解她? 见此,忽然臭不要脸地凑上去,从背后抱住小姑娘,捏着她红红的耳垂,明知故问:“做题还有心思想别的?就这么想要?嗯?” 第55章 书桌 淡淡的乌木沉香混杂着男性温热清冽的气息一并钻入宝珍的鼻翼, 耳畔边萦绕着男人打趣的声音,小姑娘偏了偏脑袋,用耳朵摩擦肩膀, 企图挥走那点酥麻的痒意。 她欲盖弥彰磕绊道:“你,你不要乱说,我,我才没有!” 说, 还嫌弃沈肄南碍事,手肘往后推了推, 又扭了扭身子,“你打扰到我做题了。” 男人轻笑,结实的手臂顺势抱住她的细腰,下颚搁在女孩单薄瘦弱的肩膀上,深邃的眼睛落到她的化学笔记本上,侃笑道:“明明是宝宝在胡思乱想, 怎么还怪我打扰到你了?” “就是你!” “你好热呀,离我远点。” 室内开着供暖, 温度比外面还高, 沈肄南看着斯文,体温却不低,被他整个环住, 宝珍觉得莫名开始燥热。 沈肄南屈指,轻轻弹了弹她的小脑袋,“专心做题, 心静自然凉。” “你真的好烦呀!” “真热?那把外面这件针织衫脱了。” 话落, 男人已经动手把吊带裙外面那件薄薄的淡绿色外衣从女孩的肩头剥落,轻轻一坠, 像掐掉花朵的外瓣。 他把衣裳从小姑娘的手臂里抽出来,侧身搭在椅背上,扭头又抱上去。 这样确实凉快不少,宝珍还想回头警告他,但对上男人那双食入骨髓的眼睛,她又怕自己某些提醒对他有所启发,不得不咽下。 沈肄南亲了亲她的唇瓣,“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题?” “……”她重重一哼,回头,拿起笔继续推算分子链。 男人抱着她,倒也安分,没有动手动脚打搅,甚至还看着她在草稿纸上画各种组合的化学键线式结构图,有些很熟悉,常常运用于各机械加工的原材料和医药领域。 他收回视线看着怀里的小姑娘,细碎的发丝扎不上,落在她的脸颊旁,窗外温柔的风拂过,衬得女孩的侧脸更加柔和宁静。 宝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对那灼灼的目光视而不见,她落笔如有神,刷刷刷一口气写了两道大题,最后一道的时候在推演方面出现思路阻塞,盯着草稿纸看了好久,仍然没有思绪。 她挠挠脑袋,扎的麻花辫被她扯得乱乱的。 “卡住了?” “嗯嗯!感觉自己推错了。”她皱眉,用笔在先前的笔记上画了大叉叉,嘀咕道:“怎么就不对呢?” 沈肄南见她开始有点烦躁,摸了摸女孩的脑袋,真就像一位开明且关心孩子身心健康的家长,“做了好几个小时的题,休息会,放松一下。” 说完,还揉了揉她的太阳穴。 男人的手指粗粝又热,不管是落到哪,都很舒服,宝珍立马瘫软,卸下疲惫,靠在他怀里,轻轻晃着双脚,莹白细嫩的脚踏着一双薄薄的淡粉暖拖,轻飘飘挂着,似掉非掉。 她在沈肄南怀里没个正形。 没做题的时候,小姑娘就当放松,就是有点不老实,也不知道是把沈肄南当人肉坐垫不舒服,还是太舒服,总之动来动去,男人扬起脖子,捏住她的麻花辫,用尾巴拍了拍她的脸和那张嘴,“辫子上全是毛刺,还一个劲扎我。” 宝珍仰头避开,推他手腕,“哎呀,沈生,你别拿我的头发打我呀。” 躲的弧度有点大,右肩上细细的吊带顺着羸弱的肩滑落到臂弯,掀着翘起的一角,露出小半莹白的胸脯。 清风,暖阳,明媚的室内,书桌前,穿着黑衬衫的男人怀里半躺着一个鲜活稠艳的吊带小姑娘。 这画面怎么看都有些旖旎。 那点一触即发的劲也不知道怎么就开始了,沈肄南一只手臂环住女孩的薄腰,另一只手的指尖滑过她掀起的一角,若有似无,却让小姑娘唔了声,勾着双明亮的眸子望着他。 他低头吻住宝珍的嘴。 自然而然的接吻已经演绎过上百次,彼此熟得不能太熟,男人捏着她的下颚,轻轻抬起,时而含着女孩的唇珠吮吻,时而勾着她的舌,两人共渡着彼此的气息,宝珍情不自禁攀上沈肄南的肩,小手攥住他身上的丝质衬衫,揉出一点明显的褶皱。 视若无人的亲吻逐渐变了味,小姑娘扬起天鹅颈,呼吸紊乱,按住男人藏匿于裙摆下的手,脑袋靠在他的颈窝,红着脸轻声道:“等,等会沈生。” 她抬腰亲了亲沈肄南的下颔线,当作一点点的安抚,很不好意思道:“……我,我好像有一点点思绪了,你能不能让我先把那道题写完呀?” 沈肄南:“……”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又想起他们分离两地后通电话的既视感,男人额角青筋暴起,太阳穴突突地跳,气笑了。 他拍了拍女孩的脸蛋,“临门一脚,宝宝就没有感觉到吗?” 怎么可能会没有? 宝珍清晰地感受到后腰有着明显坚实的灼热。 她轻轻摇了摇男人的手臂,撒娇道:“刚,刚突然想到了嘛。” “含着。”沈肄南不容置哆,又把那堆化学的笔记本和草稿纸拖过来摆好,“然后,你就可以安心做题了。” 他伸手从女孩那碾了碾,是显眼的晶莹,又笑了,揶揄道:“宝宝确定不堵着?” 宝珍羞愤欲死。 她伸手想打他那张成天就知道戏弄她的嘴,扬起的手被抓住,反被拧在背后,男人单手钳制,抱着她的腰往上一提,然后径直破开。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宝珍怔了片刻,瞪大惊愕的眸子。 沈肄南掰过她的脸,安抚性地亲了亲,“比昨晚容易太多,宝宝乖,就先这样做题。” “沈生——”女孩失声道:“花,花园还有人!” 男人把她滑落的肩带扶上去,淡笑:“只是让你含着,又不对你做什么,放心,别墅里的园丁不会发现——” 他把小姑娘的钢笔塞到她手里,继续道:“他们只会觉得家里的女主人是一位勤奋好学的高知女大,而不是一个会贪吃男主人——” 宝珍赶紧捂住他的嘴,颤着声道:“不许说!” 男人自觉闭嘴,点点下巴示意她该做题了。 小姑娘蜷紧指尖,抖着手拿起那只钢笔,努力去忽视那昂扬且石页大的存在感,但就好像长在里面成了她身体里的一部分。 根本无法忽略! 宝珍咬着唇,写字画图的手一抖一抖,钢笔的墨汁晕染草稿纸,留下一顿一顿的小黑点。 “不是说有思绪了吗?怎么写这么慢?” 背后,响起沈肄南讨人厌的嗓音,懒洋洋的,有点不着调,像是在看戏般,他靠着椅背,掌心扶着小姑娘的细腰,看着堆叠的吊带裙撩到半腰又落到西裤上,隐隐绰绰一点雪白的漂亮臀瓣。 “沈生,你把嘴闭上,不许说了!” 接着,宝珍又嘀嘀咕咕骂他变态。 沈肄南看到女孩的后脑勺都挂着明晃晃的羞恼,明明气得凶巴巴,但又反抗不了,边含着边写题,身体和精神都在经受双重折磨。 脐橙是小姑娘最不容易接受的一种方式,哪怕是堵着什么都不做也月长得慌,而且破得很深,丁页得宝珍的月土子很不舒服,同理这要是鞭挞起来直接会要她的命。 她不想经历那种呕吐反胃的感觉,咬着下唇,屏住呼吸,手指颤巍巍拿着笔写得飞快,像是有鬼在追,沈肄南见她的字迹逐渐趋于潦草,扬了扬眉,咬住宝珍的耳垂,这她耳边低语。 “宝宝就这么馋?” 说罢,他故意狠狠怼,宝珍整个人朝前扑,纤细的手臂直接磕到面前的桌沿,白皙的小脸透着不正常的绯。 她掐紧掌心的钢笔,吐息艰难,都快哭了:“骗子,你明明说过——唔!” 沈肄南扶着她的细腰,又来了两次,轻笑道:“宝宝认真点,窗户还开着呢,想想楼下花园里的那些园丁。” 宝珍被迫屈服,含着泪,抿着唇,鼻尖一抽一抽地写化学题。 只不过她越是隐忍,越是乖巧,就越容易挨欺负,沈肄南总会在里面找准各种刁钻的角度,哪怕是小幅度的,也把怀里这个可怜巴巴的小姑娘弄得淅淅沥沥。 宝珍软绵绵地瘫在他怀里,发丝微乱,脸颊粉红,一双清澈的眼睛蓄着氤氲的雾气,道不出的春情,她微微张着嘴呼吸,一笔一划努力地写自己的思绪,偏偏耳边还有男人戏谑低磁的声线。 “宝宝好会吃。” 他摸着女孩的小肚子,笑了。 小姑娘牙齿打颤,咽回所有旖旎的声音,憋得脸脖子耳朵更红了,沈肄南低头嗅着女孩身上淡淡的甜香,见她写完了,直接抽走宝珍的钢笔,连带那些笔记本草稿纸一并推到旁边,腾出大半宽敞的空地。 “乖,宝宝去把窗户关了。” 宝珍哪还有力气,软成一滩水窝在男人怀里,摇着冒出热气的脑袋瓜,耍赖似的黏糊糊道:“……嗯,没,没力,站,站不起来,沈,沈生,你去关好不好嘛?” “乖,宝宝可以的。”他扶着女孩的腰,在她耳边说:“不是想知道什么叫主人吗?” “现在,你就可以把这个当成主人颁布的任务。” 果然,宝珍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词儿。 她万般不愿,但沈肄南已经托着她起来了,小姑娘就跟那软骨头似的,站都站不稳,努力探出大半身子去拉窗户的手柄,弥散的阳光下,勾勒出她窈窕漂亮的曲线。 窗户拉回关掉的瞬间,屋子里暗了几个度,与此同时,身后的男人一把将她推倒。 宝珍的手肘怼在冷冰冰的书桌上,腰肢塌陷,本就站不稳,男人还压过来,穿过她的一条膝窝,抬起,以打开的方式毫不客气地强势占有。 “宝宝,好久都没听你叫我daddy了。” “不过,又想听你叫主人。” 他大开大合,口耑着气笑问:“来,宝宝想选哪个?” 第56章 浴室 宝珍也不知道沈肄南哪来这么旺盛的精力, 三十出头的男人比她这个二十出头的女大学生还能折腾,一个下午加晚上几个小时,小姑娘身上没块好的地方, 单薄白皙的背全是在木桌上摩擦出的印子,前面也一样,看起来触目惊心。 明天还有课,宝珍怕再这么没节制会死在沈肄南那里, 说什么也要收拾书包回宿舍,她看到自己还没用的草稿纸上沾着氤湿的水渍, 又气又恼,吃了熊心豹子胆砸到男人怀里。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他的指腹摩挲过,拢着女孩娇小的身子,笑道:“这也怪我?难道不是宝宝自己的?” 沈肄南扫了眼勉强擦干的桌子,意味深长地嗯了声,调侃她:“堵都堵不住。” “……” 宝珍哇的一声被气哭, 羞愤地把人推开,把桌上那些笔记本课本等东西一股脑塞进背包里, 她拎在肩头, 推开男人,气鼓鼓地摔门而去。 沈肄南回头,看她别扭的走姿像一个呆笨的小企鹅, 又笑了,这才连忙追上去,捞过她的书包单肩挎着, 然后揽着女孩的腰, 不顾她的挣扎,半抱半夹带去车库。 宝珍本想在校门口就下车, 结果打不开,接着,她看到男人径直开车去了她的宿舍,把人送到后也没有离开,而是坐在车里目送小姑娘上楼。 今天做得太过分了,爽是爽,就是女孩面皮薄,后面又疼,这会压根不想搭理他。 沈肄南靠着驾驶座,半晌,从车屉里捞出一包烟和一支纯黑描金的打火机,低头咬了一根,拢烟点火,夹在指尖,他没什么烟瘾,也抽得少,反正小姑娘在身边的时候,他绝不碰这些东西。 过了会,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捞起旁边的手机给宝珍拨了一通电话。 那边接得倒是很快—— “哼,又怎么了?” 小姑娘总是这样,嘴上说着不搭理,实际上接电话比谁都快。 沈肄南低低笑出声,降下车窗,黑夜里,探出一截修韧结实的小臂,指节夹着一支燃起的香烟,“到宿舍了吗?” “到了。” 他嗯了声,又温和地叮嘱道:“走的时候还没擦药,待会记得涂一点。” “……”宝珍对上姚艾审视的目光,红了脸,很不好意思,声音不由自主地降低:“我知道。” “别忘了里面,不然明天肯定会疼。” 小姑娘都快羞死了,“我知道!” 挂断电话后,沈肄南这才驱车离开宿舍楼。 宝珍放下书包,收起手机。 她看向姚艾,抿了抿唇,“都这个点了,你还没睡呀?” “刚吃了夜宵,睡不着。” 姚艾看着眼前这个单纯漂亮的女孩一脸春色,眉梢眼眸之间藏不住娇媚。 宝珍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怎,怎么了?” “你跟你那个老——”她顿了顿,没有连成一句话,“算了!” “昂?” “我又不是你妈,关我屁事。”姚艾神神叨叨,前言不搭后语,转身上床了。 小姑娘挠挠脑袋,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女孩也没多想,重新整理了书包,把明天上课要用的东西摆在桌上,然后拿着药,偷偷摸摸进了浴室。 浴室有一面大镜子,边缘有点黑,看年岁有些久了,也不知道是哪一届留下的,她脱了衣服,把药膏挤在手指上,忍着羞耻,一点点涂进。 小姑娘咬着唇,红着脸,在心底把沈肄南拎出来骂。 留学的日子可以过得很滋润,也可以过得很劳累,宝珍照例上课、小组合作做作业、实验室做本科研究,很枯燥无趣,但还算充实。 沈肄南去西贡出差的时候,宝珍这边发生了一件事。 她的本科室友,也就是那位造型浮夸、妆容艳浓的姚艾,转学了。 她走得没有预兆,甚至没和宝珍打招呼,哪怕短暂的一两个月里她们同进同出,一起去食堂,一起去上课。 寝室的东西是一个衣着干练,看起来很能打的女人来给姚艾收拾的。 宝珍甚至能看到她别在腰间明晃晃示人的枪支。 有关姚艾的身份,也是在临近期末的时候,她偶然听别人提了几句。 说她是墨西哥那边最大的□□二小姐,不过是小老婆生的,在她上头,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也就是那天下午见的奥克斯。 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妹,但是—— 宝珍想起她和沈肄南之间玩的那点情侣小游戏。 主人…… 她摇摇头,把荒谬的想法赶出脑海。 不过,有关其中的细枝末节,宝珍永远不会知晓。 姚艾走了,没过几天,又有一个女生搬进来,她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一心只做研究和读书,两人同住一个屋檐,几天都说不上一句话。 宝珍也随缘了,朋友能处就处,处不了就算了,不强求。 她把精力用在考试上,最后在上学期得到一份还不错的反馈。 考试结束后就可以放假,但学生也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进行安排,像有些社团要组织出去参加活动积累阅历,有些要留在实验室做研究,有些则泡在图书馆,或者还有些去大公司实习。 宝珍在实验室呆了叁天,又搭乘飞机去沈肄南旗下的一家海运船舶制造公司参观学习。 明面上她依旧是谢家的话事人,这件事上上下下都知道,但实际上,这些人精们已经品出苗头,看出宝珍和他们的南爷有另一层亲密的关系,是以,等人来了,公司的最高领导直接带人去机场接这位年纪轻轻的小老板。 小老板和善温和,平易近人,比南爷好相处多了。 宝珍在公司参观学习了七天,厚厚的笔记本写满笔记和自己的感想,收获颇丰。 沈肄南忙完手头上的事,改航班到这边,隔着一道单面的玻璃屏,看到她跟在那些老师傅身后,抱着本,拿着笔,有模有样。 他眼里带着笑,颇有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公司这边呆了小段时间,临近新年,东珠那边也有很多事要忙,沈肄南和宝珍乘坐私人飞机回去。 太久没回来,落地看到陌生又熟悉的建筑时,小姑娘还有些不习惯,沈肄南抽空陪她去看望阿婆阿爷,两位老人现在过得很舒心,什么都不用愁,无聊还可以到小区和其他老头老太聊聊天下下棋。 宝珍要在这呆几天,沈肄南白天去弘兴商会,晚上也不回洋楼,就到这边。 这晚,阿婆阿爷都睡了,是小姑娘开的门。 他喝了点酒,没有上脸,但深邃的眼睛带着微醺的醉态,宝珍扶着他的腰回卧室,鼻翼间全是男人身上淡淡的酒味。 浑身更是发热发烫。 沈肄南坐在床尾,倒在柔软香甜的床上,一条手臂搭在眼睛上,露出半张线条流畅的俊脸。 宝珍屈膝折着一条腿坐在他身边,摇了摇男人的手臂:“沈生,你还好吧?” 他的体温平时就高,冬天可以给小姑娘取暖,一到夏天,女孩有时都不愿意他抱着。 热的慌。 现在也一样。 沈肄南喉结滚动,溢出沙哑的一声,宝珍没辙,伸手,主动解开他的衬衣纽扣。 扣子最上面两颗早就解了,露出冷白透红的脖子和锁骨,上面刻着有些充血的青筋,看起来很性感。 小姑娘抿着唇,给他把衬衣敞开,“沈生,你要不要去泡个澡?我给你放水。” “不急。”是低磁的、撩人的、偏缓的调子。 男人撤开搭着眼睛的手臂,冲宝珍伸手,什么都没说,女孩就懂了,她躺下窝在沈肄南怀里,脑袋枕着他的肩,压着的小半张脸贴着他的肌肤,烫烫的。 “怎么还没休息?不是跟你发了消息,说今晚会晚点回来吗?”他摸着女孩柔顺微凉的发丝。 宝珍的一条手臂搭在他身上,指尖戳着他脖颈和锁骨之间那个凹陷的骨窝,闻言,她又贴过去,整个人就差挂到沈肄南身上,“天冷,睡不着。” “怎么不开供暖?” “闷。” 男人笑了,捞着她趴在自己身上,两人面对面,对上他那双揶揄打趣的眼睛,宝珍莫名臊得慌,撇开视线,整张小脸埋到他的胸肌里,嘀嘀咕咕道:“不开,就闷,怎么嘛?!” 女孩呼出的热气惹得人心痒痒,沈肄南喉结滚动,滚烫的手掌从她的肩头抚过,顺着妙曼的腰线一直到宝珍的腿根,小姑娘在他怀里微微颤栗。 男人一把扣住,抬腰而起,托着她的臀,轻而易举将人抱起来。 “所以才把自己搞得这么冰?”沈肄南抱着她去开了供暖,又拍了拍她的臀,无奈道:“今年好不容易养了一点肉,你要生病感冒了,又要瘦回去。” 宝珍趴在他的肩头,怕掉下去,主动夹着他的劲腰,闻言,哼道:“怎么可能,我留学的半年里,还主动参加了登山社团,每周都要锻炼,身体可好了。” “是吗?那为什么做狠了还会晕?” “……” “装的?” “……”她那是真的晕了,谁没事装这个呀!!! 她低头咬住男人的肩膀,真讨厌。 沈肄南摸着她冰冰凉凉又滑溜溜的身子,朝浴室走,笑道:“宝宝再洗一次好不好?” 宝珍心头警铃大作,对他的德行一清二楚,双手连忙扣着门框,死活不跟他进去,甚至脚趾都在用力。 “等,等会!我洗了,你自己——” “砰”地一声,声音隔在浴室门后,宝珍那点力气,根本不够用。 很快,浴室氤氲起薄雾,袅袅缕缕,让人视线模糊。 小姑娘身子冰,冬天洗澡喜欢高温,既然把人拖进来了,沈肄南玩归玩,肯定不会让她冻着,他调了温度,浴缸也蓄满水,把剥得滑不溜秋的女孩丢进去。 宝珍险些呛水,刚抓住浴缸的边缘,沈肄南已经进来,蓄满的水再次哗啦啦往外涌,劈里啪啦溅了一地,到处都是。 他把女孩抱进怀里,隔着朦胧的白雾欣赏他精心养出来的小姑娘。 “现在是不是感觉暖和了?嗯?” 她的脸蛋被热气熏得有些发红,配着莹白细嫩的肌肤,比出水芙蓉还娇。 宝珍推他的胸口,埋怨道:“水温好烫呀。” “低了很快就冷了,乖,待会就不烫了。” 男人扣住她的后颈皮,摩挲着又捏了捏,低头,含住小姑娘的唇珠。 也不知道是水温太高还是室内太闷,她的脑袋晕乎乎的,被这个接吻勾得软了身子,也就是在宝珍乖乖迎承的时候,沈肄南单手抱着她的腰带进怀里,破开有阻碍的水狠狠凿进,他的眉眼染着欢愉的涩欲,还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坏。 宝珍的指甲掐进他的臂膀,冒出血珠。 “这地方多少有些不方便。” 男人浑然不在意那些伤,反正成天都被某个小姑娘抓,笑道: “宝宝,你说我们时候去泡一次温泉?挑个时间好不好?” 第57章 尾巴 宝珍有时候觉得沈肄南真的是禽兽, 白瞎一张斯文温润的皮囊,平坦的肚子里不知道灌进多少水,撑得小姑娘很不舒服, 最后不得不用最原始的方法弄出来。 就这样折腾一通后已经是深夜。 沈肄南拿着一张纯白的浴巾把滑不溜秋的女孩裹起来抱回床上,又拉过被子给她盖好,这才折回去收拾满地狼藉,弄完后才掀开被子躺进去。 床头开着一盏橘黄的小灯, 光线昏暗,并不刺眼, 很柔和。 男人伸手把宝珍搂进怀里,垂眸看着已经累得睡过去的女孩,白皙细腻的脸上带着薄红,两腮像抹了胭脂,鼻尖有点红,一张小嘴微微发肿, 看起来既潋滟又可怜。 怀里是光溜溜的小姑娘,少了层单薄的睡衣, 体温更能传开, 也没那么冷,沈肄南拂开沾在她脸上的一小缕发丝,低头, 又亲了亲宝珍的脸蛋,这才拢着被子,把人抱得紧紧的。 相拥而眠, 一夜好梦。 翌日九点多, 宝珍才醒,屋里窗帘厚重, 拉起时能把光遮得严严实实,她也不知道几点,探出一只手去摸闹钟,睁着惺忪的眼睛,刚看清上面的时间,另一条修韧结实的手臂伸过来,拿走闹钟丢在一旁,握着她的手重新塞回被子里。 沈肄南已经醒了,把被子掖到女孩的下颔,只露出一颗脑袋。 “不睡了?” “都快十点了。”宝珍抱着被子起身。 在洋楼还好,随便睡到几点,但这不同,他们还在阿婆阿爷家里,一觉睡到现在,拿脚趾头想都知道干了什么。 小姑娘莫名有种背着长辈和外男厮混的感觉。 沈肄南躺在床上,看着身边的女孩胸口捂着被子,露出莹白单薄的肩膀,上面还有几枚淡淡的吻痕。 他起来,从背后把人抱住,把玩宝珍的头发,笑道:“怕什么?就算宝宝睡到下午,阿婆阿爷也不会说半句,相反,说不定他们还很高兴呢。” 老两口操心宝珍的幸福,现在呢,是谈恋爱了,但他们又有新盼头,盼着他们能早点结婚。 “你还说,快松开,我要去洗漱换衣服了,你也快点起来。” “不急。”他的手已经伸进被窝,精准地摸到女孩平坦的肚子,捏了捏,“还胀吗?” 