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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同饮

作者:伶浮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以孤槐的身手,本可轻松稳住身形。但就在他运力的瞬间,梅树周围的灵气突然紊乱,仿佛有无数无形的手拽着他往下坠。


    更诡异的是,他体内的魔气竟在这关键时刻凝滞不动!


    "白观砚你——"孤槐只来得及咒骂半句,整个人就仰面朝下栽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一袭白衣掠过梅枝,稳稳接住了他。


    熟悉的冷梅香包围过来,孤槐睁眼,正对上白观砚那双含着无奈笑意的眼睛。


    "魔君大驾光临,何不走正门?"白观砚的声音近在咫尺,温热的呼吸拂过孤槐耳际。


    孤槐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被对方打横抱着,顿时耳根发热:"放我下来!"


    白观砚从善如流地松手,孤槐一个翻身稳稳落地,枯妄鞭条件反射地指向对方咽喉。


    白观砚不躲不闪,只是轻轻拨开鞭梢:"私闯民宅还要动手?"


    "你的结界有问题。"孤槐收起鞭子,强作镇定,"号称天下第一,却连个魔君都拦不住。"


    白观砚拂去袖上落梅,闻言抬眼看他,琥珀色的眸子在雪光映照下近乎透明:"我的结界,从不拦你。"


    这句话说得极轻,却让孤槐心头一震。


    他正想追问,一阵风过,吹落万千梅瓣。


    白观砚的白衣与他的黑袍在绛色花雨中纠缠翻飞,宛如一幅水墨丹青。


    "为什么?"孤槐听见自己问。


    白观砚没有直接回答,转身走向远处亭子:"既然来了,喝杯酒再走。"


    孤槐本该拒绝,本该立刻离开这诡异的仙居。但那梅香萦绕在鼻尖,勾起某种深埋的记忆。


    鬼使神差地,他抬脚跟了上去。


    抱月亭临崖而建,四角飞檐如鹤翼舒展,月光透过特制的琉璃顶,在亭内地面上投下一轮完整的月影。


    白观砚拂去石凳上的积雪,示意孤槐入座。


    "你这地方倒是处处巧思。"孤槐环顾四周,指尖轻触亭柱上雕刻的月相图,"连柱子都刻着晦朔弦望。"


    白观砚从亭角的暗格中取出一套白玉酒具,闻言唇角微扬:"魔君好眼力。"


    他顿了顿,"不过最巧思的还在后面。"


    只见他取出一只青瓷坛,拍开泥封的刹那,亭顶琉璃折射的月光突然如水般流动起来,尽数倾注在坛口。


    坛中酒液顿时泛起莹莹微光,桂花的馥郁与月华的清冷奇妙地交融在一起。


    "这是..."孤槐不自觉地前倾身子。


    "抱月亭的''月光酿''。"白观砚执壶斟酒,琥珀色的液体落入杯中,竟真的泛着淡淡月辉。


    “故弄玄虚。”孤槐接过酒杯,指尖与白观砚一触即分。


    杯中酒液清澈,映着月光竟能看到细小的金色桂瓣悬浮其中。


    他忽然想起什么,皱眉道:"你早知道我会来?"这酒显然不是临时准备的。


    白观砚举杯轻抿,喉结在月光下划出优美的线条:"我每年都酿一坛。"


    他抬眼,琥珀色的眸子映着月色,"总有机会共饮。"


    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孤槐心头莫名一颤。


    他掩饰性地仰头饮尽,酒液入喉清冽,回味却绵长温热,像是把月光也饮进了五脏六腑。


    "好酒。"孤槐放下杯子,不自觉放松了紧绷的肩背,"没想到仙君还有这等手艺。"


    白观砚为他续杯:"君上若喜欢,走时带一坛回去。"


    枯妄鞭在孤槐腕上轻轻扭动,似乎也对这酒很感兴趣。


    孤槐按住它,突然问道:"白观砚,你可知十九年前青冥古城惨案?"


    亭内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


    白观砚斟酒的手稳稳当当,酒线丝毫未抖:"仙门记载,前魔君夫妇为提升修为,血洗青冥古城,百万生灵一夜之间..."


