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他恶名远扬》 第1章 出关 魔界,烬余殿。 巨大的石门轰然打开,汹涌的魔气喷涌而出,将天空染成暗红色,一人从殿中走出。 一袭暗红锦袍裹着挺拔身形,衣摆泼墨般晕染着玄色魔纹,高束的马尾随风扬起,眉心一道赤色魔纹妖冶夺目。 他生的极俊,右眼赤红如血月,左眼流转着熔金般的魔纹,剑眉斜飞入鬓,嘴角噙着三分笑意。 “蓝珠。”低沉的声音响起。 魔气汇聚,一黑袍女子出现在眼前。 “属下在!” 蓝珠缓步跟在孤槐身后。 “多久了?” “启禀君上,现今是止戈十七年,自您闭关以来已有十年了。” “这十年间都发生了什么?” “您闭关的事并未外传,不少魔人猜测您不敢与修仙的对抗,隐隐有造反之意。” 孤槐眼中露出讥诮之色,“这等小事便不必禀告本君了,杀了便是。” “您自当上魔君以来,从未露过面,正道那边传您相貌丑陋,生得鬼魅之相,就如同那人间活尸。” 蓝珠自衣袖中拿出一卷画布,画中人形如恶鬼,青黑皮肤龟裂翻卷。歪斜的头颅上嵌着猩红细眼,獠牙从裂至耳根的嘴角刺出。 脊柱扭曲,身形佝偻,铁青钩爪垂至膝间。 “这便是当下流传最远的,君上您的画像。” 孤槐眯了眯眼,眼底多了几分阴寒笑意,“这画像不知是何人所画,实在有损本君形象,”他看向蓝珠。 “你找人重新替本君绘制画像,让那群没长眼的好好看看,本君到底是不是如此丑陋。” “属下记下了。”蓝珠应道。 孤槐轻咳一声,“记得画的高大威猛一些。” “明白了。”蓝珠默默拿出小本本记下。 孤槐沉吟片刻,“须身高九尺,肩宽似可跑马,臂展如鹏垂翼。” “明白。” “面如刀削,英气勃发。” “明白。” “杀气凛然,不怒自威。” “……明白。” “目光如炬,睥睨众生。” “嗯……” “还有……” “君上,已经夸张得不像您了。” “嗯?”孤槐眉头一挑,“难道本君不是这般吗?” 蓝珠嘴角似乎抽了抽,“自然是的。” 孤槐拉长尾音嗯了一声,“那便这样吧,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十年间,常有邪修杀人事件,修真界曾派人捉拿,被抓到后,那群邪修无一例外都说……”蓝珠顿了一下。 “都说什么?” “他们都说是您派来的。” 虽早有猜测,但孤槐还是有些意外,竟然有人敢拿他的名头办事。 蓝珠继续道:“如今仙门中人对您痛恨之极,曾多次集结人手妄图杀上魔界,但没有人真的敢闯进来。” 仙门那群人如一盘散沙,尚不清楚魔君实力,怎么可能会有人敢冒险呢。 孤滑轻蔑地眯了眯眼:“以后若再有这般不长眼的,杀了便是。” “那诬陷您的人又该如何?” “本君自会查明。” “还有一件事,近年来,仙门有一位仙君声名鹊起,他天赋极高,常年行善积德。” “那他有什么特别的吗?”孤槐不相信一位普通的仙君可以让蓝珠在自己面前提起,即便那人天资卓绝。 “他名叫白观砚,号玉忧仙君,”蓝珠道,“他似乎有什么法器,能无声无息进入魔界。” 孤槐终于提起了兴趣,“他一个修仙的来到魔界,都做了些什么?” “似乎并没有做任何威胁您的事,只是在烬余殿附近徘徊,静静注视殿门,没多久便走了。” “行了,本君会注意他的,近日里,可还有邪修伤人之事,本君亲自去查查。” “最为突出的是锦水城,那里的城主已经向仙门寻求帮助,不出意外的话,很快便会有仙门的人去查,若是再将那邪修揪出来,他必然要诬陷您。” 锦水城,在最大的仙门落隐门管辖下,城主修为不低,又有多名修士镇守,邪修去那里闹事,摆明是要让仙门中人出面的。 * 锦水城。 城内死气沉沉,街道空无一人。 店铺门板紧闭,窗纸破败如鬼眼,暗处似有黑影蠕动。井水泛着腥臭,浮着几缕灰白发丝。 远处传来婴儿啼哭,却寻不见活人踪迹,只有几串湿漉漉的脚印,蜿蜒消失在雾中。 