清理灌进去的水时,那会小姑娘已经睡得迷迷糊糊了,他也不能保证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不过,应该不会有什么。 宝珍摇头,“不胀,已经没感觉了。” 沈肄南指尖下移,故意点她,逗道:“那这呢?” “……”她抄起枕头摁男人脸上,红着脸凶他:“流氓!” 说完,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又意识到自己□□,女孩连忙抓起扔在旁边的浴巾,随便裹了几下跑了。 沈肄南和宝珍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十三分了,阿婆在客厅择菜,阿爷在厨房煲汤,电视机里还在播放西游记的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醒了?快,桌上还有刚刚温好的粥,你两都喝一碗,垫垫肚子。”阿婆笑呵呵道。 阿爷也听到动静,又端出自己做的小菜,让他们就着吃。 两人吃了一顿早午饭。 阿婆问:“今天除夕,你两待会是不是要回谢家那边呀?” “是的阿婆,下午宗祠祭祖,我和沈生都要过去呢。”宝珍笑道。 “那今晚你们回家吃团圆饭吗?”厨房里,阿爷探出身子问。 沈肄南温和道:“阿爷,今晚我和宝珍都会回来。” 去年除夕的时候出了点状况,他们没能回来,昨晚在浴室的时候,小姑娘都被幹得神志不清了,突然想到这一茬,愣是分出一点心神和精力跟他哆哆嗦嗦说今年一定要陪和阿婆阿爷过年。 老人家活一年少一年,阖家团圆的日子看得格外重。 果不其然,阿婆阿爷听到这话高兴得不得了,直说去忙,让他们晚上只管回来吃饭就行。 下午两点,宝珍和沈肄南直接去宗祠。 每年都是老一套,小姑娘熟得不能再熟,对比当话事人的第一年,她现在已经游刃有余太多—— 金碧辉煌的宗祠内,四面都是穿着肃穆黑衣的保镖,正面的墙体全是密密麻麻的纯黑灵牌,居中的字体用鎏金描边,按照地位尊卑排序,位于齐首的赫然是谢家创始人谢九晖。 灵位的正前方是年岁久远的紫檀木长桌,供奉着绑花烤乳猪和瓜果,以及一樽插着三支大香的供炉。 宝珍居首,有模有样地拿着三支线香,拇指叩着额,带着后面浩浩荡荡的人鞠躬奉香。 宗祠祭祖结束后已经是傍晚六点半。 除夕这天,东珠市下了场小雪,环线和各大高速路口堵死,宝珍和沈肄南去了趟超市,打算买些东西带回去。 购货商场人山人海,全是来添置年货的人。 宝珍和沈肄南戴着口罩,攒身人潮里。 男人去推了一个购物车,回头一看,身边寸步不离的小姑娘已经被挤开,他拨开人群,一只手精准地握住女孩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别逛一趟,待会还把人搞丢了。”沈肄南打趣,把宝珍塞在购物车和自己之间,手臂环住她握着推车的手把。 小姑娘脑袋后仰,靠着他,男人低头,听见她说:“人太多了,都快挤死我了。” “现在还挤吗?” “不挤啦。” 沈肄南摸了摸她的脑袋,推着车,带着女孩去逛超市,来之前,宝珍没有具体想买的,打算看到再决定,来之后,她什么都想要。 “沈生,买点瓜子,看春晚的时候你给我剥。” “好。” “再买点巴旦木,你剥。” “好。” “还有饮料,我想喝那个白桃气泡!” “嗯,买。” 零食区里,宝珍塞了一堆在车里,沈肄南看到冒尖的零食饮品,笑着拍了拍女孩的肚子,“什么都想吃,今晚吃得消?” “可以的可以的!” 推车一转,衔接零食区的另一个区域是各种玩偶和有意思的小饰品,相对其他地方,这里的人就少了很多。 宝珍时不时捏捏玩偶的胳膊腿或尾巴,沈肄南见她喜欢,正要放进推车,小姑娘按住他的手。 “你干嘛?” “宝宝不是喜欢吗?” “我只是捏着玩而已。”她笑沈肄南真把她当小孩养,要不是他每天晚上特别能折腾,床上倒也能放很多玩偶,小姑娘催促道:“走啦,结账回家。” “不买了?” “买完了呀。”宝珍问:“你有什么要买的吗?” 沈肄南见她又想不起来,捏捏女孩的脸,“你说呢?” 他们做的次数很勤,消耗的数量也不少,需要常常补货,有时忘了买,再加上碰到宝珍的安全期,不用,就这样也行,不过麻烦点,最后要弄到外面。 这种情况也不少,小姑娘最初嫌脏,因为她身上到处都是,一个劲哭诉他欺负她,后来习惯了,不嫌弃也不哭了,反倒胆战心惊地掐着他的手臂,一边绞紧一边担忧,怕沈肄南一不留神就给留在里面。 而且这种也不是没有,虽然次数很少很少,但最后让女孩敞开供他扣出来多多少少难为情。 两人朝成人区走,宝珍低声嘀咕:“沈生,你就不能少做点吗?” “宝宝要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他四两拨千斤还回去,顺带笑她。 宝珍:“……” 然后,她看到男人在货架上挑了惯用的那几款,小姑娘红着脸没去看,视线放空落在别处,过了会,一只手臂越过,出现在她面前,拿起一套包装精美的盒子,上面的画风偏暗,却有着说不出的暧昧,宝珍还没来得及问他手里的什么,就听见男人开始慢条斯理地念上面写的字。 “□□兔女郎私房服。” 沈肄南微微扬眉,低头,玩味地看着小姑娘蹬直的双眼。 “一直看,喜欢?” 宝珍:“!” 她连忙解释:“不不不,我刚刚没——” “行,买了。” “……” 他随手丢进购物车,小姑娘弯腰去拿,打算放回去,男人握着手把的小臂微微下压,他的胸膛贴着女孩的背脊,灼热的嗓音落在宝珍的耳边,若有似无地威胁。 “宝宝敢放回去试试?” “……” 小姑娘不用怀疑,这套私房服一定会穿在她身上,区别大概就是——如果放回去,她会像往常一样被弄,轻则哭,重则晕,可能今晚情况还会特殊些,被他搞死在房间里;如果不放回去,她都不敢相信到时候会有多放纵。 就在她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时候,沈肄南已经结账,装着她的零食、带着他晚上要用在她身上的东西回家。 阿婆阿爷早就备好团年饭,两人一到家就闻到热腾腾的饭菜香,沈肄南在外面给老人们搭把手,宝珍趁他们不注意,赶紧把那包私密的东西拿回卧室,要是被看到真的会社死。 晚上八点,一家人吃了顿团年饭,后面春晚开始,又从饭桌挪到客厅的沙发。 宝珍晚上没吃饭,光吃菜,吃完后还留了点肚子,看小品的时候没个坐像倒在男人的腿上,身上搭着小毯子,时不时吃他剥的干果瓜子仁。 等到十点半的时候,阿婆阿爷熬不住夜,开始困了,把红包给他俩后就回屋休息。 宝珍躺在沈肄南的腿上,拆着红包,顺带把他那份据为己有。 “你的也是我的!” 男人挠着她的下巴,笑道:“行,都给你。” 小姑娘把钱揣好,翻身爬起来,身上的小毯子滑到脚边,她理直气壮伸手,“那你呢,我今年的红包呢?” 宝珍当话事人那年,除夕夜里,沈肄南就给了她红包,往后每一年都少不了。 “备着呢,我可不敢忘。”他把人扯进怀里,像抱小孩似的,低头亲了亲她的嘴,“在屋里,要不要跟我进去拿?” “你去给我拿出来。” “乖,进屋给你。”他哄了两句,把电视关了,抱着人起身往卧室走。 进门后,照例是锁门,沈肄南把人放在床尾,转身走到一个桌子前,拉开抽屉,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 宝珍伸手去拿,男人的手臂往后一撤,没给她,“想要?” “你快给我!” “宝宝是不是忘了什么?”沈肄南很喜欢逗自己的小姑娘。 小姑娘敷衍地拱了下手,腰都没有弯,“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沈肄南依旧没给她。 宝珍哼道:“我都拜年了,你言而无信!” “光这样多没意思。”他抬了抬下颔,示意:“宝宝去把今天买的那套私房服换上,再来给我拜年。” “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沈生都给你。” 小姑娘摇头摆脑刺他:“我要骑你头上作威作福也给吗?” 沈肄南轻描淡写:“宝宝骑我脸上的时候,我不也给了吗?” “……”宝珍小脸一红,凶他:“流氓,不正经!” 她拿着买来的东西去了卫生间。 沈肄南穿着睡衣坐在床尾,随手摆弄那封新年给小朋友的红包。 小姑娘也不知道在里面磨蹭什么,半个小时过去了也不见出来,什么动静都没有,男人起身走到卫生间外边,屈指敲了敲门。 “宝宝?” 隔着一扇门,女孩羞恼的声音传出来。 “沈生,我待会出来,你不许笑!”她凶巴巴地警告,这次很认真,反复只要沈肄南露出一点苗头,她真的会不留余力咬死他。 沈肄南根据声音判断她在哪个位置,挑眉,“你一直躲在门后面不出来就是怕我笑话你?” “谁让你拿这破衣服了!” “它怎么了?”说真的,他也不知道那套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款式或样式的私房服,男人勾着淡笑道:“乖,宝宝出来,让我看看。” “还怎么了?!它的料子可省了!”小姑娘的声音都在发颤,“还破洞了,这怎么穿嘛!” 沈肄南让她出来,过了两秒,卫生间的门打开,女孩以赴死的决心走出来。 她的两只手一只捂在身后,一只落在前面,一时间不知道该遮上面还是下面。 男人抱臂靠在那,脸上挂着笑,见了女孩这一身,眸色微敛。 养得细嫩白皙的小姑娘披头散发,脑袋上戴着一只竖起、一只往下折的兔耳朵,身上穿了一套连体的兔女郎私房服,是靓丽青春的淡粉,料子极薄,像一层透光的纱丝,漂亮跃起的弧度只兜了不到一半。 似遮非遮,欲语还休。 沈肄南搂着女孩的细腰,勾起她的下颔,“这不挺好的吗?” “哪好了?!” 她正要狠狠吐槽,突然感受到肚皮上的弧度,宝珍身子一僵,看着男人,不敢吭声了。 “怎么不好了?宝宝穿高中的班裙漂亮,这个也一样。”他的掌心火热,话锋一转:“背后藏了什么?” 小姑娘没好气道:“尾巴!” “转过去,让我看看。” “不转,这个尾巴要拿着,它要掉。”宝珍觉得这个衣服真麻烦,“怎么都弄不好,一直掉,烦死了。” 沈肄南把人掰过去,然后看到那毛茸茸的短尾巴,就是一颗圆滚滚的淡粉色球团。 他拿走女孩的手,接过那颗尾巴打量。 然后,男人看到隐匿于毛茸茸之下有个圆形的卡槽,像是要放东西固定。 也难怪小姑娘会掉。 沈肄南捏她小耳朵,笑道:“傻姑娘,尾巴上应该还有东西。” “啊?” “那个盒子呢?” 宝珍指了指卫生间,“在里面。” 她捂着后面去拿,过了会,沈肄南看到一个造型有点意思的塑胶棍。 “只有这个了,是它吗?但是好怪欸。” 沈肄南彻底懂了,含笑道:“就是这个。” 宝珍递给他,男人装好尾巴,在小姑娘凑过来的好奇目光下,他拍了拍女孩的脸,“现在,宝宝转过去,我给你戴上。” 第58章 拜年 沈肄南这句话把宝珍惊了, 她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已经改装好的兔尾巴,毛茸茸的粉色圆球里卡槽了那根塑料棍, 单纯这样看,不像尾巴,夸张点,反倒像一只奇形怪状的棒槌。 她指着, 不确定地问:“戴这个?” “不然呢?” 小姑娘立马不干了,“这个怎么戴呀?!不是, 它能戴吗?” “宝宝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完,男人调转她的身子,背朝自己,发丝得有些猝不及防,女孩一时间没捂住,沈肄南果然看到那个被挡起来放尾巴的洞。 “不试, 坚决不!”宝珍扭头,见他还盯着, 羞红脸恼道:“你还看!” 男人亲了亲她的脸, “乖。” 他半抱半搂带着女孩走到床尾,又拉着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宝珍挣扎, 按都按不住,沈肄南倒是耐心十足,最后连哄带骗愣是让小姑娘松口。 男人垂眸, 看着趴在自己腿上的女孩, 她像是全然不知道待会要发生什么,垂下的细胳膊荡了荡, 又去揪地毯上的绒毛,沈肄南揉了揉她的脑袋,拿起尾巴,然后倒了点东西在上面润了润,这才放过去。 宝珍像是点了穴,瞬间僵住,微凉湿濡的触感太熟悉,让她瞬间幻视某些面红耳赤的时刻。 “等等等会,沈生,我,我后悔了!” 她慌得不行,与此同时,脑海里冒出好多零星的片段,有鼻腔和整张脸埋进枕头的窒息和身子翘起吊桥弧度时的摇摇欲坠,也有贴着冰冷的落地窗或浴室隔板。 沈肄南按住她的肩,制止她起来,并将尾巴装进去一点,“宝宝答应我的事,怎么能言而无信?嗯?” 突如其来的冷冰冰让宝珍很不适应,她揪着男人的裤子,闻言,忍不住张嘴咬他一口发泄自己的羞愤。 沈肄南一边摸着她的脑袋安抚,一边将兔子尾巴的一端放进去。 这种事不止一次,远不及第一次那样难以接受,只是真的很羞,她死死咬着唇瓣,白皙的脸颊染上一层淡淡的绯,额头也溢出细密的薄汗,她微微控制着呼吸,指甲死死埋进男人结实的大腿肌肉。 她忍不住扬起脆弱的脖颈,也不知道是哭还是其他,艰难道:“沈,沈生,嗯……我,我讨厌你!” “宝宝这种话说了不止一次。”他已经习惯,低头亲了亲她汗湿的颈侧,勾唇道:“我爱你。” 小姑娘恶狠狠掐他。 男人给她装好兔尾巴,碰到一掌心的水,他挑了挑眉,把软绵绵像抽掉骨头的女孩提抱起来,“宝宝怎么回事?” “你,你别动我!” 毕竟是放到里面,存在感还是不容忽视。 沈肄南捏着她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女孩模样脆弱又勾人,一副被欺负得不成样的样子。 “就这么细小的一点都能让我的宝贝满足?嗯?” 他还很恶劣,故意把小姑娘的东西拿给她看。 宝珍推开他的手掌,脸色爆红,“你走开,真的好烦呀!” “乖,待会给你。”沈肄南亲了亲她发热发烫的脸颊,把发丝别在女孩耳后,露出整张红彤彤的小脸,他问:“宝宝现在能站起来吗?” “你又要干嘛?”她真的很想去扯尾巴。 男人淡笑:“不拜年拿红包了?” 都到这一步了,怎么可能不要到手的钱? 她咬牙切齿道:“拜,怎么不拜!” 小姑娘撑着男人的腿,慢吞吞又哆嗦地站起来。 沈肄南就坐着看她,也没搭把手,一双深邃的眼睛沉沉地落到她身上。 宝珍被他灼热的视线看得浑身发痒,尤其是—— 她卷翘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栗,好不容易勉强站稳,接着就听到男人低磁撩人的声线:“宝宝拜年的时候记得说点好话。” “你,你怎么这么麻烦呀?要求真多!”她哼了声。 “你每年都用恭喜发财、红包拿来这种话敷衍我,今年是不是该换点新花样?” 他拿起那只红封,菱角磕着掌心,含笑凝望小姑娘,等着她的新年贺词。 宝珍瞄了眼,她现在已经不缺钱了,但这些过年仪式依旧能吸引她。 钱多钱少不重要,图吉利。 “想,想要什么样的新花样?” “随你,说四句?”他笑道。 “这么多?!” “那九句。” 直接翻了一倍。 宝珍想捏拳揍他,重重一哼,动作浮夸,整个人上半身都快佝下去了,“一拜沈生活到老!” 沈肄南:“……” 他太阳穴一跳一跳,小姑娘这大动作,不像拜年,更像要送走他。 然后,男人看到女孩佝下腰后就再也没站起来了。 “怎么不继续了?” “尾,尾巴。”宝珍感觉到那东西一点点剐蹭内壁,嗓音变了调:“沈,沈生,把,把它拿出来。” “这都没掉,不就证明宝宝喜欢吗?”沈肄南看到她佝腰后露出的一点粉色毛茸茸尾巴,配着小姑娘柔软得出奇的身子,真就很像一只勾人的兔子,他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脸蛋,“乖,继续,还差八句。” 别说还差八句了,就是第二句她也做不到,宝珍就起来一点点,触感已经深入骨髓,她脚一软,直接跌到男人岔开的腿间,像一朵被揉碎到极致的花沉甸甸从枝头坠落,潋滟稠丽。 宝珍这一跌,更麻了,像被穿透,整个人有气无力地趴在沈肄南的大腿上,披散的发丝遮住她小半张瑰丽的脸,脑袋上的兔耳朵微微发抖,让人不止想捏。 “沈,沈生……”她的嗓音颤得厉害。 男人垂眸看着脚边可怜巴巴但浑身香甜的女孩,从他这个角度望去,小姑娘的妙曼和脆弱尽收眼底。 他的眸色一点点暗下去,尤其是对上宝珍扬起纤细脖颈、露出一双惹人疼的眼睛时。 她的呼吸都在发抖,红唇微张,隐隐可窥贝齿和一点香滑粉嫩的舌尖。 沈肄南的掌心从女孩的头顶滑落,既而,整只手掌扣拢她的后脑勺,小姑娘被拉进,道不清是鼓囊更惹眼,还是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更逼人,男人拿着那只红封轻轻滑过她的脸颊,宝珍的脸比先前更热更烫,急需一点慰籍,恰好红封的表明涂了蜡,是细滑的冰冷。 女孩的手抓着红封,眼睛却看着沈肄南。 男人嗓音沙哑:“给你的。” 宝珍喘着气,笑了。 他看着明明不缺钱却费尽心思讨红封的小姑娘,还是一如既往单纯干净,沈肄南低头,扣紧女孩的后脑勺,逼她仰起头和自己接吻。 小姑娘捏紧那只红包。 男人将她从地上提抱起来,宝珍跌进柔软的床垫,天旋地转间,红封差点掉了,她抓回来,刚握在手中,膝盖磕着胸脯,小姑娘感觉自己整个人一晃,卡在头发间的兔耳朵都松了,眼前是笼罩的阴影,她咬唇看向沈肄南。 先前女孩还吐槽,说这私房服的料子太省还有洞,他看了后,承认确实省,至于洞,除了尾巴那里,其他确实没看出来,而眼下他看见了。 跟小孩的开裆不同,这里的设计更适合成人间的模式,沈肄南看着身下这个香甜可口的女孩,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很想撕碎她,让她彻底融进自己的骨血。 宝珍被他这样钳制住真的很难为情,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她控制不住那些源源不断的淅淅沥沥,又觉得那颗毛茸茸的尾巴被打湿后扎人,小姑娘忍不住想动手摘掉,却被男人扣住手腕,反手一拧钉在脑袋上。 “沈,沈生,你别抓我的手,好,好痛——唔!” 话刚落就被堵回去,沈肄南低头吻住她,宝珍感觉身体一沉,瞬间瞪大眼睛,两秒后,女孩的眼睛蓄起薄雾,毫无反抗的余地。 他们住在阿婆阿爷这里,这套平层是宝珍选的,采光和风景都不错,除此之外添置的家具,至少是这间休息的卧室,里面的每一件都是小姑娘精挑细选,这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也是,挑的时候,优点就是漂亮且宽敞,睡上去有种公主就寝的奢侈精致感,缺点就是这种适合小姑娘睡的,在床脚四柱的设计上偏单薄,换言之很容易出动静,而今香香甜甜的床品被男性的气息侵略,本该享受这一切的女孩子却在被他人品鉴沦为欲望的傀儡娃娃。 不得不说,沈肄南这人真的很有欺骗性。 他的外表,他的皮囊,他对外的言行举止,是挑不出错的斯文绅士。 但是,私底下他就是一头怎么也喂不饱的狼。 他贪婪,凶狠,暴戾,独占着猎来的小兔子。 宝珍那点力气在他看来根本微不足道,甚至不用手都可以轻而易举钳制,现在就是,他扯了领带捆住女孩纤细细嫩的手腕,另一端死死扣在床头固定。 小姑娘挣不开,怕得不行,触着胸脯的膝盖刚要放下又被拉回去。 沈肄南半腰倾塌,修长结实的腿锢着她的,宝珍看到他宽阔的肩背微微弓起,直起上半身,像一张拉满的弯弓,也看到他的带着她涌出的气息现了大半截,遒扎的经络是清晰光亮的青紫。 男人虎视眈眈盯着早已是囊中之物的女孩,双手搭着自己的睡衣,几乎是边大开大合边解开纽扣。 他就像一座山,宝珍感觉自己快死了,也看到骇人的可怕的残影,她忍不住哭出声,男人俯身抱住她,动作的同时还不忘安抚她哄她。 “好爱宝宝。” “不哭,乖。” 兔子耳朵彻底从脑袋上掉了,但尾巴却死死地禁锢在那,前后都有,满满当当得快让小姑娘崩溃昏厥。 沈肄南头皮发麻,握着她的后颈皮,捏了捏,留在里面不说,还喘着笑,声线低磁沙哑,撩人至极。 “宝宝,我们又度过一年了。” 第59章 泡温泉 兔女郎的布料省归省, 就是太薄太少,轻轻一撕就裂开了。 宝珍不记得最后是在哪结束的,脑袋迷迷糊糊, 只记得沈肄南过于禽兽,弄坏她的衣服也就算了,也不把它脱掉扔一边,而是就这样让她挂着一堆破烂碎布, 本就被欺负得很可怜了,这样一看, 更激发男人骨子里的兽性。 除夕到大年初一的早上,期间,小姑娘没怎么合眼,眼皮刚黏上,卧室外面就响起阿婆的敲门声。 “宝珍,肄南, 赶紧收拾收拾,待会要吃汤圆饺子咯。” 这套房子有个很棒的好处, 就是他们住的卧室和阿婆阿爷的对立, 之间相隔很远,除非走到卧室的门口,不然随便怎么折腾都不会有半点声音传出去。 小姑娘的嗓子都叫哑了, 根本出不了声儿,而且她现在就算听到了也没精力回应阿婆,宝珍像破败的布偶娃娃, 可怜巴巴地缩在男人怀里, 漂亮蓬松的被子堪堪遮住她的肩膀,往上露出的肌肤遍布暧昧的吻痕和指印。 沈肄南摸着她的脸抱进怀里, 回应阿婆。 过了两秒,外面的脚步声走远。 “待会别出去了,就在屋里,我给你端进来。” 小姑娘呆呆地点点头,睡着了。 沈肄南起床,简单地收拾了室内的狼藉,掉在床尾的兔女郎私房服已经碎得不成样,该扔了,那只沾着水渍表面已经干涸的尾巴也该丢了,垃圾桶里有好多纸巾和打结的套子,男人全部收拾好到时候好拿去扔了。 整理完这些,他去洗漱换衣服,是居家款的毛衣长裤,打开卧室那扇门,一出去,沈肄南又是长辈们眼中温润斯文的端方君子。 阿婆没看到自己的小孙女,笑问:“肄南,宝珍呢?赖床还没起呢?” “宝珍熬了个通宵,这会刚睡,我待会把早饭给她端进去。” 这时阿爷端着一大碗醪糟红糖汤圆出来,闻言,乐呵呵地接话:“那小丫头指定又是守岁太兴奋,忘了睡觉的点。” 老两口都不知道宝珍昨晚经历了什么,但沈肄南会装,帮衬着他们,听阿爷这么说,他舀了两碗分别递给阿婆阿爷,笑道:“宝珍昨晚确实挺兴奋。” “看看,我就说吧。” “好了,让宝珍多睡会,过了这个年,要不了多久她就该回学校了。” 家里有个读书的女大学生,总能得到几分优待——哪怕大年初一最忌赖床。 早饭以三人各吃到两个硬币结束,沈肄南把温在锅里的汤圆和饺子端进卧室,室内一片黑暗,宽敞漂亮的大床上耸起一个小包,隐隐可窥一点乌黑的头顶。 沈肄南躺回去,靠在床头,把睡熟的小姑娘抱进怀里,宝珍浑身光滑,不着一缕,好不容易捂热,乍然间挨着男人带有凉意的毛衣,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想钻出去,却被禁锢得死死的。 她皱眉嘟哝着好凉。 沈肄南拂开她糊住脸的发丝,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脸颊,“宝宝,待会再睡,先起来把早饭吃了。” 宝珍困得眼皮都睁不开,闻言翻了个身,就是不起,叫不醒是真的没办法,男人叹了口气,拉过被子给她盖严实。 阿婆阿爷都没有亲人在世,至于亲戚早就没有往来,是以过年期间也不需要到处奔波。宝珍的开学时间在大年初七,初六就得回帕萨迪纳,还有几天,经过商量,小姑娘决定趁现在有时间带两个老人出去玩,至于在哪,她定在四季如春的滇城。 滇城的风景美如画,依山傍海。 老人家很喜欢这边,落地后都没有休息,就一起出门闲逛了。 宝珍不一样,她的腿间现在还疼,从飞机上一路瘫到民宿。 沈肄南掰着她,不顾小姑娘的扭捏,强行给人抹了药。 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微微颤栗的瓣,拧着眉:“还没消呢。” 女孩靠着床头,羞于这敞开的模样,闻言,忍不住伸脚踹向男人的腰,生气道:“你还好意思说,当然没这么快呀,都怪你!” “这么久了,还没适应吗?”男人握住她的脚,把人拖过来,避开会直接碰到她涂药的位置,揉了揉怀里香香软软的小姑娘,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宝珍:“……” 她面红耳赤,凶巴巴瞪他。 沈肄南挑眉,像是在问我有说错吗? 他总是这样,私底下毫不掩饰对小姑娘的侵略和占有,有时候闹得太过,就跟不知道满足的狼一样,会用那遍布青筋的恐怖狰狞惩罚、鞭挞、欺负她。 这也就算了,他还会在她耳朵边说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每次都让小姑娘惊心动魄,就像刚刚他低头说的那句话,也是一样的。 宝宝有点不经愺。 宝珍懒得搭理他,在民宿养了半天,又反复涂了好几次药,这才消了不少。 到了晚上坐下吃饭的时候,阿婆阿爷还打趣她最近都成小懒猪了,走哪都在卧室瘫着,对此宝珍有口难开,看见沈肄南微抿薄唇勾着笑,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放在桌子底下的手伸过去恶狠狠拧他的腰。 男人有锻炼的习惯,或许是从小就留下的,到了他这个年纪,身材非但没有走样,反而还非常棒,宽肩窄腰大长腿,肌理分明又硬朗,不管是核心力量还是爆发力都很好。 有时候宝珍觉得自己能在他身下活到现在是祖宗保佑。 拧不动,手反而酸了。 小姑娘气得连饭都没胃口,悄悄瞪了眼看着她笑的沈肄南,小手下滑,去掐他大腿。 她就不信了。 沈肄南一边给阿婆阿爷夹菜,最后,还不忘身边的女孩。 “宝珍多吃点,太瘦了。”他当着长辈的面,做足斯文温柔又关怀呵护的样子。 然而,背地里—— 他已经抓住小姑娘掐他大腿的手,穿过那层灰色的衬衫,落到自己紧致结实的腹肌上,尾指勾着女孩的指尖,一点点滑过薄肌上的纹理,动作弧度很浅,浅到长辈们不会发现,浅到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勾得宝珍心痒难耐。 男狐狸精,又勾引她! 小姑娘哪还吃得下饭,整颗心都飘到别处,说真的除开情侣之间那点亲密的负距离接触,她更喜欢摸沈肄南的好身材,是那种韧韧的、有劲的、又温热有张力的触感。 一顿饭,只有阿婆阿爷吃得很尽兴。 老人家熬不了夜,晚上哪都不去,在民宿里走了几圈就回屋歇着了。 小姑娘搁屋里躺太久,就晚饭的时候出来活动了,眼下吃完饭说什么也不肯回去,还说自己浑身酸痛,惹得男人揉了揉她的腰,笑问是躺久了还是别的原因。 宝珍瞪他:“躺久了!” 沈肄南淡笑。 两秒后,女孩黏糊糊凑过来挽着他的手臂,撒娇道:“沈生,你陪我在民宿里逛一逛,走一走,活动活动筋骨,好不好?” “好。”他捏了捏她的脸颊。 滇城是圣地,又因景色宜人,四季如春,吸引了大量旅客慕名前来,当地政府有意发展本地经济,主动牵头修建了大量徽式民宿,而他们现在住的这家,是沈肄南集团下主打旅游业的子公司投资修建的,也是当地最有名最容易爆满的旅舍。 两人沿着深红长廊走到尽头,下了石梯,入目就是一片迎着清风的花海,开得五颜六色的花摇曳着身姿。 宝珍非要荡秋千,偌大的院子里只有几张,除开被小孩占领的秋千,只剩一张最老旧的,翠绿的藤蔓缠上粗壮的麻绳,拧得结结实实,两端垂落,中间搭着一块木板。 沈肄南站在后面给她推,听到小姑娘叽叽喳喳高亢道:“沈生,你再推高点,我想看看那边在干什么?好热闹啊。” “秋千太旧了,不是特别安全,乖,这样就可以了。” 沈肄南也不知道女孩对荡秋千到底有什么样的执念,以前在布鲁塞尔的庄园时也这样,几乎天天荡,怎么也不腻。 “没事,就看一眼嘛。” 她握着绿油油的藤蔓,白净的手心勒出一点深色的红痕,像不知道疼,还一个劲伸着身子眺望。 沈肄南眼皮一跳。 趁着小姑娘荡回来的时候,他站在旁边及时勒住麻绳,强行把秋千停了。 “你干嘛呀?”宝珍不满地回头,瞪他。 男人轻轻敲了敲她的脑瓜,“刚刚怎么跟你说的?这个秋千不太安全,你还一个劲看,看什么呢?” “看那边在干嘛呀?”她指了指远方,重重叠叠的徽式风格民宿建筑矗立在夜色下,遮住另一边的光景。 宝珍一落地就躺在屋里,当然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沈肄南笑道:“那边是温泉区,你说为什么这么热闹?” “温泉区?”小姑娘惊讶道:“这里还有泡温泉的吗?” 沈肄南挑眉,“怎么?宝宝想去了?” 宝珍还没回应,男人已经牵起她的手往那边走,“泡一泡也不错,正巧,你不是觉得浑身酸吗?” 他不说还好,一提小姑娘感觉哪哪都不对劲,揉了揉脖子,着了他的道,跳进坑:“好呀,那我待会就要泡!” “行。” 他们来到温泉区,这里分有公共区和私人区,私人里又有大中小之分,沈肄南挑了环境最好、私密性最强、娱乐功能最多等综合式大间私汤。 宝珍在他身边探头探脑,看他勾选的,问:“沈生,我一个人泡,也用不着这么大一个呀,而且那些玩的我又不需要。” 沈肄南垂眸看着身边狗狗祟祟的小姑娘,捏捏她的脸,“谁说只有宝宝一个人的?嗯?” 女孩脸上的神情一僵:“……” 第60章 戏水 民宿占地面积辽阔, 服务生领着宝珍和沈肄南去私汤。 木质长廊的檐角挂着小灯笼和风铃,夜晚微凉的风刮过,丁零当啷作响, 廊道两侧栽着火红的西府海棠,开得璀璨热烈。 宝珍扯了扯沈肄南的尾指,压低声音:“其实吧……我觉得我俩可以分开泡,沈生, 你觉得呢?” 她实在是不相信他会老老实实泡温泉。 男人顺势握着她柔软细滑的手指,指腹摩挲, 淡笑道:“我觉得不怎么样。” 小姑娘:“……” “沈先生,钟小姐,到了。”服务生为他们推开私汤的门,而后双手交叠置于腹部,退到旁边,弯腰颔首。 沈肄南牵着宝珍进屋。 服务生自觉把门关上。 “沈生, 我——” 女孩听到外面隐隐有落锁的咔哒声。 她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宝珍拉了拉门的把手, 发现从里面都打不开了。 沈肄南笑道:“傻姑娘, 里面有个开关,放心,可以出去。” 他拉着宝珍往里走, 私汤房很大,分为两个部分,里面完全类似于平层, 包含客厅、小卧、厨房、浴室、衣帽间等, 外面是偌大的私汤,被一排木质镂空的横推门隔绝。 透过那些斑驳的碎缝, 小姑娘可以看到外面氤氲着浓浓白雾的汤池。 沈肄南掰过她的脑袋,捏着女孩的下巴,勾唇,“先去洗澡?” 他是不可能走的,宝珍已经认了,点点头。 内屋的浴室就有四间,一次性的浴巾按照尺码应有尽有,小姑娘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裹着纯白的浴巾,扎着丸子头,踏着小木拖往私汤的方向走。 横推门很丝滑,轻轻一拉就朝两边滑开。 浓郁的雾气腾升,遮住视线,宝珍不太清楚这个私汤到底有多大,她一踏进这里,还没下水,就感受到熏蒸的热气扑在脸上,像一只手在做按摩,很舒服。 私汤里安安静静的,感觉不像有人的样子,小姑娘喊了一声:“沈生?” 没人回应。 那他应该还在洗澡。 她莫名松了口气,一手捏着裹在胸脯上的浴巾,一边小心翼翼下去,私汤的水位不会特别高,以宝珍的身高,完全站直,差不多淹没在她的腰间。 小姑娘寻了处合适的位置,转过身,手臂枕着冰冷的大理石池岸,趴在那舒舒服服泡温泉。 也不知道沈生今天怎么回事?洗个澡这么慢,不过没关系,他越慢越好,最好是她泡舒服了,他才过来。 宝珍阖着眼皮,美滋滋的想。 温泉的水温不仅恒温,还可以调控,现在这样就很好,女孩趴在那,水一泡,袅袅烟雾一蒸,整个人都有点晕乎乎,像踩在棉花上,四肢百骸的酸和骨头缝里的痛都得到缓解。 时间分秒过去,沈肄南起初还能听到小姑娘玩水的哗啦声和对他的各种嘀咕埋怨,大概就是一边泡得身心舒畅,一边骂他不知节制流氓禽兽。 果然,他‘不在’的时候,女孩那张嘴都变得伶牙俐齿起来。 男人听她念叨都把自己听笑了,等没声后,他才淌着水,穿过雾气,走到宝珍面前。 早在小姑娘洗完澡出来以前,他就在这了,先前也故意没吱声。 氤氲的薄雾带着热气,熏得趴在池岸边的女孩脸颊绯红,乌黑柔顺的长发扎成丸子头,后颈皮留下的细碎绒发打湿,贴着泛粉的肌肤上,莹白单薄的肩还挂着晶莹的水珠,有些挂不住,顺着宝珍凸起的蝴蝶骨蜿蜒没入打湿的浴巾。 这都能睡着。 沈肄南淡笑,轻轻捏了捏女孩的鼻尖,“宝宝?” 小姑娘迷迷瞪瞪,鼻翼发痒,愣是醒了,掀开略显疲惫的眼皮,视线斜瞥往上,看到男人胯间系着被水泡得湿重的浴巾,往上是布着水珠的优越身材,宽阔的肩,窄劲有力的腰,肌肉线条薄韧而流畅。 那张脸氤湿,纯黑的短发也是,衬得他五官深邃立体,英俊帅气。 她的声音还有点软绵:“你终于洗完啦?” 宝珍伸了伸手臂,像在展腰拉伸,她捂着嘴,准备上去了,“我泡好了,你泡吧。” 说完,淌着水就要上去。 沈肄南拽住女孩的腕子,把人拉回来,脚下是湿的,还有点滑,被他这样一攥,小姑娘直接往后倒,猝不及防栽进男人的怀里,掀起的一片小水花溅在两人的身上。 他低头看着投怀送抱的宝珍,水花落到她的脸上,也打湿了头发,晶莹的水珠子沾着她卷翘浓密的睫毛往下滴,比以前在浴室闹过一通后好不到哪去。 沈肄南夹着女孩的细腰,轻轻一提,就把她从水里抱起来。 宝珍下意识攀着他的肩,腿去够他的腰。 “干嘛呀?我已经泡好啦!”她理直气壮。 男人又往上提抱了一下,笑得意味深长:“我知道,我也泡好了。” “……”宝珍瞪大眼,“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要知道这私汤的雾气实在是太浓,她为了防着沈肄南下来的时候没注意,特地挑了正对雕花推门的位置。 一丁点风吹草动也别想瞒过她。 但是他现在告诉她,他已经泡好了?! “沈生,你不许耍赖!” “宝宝怎么一定认为,在你下水之前我不在呢?” “……” 沈肄南的手臂搭在女孩的臀尖底下,把她托着,防止小姑娘的腿使不上劲,又勾不住他的腰,毕竟这种事常常发生,每次都在尽兴或者最后的时候放下。 “我不信!”她还在嘴硬。 沈肄南轻描淡写地重复她之前说过的话:“沈生就是一个大禽兽,哼,不仅把我的腰掐出指印,那里一直都是肿——” 小姑娘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尴尬得脚趾抓紧,“别说了!” 男人微微挑眉。 宝珍羞于对上他那双玩味的异瞳,撇开视线,抱着沈肄南的脖子,干脆趴在他的肩头装死。 “现在信了?” “……” “我刚刚记得,宝宝说自己泡好了。” “……” 小姑娘装没听话,也不吭声。 沈肄南轻笑,裹在女孩身上湿答答的浴巾早就随着提抱的动作往上卷,他淌着水走到宝珍刚刚趴着泡温泉的位置,确实恰好对着那扇镂空的木推门。 他低头亲了亲宝珍的发顶,骨节分明的指已经可以熟能生巧地揉那颗珠圆玉润的唇珠。 “到滇城旅游是宝宝选的。” “不巧,这边正好就有泡温泉的服务。” 沈肄南的嗓音是真的很好听,人前斯文儒雅的时候,低磁沉稳,还带着不怒自威的威严,私底下对着小姑娘时,就是怎么撩怎么来,有时爽到腰窝发麻,会故意咬着女孩的耳尖,喘着气发出淡淡的笑,多数是单音调子,简略又富有攻击性。 宝珍的呼吸已经乱了,鼻尖红红,挂着熏蒸出的一点薄汗,两腮泛着不正常的绯。 她勾着男人的已经脱力松了不少,尖利的贝齿忍不住咬沈肄南结实的肩膀。 小姑娘挠他,断断续续道:“……我,我才泡,嗯,泡好舒,嗯,舒坦了。” “等的就是宝宝可以了。” “……” 沈肄南扯调碍事的浴巾,把怀里的女孩重新放下,私汤的壁沿是整块大的切割石打磨,会随着温泉温度的下降而变得更冰冷,反之则更高温,没了那点遮挡,宝珍整片单薄的背脊都贴上去,那是比水温更高几度的触感。 她微微瑟缩,忍不住靠近面前的沈肄南,企图离那壁沿远一点,却不想就这小小的一点弧度给了男人机会,她一近,就有一截湿润的蟒臂吻上蚌缝。 小姑娘跟沈肄南在一起这么久,从当年宗祠祭祖到现在,撇开前面朦朦胧胧的相处,有过亲昵以后,她一点点被探索,同时,也日渐熟悉了解这个时刻都想把她拆吞的男人。 她喜欢他的好身材,喜欢他抱着她时带来的安全感,但也畏惧害怕他过于可怕的狰狞,丈量过,宝珍最开始会心惊,会忧虑,会想东想西怕自己坏掉,后面做多做久做习惯了,倒也没有最初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就是感觉每次的放进都让她有种吃蟒带来的毛骨悚然。 “可以的,宝宝别怕。”男人安抚地亲了亲她的嘴角,又于烟雾缭绕、朦朦胧胧的水中检查被展开得有些透明和拉薄的瓣,他低低笑了,喟叹道:“宝宝一如既往好棒。” 宝珍在感冒发烧等别的地方,身体自愈能力几乎低到可怕,每次都要吃好长一段时间的药,或者输液打针,但是她在这方面,不仅能接受沈肄南凶狠的鞭挞,还能在一两天以内就好得七七八八。 对此,男人经常亲吻她时就会说宝宝好棒,我的宝贝好厉害。 小姑娘自知他在这方面的需求很大,精力也旺盛,宝珍咬着唇,主动贴近他,娇小瘦弱又单薄的身子很可怜地耸涌,女孩吸了吸鼻尖,可怜巴巴地在他耳边艰难的说话。 “沈,沈生,你,你就这样……嗯,抱,抱着我好不好?”她都快哭了,动了动背,不愿意靠着壁沿。 “乖,先靠着。”沈肄南把人贴过去之前,还伸手摸了摸壁沿,试探温度到底会不会灼伤怀里娇嫩的女孩,不算特别高,这种温度,宝珍有时候洗澡也会调这么高。 男人让小姑娘重新泡进温泉,水位蔓延,一点点吞没白臀和畅通无阻的结合,像轻柔的浪花抚过直到女孩漂亮的肩。 “宝宝是不是很喜欢泡温泉?”沈肄南一手托着她,一手攥紧那截羸弱的薄腰,就这样将小姑娘固定在自己面前。 宝珍眼睫颤栗,小脸薄红,有些无助地摇了摇头,“……不,不,不喜欢。” 她就像一幅诱人犯罪的少女图,以最光洁神圣的模样毫无保留地展示在男人眼中,那点微薄的力气已经被馋食殆尽,剩下娇小的骨架撑起漂亮的皮囊供这个恶魔尽情肆意地享用。 “不喜欢吗?” 他亲啜着女孩脆弱的脖颈,眼神一寸寸碾过她可怜的神情,故意撞,激得附近漾起明显的波纹,一圈圈荡开。 “喜不喜欢?” 宝珍脸上挂着温泉的水和自己流的眼泪,抽抽搭搭,哽咽地点头,顺着他:“喜,喜欢。” “喜欢什么?” 这个时候的动作又慢了,像老式的摄影装备,一帧帧胶卷在投放时会出现卡顿的迹象,可就是因为他的故意,一截现在水中,一截藏匿着,没有填补的空隙被无孔不入的温泉水涌进,是密密匝匝的围困,企图占据她那点逼仄狭小的空间。 “喜,喜欢……泡温泉。”她感觉自己快被水涨死了。 沈肄南勾着唇,“还喜欢什么?宝宝。” 宝珍掀起薄薄的眼皮,无助地望着他,看到那双侃笑的眸子。 他问:“还喜欢什么?嗯?” 与此同时,一点点推进。 暗示意味,不言而喻。【你现在阅读的是 】 60-70 第61章 没有知觉 宝珍嘴里溢出一声闷哼, 听到他恬不知耻想要逼自己说出那些羞人的话。 她的指甲陷进男人的皮肉,咬着唇,非常有骨气, 愣是一步也不肯退让。 有些口子一旦开了,后果不是她能承受的。 沈肄南没有到底,故意留了一截,然后不动了, 挑起女孩的下巴,把她的痛苦难耐和被掌控尽收眼底。 “宝宝, 问你话呢,耳朵又没听见了?” 说完,他还捏了捏小姑娘红得发热发烫的耳垂。 温泉里温热的水灌进,和沈肄南偶尔留给她的感觉不同,一个是可以滋润万物的温柔,一个是刺激的痒, 企图将她标记占有,大胆宣誓自己的主权。 宝珍可以很清晰的分辨。 “宝宝, 说话。” “……听, 听见了。” 男人扬眉,“所以为什么不回答?是不喜欢还是……” 他停了会又开始,不变的是依旧很恶劣, 故意慢吞吞,把她吊的不上不下,一颗心落不到实处。 沈肄南接着上面的话:“还是不好意思?嗯?” 小姑娘眼睫颤栗, 小脸除了薄红还沾着未干的水, 小可怜一般,不知所措又不受控制地吮着。 男人口耑了声, 拍了拍她的臀瓣,水花荡漾,目光灼灼地盯着宝珍,哑着声说:“宝宝急什么?又不是不给你。” 他捏起女孩的下颚,“说,喜欢什么?” 又是慢悠悠的推进推出,就像输液时的一支针管,抽饱后要排除里面的空气,就需要往里面推进一点点。 小姑娘难为情:“沈,沈生——” 声音颤颤的,还有点娇。 这时,私汤房外,服务生通过电子装置的传音,把话递进来:“沈先生,您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现在是否为您送进来。” 镂空木推门挡不住内室的电子音,宝珍原本还软绵绵的,听到后寒毛都竖起来了,整个人处于一级戒备状态,底下的嘴更是前所未有的绞紧。 她慌里慌张得像在偷情:“沈,沈生!” “你在洗澡的时候,我让人备了点东西。”他拍着女孩的背脊,宽大温热的手掌此刻却像蛇一样令人心惊肉跳,因为他对小姑娘说—— “宝宝确定不说吗?待会我要是让人把东西送进来,别人就会看到一个漂亮乖巧的小姑娘泡在水里,身上什么都没有,不仅如此,如果对方在池岸边放下东西的话,还能看到你那张贪吃的小嘴正在努力往里咽。” 他摸着小姑娘的脸颊,捧着,低头,含笑般啄了啄宝珍的嘴角,气息交掩,暧昧到没边:“你说,到时候别人怎么想?会不会觉得我的宝贝怎么这么馋?嗯?连泡温泉也不忘吃东西奖励自己?” 女孩被他这番话撩得心乱如麻,偏偏又不争气,反应还不小。 沈肄南有些意外,“原来宝宝喜欢这样玩啊?” 宝珍羞愤欲死,“我,我没有!” 男人饶有兴致,竟直接捞起立在岸边小木几上的通讯设备,按了几个键,电流滋滋作响,接着近距离响起对话声。 沈肄南看着小姑娘,“把东西拿进来。” “好的,沈先生。”服务生恭敬道。 宝珍头皮发麻,捶他,“沈生,你疯啦!” 外边,已经响起电子锁的动静。 女孩怕极了,哪怕来送东西的是一个女人,但被别人看到他们正在做这种事,想想都要社死! 小姑娘催他:“你,你快出去!” “宝宝凭什么会觉得我在这种事情上会听你的?嗯?”其实,只要是宝珍提出口的东西,沈肄南这人什么都好说,全听她的都行,唯独在做上面,他拥有绝对的掌控权,小姑娘只需要受着就行。 “你!”她被气哭,还不忘回头看一眼,这一看人都快吓死了,门口有动静,锁已经开了,宝珍回头,看到汤池里浓郁的雾气,先前沈肄南在里面,她都没有看见。 女孩拍他手臂,“那,那躲起来!呜呜呜你快点,沈肄南你听见没有,你怎么这样啊?!