    "不可能!"孤槐猛地拍案,杯中酒液溅出,在石桌上灼出细小白烟——那是他失控泄出的一丝魔气。


    "父尊母尊从不屑用那等阴毒手法!"


    白观砚静静看着他,目光沉静如深潭:"所以魔君此行取回戮仙剑,是为查证此事?"


    孤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奇怪的是,他竟在这仙君面前轻易卸下心防。


    "戮仙剑是我父尊本命法宝,剑灵或许记得当年真相。"他摩挲着酒杯边缘,"明日我便启程前往青冥古城。"


    "我与你同去。"


    孤槐猛地抬头,白观砚的声音太自然,仿佛在说今日天气真好。


    月光穿过他的侧脸,勾勒出一道近乎透明的轮廓。


    "仙君这是要监视本君?"孤槐眯起眼睛。


    白观砚举杯轻碰他的杯沿,发出清脆的"叮"一声。


    "我于你并无恶意,"白观砚语气平静,“或许我还能帮上忙。”


    孤槐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嗤笑:"随你。不过若敢妨碍本君..."他指尖划过枯妄鞭,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


    青冥古城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孤槐站在风化的石碑前,指尖抚过上面模糊的"青冥"二字,戮仙剑在背后不安地震颤。


    "你确定要带那小子来?"他头也不回地问。


    白观砚整理着袖口露出的符咒:"俞殊是当年城中唯一幸存者,他必须知道真相。"


    "幸存者?"孤槐冷笑,"我看是故意留下他一人。"


    脚步声由远及近,俞殊抱着惊鸿剑走来,在十步外停住。


    “怎么又是你!”


    孤槐蹙眉:“本君查自己父母的事,怎么不能来?”


    “你什么意思,”俞殊一蹦三尺高,“我才不信你是魔君!”


    他拿出一幅画像:“这可是魔界自己传出来的魔君画像,跟你没有丝毫相似!”


    孤槐定睛一看,画中人古铜色的皮肤下,块块肌肉如钢铁般隆起,青筋如同虬龙盘绕。


    那双虎目一扫,便让人脊背发凉。每踏出一步,地面都要微微震颤,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便是蓝珠找人绘制的画像吗,那还真是…高大威猛……


    孤槐懒得多言,枯妄鞭"啪"地甩出一道气浪,将三丈外的巨石劈成两半。


    俞殊喉结动了动,却仍固执地盯着孤槐手中的戮仙剑——那剑柄上确实刻着魔君家纹。


    “你最好不是真的魔君——我此生最大的仇人。”


    “好了!”白观砚打断这场无声对峙,"城门要开了。"


    晨光中,青冥古城残破的城门半掩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倚在门洞阴影里喝酒。


    他脚边散落着十几个空酒壶,蓬乱须发间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


    "又来了送死的..."男子打了个酒嗝,目光在俞殊脸上停留片刻,"听好了,太阳落山前必须出来,否则..."


    "否则怎样?"俞殊不自觉地靠近这个陌生人。


    男子突然抓住俞殊手腕,酒气喷在他脸上:"否则里面的''东西''就会醒过来,它们装成活人模样...发现真活人就会..."他做了个掐脖子的动作。


    孤槐皱眉拉开俞殊:"装神弄鬼。"


    他冷笑一声,率先踏入城门。


    刹那间阴风扑面,明明是盛夏时节,城内却冷得呵气成霜。


    街道两侧的废墟保持着诡异的完整性——焦黑的梁柱撑着半塌的屋顶,熏黑的窗棂后仿佛随时会有眼睛睁开。


    "分头找。"孤槐解下背后的戮仙剑,"我去中心祭坛。"


    白观砚将三枚符咒分给众人:"日落时无论有无发现,在此汇合。"


    俞殊握紧惊鸿剑走向西城。


    随着深入,街道渐渐浮现出更多可怖的细节——灰烬中保持着最后一刻姿态的骸骨,有母亲环抱婴儿的,有商人紧捂钱袋的,甚至还有正在拜堂的新人。


    他们的表情永远凝固在惊恐的瞬间,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白色。


    “爹,娘……我一定会努力修炼,为所有被魔人残害的人报仇!”他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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