城门处,站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守卫,个个表情严肃。 铁门半开着,上面沾着黑红色的痕迹。城墙上有弓箭手盯着,气氛紧张得很。 一暗红锦袍男子慢悠悠踱步到守城兵前,腰间饰品碰撞发出清响。 两个守卫伸手阻拦:“近日城中邪修作祟,城主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我是进来查案的。”孤槐勾起一边唇角。 “请出示宗门令牌!”守卫依旧板着脸。 “无门无派,一介散修。” 守卫绷着脸,依旧不让路,“散修莫来插手这些事!” 孤槐漫不经心向前迈了一步:“若是我偏要插手呢,你以为你们能拦得住我吗?” 守卫立刻拔刀,呈防御姿态。 孤槐正要动手闯入,远处传来一声马啼。 随后,便是一道清亮的少年音:“驾——!” 一绯衣少年策马而来,满身珠玉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那袭朱红织金袍上绣着振翅仙鹤,衣摆翻飞时竟真如群鹤腾空,右耳孔雀翎耳坠随夸张的笑声轻晃。 腰间"惊鸿剑"上镶的宝石虽多,却不及主人那双狐狸眼来得璀璨,发间金丝编就的繁复发辫随动作轻扬,偏腰间悬着个旧平安结。 马蹄几乎擦着孤槐的衣摆刹住,溅起的泥点染污了那袭暗红锦袍。 "瞎了你的狗眼!不进城就赶紧滚!"少年勒马怒喝,惊鸿剑直指魔君鼻尖,"敢挡小爷的路,知道我是谁吗?!" 见孤槐不回话,少年不耐烦怒斥:“滚开!再不让开小爷一剑砍了你!” 话音未落,孤槐慢条斯理抬眸,左眼熔金魔纹微微一闪。 只是一个眼神,那匹烈马突然发出凄厉的嘶鸣声,人立而起。 “哎——!” 少年被狠狠甩向半空,华贵锦袍翻飞。 就在他即将脸着地时,一道雪色身……影掠过—— 广袖揽住少年腰身,足尖在空中上轻点,旋身落地时带起一圈霜纹。 清冷声音响起,“俞殊,出门在外,低调行事,莫要再惹事生非。” 第2章 报复 来人白衣胜雪,广袖流云纹随步伐轻漾,宛如九天寒雾凝就。 银丝绣边的腰封束出一段清瘦身形,悬着的青玉司南佩在行动间泛着温润光泽。 那张如玉雕琢的面容上,眉眼似水墨晕染般清雅。 在看到孤槐后,他眼神一动。 “师叔?”俞殊惊魂未定抓着白衣道人衣袖,发间玉冠歪斜。 孤槐轻嗤一声,这是打了小的,来了大的。 “仙门的人都这般无礼么?”他掸了掸衣袖,看向白衣道人,“需不需要我帮你管教管教?” 俞殊暴跳如雷:“你谁啊?!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这般说我!” 孤槐还未回话,白衣道人便将俞殊推上前来:“俞殊,这里不是宗门,你该收敛些了,此次历练,便是为了改改你这嚣张跋扈的性子。” “向这位道友道歉。”语气平静却不容拒绝。 俞殊虽嚣张,却也听白衣道人的话,不情不愿道:“对不起!” 不像道歉,倒像是下战书。 孤槐懒得和小辈计较,看向白衣道人。 这人气质不凡,绝非普通仙门弟子,应当是蓝珠所说的落隐门派来捉拿邪修的修士中领头的。 想想便问了:“你是何人门下弟子,姓甚名谁?” 白衣道人未回话,俞殊却双臂环胸,阴阳怪气道: “你这人,都不说说自己是谁,还问师叔姓名。” “孤槐,一介散修。” 魔君真名苍荨,只是当年魔界被仙尊攻破,身为小魔君的苍荨四处逃窜,一直用假名“孤槐”。 十年前他杀回魔界,三界人人都知道是小魔君回来了,在外流传的名字便是“苍荨”。 孤槐还是小魔君时,为了保护他,除父母及几个亲信外,几乎无人见过他的真容,以至于现今三界皆传他相貌丑陋,不敢示人。 俞殊冷哼一声:“竟然是个散修,如此桀骜,还以为你是哪位世家公子呢。” 