呜呜呜呜讨厌你,你快点!” 他也的的确确不是什么好人,都这个时候还不忘自己的目的,“宝宝什么时候说了,我就什么时候带你过去。” “……”宝珍掐他拧他,看到服务生垂着脑袋,手里端着一个大大的托盘往这边过来,托盘里面有很多东西,可以遮住对方的视线。 她慌得不行,也彻底豁出去,拼命抱紧男人,在他耳边说了那句自己从不会说的污言秽语。 “宝宝好乖。”他怼到底,抱着女孩往薄雾深处走,烟云缭绕瞬间抹掉他们的身影。 破开阻力到底的感觉跟平时很不一样,少了直面迎击的尖锐,多了一份被水包裹的厚重。 小姑娘紧紧攀着男人的肩膀,大气不敢出一声,她咬着唇,努力平复乱糟糟的呼吸,听到对面池岸边传来细微的动静,是托盘里的那些东西被悉数码好。 偏偏沈肄南这个时候不做人,把她从水中提抱起来,吓得宝珍跟美人蛇一样死死缠着他,生怕他又干出什么事来。 男人小幅度地动作,动静小,也没什么水花,可就是次次能到花心,小姑娘在他的背上抓出骇人的血痕,血珠子一长串,看起来恐怖极了。 沈肄南压低声音在女孩耳边笑道:“人还没走,宝宝怕不怕被发现?” 说完,还当着她的面,吃了浮在盈盈水面上,泛着潋滟光泽,裹着水珠的雪白。 也不知道沈肄南都让人准备了些什么,池岸边的动静还在,宝珍咬不住唇,扬起脆弱的颈子,眼前发热,自己的薄汗浸进眼角,火辣辣地疼,她控制不住攥着男人纯黑的短发。 他总是这样变着花样,上下都有被安抚。 “沈先生,东西已经给您放好了。” 服务生在送东西进来之前就已经被叮嘱过勿听勿看,也知道这间私汤房里的人尊贵无比,她自始至终都不敢抬头和抬眼,努力压着脖子,因此也不知道薄雾的深处藏着欢愉。 沈肄南抬头,见小姑娘真的快撑不住了,恐怕再不让她出声,整个人都要窒息晕厥。 他吐出来,嗓音是被欲望浸透后的沙哑,对待外人时又冷漠得不像话:“嗯。” 言简意赅。 服务生立马抱着托盘离开,直到外边重新恢复寂静,直到这里只有他们,男人才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脸,笑道:“宝宝,可以出声了。” “我讨厌你!”她开口就是骂。 沈肄南已经听习惯了,继续,“待会宝宝就会说爱我,不仅会,还要求着我。” 他太熟悉抱在怀里的小姑娘,对她的脾气、喜好等了如指掌,口是心非的程度不亚于他每次都说宝宝这是最后一次了。 宝珍懒得搭理他,埋在他的颈窝,攥着拳捶了他几下,然后换来更要命的回击,私汤房内没有外人,女孩咬着唇没忍多久就开始咿咿呀呀,配着啜泣的调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汤池靠里的位置,也就是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再走两步就是打磨得光滑的黑色石块,氤氲的雾气蒙上,生出一点点水润的亮,那块石头很大,大到放个小姑娘在上面绰绰有余,不过有不好的点,它不是平整的放在地面,而是有倾斜的弧度,约莫四十五度,石块背后是一棵长势有点歪矮的西府海棠,枝丫倒是茂密,像延伸的伞盖往私汤上方伸展。 小姑娘刚被迫躺在石块上就差点滑下去,软绵绵有点不受控,降低了一点就被重新提回去,接着又是熟悉的青筋喷张。 “沈,沈生……” 宝珍的嗓音抖得不行,被男人照拂得日渐丰盈的雪白随着呼吸和说话微微起伏着。 沈肄南慢悠悠地享用可口的女孩,勾唇:“怎么了宝宝?” “我,我好麻……” 也不知道是他日益玩得太过分,还是天天不曾断过的缘故,女孩的阈值有提高,她企图靠撒娇结束这一切,咬了咬唇,又摇摇头。 “真,真的,已经麻了,没……没有知觉了。” 这句话说出来,宝珍都想捂着脸。 沈肄南笑了,不语,玩着那颗小珠,看都没看一眼,一双玩味的异瞳盯着死死咬住唇的小姑娘,不捎片刻,他把整只亮晶晶的手掌递到宝珍面前,还是什么话都没说,但眼神已经在问这就是宝宝说的没有知觉了吗? 宝珍:“……” 她恨自己在沈肄南面前敏感得不像话,索性闭着眼,脑袋一偏,干脆装死。 男人扶着月夸,笑道:“宝宝你可以的。”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小姑娘的极限在哪里。 女孩捂着耳朵,气呼呼瞪他,但下一秒所有的神情都定格在脸上,像突如其来的重力,又像经历了非人对待,开得红艳烂漫的西府海棠底下有一个漂亮香艳的小姑娘,肌肤瓷白如玉,细腻光滑得像一件珍宝。 稠丽的宝贝被肆意摆成一个三角尖锥的样子,离地最近的两只被锢出红痕逐渐扯开,展出又薄又透明的瓣就像被船只破开的浪,掀开覆盖来回粘着柱体,道不出欲拒还迎。 沈肄南俯身亲吻女孩的眼皮,没法腾出空余的手,他喉结滚动,哑声道:“宝宝看一看好不好?” “不看,我,唔,我才不像你这么变态!”她的脸已经红透,浑身粉得不行,一颗心痒痒的,毛毛躁躁。 “看不看?嗯?!” 是避不开的大开大合。 宝珍被钉得弓起背,掐住男人的手臂,没办法,只能颤着眼皮看过去。 三角尖锥已经变了形,成了一个山字,拉得很开,几乎就是一百八十度,小姑娘很清楚地看到这个比她大九岁的成熟男人,是怎么厚颜无耻又毫不客气地碾凿欺负她。 第62章 醋精 温泉泡到最后已经变了味, 西府海棠的花树底下,那块被熏蒸出氤氲水汽的黑色石头被亮晶晶的水渍浇透,甚至残留出暧昧的银丝。 宝珍软绵绵又无力, 半裹着纯白的浴巾躺在一张梨花木贵妃椅上,身下垫着柔软的灰毯,眼皮半阖拉地看着沈肄南,强撑最后一点力气指挥他去把石头上的污秽清理干净。 彼时, 私汤里浓郁的薄雾已经散去,池水里飘着淡淡的轻烟, 水温也有所下降。 沈肄南清理完回来,倒了一杯温水喂到小姑娘嘴边。 宝珍撇开脑袋,嗓音沙哑:“都喝饱了。” 做完几次后,脱水的她被男人抱在怀里喂了两大杯温水,这会哪还喝得下。 他摸着女孩红晕未散的脸,摩挲她的唇, “嘴怎么这么干?” “可能是里面的温度有点高吧。”她微微蜷缩着身子,有气无力地揉肚子。 “怎么了, 不舒服?”沈肄南的手掌隔着浴巾覆到女孩的肚皮上, 里面不止灌了水,还有其他的,不像往常那般平坦。 “你说呢!”宝珍凶巴巴瞪他:“让你别撞, 结果每次都不听,烦死了!” 她把男人的手推开,翻了个身, 虚虚一裹的浴巾随着动作滑落, 露出磨得泛红的单薄背脊和掐得青紫的细腰。 小姑娘随手往上捞,不曾想沈肄南的动作比她快, 从背后抱过来,和她一起挤在狭小的贵妃椅上,男人的手臂圈住她,低头,细细吻着她的肩膀,掌心一点点温柔地揉着她的小肚子,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过分的行径,低磁迷人的嗓音是惯有的哄。 “好好好,下次都听你的,宝宝别生气。” “哼,你每次都这样说,结果呢?”宝珍转过来,食指恶狠狠戳他的心口,细数他在床上言而无信的行径:“你给我保证不会一直对着一个点,事实上次次都会;你说你不会全部放进去,却每次都到底!” 她越说越气,戳人的力度也渐渐加重,沈肄南垂眸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的女孩,听她控诉,嘴角带着笑,顺便帮她把滑落的浴巾拉上去遮住光滑的腰背,然后搂着宝珍边听边点头。 大有一副屡教不改,下次还敢的架势。 小姑娘都快被他气死了,张嘴咬他胸口,出了一口恶气后才消气,男人扣着她的嘴,检查女孩的牙齿,笑道:“出气舒坦了?” “哼。” 她瞥了眼沈肄南胸肌上的牙齿印。 他笑了,伸手把人抱到身上,自觉当起人形床垫让她趴着。 宝珍勉强接受他良好的服务态度,小手玩着他的胸肌腹肌和有力的手臂,“沈生,这次就原谅你啦,下不为例,知道嘛?” 她的脾气就这样,哪怕上一秒沈肄南在她身上玩得很过分,下一秒被哄好后就什么仇都不记,然后又跟他和和美美。 男人摸着她随便扎起的头发,笑道:“好,下不为例。” “这还差不多。” 她调整睡姿,趴在他怀里,很快就睡着了,沈肄南感受到女孩微微的起伏和细弱的呼吸声,不用看都知道小姑娘已经睡了。 他没有动,把浴巾掖严实,宽大温热的掌心轻轻拍着宝珍的背,像在哄家中最疼爱的晚辈,等人睡熟了,沈肄南才将女孩打横抱起,走私人通道回到他们住的卧房。 宝珍和沈肄南带着阿婆阿爷在滇城玩了几天,初五回的东珠,当晚一家人吃饭替钟娅歆践行,等到深夜十一点,小姑娘才坐私人飞机回帕萨迪纳准备开学事宜。 沈肄南着手将今年的工作重心转移到洛杉矶,而这件事去年也跟宝珍提过。 新的一年,他们会有大量时间相聚,他既是男朋友的角色,也是小姑娘的陪读。 加州帕萨迪纳距离洛杉矶市中心约半小时的车程,来去十分方便。 三月下旬,沈肄南正式在这边忙碌。 到新环境已经生活了大半年,宝珍适应得快,也融入得快,学习方面不说多出色或引人注目,中偏上还是没问题,属于那种勤勤恳恳可以螺旋上升式的类型。 适应了高强度的学业后,她也新加入了两个学生组织。 一个是业余爱好舞蹈,一个是艺术穿搭,加上她之前参加的登山社团,一共就有三个了。 周六白天,宝珍在实验室泡着,等下午五点多才离开,有关船舶的零件和手稿绘制搞久了,眼睛会发疼,牵扯着鼻翼,小姑娘没什么胃口,也没去食堂,差不多提前四十几分钟到舞蹈室。 这会里面开着,灯光大敞,但没什么人,只有零星几个用音响放着音乐,对着墙镜一遍遍练习舞蹈节奏和动作的美感以及力度。 宝珍先去更衣室把衣服换了,然后找了个位置坐下,手肘撑着桌面,指尖揉着太阳穴和眼睛,合眼休息。 布里昂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歆,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一道腼腆又带着笑意的英伦腔响起,衬得为首那个‘歆’字有点拗口。 学校里像她这种东珠来的姑娘,中文名用得少,也会有另一个英文名,多用于课堂,但私底下,宝珍还是更希望别人叫自己的真名,不过由于大家说不习惯,便取了最后一个字代替她这个人。 小姑娘睁眼望去,就看到一个穿着清爽,模样帅气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她有点认不出对方,卡壳了一两秒,回味过对方的声音后,立马对上谁谁谁的名字。 宝珍不确定道:“你是布里昂?” “对的!”他眼睛一亮,显然有些高兴。 她笑道:“你的变化太大了,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布里昂是隔壁计算机系,两人本来也没什么接触,直到去年参加登山社才认识,后来团里组织户外活动聊了几句,得知对方的本科实验室和自己同一层,这一来二去便熟络了,而且更巧的是撇开登山社,对方也加入了业余爱好舞蹈和艺术穿搭。 不过呢,学校这边男女比例严重失衡,同系同组里经常发生多个男生追一个女孩子的情况,甚至还有人因为寂寞希望得到真爱而为他人的课题做嫁衣,另一方面由学校的理工科性质和不为外界所惑的风格,导致校园里的男性充斥着一股‘慵懒随性’的独特风格—— 不修边幅,时常会有人穿着不一样款式的拖鞋或大裤衩就去上课或做实验。 布里昂就是该校广大男生的一个缩影。 宝珍还记得第一次见他,他戴着一副大大的黑款眼镜,头上顶着炸得很有特色的头发,上半身格子衫,下半身花色大裤衩,脚上一双不同颜色的拖鞋。 哪像现在,头发打理得干净利索,眼镜也摘了,黑色卫衣和撞色休闲裤,拖鞋也不见了,是白色的运动鞋。 瞬间爆改。 “……是,是吗?”布里昂有些局促,“我这样是不是要,要好很多?” “都可以啊。”宝珍对别人的穿搭始终保持认同的态度。 “谢谢,那,那我可以坐在这吗?”他盯着宝珍,有点紧张。 女孩点点头,“你坐。” “……歆,你,你吃饭了吗?” “没有。” “我带了三明治和牛奶,你要不要尝一尝?!” 他有些激动,似乎就等小姑娘说这句话,还不待宝珍回答,就把背包里的东西一股脑掏出来放在桌上,最后觉得太刻意,又忙不迭解释。 “你,你别误会,我,我多买了些,想,想着一个人也吃不完!” 布里昂把吃的推到她面前。 宝珍摆手婉拒:“谢谢,我不饿,你吃吧。” “哦,那,那好吧。” 他拆了一个三明治的包装,又插上吸管,坐在小姑娘对面吃晚饭。 布里昂吃得有点急,似乎饿得不轻,宝珍对这种情况太熟悉了,一看就是经常泡实验室废寝忘食那一类。 她问:“你们那边最近的实验任务很重?” “嗯嗯!”他咽下去说:“我们最近在和神经科学那边进行学科交叉互补,量大。” 末了,想起宝珍在船舶和海洋工程,赶紧补充道:“对了,歆,你得到消息了吗?我们也会和你们构建学科交叉,主攻海上运载器和水下潜器,实现电子一体化,将微电子技术向机械工业渗透。” 他一说这个宝珍就来兴趣了。 两人对此展开一系列讨论,甚至在今天的舞蹈活动还组了队,练习时也叭叭了很多。 布里昂见室友的女朋友支的这招有用,便在舞蹈结束后一鼓作气,以探讨为由暗戳戳送她去了校门口。 沈肄南的车子就大咧咧停在外边,驾驶座依旧是野仔,他握着方向盘,看到宝珍出来,开口对坐在后排阖眼小息的男人道:“南爷,歆姐出来了。” 他睁开眼,随即又听到野仔精准描述:“歆姐身边还跟着一个同龄男人。” 说完,他通过后视镜看向坐在晦暗里的沈肄南。 “同龄男人?” 野仔感觉车内的温度瞬间降下来,半晌,听到后排传来一声嗤笑,令人毛骨悚然。 也不怪会这样,早在今天傍晚,南爷就处理完手头的事,但给钟娅歆发消息打电话都没得到回应,这种情况以前不是没有,某人也都习惯了,只是—— 沈肄南的视线透过车窗看到朝这边走来的一男一女,男的很年轻,是那种朝气蓬勃的学生劲,女孩也过于青春靓丽,露脐修身的短衣配一条高腰的纯黑百褶裙,裙摆下一双笔直纤细的长腿。 站在一起分外惹眼。 “南爷,要叫歆姐过来吗?” “直接开过去。” 他倒要看看有多“同龄”。 第63章 袜圈 转眼就聊到校门口, 宝珍见布里昂陪自己走了这么大一段路,忙不迭道:“抱歉啊,跟你探讨得太起劲, 不知不觉就走这么远,布里昂,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也得回家了,下次再聊, 拜拜。” 说完,还微笑着和他挥手道别。 布里昂见她要走, 有点急:“歆!”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我,我——”他看着面前漂亮乖巧的女孩子,一张脸憋得开始泛红。 宝珍对他没有半点想法,甚至都没往男女那点关系上想, 疑惑道:“你的脸?” “我我我——”他整颗心砰砰直跳,垂在身侧的手捏紧, 不停吞咽, 最后像是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大声道:“歆,我喜——” “宝宝。” 突然,一声风轻云淡又带着温柔笑意的低音炮响起, 横插一脚打断布里昂酝酿的告白,就像一支箭“咻”地一下子射穿他的心脏,啪地一声出现裂痕。 听到再熟悉不过的嗓音, 宝珍笑着转身, 一辆改装的防弹豪车缓缓停到两人面前,后排车窗降下, 露出里面男人半张英挺的深邃轮廓,菱角分明。 “沈生,你来啦!” 这道清甜亲昵的声音,是布里昂认识宝珍以来第一次听见,清脆悦耳,像潺潺的溪流。 他僵硬地看向坐在车内西装革履、气质矜贵的男人,那是一种早已脱离校园象牙塔的成熟稳重,身上带着天然的上位者压迫感,根本不是他这种一心只读书的学生可以比得起的。 野仔已经下车,绕过车身为宝珍打开后排车座的门,手掌护在车顶,面无表情恭敬道:“歆姐,南爷已经等您很久了。” “噢噢,好!”宝珍上车前跟布里昂挥手笑道:“拜拜,你快回去吧。” 说完,便迫不及待钻进车里。 野仔关上车门,看都没看布里昂一眼,径直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驱车离开。 宝珍见布里昂还杵在那盯着自己,连忙又道:“布里昂,回去吧,路上注意安——” 话还没说完,车窗就毫不留情地升上去,速度提了不止一个档。 小姑娘看到布里昂的身影甩在后面,回头瞪了眼沈肄南,“你干嘛呀,我话都还没说完呢!” 这种事除了沈肄南授意,野仔根本不会这样做。 男人见女孩还敢为了别的男生凶他,说话的语气不是冷漠而是有些阴阳怪气:“怎么?宝宝现在跟同龄男性更有话题了?一句不够,还要多说几句?怎么不见你跟我有这么多话聊?” 宝珍:“……” 什么呀?! “你不要无理取闹噢,我和布里昂只是在探讨学习,聊过头而已!” 她见沈肄南坐在那纹丝不动,搁以前她坐上车,这会早把她抱过去放腿上,要么抱着这摸摸,那捏捏,要么就是勾着她的嘴亲几下,总之想着法儿在她身上留下属于他的气息。 现在就很不对劲! 宝珍歪着脑袋上下打量他几眼,后知后觉,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立马凑过去,黏糊糊地挽着男人的手臂,嬉皮笑脸地哄他。 “沈生,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看到我和同龄男生聊得太投入所以吃醋啦?” 在一起这么久,她还是很了解他的。 沈肄南待她真的特别特别好,毫不夸张,任由她胡作非为、肆意妄为,哪怕闯大祸,他也会使一切手段摆平,不会苛责,反而还会怪对方不识抬举。 这种过分的溺爱,往往来源于他们的年龄差和各自所处的阶段。 他比她大九岁,在他成为父亲底下的二把手、大刀阔斧玩弄权术金钱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小孩子,幼稚点玩泥巴也不为过。 沈肄南早就过了纯真的年纪,杀伐果断惯了,经历过枪林弹雨,也尝试过刀口舔血,最后不择手段换来现在的一切。 而宝珍,他喜欢的这个小姑娘,二十出头,正直青春,还在念大学,整天满脑子不是学习就是吃喝玩乐,无忧无虑得像个孩子,身上鲜活烂漫的劲就像一场居无定所的风,就算他倾注所有精力都不一定握得住。 虽然在床上,他总是很坏,一个劲逼她在动情的时候喊daddy,有时不喊还会指着一个地方深凿,直到她濆或者受不了妥协,但是往往在结束时,他又会从后面抱住她,吻她头发、耳朵、脸颊、脖颈、肩膀,哑着情欲未散的嗓音不停地问她:宝宝每天都和同龄的男大学生接触,会不会嫌弃沈生的年纪大了?会不会觉得和我没有共同语言?会不会厌倦?会不会—— 他的会不会太多,担忧也多。 如果真到那种无法挽回的地步,人是不可能放手的,他极有可能会把心爱的女孩锁在漂亮的房子里,扣在他的床上,绑住手脚,让她哪也去不了,他依旧会是人前斯文儒雅的绅士、是谢家说一不二的掌权者、是弘兴商会仁义的会长、是普通人眼中的沈大善人,但他会控制不住在小姑娘眼前撕碎那身伪装,一遍遍在她身上发泄,一次次鞭挞细□□仄的空间,他不会再刻意戴着或者有意弄到外面,他就是要把东西留在最深处,不仅如此,还会在女孩的腰下塞两个枕头,让那些浊液休想流出去或者直接堵住,直到逼得女孩肚子鼓鼓,甚至怀上他们的孩子,最后不得不承认:她不会离开他,她会永远爱他。 不过,这些不太可能发生,沈肄南的忧虑也太多余,因为他每次的事后追问,宝珍都会翻身抱着他的脖子,对他又亲又拱,不厌其烦道:“不会不会通通不会,宝珍喜欢沈生,很喜欢很喜欢!” 总能把男人哄好。 眼下也一样,她问出那句话后,见沈肄南还不搭理自己,小姑娘手臂一伸,勾住他的脖子,凑过去吧唧一口亲男人的脸颊,继续哄:“别吃醋啦,你的位置没有人可以取代!” 宝珍一路哄到别墅,哄到他们都进了卧室,她见沈肄南这次不好说话,干脆把人推倒在沙发上,纤细笔直的长腿一跨,百褶裙的裙摆掀起又落下,迤逦散开,落在男人笔挺的西装裤上。 他淡淡看着女孩。 小姑娘主动拉起他的手握着自己露出的一截细腰上,小手抽出沈肄南束得规整的领带,攥在掌心,“哎呀,你今天怎么回事呀?哄都哄不好!哼,你吃醋,我还吃醋呢!” 这么久了,他终于说了一句话,淡淡道:“你又吃哪门子醋?” 沈肄南后仰,靠着沙发。 “你只是撞见我跟男同学聊了会而已,内容还都是单纯的学习,我还没见过你读书那会呢!”她倒打一耙,比他好会酸:“说不定比我还过分呢!” 其实换个角度来想,他‘风花雪月谈情说爱’的时候,她还在玩泥巴和一群旧唐楼的小孩办家家酒呢。 突然觉得好吃亏! 宝珍一想瞬间不乐意了,拿着领带扇他胸口,啪嗒作响,气焰嚣张至极:“沈生,你简直罪不可赦!” “我读书那会是私人制。” 因为情况很特殊,他不可能像其他人那样享受所谓的校园生活,而且学校里学的东西很有限,它可以教你理论知识,但绝不会教你怎么玩枪开枪,更不会教你怎么使用战机。 “……” 小姑娘顿时语塞,忙不迭松开领带,也不敢打他了。 “那,那又怎么样?!”她命令道:“我不许你吃这些乱七八糟的醋,可以了,适可而止啊!” 硬的完了,她又开始糖衣炮弹,软绵绵靠在男人的怀里,柔软无骨的样子像一条妖妖娆娆的美人蛇,还是专缠沈肄南的那种。 “哥哥,别吃醋了好不好嘛?” 