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深渊的血月被乌云遮蔽,正是最适合潜行的夜晚。
孤槐一袭夜行衣站在悬崖边缘,枯妄鞭缠绕在臂上,暗红纹路如血脉般微微发亮。
远处云海中,云尊的居所"停云别业"在月光下若隐若现,琉璃瓦反射着清冷的光。
此时云尊正值三千岁寿宴,已离开住所。
孤槐冷笑,"老东西倒是会享受。"
他纵身跃下悬崖,在即将坠入云海时化作一道黑雾,悄无声息地穿过仙门结界最薄弱处。
停云别业比想象中更为精致。回廊九曲,假山流水,处处透着仙门雅致。
孤槐贴着阴影前行,每一步都精准避开巡逻的仙童。
"东南角...洗剑池..."孤槐默念戮仙剑所在地,身形如鬼魅般穿过重重院落。
转过一座白玉屏风,眼前豁然开朗——一方青石砌成的池子静静躺在竹林深处,池水漆黑如墨,表面浮动着金色符文。
这就是封印上古魔剑戮仙剑的地方,他父尊当年的佩剑。
洗剑池边的封印比预想的复杂。孤槐咬破指尖,以血为引画出破阵符纹。
当最后一笔完成时,池水突然沸腾,金色符文一个接一个崩裂。
"轰——"
一道黑红交杂的光柱冲天而起,池水被尽数蒸发。
孤槐下意识抬手遮眼,待强光散去,只见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悬浮在干涸的池底,剑身缠绕着如有实质的煞气,剑锷处镶嵌着一枚暗红宝石,正随着脉搏般的节奏明灭。
"戮仙..."孤槐轻声唤道,伸手握住剑柄。
剑身剧烈震颤,发出刺耳嗡鸣,似乎在抗拒他的掌控。
孤槐咬牙收紧手指,魔气毫无保留地灌入剑中:"认主!"
戮仙剑爆发出最后一道刺目红光,随后骤然安静,乖顺地躺在他手中。
“戮仙誓死效忠小主!”
剑柄上浮现两个古老的魔文,正是他父母的名字。
"找到了..."孤槐将剑收入特制的剑鞘中,转身欲走。
"不告而取,是为贼也。"
温和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惊得孤槐浑身一僵。
他竟然没察觉到有人靠近!枯妄鞭瞬间弹出,在他周身形成防御圈。
竹林小径上,一位白袍仙人负手而立。此人面容俊雅,眉目含笑。
令人心惊的是,他周身竟无半点气息外泄,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云尊。"孤槐眯起眼睛,传说中最为淡泊名利的度梧仙尊。
云尊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孤槐手中的剑上:"戮仙剑沉寂十九年,今日终见故人之子,想必很是欢喜。"
孤槐绷紧神经,随时准备突围。
云尊虽看似温和,但能无声无息接近他,实力绝对深不可测。
"要打便打,少废话。"孤槐冷笑,"你们仙门不就喜欢以多欺少?"
云尊却摇头:"今夜是本尊寿宴,不宜见血。"他侧身让开道路,"请便。"
孤槐一怔,没想到对方竟如此轻易放行。但他从不相信仙门的善意,警惕地保持距离缓缓移动。
经过云尊身边时,对方突然轻声道:"此剑物归原主,只是——愿魔君大人莫要做出如你父尊母尊般,屠城灭国之事。"
“本君父尊母尊的事,我自会查清。”
十九年前,前魔君及魔后修习邪术,杀人修炼,屠城灭国,被度梧仙尊诛杀。
取回戮仙剑后,孤槐并未直接返回魔宫。云尊那句"屠城灭国"如一根刺扎在心头,让他莫名烦躁。
血月西沉时,他发现自己竟走到了魔界与人间的交界处。
远处山巅,一片雪色建筑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檐角挂着冰凌,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微光。
那地方仙气缭绕,与魔界的暗沉截然不同,却莫名吸引着他的脚步。
"倒是会挑地方。"孤槐眯起眼,枯妄鞭在腕间轻轻颤动,似乎也感应到什么。
他本不该节外生枝,但那建筑周围流转的结界引起了他的兴趣——那灵力波动熟悉得令人心惊。
山脚下立着一块青石碑,上书"云墟天"三字,笔锋清峻如竹。
一位扫雪的老仆见到孤槐,吓得笤帚都掉了。
"这、这位道友请留步!此处是玉忧仙君清修之地,不接外客..."
"白观砚的住处?"孤槐挑眉,兴趣更浓了。
老仆战战兢兢地点头:"仙君结界之术天下第一,道友还是..."
"本君偏要试试。"孤槐打断他,大步迈向石阶。
石阶尽头,一层肉眼几乎不可见的淡蓝光幕笼罩着整个山巅。
孤槐伸手触碰,感受到轻微的阻力——典型的仙门防御结界,对魔族应该有加倍排斥才对。
他勾起一抹冷笑,运起魔气护体,抬脚就要硬闯——
预想中的激烈对抗却没有发生,他的靴尖碰到结界时,那光幕竟如水波般分开,任由他一只脚毫无阻碍地迈了进去。
孤槐愣在原地,这不对劲。
他收回脚,结界立刻恢复如初。再试一次,同样的情况发生了——结界对他的入侵毫无抵抗,甚至有种诡异的欢迎意味。
"有意思。"孤槐红瞳微眯,索性整个人跨入结界。
刹那间,眼前景象骤变。原本普通的山道变成了一条铺着厚雪的长阶,蜿蜒向上,两侧古梅怒放,花瓣如血。
更奇异的是,这明明是盛夏时节,此处却仿佛独成一方天地,积雪足有半尺深。
枯妄鞭警惕地昂起鞭梢,孤槐却感到一种说不清的安宁。
他踏雪而上,脚下咯吱作响,梅香混着冰雪的清冽钻入鼻腔,莫名熟悉。
长阶尽头,一株巨大的绛珠梅冲天而起,树干粗得需三人合抱,枝条如龙爪般向四面八方伸展。
梅花不是寻常的粉白,而是罕见的深绛色,远看如一片血云浮在竹楼上空。
竹楼题着"栖云小筑"四字,檐下风铃在雪中轻响,清脆空灵。
这地方处处透着白观砚的气息——清冷、克制,却又在细节处藏着不动声色的风雅。
孤槐轻嗤一声,纵身跃上梅树最高处的一根横枝。
从这个角度,他能俯瞰整个云墟天的布局——前院是药圃,中庭有方清池,后院似乎养着几尾仙鹤。
简朴得不像是仙门尊者的居所,倒像个隐士的草堂。
"那家伙就住这种地方?"孤槐嘀咕,随手折下一枝梅花把玩。忽然,他听到一声极轻的"咔嚓"声。
脚下的树枝毫无征兆地断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