白衣道人似乎看不下去了,语气中带了丝警告意味:“莫要因身份而随意看轻别人。” 俞殊撇撇嘴,朝着孤槐做了个鬼脸。 奇了怪了,这俞殊怎么看也有十九岁左右了,心性实在幼稚。 白衣道人看向孤槐,眼神竟有几分温柔,道:“我名白洛秋,落隐门玉忧仙君座下弟子。” 语毕,俞殊有些奇怪地瞄了一眼白洛秋,却没说话。 孤槐想起,那玉忧仙君似乎就是蓝珠提过的白观砚,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他徒弟。 这时,其余来捉拿邪修的弟子也赶到了,几人打算进城。 白洛秋拉住孤槐衣袖,道:“道友随我们一同进城吧。” 俞殊差点炸毛:“师叔!这人来路不明,我们怎么能与他同行。” “他不是说了来路了么,散修。”白洛秋道。 “……” * 一众弟子暂住客栈。 子时三刻,客栈天字房。 孤槐和衣而卧,青铜铃铛悬在帐钩上,随呼吸轻晃。 "咔——" 极轻的瓦片碎裂声从屋顶传来。 孤槐唇角微勾,翻了个身假装熟睡。 房梁上。 俞殊咬着羊皮卷,额前碎发被汗水浸透。 他小心挪开一片青瓦,从腰间锦囊取出三包药粉—— "痒痒粉"、"笑春风"、"千蛛丝"……都是白日从药铺"借"来的。 少年得意地眯起眼,将药粉倒入竹管,对准床榻... 突然对上一只熔金色的眸子。 "小少爷夜半爬床?"孤槐不知何时已站在梁下,指尖正把玩着那根竹管,"仙门就教你这个?" 俞殊大惊,脚下一滑摔落。本该跌得狼狈,却被一股魔气托着,轻飘飘落在锦被上。 情急之下,俞殊并未注意到那魔气。 "唉……"孤槐俯身,阴影完全笼罩俞殊,"定是我这威猛的身姿以及俊俏的脸蛋,引得小少爷情难自禁,才做出这等……" “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不要脸!”俞殊脸色一阵红一阵黑,只差拔剑砍人了。 孤槐却不以为然,道:“小少爷不敢承认吧……” 话音未落,俞殊抽出惊鸿剑,剑锋直冲孤槐面门,被孤槐两指夹住。 “松手!你知道我是谁吗?!” 孤槐弹飞惊鸿剑,语调慵懒:“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起开!” 孤槐凑到俞殊耳边,轻声道:“我是魔君~” 俞殊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怒吼:“你是魔君?小爷他妈的还是仙尊呢!” 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 白洛秋执灯而立,雪白中衣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灯光映出床上诡异的场景:他的小师侄满脸通红被孤槐压在身下,衣襟散乱,腰间锦囊大敞,各色药粉洒了一床。 "师叔!他他他——" "我如何?"孤槐恶意地凑近少年耳畔,呼吸拂过那通红的耳尖,"不是你先来...投怀送抱?" 白洛秋手中灯盏"啪"地炸裂,玻璃碎片四溅。 俞殊正欲辩解,却不受控制地打起喷嚏,是药粉发挥作用了。 孤槐嫌弃起身:“自作孽,不可活。” 白洛秋神色不明,身边温度似乎降了几度。 俞殊的喷嚏声终于停了,却开始咯咯笑起来——"笑春风"的药效发作了。 "师...师叔...哈哈哈...救..."他边笑边去抓白洛秋衣袖,白洛秋侧身避开。 俞殊简直要疯了,满地打滚。 “师兄师姐,快醒醒,啊啊啊……救命哈哈哈……” 白洛秋紧抿唇角,良久才道:“解药。” 孤槐只觉莫名其妙:“你们仙门收徒不看脑子吗?他拿来的药,解药会在我这儿?” 白洛秋一时语塞。 孤槐走上前,弯腰揪住俞殊衣领,一只冰凉的手抓住孤槐手腕。 “你做什么?” “自然是将这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丢出去。” "轰!" 房门被猛地撞开。几个持剑弟子愣在当场—— 他们仙门翘楚按着孤槐手腕,小师弟衣衫凌乱地缩在地上笑出眼泪,满地药粉混着灰尘,空气中飘着诡异的甜香。 最年长的弟子剑都吓掉了:"你...你们..." "出去。"白洛秋声音比极北寒冰还冷,“带俞殊去药铺。” 等最后一个弟子哆哆嗦嗦带上门,孤槐抽出手:“你怎么还不走,难道还要我送。” “你和俞殊刚刚在干什么?” 孤槐气笑了,“你问我?”他一掌将白洛秋推出门,“滚!” 第3章 夜袭 没过多久,隔壁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师叔!不好了!"门外弟子声音发颤,"俞师弟和几个弟子被邪修劫走了!” 白洛秋指尖的茶盏蓦地凝出一层薄霜。 孤槐慢悠悠走出房门。 烛火通明,几个年轻弟子脸色惨白地站在门外。 "半刻钟前我们送俞师弟去药铺,一股黑烟掠过,掳走了师兄弟们"一个弟子哽咽道,"我们打不过便只能逃回来…" “带路。” 白洛秋神色复杂。 一行人来到事发地,地上血迹蔓延,邪气久久不散。 突然间,数十道黑影如鬼魅般穿梭,所过之处,仙门弟子纷纷倒下。 “是摄魂术!"白洛秋挥袖布下一道屏障,"不要直视他们的眼睛!" 孤槐眯起眼。这些邪修手法狠辣,绝非普通魔修。 他正欲出手,却见白洛秋朝他微微摇头。 "装晕。"白洛秋以传音入密道,"跟着他们找到老巢。" 孤槐会意,故意露出破绽,让一道黑影逼近。 对视的瞬间,他假装眼神涣散,缓缓倒地。余光瞥见白洛秋也被"制服",而几名弟子则真的中了招,被邪修扛起带走。 不知过了多久,孤槐感到自己被扔进一处阴冷地牢。他悄悄睁开一只眼,打量四周。 石壁上跳动着幽绿火焰,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腐朽的气息。 白洛秋被丢在他身旁,俞殊和其他几名弟子则关在对面的牢笼中,尚未苏醒。 "别装了,没人了。"孤槐低声道。 白洛秋缓缓睁眼,眸中一片清明:"这地方怨气极重,看来就是邪修的老巢。" “接下来呢,要如何?” “等邪修头目出现吧。” …… 地牢阴冷潮湿,孤槐背靠石墙,指尖无意识地敲击膝盖。 对面牢笼里,俞殊与众弟子依旧没醒。 孤槐闭目养神,白洛秋原地打坐。 忽然,一片青色竹叶从牢窗飘落,正巧落在孤槐衣袍上。他拈起那片竹叶,叶缘还带着夜露的湿润。 "倒是稀奇,这种地方竟有竹叶。"孤槐翻转叶片,任其在指间晃动。 白洛秋的目光被那片竹叶吸引,伸手道:"给我看看。" 孤槐挑眉,将竹叶递过去。 白洛秋接过,指尖轻轻抚过叶脉,忽然将叶片抵在唇边。 一阵清越的旋律悠然响起,简单几个音符,却如山涧清泉般沁人心脾。 "你还会吹曲子?"孤槐看向白洛秋。 白洛秋凝视他片刻,忽然微笑:"要试试吗?" "什么?" "吹竹叶。"白洛秋又从地上拾起一片叶子,"我教你。" 孤槐嗤笑:"我可没你这般闲情雅致。" "试试吧。"白洛秋将竹叶递来,指尖不经意擦过孤槐的手掌,带起一丝微妙的触感 孤槐接过竹叶,粗鲁地往唇边一按,用力一吹—— "噗——"一声如同放屁的闷响在地牢中炸开。 对面牢笼的俞殊猛地跳起来:"什么声音?!" 这曲子竟将昏睡的他唤醒。 孤槐面不改色,又吹了几下,每次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 俞殊捡起一块石子,猛地砸过来,“再鬼叫小爷砍死你!” 白洛秋嘴角微抽,眼中却盛满笑意。 "不是这样。"他忍笑道,"要这样..."说着又示范了一次,悠扬的旋律与孤槐制造的噪音形成鲜明对比。 "吵死了!"俞殊捂着耳朵怒骂,"你这粗鄙之人,不会吹就别丢人现眼!" 