宝珍喊一句哥哥,浑身鸡皮疙瘩都要冒起来,但是没办法呀,谁让他太看中年龄。 她偷偷抬起头,正巧对上男人晦暗的视线,那种看不清真实情绪的眼神,莫名让人心跳加速,小姑娘也拿捏不准他到底是怎么样,又趴在他怀里小心翼翼试探:“哥哥?” 沈肄南落在她腰间的大掌有一寸寸收紧的迹象,宝珍微微颤栗,有点痒,又有点灼热,更多的是……她知道再喊下去接下来必定会发生那些事,但男人明显的反应说明他很喜欢这个新来的称呼,比喊他daddy时还要喜欢。 女孩勾着他的领带又甜甜喊了声,次数一多也不像最开始那样不好意思,反而还越发熟练,沈肄南的耳边一个劲冒出小姑娘甜丝丝的声音,全是哥哥、哥哥地叫。 她是真的不怕自己被搞死。 宝珍喊得起劲,结果可想而知,被直接掀翻在沙发,仓促慌乱中扯倒一个蓬起的抱枕,正好滚到小姑娘的薄腰底下,垫得高高的,纯黑的百褶裙荡漾,顺着一簇拱起的弧度自然上滑,裙摆底下的一双长腿又白又笔直漂亮。 “这是什么?”男人看到她的大腿上绑着一圈纯黑的细带,有点勒,在白净的肉上禁锢出一抹红痕。 “袜圈呀,我跳舞用的,不然会掉。” 她嬉皮笑脸解释,男人呼吸一紧,修长的指节勾着,宝珍的心跳突然加速,视线不受控落到上面,别提这一幕带来的视觉效果有多刺激。 小姑娘是越来越漂亮,着装也越发大胆,就连现在也是。她抬起手臂圈住沈肄南的脖子,笑道:“哥哥喜欢吗?” 他不语,眸光晦涩地望着她,但那只手掌却格外诚实。 宝珍有意哄他,难得主动一次,纤细的长腿一勾,轻轻松松圈住男人窄劲的腰,两只脚搭着,落在他背后成了一个小小的叉。 她一点点抽出沈肄南的领带,解开扔在一旁,烟灰色高定手工丝质领带差一点就要落到茶几上,很快被拽落到地,跌进柔软的地毯上,沈肄南单手撑在女孩的身侧,看她像小狐狸一样哄自己。 “哥哥真的不喜欢吗?”她又丢了他的西装外套,昂贵的一套就这样被弃如敝履,接着又是马甲和衬衣纽扣,“喜不喜欢?” 嗓音像钩子一样挠人,令他心痒痒。 沈肄南哑着声问:“宝宝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知道呀。”她勾住腰的腿下压,半脱男人的衬衣,抬腰去亲他的嘴,撩拨得心应手:“想要哥哥。” 这句话宛若燎原之势,瞬间打破两人最后那点‘僵持’,小姑娘露脐修身的衣服还完好的穿在身上,裙摆和高腰的束口齐平,昏黄的灯盏下,渗进的一点光线照着天衣无缝的贴合,透着莹莹水光,亮晶晶的很惹眼。 蓬起的抱枕高高垫起,小一个小山丘,女孩的腰腹就这样拱起,更好地容纳,那双线条漂亮纤细的长腿半松半垮地搭着,氤湿的小布料就这样挂在女孩羸弱的脚踝上。 都这个时候了,小姑娘还不忘抱着男人的肩,笑着哄他:“……哥,哥哥好棒。” 第64章 金丝边眼镜 宝珍的额角溢出细密的薄汗, 白皙漂亮的脸蛋泛起薄潮,呼吸紧了紧,看着把她罩在阴影底下的男人, 小姑娘努力去攀他宽阔的肩膀,嗓音哆哆嗦嗦地提供情绪价值。 搁平时,女孩哪会这样?更别提哥哥、哥哥地咿咿呀呀乱叫。 沈肄南单膝跪在腿间,动作深, 看见小姑娘娇瘦的小身子耸涌,比好多时候都要乖, 尤其是她还睁着一双迷离且满怀爱意的眼睛望着他,看他的眼神道不出的深情。 他喉结滚动,感受到女孩的颤抖的指尖一点点抚上他的脸、他的眉、他的眼,一寸寸描摹,一寸寸感受。 他们之间的相处,沈肄南哄宝珍的次数, 远多于宝珍哄沈肄南。 但今晚不一样,她在哄他, 她一边承受酥酥麻麻令脊椎骨颤栗的深深鞭挞, 一边摸着他的五官一遍遍说:“喜,喜欢沈生,喜欢你, 哥,哥哥好厉害。” 软软糯糯的嗓音是被盰熟的媚,娇滴滴得跟她本人一样, 沈肄南抓着她放在脸上的那只手, 掌心将她攥着,覆盖得严严实实, 一两秒后,他抓着放在自己的嘴边一根根吻着,深邃的异瞳自始至终都落到宝珍身上。 小姑娘被他这份欲撩非撩又冷矜性感的样子迷到,伸手要抱,男人凿的速度不减,握着女孩的大腿往前一提,另一只手穿过并扣住她的腰,几乎是将宝珍半搂半抱悬空。 两人亲昵地接吻,沈肄南恶狠狠咬她的唇瓣,小姑娘吃痛,下意识想躲,却带着男人一起跌进柔软的沙发。 她的腰重新落回蓬起的抱枕,女孩像开到极致的花,早在枝头烂熟等着坠落,感受到男人的在逼仄狭小的地里愈演愈烈,宝珍抱紧他,一张小脸埋到沈肄南的颈窝里,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艰难道: “哥,哥哥家里没,没有了,你,你记得别——唔!” 嗓音被堵在男人的颈侧,根本开不了口,他像一座巍峨磅礴的大山把她禁锢得毫无反抗的余地,也是在这般亲昵无间的姿态中,小姑娘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热汩汩簌簌落下,一丁点都没有浪费,通通都留在宝珍那里。 这种情况以前不是没有,但特别特别少,甚至于有时候冒出一点这样的迹象,下一秒就会抽离,绝不会一直落在里面。 女孩失神地瞪大眼睛,像是懵了,又像是措手不及,她大脑宕机,一片空白,这一瞬,小姑娘什么都感受不到,唯有那跃动有劲的喷张青筋带来的强烈触感,以及那些平时落在外面会糊得她身上到处都是的污浊。 沈肄南前所未有地满足,抱得很紧,和女孩交颈而拥,留在那里延续宝珍的余韵。 他亲吻她汗津津的颈皮,哑着声音:“宝宝,我的宝宝。” 男人的自始至终留在那堵着,小姑娘在他怀里生理性发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回过神,略带慌张地推了推沈肄南。 “沈生,你——” “别怕。” 他扣住女孩的手指,埋入她的指缝,是贴合得严严实实的十指紧扣,沈肄南低头,重新埋进她的锁骨,半晌,用极其平静且无波澜的声线说出震惊的话。 “不会有事,我做了结扎。” 平地一声惊雷,在小姑娘的脑海里炸开,震得她的耳膜嗡嗡作响,她失神地望着男人背后不远处的灯盏,一圈圈朦胧的光晕在她眼前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半晌,宝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沈,沈生,你刚刚说什么?” 是她听错了吗? 结扎? 他结扎了? 沈肄南的东西还埋在她里面,紧紧抱住怀里香软的女孩,菱尖的喉结滚动:“我结扎了,宝宝就再也不用担心会怀孕了。” 小姑娘还小,未来长着呢,他们现在谈着恋爱,但做的次数并不少,要是哪天他让心态还是一个小孩、连自己都没照顾明白的宝珍再在肚子里揣一个他们的孩子,保不齐会发生点什么。 “你什么时候做的?怎么都不告诉我呀?” “你开学后没多久就去做了。”男人亲了亲她的脸,笑道:“要是提前告诉你的话,你会同意吗?” 那肯定不会呀。 宝珍问:“这,这手术安全吗?会不会有影响呀?” “挺安全的,而且这是最好的避孕措施。” 沈肄南摸着小姑娘的脑袋,戴套吧,有时他俩并不尽兴,不戴吧,存在一定风险,至于让宝珍吃药或者去上环?除非他有病。 “那——”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男人已经堵住女孩的嘴,摩挲着低语:“别多想,这样挺好的,我也可以在宝宝身上多试试别的,而且不戴也能更爽,宝宝觉得呢?” 宝珍小脸一红:“……” 她低着头,害臊地推他,沈肄南把人圈得死死的。 小姑娘感受到内里的挺拔,没有丝毫疲软,她咬了咬唇,窝在男人怀里轻声问:“那,那要是以,以后我想要孩子了,沈,沈生你又要去做手术恢复吗?” 宝珍喜欢乖巧甜糯的小孩子,尤其是漂漂亮亮的姑娘,她可想给对方扎小辫,套各种各样可爱的小裙子。 当然啦,如果生的女孩随沈生,那也是非常棒的,小时候乖乖的,长大了独当一面、有手腕有魄力那可就太酷了! 沈肄南呼吸一窒,听到自己都还是一个学生的小姑娘,在他身下说着以后要生小宝宝的事。 男人声线喑哑:“如果宝宝想要孩子,到时候我们就备孕,好不好?” 宝珍红着脸点头。 他们在一起也挺久了,这还是第一次聊未来,女孩免不了多提几句,轻言细语地问:“沈生,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呀?” “都可以。”沈肄南不在意孩子的性别,重点是宝珍生的。 他首先爱的是钟娅歆,其次才是孩子。 … 沈肄南结扎后,这是他们第一次无所顾忌的做,更不用担心措施问题,尝试了很多新花样。 不幸的是,翌日,本该是休息的一天,宝珍大清早接到同实验室的电话,让过去一趟,说是要开一个会讨论上期落下的问题和解决方案,没办法,小姑娘只能强撑着爬起来,忍着浑身像车轱辘碾过的痛楚,又用遮瑕挡住那些特别明显的吻痕,套上中规中矩的衣服长裤跑回学校。 组会不仅有他们实验室的,还有隔壁叫过来的计算机系的一组实验室成员。 昨天傍晚在舞蹈室,宝珍已经听布里昂提过学科交叉合作的事,对此并不奇怪,顶多是时间早晚的事。 还有实验室的组员没到,现在屋子里的氛围比较轻松,大家或坐或站,有随口聊某某明星的私密八卦,有聊自己参加某某国际大型赛事到全球总决赛了,有聊各种感兴趣的研究,总之五花八门。 布里昂就是这个时候走到宝珍身边的,打招呼:“嗨,歆。” 他昨晚好不容易逮着话题有机会送宝珍一程,虽然告白被横插一脚,但是他回去的路上,反复思来想去,总觉得昨夜坐在车内叫钟娅歆的那个男人,虽然叫她宝宝吧,但是看年龄也不小了,而且横竖瞧他们都不像是那种关系。 布里昂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并在今天再次鼓起勇气,直到他来到宝珍身边打招呼看到她微破的嘴角,不明显,细看会发现。 小姑娘友好地回应他:“你好,布里昂。” “歆,你的嘴?”布里昂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并没有多想,原本准备说的话立马改了:“你这是磕到了?” 宝珍轻轻咳了声,含糊过去。 布里昂还想继续聊点,但两组实验室的组员均以到齐,也该进入正题,是以他只好暂时把话咽进肚子。 这场讨论和云模拟一直持续到傍晚,期间的午饭还是点的校外送餐盒饭,结束后,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实验楼,外边日薄西山,吹着微凉的风。 三三两两结伴散了,宝珍也婉拒了两个同学去食堂的邀约,说自己有点事还得回家一趟,布里昂没走,等她一个人后这才找机会接近。 “歆,刚刚组会聊的那些,我还有一些新的想法,你听听看感觉——” “宝宝。” 熟悉中带着贵气的嗓音响起,是温柔的磁性,沉稳纵溺。 布里昂看到一个穿着薄款烟灰色风衣的男人走过来,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模样英俊,举止矜贵,他公然揽过女孩纤细的腰肢,毫不掩饰亲昵,低头凝望她,柔和地问她忙完了? 宝珍诧异地看着今天打扮得不太一样的沈肄南。 在一起这么久,她偶尔见他会抽一两支香烟,烟雾缭绕间模糊男人英挺深邃的轮廓,是冷淡的性感,但基本没怎么见他戴眼镜,而且还是一副泛着泠泠光泽的金丝边。 同样是戴眼镜,布里昂是没有走出象牙塔的学生,沈肄南则像金钱权利等魅力加持后的斯文败类。 一下子就能比个高低。 布里昂的视线几乎移不开落在女孩腰间的那只大掌,磕磕绊绊:“歆,这,这位——” “他是我的男朋友,沈肄南。” “……” 布里昂恍惚听到心碎的声音。 过了会,宝珍看到他僵笑几声,低低说了一两句话就失魂落魄地转身了,没几步远,捂着脸边跑边嚎啕大哭。 小姑娘:“……” 这是怎么了? 沈肄南掰过她的脑袋,垂眸,“还看?” 女孩并没有过多关注布里昂,见他这副样子,觉得很新奇,笑道:“沈生,你戴这个眼镜超好看欸!” “喜欢?” “昂!”她重重点头:“喜欢!” “宝宝真是又色又好财。”男人搂着她离开,心情很不错,“喜欢就行。” 事实上,有时候不能表现得太喜欢,就像宝珍小时候说喜欢吃哪道菜,阿婆阿爷知道后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天天做,现在也是,她说喜欢沈肄南戴着金丝边眼镜的样子,他不摘了,就戴着,吃晚饭的时候戴,做的时候也戴。 小姑娘的腰下垫了两个枕头,高高垒着,托着小小的臀瓣,高大的阴影笼罩,让她无处可逃,高挺的鼻梁上架起的金丝边眼镜就跟焊死一样,不管他的动作如何激进或大开大合,依旧固若金汤。 宝珍已经颠簸得快神志不清,碎发被溢出的薄汗浸湿,贴着光洁的额头、脸颊和颈皮,她看向近在咫尺吃着雪白的男人,镜片的冷光揉不掉背后那双不知餍足的深邃眼眸,偶尔的不同能把她迷死。 小姑娘攀着他,咬着红唇,时不时溢出一两声塞壬般勾魂的嗓音,呼吸乱糟糟,她不经意垂眸,看到晦暗的光影里自己原本平坦的小月复隆着清晰的弧度,一耸一耸,白里透粉的脸颊越发的红,那里有昂扬,也有不知道存了多少的污浊,而结扎的好处也在这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们可以尽情肆意,不需要有任何顾虑,哪怕是填满小肚子。 沈肄南感受到女孩在摸自己的眼镜,闷哼了下,哑着嗓音笑道:“宝宝要不要帮我把眼镜摘了?” 在外人面前,他瞧着斯文绅士又儒雅,私底下尤其在床上,很懂怎么玩才能让宝珍一颗心澎湃起伏。 眼下就是,小姑娘看着男人挂着几分雅痞的笑,有劲的月复胯却次次凿得深,她飘着心脏,颤着手去取那副金丝边眼镜,勾在指尖还没放下就被抱起,泛着冷光的镜架一抖一抖,摇摇晃晃,随即从细嫩的手指上坠落。 宝珍快喘不上气,跌回去的刹那被死死摁住,温热中带着强劲悉数落入小小的花心,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退出,没有堵着后便簌簌往外淌。 第65章 馋身子 宝珍整个人半吊着悬空, 光洁单薄的背脊贴着柔软的真丝床,一双氤氲着雾气的眼睛迷离地望着光线昏黄的天花板,随着呼吸一点点起伏。 这样子哪还顾得了那里的泥泞。 沈肄南把人抱进怀里温柔地亲吻, 拂开她汗湿的长发,小姑娘很喜欢这种激烈之后的温存,缓了两秒,乖巧地阖上眼往男人怀里拱。 “宝宝要是困了就先睡会, 待会我抱你去清理。” 宝珍那点体力和劲头,折腾不了几回就歇菜了, 沈肄南要是当人还好,最后她至少还醒着有点意识,要是不做人,凶狠起来,小姑娘这会早晕死过去。 闻言,女孩在他怀里动了动, 轻颤着声:“现,现在就想去。”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一直横贯着她的肚子, 像吃多了积食, 又像晕车后反胃,而且除了这些,还有不容忽视的黏湿, 一点一点汩汩的,就像山涧里已经快要干涸的泉水,细细的一小段顺着艳丽的红苔流过, 似绝非绝, 很不好受。 宝珍强撑着起来,沈肄南扶着她, 让她始终可以靠在自己怀里,也是这时,小姑娘才有机会看到这是怎样一番令她两眼差点一黑的情景。 本就装得满当的小肚子,在坐起来显得更鼓,原以为他的都已经从里面流出来,不曾想—— 女孩哪敢再看下去,更不敢想自己绞着沈肄南到底贪吃得咽进多少,她搂着男人的脖子,催促道:“沈生!” 哪怕到现在已经数不清做了多少次,宝珍还是没法直视这种荒诞污秽的场景。 沈肄南连连笑着答应,长臂一伸,轻易抱着小姑娘走进卫生间。 清理这种事从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宝珍无力地靠在男人怀里,感受到他借着“照顾”的由头趁机吃豆腐。 温热的水流滑过肌肤,带来的舒适感可以有效缓解乳酸堆积后带来的酸软疼痛。 宝珍在半途中睡着了,等清洗好以后,沈肄南拿着大浴巾把人一裹,像抱着一颗蝉蛹回了卧室。 擦干、穿衣、吹头发通通都是他在做。 * 沈肄南把今年的工作重心转移到这边后,宝珍回宿舍的时间大量减少,基本处于白天在校学习或做实验,晚上回家,至于陪读这份工作,沈肄南做得还不错,让小姑娘很满意。 上半年就这样过去,第一学年也在繁琐的学业和爱人的陪伴中顺利结束。 暑假期间,宝珍把时间掰成四份,一份交给船舶课题的实验研究,一份分给大厂实习攒经验和阅历,一份留着陪阿婆阿爷,最后一份自然给了沈肄南。 他们定在开学前一周去旅游,地点定在藏地,没有特殊的路线,办好边防证后自驾游,走哪算哪。 沿途,宝珍看到日照金山,长年累月的积雪没有消融的迹象,也看到奔腾不息的滚滚河流以及翠绿草坪上成群结队的牛羊。 他们喝了青稞酒,吃了糌粑,尝过很多当地的美食,也感受过强烈的紫外线和跨度极大的昼夜温度。 而这期间,宝珍和沈肄南难得没有做那种事。 当夜,他们住在一个藏民家中,小姑娘跟八爪鱼似的缠着男人,半张脸搁在他的肩头,低声蛐蛐:“沈生,今天你也看到卓玛家举行的婚礼了吧?” “怎么了?”沈肄南玩着她的发丝。 宝珍仰头看他,白里透粉的指尖轻轻点了点男人的唇,用俏皮的语气掩盖其中的试探:“开学后我就大二啦,学分已经拿了三分之一多一点,不出意外我可以提前一年毕业。” “我的意思是……”她顿了顿,干脆翻身趴到沈肄南的身上。 男人顺手拥着她,耐心十足,笑问:“宝宝想干嘛?” 小姑娘望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也不一定非要等我毕业后才结婚,就现在也可以,咱们可以先领证再找时间办婚礼,沈生,你觉得呢?” 他们交往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虽说是男女朋友关系,但该做的一样没少,甚至于跟夫妻也没什么两样。 沈肄南原本打算至少等女孩毕业了再求婚、结婚等,宝珍之前也没多大的想法,直到今天看到卓玛女儿的婚礼。 有那么一瞬间,她也想了。 想嫁给沈肄南,嫁给沈生。 闻言,男人脸上的淡笑怔了瞬,一双深邃的眼睛像来了精神。 他问:“就现在?” 宝珍捧着他的脸夹住,微眯眼睛,“你这是什么反应?不想嘛?哼,你果然只是馋我的身子。” 说罢,她故意甩了一个不满的眼神,翻身就爬下去,懒得搭理。 沈肄南一把捞过她的腰,把人拽起来,在宝珍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捏着女孩的下巴,抬起,低头在她的唇上戳了一个章。 “你干嘛呀,我要睡觉啦!” “现在连夜回东珠领证,我的沈太。” 第66章 老公疼你 沈肄南是执行能力极强的人, 当晚带着宝珍告别卓玛一家,不出半个小时,野仔驾驶着私人直升机出现在这片开满格桑花的旷野。 螺旋桨煽动的风吹得周遭的花海摇曳, 月色下分外妖冶。 小姑娘扒着舱门,看着浓墨般的夜色,“沈生,其实领证也不用这么着急, 天亮后我们再——啊!” 话没说完,宝珍已经被身后的男人拦腰抱起, 扒着舱门的手指也被一根根掰开,最后机舱一关,女孩跌坐到男人的腿上。 “宝宝,我挺急的。” 宝珍睨他一眼,“你急什么?” “你说呢?”沈肄南捏着小姑娘的脸,“男朋友和老公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明白吗?” 虽然他在床上的确不是人,也老逼着怀里的女孩喊些羞于启齿的称呼, 但这些都没有一声“老公”、“丈夫”、“我家先生”等字眼来得有吸引力。 沈肄南不敢想象那个时候宝珍窝在他怀里或者躺在他身下, 缠着他喊他老公会是什么样子。 “这会回东珠,民政局都没开门呢!” “那可不一定。” “……” 宝珍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直升机抵达东珠市才凌晨叁点, 转乘到民政局还不到四点,但是他们到那的时候所有的工作人员已经就位等候。 沈肄南安排好一切,领着身边的小姑娘填写婚姻登记单、做婚检等, 完事后, 立马有人审核,而他们则换上白衬衣, 男人知道女孩爱漂亮,特地安排了化妆师现场给她补妆,最后就是背景喜色的红布绸,两人靠坐在一起,在摄影师的指挥下微笑拍照。 整个过程,宝珍就像被操纵的提线娃娃,身边围着的都是人,生怕她跑了,甚至于—— 她能感受到沈肄南握着她手的掌心都出汗了。 湿热湿热的。 拿结婚证的时候,小姑娘忍不住问他:“沈生,你很紧张吗?” 男人垂眸,看到站在身边画着淡妆的女孩仰着头,露出一双清凌凌又乖巧的眼眸。 沈肄南轻轻握捏她的手,菱尖的喉结滚动:“嗯。” “沈先生,钟小姐,这是你们的结婚证,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工作人员双手递上两本大红结婚证。 沈肄南接过,一旁的野仔拿着一大叠包好的红封交给男人,按理来说,登记领证的新婚小夫妻会给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准备喜糖,寓意散散喜气,但搁沈肄南这里就不一样了,他给在场每个人都发了一个很厚实的大红包。 捏捏厚度,不少。 工作人员眉开眼笑,又对他们说了好多动听的贺词。 他把事情办得妥帖,以至于宝珍有种什么都没干就稀里糊涂结婚的感觉,直到回洋楼,洗完澡躺床上,玩着两个结婚证,她才渐渐意识到——仅一夜之间,他们就从男女朋友变成夫妻了。 速度快得除了今夜见证的人,再无人知晓。 “宝宝别玩了,乖,把结婚证给我。” 小姑娘递过去,看到沈肄南接过,然后放进保险箱。 她眼皮一跳,那特定的银皮箱子一直放在沈肄南的卧室,密码指纹双重保障,里面放着一堆很重要的机密。 曾经,她好奇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只不过随口一提,沈生就牵着她的手,打开后让她随便看,还说:“这些文件决不能被别人拿到,更不能让他们知道,宝贝看完就要忘记,知道吗?” 一听就特别重要,宝珍自然不会去翻阅。 现在,沈肄南把结婚证放进去了,这个于他而言和那些文件同等重要,更重要的是——保险箱只有他能打开。 小姑娘手臂后撑,睡裙底下两条纤细的腿搭在一起,晃动着脚丫子悠哉悠哉。 “沈生,你干嘛把结婚证放那呀?” “放那安全,你那份,我替你收着,好不好?” 当然,最重要的是离婚需要结婚证。他可以保证自己一辈子爱宝珍,也绝对不会离婚,但就怕女孩以后风华正茂,开始嫌他年纪大,不如外面那些男人年轻。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个忧虑?多亏易允给他提醒。 因为就在一个月前,易允到墨西哥谈生意,正好他也在那边,碰着了自然少不了聊几句。 易允还是老样子,行事作风阴狠毒辣,不给人留活路,他看起来很洒脱,却又不那么潇洒。 那时,易允的指尖夹着一根烟,给他倒酒,烟嗓的调子透着几分烦躁:“沈生,你和你家那位小话事人的感情关系怎么样?” “很好,怎么,你想问我什么?” “我们都结婚大半年了,阿嘉她始终不肯给我好脸色,甚至想和我离婚,我他妈好不容易把人抢过来,怎么可能离婚?”他问:“你怎么做的?” “怎么闹到离婚了?” “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离婚的理由是她嫌我年纪大,大十岁而已,能大到哪去?” 易允和蓝嘉的年龄差,比沈肄南和宝珍的还大。 他解决不了易允的难题,倒是从对方那里得到警示。 年纪大在婚姻方面确实比较劣势。 沈肄南看着半躺在床上悠闲自在的小姑娘,把人拽进怀里,揉了几下,又亲了几口,抱得紧紧的。 “宝宝会不会觉得委屈?” “委屈什么?” 这会差不多快早上六点了,一通忙碌下,宝珍的困劲早就过了,现在精神得不得了,窝在男人怀里,小手探进去摸摸他的腹肌。 “领证太仓促,没有正式的鲜花、戒指和求婚。” “没关系呀,没领证以前,我隔三差五就能收到你给我的仪式感,不差这次,安啦!” 宝珍撑起来,亲了亲他的嘴。 或许深爱往往觉得亏欠,沈肄南就是这种,他们交往期间,尤其是今年开始陪读后,他经常给她准备各种各样的小惊喜,鲜花珠宝首饰房产豪车游艇小岛等应有尽有,别人有的她也有,别人没有的她还是有。 毫不夸张,宝珍现在都快有点视金钱如粪土了。 “现在领了证,后面挑个良辰吉日,在你大三前咱们把婚礼也办了,好不好?” “好的呀,老公。” 两人聊着聊着,小姑娘突然改了口,清甜的一声称呼,轻飘飘的,像一缕风,沈肄南呼吸一顿,下一秒,抬起宝珍的头,对上她那双眉眼弯弯的眼睛。 小姑娘对他眨眨眼。 男人看到她里面的狡黠,有点胆大包天,竟然也开始捉弄起他。 “宝宝再叫一声,好不好?” “不叫了,不习惯,我还是喜欢叫你沈生。” “……”沈肄南还没品到刚刚那个称呼,自然不肯放过宝珍,哄道:“乖,宝宝再叫一声,就一声好不好?” “不叫。” 她翻了个身,拿背对着沈肄南,打了个哈欠,掩着嘴,调整睡姿,懒洋洋道:“我有点困,要睡了。” 沈肄南的胸膛贴到女孩的后背,“真不叫?” “说不叫就不叫。” 言语上的推拉没什么作用,很快就变成身体上的接触和博弈。 卧室里的窗帘拉得很严实,透不进早晨六点出头的淡蓝色天光,那条浅粉色的吊带睡裙被扔到床沿,半垂半挂,旁边是丢了一地的衣料。 他们在藏区旅游的时候难得吃素,别说做了,就是亲几下也很少,顶多拉拉小手,又纯又青涩。 哪像现在—— 沈肄南倒吸一口气,颈侧的青筋绷起,恶狠狠吻着小姑娘,口耑着气在宝珍耳边低语:“宝宝别紧张。” 话是这么说,动作却不减,小姑娘咬着唇也挡不住喉咙里溢出的嗓音,娇滴滴的,又媚,她企图去攀住男人的肩背,但根本够不到他,除了那双笔直细嫩的长腿落在沈肄南的腰侧。 “宝宝到底叫不叫老公?” “不……嗯,不叫……” 宝珍的声音都在发抖,直到她尖叫一声,眼睛瞬间红了,双手死死捂着嘴,被压抑的鼻息混着她喘气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可怜,小姑娘摇着头,不停拍打沈肄南的手臂,却无法制止他的行为。 从交往到现在,男人经验丰富,尤其是结扎以后,更爱在最后关头紧紧扣着女孩的细腰用力。 小姑娘发丝微乱贴着汗津津的脸颊和脖颈,沈肄南拍了拍她的脸,再给她一次机会:“宝宝到底叫不叫?嗯?” “……叫叫叫!”素太久后的第一顿就已经让宝珍快死了,她生怕沈肄南跟她较劲,忙不迭妥协顺从,努力凑过去抱住他的脖子,用脑袋拱了拱,“老公老公老公老公,够,够了吗?” 男人眸色一暗。 “乖,老公疼你。”沈肄南扇了扇她的臀,“宝宝转过去。” 宝珍:“……” 她瞪大眼睛,连忙摇头,好几天没试过,光是前面已经要死了,这要是换成后面,她还能活吗? 男人勾起她的下巴,淡笑着吻了几下,然后不容拒绝地把小姑娘翻了个身。 宝珍想爬起来,下一秒,后颈皮上落了一只手掌,像毒蛇一样缠着她,把她死死扣住,整张脸埋进蓬松的枕头,肩膀下塌,漂亮的脊骨线条也是,雪白磕着床单,压得有点瘪,唯有到尾椎的位置才出现相反的上拱,昏暗的室内,正明晃晃地容纳。 沈肄南微扬脖颈,侧面的青筋绷得有些泛红,他口耑着气,呼吸深重,时而视线下垂落到小妻子娇瘦的身躯上,眼睛逐渐变得猩红,恨不得把人吃得干干净净。 不变的是抬月要挺月夸干脆利索,无法怼进的两果页随着他的行径,时不时拍着已经红透的辛瓜辛,沾着控制不住淌出的丝线。 第67章 水果沙拉 素了几日后的兴致格外高涨, 战场也从宽敞的大床挪到墙体再到浴室,来来回回好几次,小姑娘平坦的肚子微微鼓胀, 直到浴头冲刷,将里面清洗干净这才恢复如初。 沈肄南用浴巾把瘫软如泥的女孩裹起抱回卧室,休息的床暂时不能睡了,他先将宝珍放到沙发上, 摸了摸她的脑袋,又亲了下额头, 道:“宝宝先在这将就一会,我去收拾一下。” 小姑娘现在的精神还比较亢奋,睡不着,耷拉脑袋靠着沙发背,轻轻‘嗯’了声,过了会又伸长脖子, 下巴搁在上面。 她看到沈肄南去更换床上用品,把那些溅落打湿的床单被套全部换下来, 被氤湿得显深的部分……宝珍看得脸热, 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 沈肄南弄好后,折回来把人抱过去,他单膝跪在床边, 拂开女孩脸颊边的发丝,“待会的早餐,宝宝想吃什么?” “番茄虾仁粥吧。” “还有呢?” “没有了, 哦对了, 沈生,多放点番茄, 想吃酸酸的。” 这个暑假,宝珍尤其爱吃酸辣口,搁早上要酸的,其余两餐偏辣,刚开始的时候这种情况特别明显,小姑娘没觉得有什么,只当天热需要用这种方式开胃,倒是沈肄南坐不住,沉默地细想是不是结扎没有做干净或者手术存在纰漏?毕竟自那次以后,他们做那种事再也没有做任何措施,而他也的确次次都很过分地留在里面。 不过当时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带着小姑娘去做了检查,结果是他想多了,单纯是宝珍这段时间的口味变了。 沈肄南给野仔打了招呼,今天整幢洋楼里除了他和宝珍,佣人园丁管家等都不用过来,是以做早饭的任务落到男人身上。 宝珍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会,实在没有困意,想了想,掀开被子,捞起放在旁边叠好的睡裙套上,披着蓬松柔软的头发就这样下楼去了。 厨房是开放式,小姑娘堂而皇之从沈肄南背后经过,走到冰箱跟前,打开,拿了一瓶保险的黄桃酸奶,男人正在给她熬粥,听见动静,回头看了眼肩膀靠在那、低头撕吸管包装的女孩。 他眼皮一跳,语气不太高兴:“大清早就起来喝凉的?” 宝珍的身体状况属于那种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一堆的人,其中就有肠胃不耐受,太冰不行,太辣也不行。 “喝一点没事的啦。”女孩跟他插科打诨,插上吸管,正要喝,一截冷白的手指伸过来给她拿走,惹得宝珍急了,一双眼睛跟着他的手走,“你干嘛呀?” “待会吃了早饭再喝。” 小姑娘瞪着他,沈肄南把酸奶放在旁边,又见她站在冰箱跟前,以防万一,直接把人拽过来,宝珍不情不愿。 “干嘛?” “怎么,这就不高兴了?” 他伸手捏了捏女孩粉嫩的脸颊,宝珍跟他摆了会脸,就乖乖凑过去靠着他,她望着咕噜冒泡的番茄虾仁粥,“你记得熬稠一点噢。” 太稀、水太多的,她不是很喜欢。 沈肄南一手揽着她的细腰,一手握着汤勺柄,闻言,视线落在粥上淡笑道:“当然记得,宝宝就喜欢吃浓稠的。” 宝珍总觉得他这风轻云淡的话带着一丝调侃,仰头去看男人英俊深邃的侧脸。 沈肄南低头,很不要脸地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嘴。 小姑娘:“……” 粥熬到后面需要转小火温着,宝珍趁他忙的时候,在厨房里瞎转悠,见他没注意,悄悄拿起酸奶赶紧浅尝一口又放回去,鬼鬼祟祟跟做贼一样,甚至还欲盖弥彰地拿了一些新鲜水果过来。 “沈生。” “怎么了?” “你切点吧,我想吃水果沙拉了。” “好。” 沈肄南拿去清洗,宝珍又趁他不注意偷喝了一口。 这次就没刚刚那么好运,她吸到一半,两颊微陷时,沈肄南突然精准地望过来。 下一秒,他的脸色沉了,“宝宝。” 宝珍手一抖,立马把冰冷的酸奶放回原位,嘴里的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她没办法第一时间开口。 沈肄南见她粉嫩的唇边还沾着偷吃留下的一抹白点,打眼得很,他把刚刚洗干净的水果随手放到料理台,倚在那,直接招手。 “过来。” 大有一种风雨欲来即将算账的危险感。 宝珍大部分时间并不怕他,因为沈肄南对她是真的纵容,属于那种捅破天,都要夸她有活力,但有些时候—— 就像现在,她思量片刻后立马过去。 沈肄南看到她的喉部明显吞咽了一下,到底还是咽了。 他被气笑,一把拽过女孩的手腕,带着整个人往怀里一压。 宝珍撞见他温热宽阔的胸膛,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她有些不安地挣扎,沈肄南禁锢着她,拍了拍脸,嗓音淡了几分:“现在知道怕了?” 小姑娘立马安静了,不敢看他。 男人勾起她的下颚,指腹碾过女孩的唇,“让你等会吃了饭再喝,拿我的话当耳旁风?” 宝珍心虚,不敢反驳。 “说话。”沈肄南想教训她,但还没开始,小姑娘就露出一副隐忍且可怜的样子,“一小会都等不了?宝宝怎么这么贪吃?小嘴就这么馋?嗯?” 宝珍:“……” 她在床上听惯了这类满含暗示的污言秽语,脸色红红,蛐蛐警告他:“你好好说话!” 只是偷偷喝个酸奶而已,他这话说得,就,就好像她在—— 真是的,越来越不正经了。 心里嘀咕完沈肄南,男人见她神色有异,就知道小姑娘又在背地里编排自己。 他把人抱坐在干净的料理台上,女孩一冰,忙不迭要下去,却被按住。 “往哪跑?好好坐着。”他分开宝珍的腿,窄劲的腰身挤进,手臂撑在女孩身侧,就这样盯着她。 小姑娘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有意避开男人的视线,她低着头,看到自己的睡裙裙摆贴着白皙的腿往上滑,露出一点被手指摁出的青痕以及离她很近,近到不过一拳距离的显眼鼓囊。 宝珍的目光像是被刺了一下,忙不迭移开,欲盖弥彰地往下拉了拉裙摆。 “好,好冰,不想坐了。”她轻言细语,想下去,被按住。 沈肄南知道她打不得骂不得,只敢口头上稍微说那么一两句:“坐的时候知道冰,喝的时候怎么不知道?” “……” “觉得自己的肠胃很好了?冰的就能接受,怎么不见宝宝吃我的时候这么乖?” “……”宝珍忍不住辩解:“这,这能一样吗?!” 这方面沈肄南就没输过,轻描淡写道:“都是嘴,怎么不一样?” “……” “还是说,宝宝这张嘴不能接受热的,只能接受冰的?”他的手毫不客气落在那。 宝珍差点寒毛倒立,“沈生!” 她忍不住拿脚去踢他的腿。 “现在知道怕了?刚才怎么——”男人的话说到一半,修长的指节像是触到格外熟悉的肉瓣,没有任何阻隔。 小姑娘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下意识并拢,却不想直接把沈肄南的手都裹住了。 她像是被烫到,忙不迭打开,可这样又像是在邀请。 宝珍左右为难,沈肄南目光沉沉,“怎么不穿?” 她顺杆往上爬,急切道:“我现在就回去——” “宝宝急什么?”他的手掌握着女孩两侧的薄腰,又把人往上提了提,“问你什么,就好好答。” 小姑娘感受到他一个劲地玩那,也看到薄薄的睡裙料子里面隆着显眼的手。 她咬着唇,瞪也不是,骂也不是,憋屈道:“还,还不是因为疼!” 宝珍从未怀疑过沈肄南对她的瘾。 正因为他太过重谷欠,盰狠后,她总要有那么一小段时间不适应,再说了,她才不是那种喜欢暴露的变态。 都怪他! “摸着倒感觉已经消肿了。” “……”宝珍可不想跟他讨论这个,凶巴巴地瞪,“你赶紧拿开!” 沈肄南挑眉,“那宝宝咬着干嘛?” “……” 等玩够了,他把手上的亮晶晶展示给女孩看,打趣道:“宝宝,怎么回事?” 宝珍拿脚踹他,羞愤道:“沈生!” 沈肄南揽着她的腰,亲了亲她香软的脸颊,哄道:“宝宝很棒的。” 小姑娘推开这个流氓。 “宝宝是不是还疼?” 倒也不是那么疼,现在是酥酥麻麻的感觉,带点微刺,就像蔓延在脊椎骨的细细电流,当然,这话她可不敢跟沈肄南说,保不齐他又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宝珍故意哼道:“你说呢?” 沈肄南惯会察言观色,笑了,“是吗?那我倒有一个办法给宝宝止痛。” 小姑娘一脸疑惑:“什么?” 然后,她看到男人伸手端过搁在旁边的水果。 已经清洗干净的果粒泛着莹莹水光,颗颗饱满,连果纹都是上等。 宝珍不解地看着盘子里的葡萄、樱桃、水果黄瓜等。 “这不是给我做水果沙拉的食材?” “之前是,现在不是了。” 小姑娘心中警铃大作,止不住后退:“你,你什么意思?” 沈肄南皮笑肉不笑,黑压压站在女孩面前,像一头气势逼人的狼,和他贪婪又不知餍足的神色相比,偏偏他的动作又很矜贵。 宝珍那条单薄且昂贵的丝质睡裙被从下至上撕开,像锦帛断裂,悦耳极了。 小姑娘瞳孔地震,凉飕飕的换气排风拂过,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她下意识捂着,挂在羸弱肩膀上的破烂睡裙像怒放的花坠落在料理台上。 “沈!生!”女孩咬牙切齿,脸色爆红,抬脚踹过去,气得胸脯起伏:“混账!变态!流氓!” 沈肄南扣住她的小腿,轻轻一扯,就搭上自己的腰,宝珍身体不稳,往后倒,连忙用手撑住。 她正要再骂,结果这一抬眼,整个人吓得不轻,哆嗦又净空道:“等,等会!沈生你做什么?!” 小姑娘正以敞开的模样正对面前衣冠楚楚、斯文儒雅的男人。 沈肄南两指撑着,拉出往外翻的殷红细嫩,带有薄茧的指腹沾着水莹莹的光泽,他像研究极为喜爱的菜品,一本正经瞧着。 “宝宝和我在一起这么久,是不是还没下过厨?”他漫不经心问。 宝珍紧张地看着他另一只手,拇指和食指捻着一颗洗得干净的深紫色葡萄,颗粒饱满。 她咽了咽唾沫,隐隐猜到他要干什么,连忙道:“下,下过的!” “噢?宝宝下过厨?那正好,给老公做一次水果沙拉好不好?” 话落话落,那颗葡萄已经碰到那了。 第68章 捣碎 “……”宝珍能屈能伸, 立马改口,慌张极了:“等等等会!没,没有下过厨, 我,我记错了!” 说完,还往后瑟缩,生怕已经搁在那的葡萄直接被怼进。 沈肄南的动作一顿, 笑意深深,“没下过厨也可以学, 宝宝这么聪明,我相信很快就能学会。” 哑口无言的小姑娘:“……” 宝珍边摇头边躲,男人扣住她的后颈皮,扯过来,低头,衔住女孩的唇珠, 渡过去一记不太温柔的深吻,小姑娘在他怀里挣扎, 到后面直接软下去, 仰着头被迫承受。 沈肄南垂眸,深邃的异瞳带着不变的深情,他见女孩逐渐沉溺, 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笑意,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将那颗葡萄慢慢推进去, 就像把玩一支针管, 排尽里面的空气。 宝珍脸上的神情一僵,难耐地弓起单薄的背脊, 小小的下巴无助地搁在男人的肩头,她拽住沈肄南的衣摆,指尖掐紧。 “……沈,沈生!”小姑娘一个劲摇头,弱小可怜又无助,“别,别这样……我,我求——嗯。” 一句完整的求情都没有说完,沈肄南已经将洗得干净又颗粒饱满的葡萄推得没了踪影,被撑拉开的褶皱又缩回去,像禁不住刺激的含羞草把自己蜷缩起来保护着。 沈肄南挑了挑眉,捏抬女孩的下巴,神情雅痞,啄了啄她的唇,嗓音低磁:“宝宝这不是很会吃吗?” 宝珍感受到异物滚过,触觉清晰得让她蜷紧脚趾,白皙带粉的小脸快要滴血。 她听到男人说这话,指尖掐进他的臂膀,“沈,沈生,我,我不要!你,你快点把它——” “宝宝,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态度,你这样,我不喜欢。” 沈肄南做事有分寸,绝不可能闹太过火,从第一次到现在领证,他们做过太多次,他自然知道自己宝贝的极限在哪,连他的都能容纳,更何况区区一颗葡萄。 宝珍望着他,男人微笑,端起盘子,当着她的面又挑了一颗水果,这次是深紫红的大樱桃。 “我记得宝宝最爱吃樱桃了。”他拿着打量,又看了看女孩,亲吻她的同时,也放到它该去的位置。 穿着儒雅、气质矜贵、模样俊朗的斯文绅士,薄唇流连着小姑娘的脸颊,感受到她在自己怀里轻轻颤栗,他一下子咬住宝珍的耳垂,低声道:“这次就喂宝宝喜欢的水果,好不好?” 女孩的眼角溢出清泪,扬天脆弱的天鹅颈,露出羸弱莹白的香肩和横亘的精致锁骨,那里有若隐若现的吻痕。 都是昨夜男人留下的。 宝珍可怜兮兮地抱着沈肄南的脖子,呼吸灼热,“沈,沈生——不,老,老公,呜呜呜你别这样,我,我……” “这会又肯叫老公了?”提起这茬,男人又想起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 他的这位小妻子,似乎不太喜欢‘老公’这个称呼,不爱叫,哪怕是在做那种事的时候。 “错,错了。老公,求求你了,我,我快受不——” 她这边苦苦哀求,沈肄南已经恶劣地推进去,宝珍蓦地瞪大眼睛,感受到她喜欢吃的水果以另一种方式闯进不该去的甬道。 “沈,沈肄南!” 小姑娘哇的一声哭了,两颗了,已经两颗了。 她气得一口咬住男人的颈侧,沈肄南佝着肩背,像一张蓄势拉满的弓,从背后看,宽阔的肩背和劲腰彻底罩住不着一缕的女孩,只剩圈在腰侧的一双细嫩纤细的腿。 沈肄南有种被宝珍奖励到的感觉,喘着气笑道:“宝宝使劲咬,挺爽的。” 小姑娘隐隐尝到一点血腥气,听到这话,立马松口,更气了,吸了吸发红的鼻尖,骂他:“你真的好变态!” “我变态,宝宝不还是爱我爱得死心塌地?嗯?” “……” “乖,吃了葡萄和樱桃,还想吃什么?”这才哪到哪,沈肄南知道她还可以,“来,宝宝挑,你挑什么,老公就喂你吃什么。” “我不要!” 宝珍面皮薄,一把推开盘子,恰好把靠近边沿的一颗圣女果弄到地上,熟透的水果从高空坠落,“啪嗒”一声摔在地上,炸出一小滩汁水,红艳艳的,还在翻沙。 男人扫了眼,视线从新落到女孩身上,“不要?那就圣女果吧。” 小姑娘瞪大眼睛,葡萄和樱桃跟圣女果比起来,还要小不少! 她分外抗拒,却阻止不了玩心大起的沈肄南,眼睁睁看到他又给她喂了一颗。 宝珍疯狂拍着他的肩头和胸口,“沈,沈生,不,不要——老,老公!” 小姑娘尖叫出声,手一软,整个人朝后倒,眼见后脑勺要磕着厨壁,男人伸手一拉,把女孩拽回来,宝珍还没来得及坐稳,滑落的两条细腿又突然被提回去,这次不是勾着沈肄南的腰,而是脚后跟搁在料理台的边缘,整个人像被艺术家摆弄的无知少女。 女孩眼睫颤颤,呼吸乱糟糟,眼神晃晃悠悠,看到那枚红得滴血的圣女果一面被修长的手指捻着,一面被柔软的皮肉吞没,微微拉撑的褶皱吮过,像在缓慢进食。 宝珍被这幕刺激得眼眶发热发红,捂着脸又想哭又想口耑,嘴里时不时溢出点,沈肄南捏了捏小姑娘的褶皱,直到完整的消失,这才重新把被他欺负得可怜的女孩抱进怀里。 他拍着小姑娘的背,哄着:“宝宝不哭了,待会就好了,乖。” 男人的嘴就像骗人的鬼,宝珍哽咽道:“拿,拿出来!” “再喂两颗,小草莓和无核荔枝好不好?” 女孩的眼皮还挂着眼泪,闻言,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沈肄南,心态崩了,哇的一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都三十几岁了还老不正经欺负我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沈肄南,你今天是不是诚心想把每一种水果都塞进去,我讨厌你呜呜呜!” 葡萄樱桃圣女果,现在还有小草莓和无核荔枝,宝珍看到盘子里还有其他的水果。 沈肄南本来打算最后喂自己的宝贝吃了两颗水果,结果听到她那句“真心话”—— 都三十几岁了还老不正经? 三十几岁。 老? 好,真是好得很。 男人脸上的笑淡了几分,看着怀里口无遮拦的女孩,拍拍脸,危险道:“领证第一天,宝宝就开始嫌弃我年纪大了?” 先前他还笑话易允抓不住小姑娘的心,结果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他。 宝珍一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不迭讨好他,“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你怎么会老呢?你可年轻了,真的,我发誓!” “晚了,我更倾向于宝宝刚刚说的都是心里话。”男人摊开掌心的小草莓和无核荔枝以及叁颗蓝莓,“宝宝想快点结束就自己乖乖吃进去,不然——” 他顿了顿,丧心病狂道:“今天让你把盘子里的水果都做成沙拉,明白吗?” 宝珍:“……” “沈生,你别这样嘛。”她企图靠撒娇蒙混过去。 沈肄南油盐不进,空余的那只手玩着小姑娘的雪白,“撒娇没用,自己动手。” 见他不吃这套,小姑娘哼道:“我不要!” “宝宝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他毫不客气地投进一颗小草莓,“叫敬酒不吃吃罚酒。” 宝珍呜咽了一声,脚绷得笔直,接着又是像裹了霜的蓝莓,有先前的吃的水果做铺垫,这小小的几粒更容易些。 “我也不想宝宝吃这些水果,可谁你不乖呢?”沈肄南一边说一边喂她的小嘴,笑道:“不乖的孩子就得挨罚,你说,我该怎么罚你呢?” 剥好的无核荔枝也递过去了。 宝珍感觉自己要死了,眼泪糊了一脸,也顾不得那么多,就这样不着一缕抱着沈肄南,胸脯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手臂收紧,可怜得像流浪的小猫,“够,够了,不能再吃了。” “我怎么觉得宝宝还能吃呢?” “别……再,再吃要,要……”她咬着唇,相较羞于启齿,她更怕无止境地被投喂水果,小姑娘低声细语:“就要坏了。” “坏不了。”沈肄南摸到水果长瓜,这种瓜果通体碧绿,含水量足,吃起来很爽口。 宝珍背脊一紧,颤颤巍巍低头,一看,险些眼前一黑,沈肄南含笑地怼进大半,“宝宝怎么这么厉害,还有位置呢。” 嘴里也不知道塞了多少水果,哪咽得下,全卡在细长的“喉”道,小姑娘招架不住,彻底瘫软栽到在料理台上,要不是今天洋楼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又哪敢这么肆无忌惮? 黑曜石做的料理台,透着清澈透亮的光泽,娇弱妙曼的女孩像艺术家的缪斯,蜷着细嫩的身子卧在那,被打开的对着男人。 宝珍发丝迤逦铺散,像浓密的海藻,一半压着,一半遮住她的脸和脖颈以及小部分身子,半身清纯半身娇媚。 沈肄南拂开她的发丝,亲吻她抖动的眼皮,哑着嗓音道:“宝宝。” 小姑娘绯着一身,呼吸艰难,说话的声音颤得不轻:“沈,沈生,拿,拿出去!” “好,给宝宝拿走。”男人的吻滑落。 宝珍感觉自己半臀悬空,搭着宽阔的肩,凭借至下而上带来的仰视差,女孩看到沈肄南英俊的脸、挺高的鼻梁、深邃的眼睛逐渐消失,取而代之是浓密的短发和洒在那的温热呼吸。 “……沈,沈生,你——唔,嗯!” 宝珍感觉脑海里闪过一道白光,整个人失神般,眼睛迷离得可怕。 她活了二十几年,哪怕是跟沈肄南在一起后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会玩到这种程度。 小姑娘的极速缩紧,勾着那些水果滚向更里处,沈肄南只将表面的弄出来,他拎了拎衬衣前领,是湿答答的皱,全是女孩落下的。 宝珍眼睫湿润,眼眶红红,鼻尖一抽一抽,活像被欺负了一番,她能感受到那些更深了,害怕得不得了,抓着男人的手。 “沈生,我不要这样,你,你快点弄出来!” 沈肄南的手臂撑在女孩身侧,痞坏道:“宝宝想我怎么弄?嗯?” “我,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呜呜呜总之就是要弄出来!” 他好的时候是真的好,坏的时候也是真的坏,逗她:“捣碎不就出来了?” 宝珍哽咽:“捣,捣碎?” 沈肄南欣赏着眼前只属于他的美玉,笑意深深:“对,把它们捣成果浆,不过……” 他顿了顿,“拿什么捣呢?” 男人戏谑问:“宝宝,你说,该用什么去把你小嘴里的水果捣碎?” 第69章 嘴馋 故意的! 他就是故意的! 宝珍在这方面远不如沈肄南会玩或者玩得开, 而且他是真的极具反差,谁能想到在外一本正经、斯文矜贵、成熟稳重的谢家掌权者,背地里竟然是一个对小妻子着迷且爱说各种骚话的流氓。 小姑娘哭唧唧凶他:“沈肄南, 你怎么又这样!” 她现在都还记得,当场在滇城的民宿泡温泉也是这样,异曲同工! “我要不这样,又怎么增进我们之间的夫妻情//趣?”沈肄南时不时给她翻翻旧账, “这才领证不到一天,宝宝就开始嫌我老了。” 他捏着女孩的下颚, 抬起,似笑非笑道:“我想试试看,到底老不老,宝宝你觉得呢?” 宝珍:“……” 她觉得这种方法不怎么样?! 什么呀,亏他想得出来! “哼!你就知道趁火打劫,我, 我自己来!” 她推开沈肄南,捂着胸口, 就要离开料理台, 结果脚还没沾地,就被拉直坐在边缘,她的脚跟蹭着下厨柜, 激起一点细密的凉意。 “自己来?”男人拍了拍她的脸,笑意更可怕了,“刚领证就厌了我?宝宝是不是想被弄死, 嗯?” 宝珍:“……” 所以她说什么都是错?! “沈生, 你不要胡搅蛮缠!” “胡搅蛮缠?”男人嗤笑,窄腰挤进, 捏着女孩的下巴,指腹碾过她的唇瓣,“我承认我会搅,但论缠,谁能比得过宝宝?” 小姑娘:“……” 他是什么话都能往那方面引! 宝珍听到细微的动静,很耳熟,她下意识低头,看到尝过很多次的惊石页弹出,径直拍过那里,丁页端溢出点晶莹,透着光泽,有那么一瞬间让小姑娘想起做题或者画草图时、偶尔无聊吮过的牛奶味棒棒糖。 她被脑子里蹿出的形容吓得心跳砰砰加速,羞恼得想借机骂骂沈肄南。 都怪他,都把她带坏了! 也就是走神的这一小会,沈肄南已经放了一半,盘扎的青筋有种被禁锢后的喷张,颜色更深,也更骇人,他很满意,温热的手掌抚握着女孩的后颈皮,眉梢透着愉悦,“宝宝,感受到了吗?” “……”宝珍羞愤欲死,推他胸膛,却被死死摁在怀里,咬着唇,口是心非:“没,没有!” 怎么会没有感觉呢? 甚至是太清晰,清晰到她感觉自己就是古时用来装盛药材的药臼。 “没有?不肯说真话的宝宝是要被罚的。” “……” “既然感受不到,那就好好看着。” “……” 男人的掌心扣住她的后脑勺,是强势的压制,小姑娘弓着单薄的肩背,额头抵着他的胸口,两人之间的空隙让她视线无阻地看到晾在那的半截,像在他们之间搭起了一座小小的桥梁,衔接着彼此。 宝珍感觉到所有褶皱被拉开抚平,那些滚到深处的水果被挤压得贴进宫门,整个过程很慢,慢到像一帧帧卡放的胶卷录影。 光靠鼻翼间的呼吸已经远远不够,根本无法供养流动的血液,小姑娘可怜巴巴地张着嘴呼吸,鬓边的碎发被汗湿,紧紧贴着脸颊的轮廓。 “沈,沈生——”她呜咽着,脆弱的天鹅颈绷紧,手指死死攥住男人,像在凌霄花攀附着巍峨挺拔的大树。 “怎么了宝宝?” 沈肄南摸着女孩光洁的背脊,一对漂亮的蝴蝶骨就在他的掌中,像掐住小姑娘的命脉。 他故意放缓这个过程,似乎在享受熟透的水果被碾压成浆的过程。 小姑娘靠着他的胸口,听到强有力的稳健心跳声,除此之外,她似乎还听到水果迸溅的动静,想象着它们如何被碾过。 是殷红的草莓和圣女果被怼破表皮,红彤彤的果肉混着水果汁爆开,是深紫的葡萄和深蓝的蓝莓混合着成了颜色稠丽的果浆,这些水果裂开,在药臼里软成一滩泥泞,一面紧紧贴着花心,一面包裹着药杵的端。 搁平时没玩这种,宝珍也受不了慢悠悠的折磨,恨不得落一个痛快,她抬起头,发丝微乱,底下是一双薄雾朦胧的眼睛,似含春情,女孩仰望着他,吐着息,红唇轻启。 “沈,沈生……你能不能——” 她没办法直言说出快点重点的要求,纤细的胳膊抱住他的腰,羞涩地用腿去勾他。 沈肄南捏着她发红的耳朵揉了揉,闻言,勾着唇,哑声道:“好啊,这可是宝宝自己要的。” 宝珍闭着颤巍巍的眼皮,脸色通红。 尽管已经对男人的做法有过深刻的了解,但这一刻小姑娘还是后悔了,她被圈着腰按住肩膀靠在沈肄南的怀里,虽是坐在料理台的边缘,但丝毫没有让他的行动受阻,宝珍起先还咬着唇,不好意思发出声音,可渐渐的,随着沈肄南不做人次次到底、有意弄出那些稠且让人面红耳赤的动静后,她忍不住溢出声。 在大学读书时,除了课业和实验,闲暇有空时,小姑娘会去社团放松会,舞蹈社的隔壁是搞体育的,有时她坐久了,腿部血液不流通,也会过去蹭一蹭他们的器材,其中有一款就是双脚踩在器材上,它会调动全身抖动起来,活动关节也能改善心肺,使血液更好的流通。 眼下,宝珍觉得自己也像在玩那种体育器材,不过她现在不是双脚站在上面,而是在隐秘的位置放进沈肄南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和想法很快被抛开,小姑娘扬起脖颈,肩背往后下压,衬得精致的锁骨更加骨感清凌、雪白更加丰盈和浑然天成。 乌黑柔顺的发丝荡在半空,像一簇瀑布,但并不规则,时而飞扬,时而漾开。 沈肄南扶着小姑娘的薄腰,低头,吻着她的颈皮,闷哼笑道:“宝宝才是最会的。” 天真者自成媚态。 宝珍眼神迷离地望着厨房的天花板,用小火温着的番茄虾仁已经在咕噜噜冒气泡,但他们都无暇再去顾及,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沈肄南占据,不管是他这个人还是那件东西,感受到汩汩落进,无边的漫长。 小姑娘缠着酥酥麻麻的手指捧起男人的俊脸,忍不住和他接吻,亲完后,她靠在他怀里,耷拉着汗津津的眼皮,看见药杵里满是酸奶果浆,五花八门的颜色,稠丽得旖旎。 “宝宝好棒。”沈肄南抱着自己的小妻子,低头,安抚地亲吻她的脸颊,很温柔的温存方式。 何止会捣,还很会搅。 已经到这步了,宝珍也就没再说什么,她抱着男人的脖子,看到冒着腾腾热气的粥,哑着干涩的嗓道:“……沈生,我饿了。” “宝宝抱好,我去给你盛早餐,待会喂你。” “……”宝珍现在听不得喂这个字,“不,不用了,我自己来!” 她推了推男人的宽肩,“你先出去。” “就这样放着,不然家里的地板上全身宝宝做的水果沙拉。” 沈肄南将她提起来,单手托着,吓得小姑娘连忙抱紧,生怕自己掉下去。 宝珍羞愤:“沈生!” “乖。” 他拿着碗,单手盛了一碗,放了一个小勺子,然后一手端着早餐,一手托抱着和他负距离的女孩。 小姑娘不敢乱动,怕他打翻烫到,老老实实窝在他怀里,从厨房到餐桌有一小段路,宝珍受不了,在男人的耳边一个劲口耑,惹得他顺手捏了捏女孩的腿。 “宝宝怎么这么馋?两张小嘴怎么也喂不饱?” “闭,闭嘴!” 她凶巴巴的时候也没什么气势,唬不住人,更唬不住沈肄南这样的男人,他笑了笑,抱着女孩拉开餐椅坐下。 两人面对面,小姑娘底下的嘴还吃着,他端起那碗稠粥,勺子搅拌散去滚滚热气,“喂宝宝吃好不好?” 宝珍见他衣冠楚楚,而自己却不着一缕,她羞得脚趾抓紧,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拍男人脸上。 “沈肄南,你还来!” “宝宝都喂我吃了,我还不能反过来喂宝宝吗?” 说完,他勾着笑,还恶劣地颠了颠。 小姑娘倒吸一口凉气,感受到裹着莹白的果汁顺着滑落,她简直要疯了:“沈肄南,你你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做这些合适吗?!” 顶着一张帅气的脸和优渥的身材,背地里干的都不是人事。 不过他把控点度很好,也只对自己的小妻子这样,有句话可以完好的诠释他——风流但不下流。 “我什么身份?我不是宝宝的丈夫吗?”沈肄南恬不知耻道:“我和自己的爱人做这些事不很正常吗?” 说完,他还把放温的粥喂到女孩嘴边,“乖,尝尝看。” 宝珍吃完一勺再跟他算账:“我的意思是撇开这重身份!” “所以呢?”他又喂了一勺。 “你别忘了,我,我才是话事人,按规矩你要听我的!” 沈肄南笑了,拿纸擦了擦她的嘴角,继续喂,“听,我怎么没听?” “那你还——” “宝宝不会以为其他几家的话事人会像你这样吃男人的——” 宝珍赶紧捂住他要说骚话的嘴,瞪道:“粗俗!” 沈肄南笑道:“俗不俗,我是不知道,但前面那个字一定是真的。” 小姑娘:“……” 好想把粥盖他脑袋上。 男人把一整碗番茄虾仁粥都喂进女孩的肚子,又摸了摸,触感是细腻的光滑,他问:“宝宝吃饱没?还要不要?嗯?” “好!好!说!话!”宝珍扶着他的肩就要起来,“吃饱了,不吃了,我要上楼回屋。” “急什么?”沈肄南放下碗勺,悠悠道:“宝宝吃饱了,我还没有。” 女孩瞪大眼,“沈——唔!” 话被堵回嗓子眼,男人提着她的细腰按在桌边,就着餐桌开始享用早餐,夏日的晨曦阳光穿过树梢、没入窗棂,在深栗色的地板上洒下淡淡的金光,有调皮的碎金光芒浮动在半空,透过浮沉折出一缕落在餐桌,照着浑身泛绯像一块美玉的小姑娘身上,乌黑浓密得宛若海藻的发丝铺散得不成样,垫着女孩单薄的背脊和漂亮的蝴蝶骨,有几缕发丝很调皮地落在她的脖颈和锁骨,发梢勾着雪白漾出妙曼的弧度,宝珍羞于见人,纤细的手臂搭在眼睛上,挡住大半张脸掩住自己的可怜无助,半现于手臂下的红唇却艰难地张着呼吸。 原本拉敞的随着循序渐进和不知足,而被拽搭在宽肩上,沈肄南摸着女孩的小肚子,闷哼笑道:“宝宝叫声老公来听听,好不好?” 一直被欺负的宝珍哪还有精力去细听他说什么,隐隐听到点什么,但很快又被他们天衣无缝的动静淹没,偏偏没有回应又把男人惹到了,换来更残酷的对待。 小姑娘感觉到一片凉意,那些藏匿在药臼里的被悉数带出,顺着滑落到餐桌,像水果沙拉酱,又像融化冰淇淋。 第70章 镜子 宝珍觉得领证第一天自己就快死了。 她偷偷买了机票, 也不坐私人飞机,当晚东西都没带,趁沈肄南出门一趟, 赶紧悄悄溜了,途径楼梯、餐厅、厨房等区域时,小姑娘的脑海里忍不住冒出白天发生的那些羞于启齿的亲密。 女孩打了个寒颤,头皮发麻, 跑了。 宝珍坐上深夜的航班,恰好沈肄南也回家了, 他找遍整个屋子,都没有看到自己的小妻子,一打电话,还关机,男人站在空荡荡的床边,握着手机, 听到野仔那边调查后的反馈,眸色深深, 半响忍不住笑了。 说好后天送她去学校, 现在溜得倒快。 他对电话那头的野仔说:“吩咐在帕萨迪纳那边的人看着夫人,安全到校后告诉我。” “好的,南爷。” 沈肄南暂时放宝珍一马, 正好他接到商会那边的消息,要处理两桩西贡和曼谷到东珠港口的国际贸易,眼下确实忙。 他暂时留在东珠, 小姑娘则迎来开学季, 照旧过她繁重枯燥的大学生活。 她的学分将近修到一半,如果再努努力, 说不定整个大三没读完就可以达到毕业要求。 不过她的成绩在这所名校也不算特别出众,听实验室的组员说隔壁的隔壁系有个更厉害的女生,念的地震科学和工程,不到一年半,马上就要修完本科所有的学分,甚至已经申请到去另一所高校继续深造。 学校里诸如此类的大牛数不胜数。 宝珍每天勤勤恳恳,上课、泡实验室、图书馆,把自己的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 而这期间,原本该过来陪读的沈肄南也在满世界飞,这晚小姑娘忙完,洗了澡吹了头,得空后爬上床给他打电话。 今天同寝舍友在实验室通宵,不回来,宝珍也就没戴耳机。 她活泼地问:“突击检查,沈生,在干嘛呢?” “谈生意呢宝宝。”男人嗓音低磁温柔,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扣着扳机手枪的手招了招旁边的坎泰,对方接过,沈肄南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的人一眼,边说话边径直上了车:“不忙了,知道主动给我打电话了?” “啊?!你在谈生意呀,我还以为你在东珠呢,那你先忙,我待会打给你。” “不许挂,我已经忙完了。” “噢。”宝珍耳朵尖,嘀咕:“你在哪呢,问怎么好像听到枪声?” “我在哥伦比亚,这边治安不太好。”车窗降落,他扫了眼外边,深邃的眸光淡漠地看着坎泰那的状况,和小姑娘说话的语气却格外温和:“有枪声很正常。” 宝珍想了想,也是,她之前陪舍友去帕萨迪纳附近的银行取钱,大白天就遇到拿刀拿枪光明正大抢劫的,要不是沈生一直暗中安排保镖保护她,那天她们可就惨了。 两人聊了会,小姑娘问:“那你什么时候过来呀?” “怎么,宝宝想我了?” “对呀!”用沈肄南的话来说,她就是典型的软骨头没记性,前头被盰得死去活来恨不得连夜逃跑,后头又眼巴巴凑过去,甚至还不怕挑火,“想死你啦!” 她嬉皮笑脸地补充,没个正形。 沈肄南轻笑出声:“手里事多,一时半会完不了,差不多要等你过生的时候才能过去。” 宝珍算算日子,还有一个多月,挺久的,不过她才不会这么说,而是用一种方式开口。 “其实你人可以不用过来,今年的礼物送到就好啦!” “……”沈肄南淡笑:“宝宝,你知道的,我是可以随时过来把你收拾一顿再走的。” 宝珍立马怂了,也明白他口中的收拾是什么意思。 “至于今年生日,我都想好了,到时候带你回一趟扬徽。” “要去园林那边过生嘛?” “算是,你得试一试自己的婚服。” 小姑娘顿时瞪大眼睛。 * 宝珍不得不承认,沈肄南是会吊她胃口的,自从那晚一通电话后,她好几天都在想这件事。 什么婚服? 怎么突然就扯到婚服了? 而且,为什么是婚服? 他要干什么?什么时候准备的?之前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心头涌现无数的疑问,她后面又打了好几次电话,企图从沈肄南的嘴里再撬点有关的消息,偏偏他守口如瓶,多的愣是一点也不说话,惹得宝珍心痒难耐,主动撒娇,又是哥哥又是老公,两种称呼来回切换。 可惜,没用。 为了在生日的时候挪出几天时间回扬徽,宝珍把那几天的课业和实验往前平摊,每天休息的时间更是减少两个多小时。 等到生日前一天,沈肄南过来接她,小姑娘拿着假条离校。 私人机坪绿油油,停着一架飞机,周遭都是随处可见雇佣兵扮做的保镖,宝珍一下车,就看到众星拱月的男人,她背着小包扑过去,欢喜地喊着沈生,沈肄南张开手臂抱住她,低头亲了亲她的嘴角,又摸了摸女孩的脑袋。 “最近很累?瘦了。” “哪有,我在练脂,体重还增了呢,只是整体形态更好看啦。” 沈肄南拿过她的小包,任由小姑娘黏糊糊地挽着他的手臂,闻言,男人笑了笑,带她登机。 宝珍每年的生日都极其奢豪,奇珍异宝等数不胜数,那架势就跟上贡一样,刚开始还觉得新鲜,后面多了,她也就没什么感觉了,但每年该有的还是不舒服,不过今年相比较过生日,她更好奇一个多月前沈肄南跟她说的试婚服。 落地扬徽后,办完生日宴第二天,终于到她期盼已久的环节。 私人园林很大,宝珍迄今都不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少院子,这天清晨吃了早饭,她和沈肄南去了一座名叫听荷苑的院落。 听荷苑内,设计师、裁缝、绣娘等数不胜数,各司其职。 小姑娘一跨进这里,止不住好奇。 沈肄南揽着她的细腰,笑道:“待会试的婚服比较多,会有些繁琐,宝宝不许不耐烦。” 宝珍一听惊了:“这也能很多吗?” 她不知道这些,但一手操办的沈肄南却很清楚。 婚礼是按照小姑娘的喜好安排的,有八个主题,相应的每一个主题都有十几个团队,从婚礼现场的布置到新人的婚服,这些都有讲究。 因此,光是婚服就有八大套。 沈肄南和宝珍坐在茶桌两侧,女佣添上香茗和贡香退到一旁,这时,每个主题的总负责人亲自带人拿着婚服出来,每一套展开,清晰地露在两人面前。 小姑娘喝茶的动作一顿,惊讶地看着风格各异却极尽奢靡的婚服。 其中,最夺目的当属那套稠红的霞帔。 耳边是每位总负责人的介绍,当宝珍听到霞帔是缂丝绣制时,也难免惊了下,她还记得一年前和沈肄南参加一场慈善拍卖,压轴的是一把纯缂丝制作百鸟朝凤团扇,做工精细到栩栩如生,她一眼瞧了就心生喜欢,然后沈生花了两百万美金拍下,送给她夏天蜷在园林这边避暑时打风扇着玩。 一寸缂丝一寸金都不足以形容缂丝的珍稀和昂贵。 “沈太,您看,您是想从哪套婚服开始试穿?” “这套!”她指着霞帔,跃跃欲试,刚放下茶杯起身,忽地想到身边的男人,小姑娘问:“沈生,你不试吗?” 沈肄南笑道:“我早就试过了。” 关于一起试还是分开试这个问题,他起初也想了阵,最后还是决定分开。 他想宝珍记住和她举办婚礼时他的样子。 宝珍立马不干了,“不行!你怎么可以先试呢?我都没看到你穿婚服什么样。”她伸手拽他,撒娇:“沈生,再试一次嘛,我要看!” 沈肄南喝着茶凝望她,眉眼含笑。 小姑娘拉着他的手晃来晃去,一个劲闹,大有一副他不起来就不依的架势,惹得一旁侍候的女佣忍俊不禁。 “现在试了,等婚礼的时候,宝宝就没新鲜感了。” “胡说,有的有的!” “真要我试?” “要的要的!” “那好吧。” 宝珍开心地挽着他的手臂往里走,身后跟着拿着婚服的众人。 听荷苑很大,内里主厅更是四通八达,连着两侧的小厅。 两人一左一右去试穿婚服。 沈肄南已经试过一次,换的速度更快,宝珍的霞帔很繁琐,她一个人无法独立完成,更衣室内有好几位姐姐帮她。 男人打帘出来,站在那,一袭大红婚服,衣冠楚楚,身姿清凌,阔肩挺背窄腰,尤其是腰封束住劲腰后,衬得腰身更具张力。 小姑娘捣腾完后,已经迫不及待打帘出来,刚才她在里面已经看了自己的模样,可漂亮了,她想沈肄南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当然,她也想看看他穿婚服是什么样。 帘子随风而动,清凌凌作响,如珠落玉盘,宝珍挽着披帛跨出来,抬眸,清亮的视线穿过虚空,一眼看见站在那清冷矜贵的贵公子,稠丽的喜红落在他身上,那是小姑娘从未见过的样子。 一眼万年,一如初见。 * 有时候并非真到正式场合才觉印象深刻。 宝珍是在大二结束的那个暑假和沈肄南举办的婚礼,八个主题都有,也见过他穿不同婚服的样子,但是,她始终忘不了那年那月那天在扬徽的私人园林里,沈生一袭稠丽喜服带来的惊艳。 那种感觉很微妙,没有热闹的氛围,却像老式胶卷留下的旧影,光是回想就觉得心跳砰砰加速。 她觉得她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婚礼结束当晚,女孩还穿着洁白的鱼尾裙,挽的发丝也散了几缕,妆容不如一开始精致无暇,多了些慵懒缱绻,更撩人。 这段时间的婚礼把她累得够呛,直到今夜彻底收尾,她连洗漱都还没弄,就已经靠在男人怀里,“沈生,我好累啊。” 小姑娘努力去够他的脖颈,男人低头,拱她抱着,笑道:“这就累了?不都是宝宝喜欢的婚礼主题吗?” “我以前就随便说说,你居然都听进去了。” “我要是没听进心里,你不闹?” “……” 她瞪了男人一眼,抓着他的手,一口咬住手腕。 小姑娘已经累得够呛,那点咬人的力气又算什么?沈肄南并未放在心上,轻笑了笑声,另一只手解开两颗衬衣纽扣,从宝珍的视觉望去,男人菱尖的喉结、性感的锁骨和喷张的胸肌一览无余。 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婚礼,而且为了不留痕迹,他们已经克制着大半个月没有做,也不知到了被美色所惑的年纪,还是今晚的沈肄南格外吸引人,宝珍抬腰,主动亲上他的喉结,在男人眸色深深时,抿了抿唇,心跳随着说出的话一起跃动。 “沈生,我想要了。” 她抚着沈肄南英俊的面容,岁月并没有在他脸上或者眼角留下任何痕迹,他还是如当年在宗祠见面时俊朗,甚至比以前更成熟稳重,东珠谢家贵不可攀的掌权者,人人称道的南爷,如今她终于配得上了,婚礼之上,凡来者宾客,无不赞他们天作之合。 沈肄南垂眸望着怀里漂亮得像搁浅的一尾美人鱼的小姑娘,她大胆说着自己的欲望,甚至主动去撩拨他,男人攥住她的薄腰,低头,衔住她的红唇,吞没上面的口脂,女孩搂着他脖子的手臂下滑,解开剩余几颗纽扣,白里透粉的指尖蜿蜒滑过沈生的胸膛和腹肌。 领证那天他们做得狠且多,大有种关系发生明目张胆地转变后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而现在也是,今夜再如何纵情也是应该,甚至于比上次更快进入状态。 从交往到领证再到婚礼,他们试过太多次,彼此足够契合,鱼尾裙很修身但现在不适合,眼下宛若枝头百合坠落,剥得干净的女孩抱着沈肄南,被吃得水光潋滟的雪白挤攒着男人结实的胸膛,小姑娘抱住他的肩背,指尖刺进皮肉,冒出汩汩血珠子,与此同时凿进的还有沈肄南的,在柔软中迅速充斥占据着每一寸褶皱,似乎要把它通通抚平。 宝珍呼吸紊乱,带着难耐的灼,眼角控制不住溢出清泪,她攀着沈肄南,无意间看到昏黄室内的一面价值连城的紫檀木铜面镜,镜子是竖长的椭圆,角度合适,恰好映入他们严丝合缝的身影。 小姑娘看到自己小脸薄红,纤细笔直的一双白月腿搭紧着男人劲月要,宝珍羞得不敢看,埋头在他的颈窝,感受到沈肄南绷紧的青筋和颈部蓄起的力量,她心慌意乱止不住咬紧,微微张着红唇呼吸。 “沈,沈生,别……别在这。” “怎么了宝宝?”声音带着低磁的哑,还隐隐有闷哼。 宝珍不好意思说不远处有一面镜子,更不好意思说她看到了,只一个劲说换个地方,但话音刚落,沈肄南也看到了,从他这个视觉望去坐在他那里的女孩贪吃不说,再加上上下弧度的原因,雪白的臀尖颤栗,坠落时甚至主动抨击到囊袋,男人呼吸一紧,握住细腰的掌心几乎是即刻收紧。 小姑娘感受到自己腾空,被抱起,像只树袋熊挂着沈肄南,她以为他要换地方了,便忍着走动时带来快要灭顶的触感,死死咬着唇,然而很快她就看到自己离换的地方越来越远,甚至于男人带她去了—— 宝珍急得慌了,“沈,沈生!” “宝宝不是想换个地方吗?我觉得这里挺好。” “!” 沈肄南放下她,紫檀木铜面镜在梳妆台,上面摆着瓶瓶罐罐,里面的抽屉放着各式各样的漂亮首饰,宝珍的膝盖直接跪在配套的紫檀木凳上,柔软的绸缎棉垫陷进两个窝,小姑娘一个没跪稳,径直往前扑,手臂直接按在梳妆台的桌面上,滋啦出细微的动静,她抖着颤巍巍的呼吸,掀起眼皮,视线穿过两缕散落的发丝看到镜中近在咫尺的自己和背后不知餍足宛如狼般凶狠的男人。 女孩再熟悉不过他要做什么,然而,还不等她开口阻止,沈肄南已经做了,她失神地瞪大双眼,嗓音像堵在嗓子眼,看着镜中的自己如何沉沦欲望的深渊。 宝珍的脸红得滴血,龟缩般低着头,愣是不敢看,沈肄南让她抬头,哄她乖乖看着,小姑娘连忙摇头,说什么也不,最后跪着直接改为抱起。 她背靠着男人的胸膛,感受到沈肄南结实紧韧的手臂穿过她的膝弯,抱着她正面敞向,连带着碾开的严丝合缝也大咧咧地映入镜面,宝珍的大脑当场宕机,就跟炸了一样,过分刺激的画面让她整个人脑袋发昏,眼前险些一黑,尤其是看到沈肄南的在那里故意展出没入,女孩更是止不住吮紧。 她捂住滴血的脸,指缝遮不住,总有视线倾泄,宝珍感觉自己不断抛起堕落,也看到雪白跃甩以及那些簌簌滴落,脑子里的那根弦彻底断了,直到最后濆出的溅落在那张价值连城的铜镜上,水光潋滟。【你现在阅读的是 】 THE END 第71章 怀孕 宝珍是在大三上学期, 课程进展不到三分之一的时候修完本科所有的学分,当她达到毕业条件的时候,同专业里已经有一半的同学都达到了, 有些已经对接好深造的学校、有些打算gap year、有些则去实习刷经验。 刷完学分后自由度极高,再加上宝珍也规划好后面的路,秉持着劳逸结合的准则,她打算休息阵, 等毕业后去深造,当然, 期间还是得抽时间去实习攒经验。 休息的那段日子,宝珍拉着沈肄南陪她满世界旅游。 也是在这期间,她硬是让沈生的摄影技术拔高一大截,相机里几千张小姑娘的照片,但两人的合照也不少。 最后一站在曼谷,玩到一半, 也不知道夏明安从哪得到的消息,知道沈肄南在他的底盘上, 正巧有项合作需要谈, 便发了几次邀约,起初被拒,说是过段时间再说, 后来还是宝珍看不过去让他接了。 是以,沈肄南和夏明安谈生意的时候,小姑娘约林青皎出去玩。 也是这次见面, 宝珍看到林青皎带到身边的五岁小女娃, 她好奇道:“林姨,她是?” 岁月不败美人, 林青皎一如既往端庄优雅,闻言,淡笑道:“她叫林沁,是我和夏明安前些日子去孤儿院收养的孩子。” 在林青皎的前半生,她是夏明安的继母;后半生,却不得不与自己的继子纠缠不休,她比夏明安大十几岁,如今已过四十五,断不可能再生,收养孩子这种事,林青皎本没有任何想法,架不住夏明安想要一个。 一个哪怕没有血缘、但能将他们牢牢捆绑在一起的孩子。 被叫林沁的小女孩有一点缺陷、长得瘦瘦小小、还有点黑黑的,但一双眼睛特别明亮。 宝珍觉得还是很可爱的,她小心翼翼伸手,笑着摸了摸林沁毛绒绒的脑袋。 林青皎笑道:“喜欢小孩?” “嗯嗯!”小姑娘点点头。 “听说你已经提前一年半修完所有的学分?其实,如果你有继续深造的意向,可以趁现在有空要一个,因为后面不管是深造还是在专业领域坐到权威的位置,免不了得花大量时间,那个时候可不会像现在这样修完学分就可以放松了。” 林青皎说得很中肯,当然,另一方面,还有个特别重要的点,权贵人家生出的小孩,母亲相对而言不会特别累——怀孕期间会有专业的团队照顾、生产后也会有专业的人带小孩、甚至于就连生孩子都可以选择顶尖的医疗团队量身定制。 其便利性、舒适性、安心性是寻常普通人家难以企及的。 林青皎的话让宝珍私底下认真思考过,她喜欢小孩子,确实也想要一个,但她先前打算等深造完以后再生,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点,那就是如果真要等到那个时候,必然会和她的工作起冲突。 而现在她就有多余的时间。 沈肄南觉得今晚的小姑娘明显有心事,他不满,恶狠狠怼,企图拉回宝珍的思绪,身下的女孩倒吸一口气,险些抽搐,她掐紧男人的臂膀。 “你,你干嘛呀?!” “这才领证一年就对我厌倦了?”沈肄南挑起她的下巴,指腹狠狠地揉搓她的红唇,深邃的异瞳透着危险,“宝宝现在还有心情想别的?” 和宝珍做这种事的时候,他极其喜欢关注小姑娘的反应,她的所有神态都会被他尽收眼底。 “……” 宝珍怕他又想着法折腾,忙不迭抬腿圈住男人的腰身,乖巧地蹭了蹭他汗湿的颈侧,亲了会沈肄南的嘴角,看他的眼神水润乖巧,嗓音也娇:“沈生。” “少来。” “我想要一个孩子,咱们备孕吧。”她在沈肄南忽地暗沉的视线里,吻上他的喉结,纤细的手臂抱紧男人的阔肩,又羞又纯又欲:“好不好?” * 既然要备孕,那最重要的就是要先做解结扎的手术。 术后要禁欲,两人连接吻都克制了。在这期间,宝珍也在调养身子,至于沈肄南,他的体魄一如既往好,顶多只需要戒烟戒酒,香烟这种东西,他没有瘾,以前抽得少,现在更是碰都不会碰,至于酒,他推了不必要的应酬,实在要参加的也以茶水代替。 清心寡欲得像寺庙里的和尚。 有时,宝珍去找他,碰到沈肄南有空在家,他穿着浅色系休闲服靠在躺椅上,翘着二郎腿,手边一盏清茶,阖着眼慢悠悠晃着椅子,阳光穿过窗棂落在他身上,道不出的清冷贵气。 无数的爱意都在不经意撞见时变得越来越深。 术后到解禁,又因为要备孕,有些刺激的花样要规避,最主要还是不易受孕,最后光是传统的方式都要折去宝珍半条命,腰臀的位置垫了两颗偏厚带软的枕头,被欺负得可怜兮兮的小姑娘眼角溢着清泪,小脸泛着不正常的薄红,发丝散乱黏在汗津津的脸颊、脖颈、锁骨上,看起来柔弱又无助,原本平坦的小腹也隆起,装了不少,甚至于结束后也没有率先清洗,而是悉数堵着。 沈肄南温柔地吻着女孩的红唇,扣住她的五指,一遍遍缱绻地喊着宝宝,宝珍的声音已经哑了,闭着眼,窝在他怀里。 在十天到一月间就能检孕,毫无意外,受孕不到半月,宝珍就怀上了,她也不懂这些,检测出的时候还是懵的,倒是跟在她身边经验颇丰的年长女佣赶紧通知管家,管家又连忙给沈肄南打了电话。 小姑娘坐在客厅沙发上吃水果,看到沈肄南回来,还很诧异:“你今晚不是有会议吗?怎么——” “推了。”男人坐在她身边,宽热的掌心覆在女孩的肚子上,喉结滚动,竟比宝珍还要紧张,“怀上了?” 宝珍莫名脸红,轻轻嗯了声。 她偷偷看向沈肄南,发现他盯着自己的肚子失神,纯黑的短发干净利索,露出的侧脸线条清晰深邃。 他不语,小姑娘掰过男人的脸,捧着,对上他眸光的那刻,她也怔了。 在宝珍心里,沈生一直是运筹帷幄又温和稳重的人,嫌少会有失态的时候,然而他现在看着比她这个怀有身子的人还要惶然。 “沈生,我怀孕,你紧张什么?”她的手钻进男人的掌心,摸到他一片湿,小姑娘扬眉,顿时乐了。 沈肄南反握住她的手,深吸一口气,这才平息复杂的情绪,“第一次当父亲难免紧张。” 宝珍喂了块切好的蜜瓜递他嘴里,哼道:“你要不是第一次当父亲,我可得好好跟你算账了。” “又口不择言了。”沈肄南捏她脸。 他揽着小姑娘,看向她平坦的肚子,想了很多,最后却不由得庆幸当初做得最正确的两件事。 其一:铲除谢九晖以及他的心腹们。 其二:所有的产业合法化。 往后余生,他的妻子和孩子都不会有任何威胁。 * 宝珍怀孕初期没有明显的害喜症状,也没有特别难受的地方,除了肚子里揣一个,行动上不太方便,其他都很好。 沈肄南是一点点看到她的肚子隆起。 虽然隔三差五检查,所有指标都没问题,也有专业团队照顾,但他就是有点不放心,有空会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坐那看孕妇指南,很厚的一本书,里面详细介绍所有和孕妇有关的事宜,直到他看到某条—— 孕期可能会产生抑郁,而抑郁对孕妇的伤害巨大。 伤害巨大。 男人当即皱起眉,合上书,扭头看向坐在旁边吃零食、专注追剧、滋个牙笑嘻嘻的小妻子。 沈肄南揽着她的腰,掌心覆着肚子,问:“宝宝。” “嗯?怎么啦?”视线不曾离开电视。 “你要是心情不好一定要及时跟我说,知道吗?” “噢噢,好哈哈哈哈!” “……” 男人有些哭笑不得,摸了摸她的脑袋,重新翻开书往后看。 这样安稳的日子持续到孕中期被打破,也不知是孕激素作祟还是出于别的原因,宝珍开始折腾沈肄南。 例如,某天晚上她睡不着,把身边搂着她的男人摇醒。 “怎么了宝宝?”他低头亲了亲女孩的发顶。 自小姑娘怀孕以来,他的觉就浅了,绷着一根神经,唯恐宝珍半夜醒来做什么但他却不知道。 “沈生,我睡不着,现在就想去园林住。” “好,我立马让人安排。” 沈肄南给野仔打完电话,起来给宝珍披好衣服,又蹲下给她穿鞋袜。 小姑娘已经显怀了,身子微微后仰,手掌撑在后面,精神奕奕。 他们连夜乘坐私人飞机抵达扬徽,落地时天还没亮,园林那边已经安排就绪,沈肄南拉过被子给宝珍盖好,抱着她,这才合眼。 这只是众多突发事件里微不足道的一件,除此之外还有很多。 像宝珍突然兴起,想吃不应季的水果,空运加急送来后又没胃口;或者沈肄南有时只是从她眼前经过,她的视线跟着他骨碌碌走后,突然看他不爽,非要给他进行改造,也得亏是在家里,顶多被佣人看到,不然传出去让外人知道威名赫赫的东珠市南爷顶着一脸卡通贴纸还不得让人大跌眼镜。 这些也都算了,沈肄南任由宝珍胡闹,纵着也无妨,可唯有一点让他也头疼—— 孕中期,有些孕妇的欲望会激增。 这晚,他洗完澡穿着深灰色睡衣出来,看到小姑娘穿着保暖的小熊孕装,脑袋上戴着同款帽子,竖着两只耳朵,她在宽敞的大床上劈叉拉成一字马,怀孕期间练的瑜伽在此刻发挥着极大的作用,这也就算了,岔开的两只脚上穿着厚厚的袜子,随着一动一动,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不知道从哪抓的吃的塞进嘴里。 沈肄南轻笑了一声。 这可不得了,被宝珍听见,她不吃东西了,但一字马的两只脚动得更欢,“沈生,你过来,我想亲亲,好久都没亲亲了!” “每天都会亲宝宝,怎么会好久呢?”沈肄南上床,收起她的腿,勾着宝珍的下巴,低头,温柔地亲了亲她的嘴。 “不是这个,我要接吻。” “乖,你现在不方便,等孩子出生后再接吻好不好?” 孕初期的时候他们接过吻,那时沈肄南就差点走火,忍住后去冲凉水澡。 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哄着小姑娘和他接吻,生怕做出对她不好的事情。 “我不,我就要现在!”宝珍盯着他,语不惊人死不休:“我不止要接吻,我还想要!” 沈肄南哄她:“宝宝乖,听话些,等孩子生下来以后,老公再喂饱你好不好?现在真的不行。” “为什么不行?医生都说啦,孕中期有需求很正常,而且,适当控制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宝珍哼道:“你肯定是对我厌倦了,不想就不想,就知道找借口,我讨厌你!” 话落,她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躺下,正要侧个身表示自己的生气,结果不方便,又转回来,对上他那双无奈的眼睛,宝珍干脆拽过枕头挡在自己的脸上,大有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架势。 沈肄南去拉她的枕头,“宝宝?” 宝珍不理会他。 “不理我,也不说话,那就是不想接吻,也不想要了?”他关灯的动作倒是快,“那好吧。” “……” 室内的光线一下子暗了,宝珍还没来得及气,抓住的枕头被男人夺走扔在旁边,接着清冽的气息靠近,一具极为压迫感的身躯罩在侧上方,沈肄南于黑夜中低头吻住她的唇。 小姑娘呜咽着哼了声,脾气上来又不想亲了,刚推着他的肩膀,就被抓住手腕扣回去,十指相埋,男人撬开她的牙关、勾着女孩的舌和她接吻。 亲得有些狠,让人难以招架,也不知是想惩戒她,还是想借机发泄。 宝珍瞪大眼,快喘不上气,感受到男人的唇舌一点点探过她的下颚、脖颈、锁骨,一路蜿蜒。 关于怀孕期间是否能做那种事,这点沈肄南也从医生那里听到过。孕初期胎儿不稳,不宜;孕后期待生产,不宜;唯有孕中期,只要指标正常、身体状况不错,可以适当。 剥得七七八八,晦暗的光线里,小姑娘的皮肤依旧雪白光莹,小腹隆着,轻柔的吻辗转往下,宝珍看不清沈肄南的神色,有些紧张。 “沈,沈生……” “乖。”他捏了捏她的手指头,轻轻分开女孩的月退,埋首。 小姑娘喉咙发紧,脑海里像突然一黑,紧接着是密密匝匝的电流蹿过,她蹬着腿,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随后便是难以克制的吟。 宝珍呼吸颤颤,“嗯……沈生……不。” 她仰伸着天鹅颈,单薄的肩背有微微抬起的起伏,手指揪着柔软的床单,略显笨重的身子绷得很紧,小姑娘晃着脑袋,一丁点‘委屈’都不肯受,很快就哭哭啼啼求饶认错,哪还有刚开始大胆胡闹的做派,沈肄南置若罔闻,一面很有分寸,一面又不断刺激她。 宝珍的双眼逐渐开始失神,感受到温热的唇舌富有技巧地王元弄,难熬的时刻令她想到很多,可在纯黑利索的短发磨砺下,小姑娘险些恍惚觉得埋首在那的不是人,而是一只大型的狼狗,时而探着浅浅地搅,随即往上衔住珠蒂,会带点力道,来来回回。 “沈,沈生……”女孩的喘息带着哭腔,感觉灵魂都要出窍,扭着腰想挣脱却被男人死死摁住,“呜呜呜……沈肄南!” 男人抬眸,深邃的异瞳带着晦暗不明的深色,像漩涡要将自己的小妻子吞没,清晰的下颚线带点水渍,是茓里溢出的。 沈肄南又给她分开不少,“人菜瘾大,宝宝不是闹着想吗?现在乖乖受着。” 宝珍可厉害了,怀着宝宝还能练瑜伽劈叉一字马,这点根本不在话下。 她红着脸瘫在那,被递到了巅峰,双手无助地捂着脸,下一秒,小姑娘透着指尖的细缝看到男人缓缓直起身,就那般不紧不慢地找准地方,将自己的一点点往里送。 沈肄南就算再混账,这会也不可能尽数放进,只是浅浅的来回,大有一副浅尝即止的架势,宝珍还没从刚才的回过神,就感受到米且石更破开潋滟的细缝,她咬着唇,眼泪氤氲,片刻后小可怜似的咿咿呀呀叫。 男人咬着牙,额角青筋暴起,“宝宝,你不如杀了我。” 最难受的莫过于他。 宝珍连忙抱住他的一条手臂,抓着他修长的手指亲了亲,又乖又无辜,安抚的作用没起到,倒让放在那的一小截更加骇人,反复来回过后,他口耑着气亲吻妻子隆起的小腹,抵着殷红的缝悉数放出。 沈肄南重新吻上宝珍,扣住她的手指,低磁沙哑的嗓音带着温柔的缱绻:“宝宝,我爱你。”【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