孤槐眯起眼,反而吹得更起劲了,各种刺耳声音层出不穷,还故意冲着俞殊的方向。 地牢里顿时鸡飞狗跳,几名弟子痛苦地捂住耳朵。 "道友。"白洛秋忽然按住他的手,"放松些,我教你。"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覆在孤槐手背上,竟让魔君一时忘了动作。 白洛秋就着这个姿势,引导他将竹叶以特定角度抵在唇间。 "气息要平稳..."白洛秋的声音近在耳畔,带着清冷的梅香,"像这样..." 孤槐感到后背一阵酥麻,那声音仿佛直接钻入心底。他鬼使神差地跟着白洛秋的指引吹了一口气—— 一个清亮的音符飘了出来。 "成了。"白洛秋轻笑。 孤槐愕然看着手中的竹叶,又看看白洛秋近在咫尺的笑颜,心中升起一阵别样的感觉。 "再试一次?"白洛秋退开些许,眼中带着鼓励。 “不试了!”孤槐甩甩手,脸上有些挂不住。 堂堂魔君,被关在在这种地方,还……还吹竹叶。 他有些庆幸,白洛秋等人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俞殊的尖声道:"师叔!你们怎么丝毫不着急,我们得想办法逃出去!" 白洛秋头也不回:"俞殊,静心等待。宗门发现我们失踪,自会派人搜寻。" "等他们找到,我们早被抽了灵根!"俞殊歇斯底里喊道。 "够了。"白洛秋声音不重,却让俞殊立刻噤声,"保存体力,邪修随时可能回来。" 孤槐冷笑,“俞小少爷,你若是怕,把那仙门翘楚玉忧仙君白观砚叫来,让他端了这窝邪修。” 俞殊表情古怪:“师叔分明就在你身边,你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呵!我还以为他告诉你了呢!” 孤槐愣住了,语气带有几分愠怒:“白观砚?!你敢骗我!” 白观砚神色如常,凑到孤槐耳边,轻声道: “你不是也在骗我么,魔君大人……” 孤槐震惊:“你怎么知道的!?” 白观砚轻笑:“你猜~” “谁有兴趣猜这个猜那个。” 白观砚却撒娇似的:“你猜猜嘛~” “不猜!” 白观砚似乎泄了气,“那我直接告诉你吧,十九年前……” “哐当……!” “诸位相谈甚欢啊。” 地牢铁门被踹开的巨响震得墙壁簌簌落灰。 三名邪修踏入牢房,浑浊的眼白在昏暗火光下泛着死鱼般的光泽。为首的邪修头目咧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 "时辰到了,小宝贝们。"他搓着枯瘦如柴的手指,"主上等不及要见你们了。" 俞殊脸色煞白,却仍强撑着挺直腰板:"你们可知我是谁?落隐门亲传弟子!若敢动我一根汗毛..." 邪修头目怪笑一声,突然伸手穿过铁栏,枯爪般的手指掐住俞殊的脖子:"吵死了!" "住手!"白观砚一声清喝,袖中浮生剑已然出鞘三寸,寒光乍现。 邪修头目却浑不在意,反而凑近俞殊嗅了嗅:"灵根纯净,主上一定喜欢。"说着就要拖他出去。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过。 "区区邪修也敢在本君面前张牙舞爪,"孤槐不知何时已站在邪修身后,声音冷得掉冰渣,"放开他。" 邪修头目猛地回头,浑浊的眼球对上孤槐那双渐渐泛起红光的眸子。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你竟然出来了。"邪修头目突然松开俞殊,癫狂大笑,“你有点意思”。 孤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右手虚空一抓—— 一条通体漆黑、泛着暗红纹路的长鞭凭空出现,鞭身缠绕着丝丝魔气,如同活物般扭动。 第4章 审问 "枯妄。"他轻唤鞭名,长鞭顿时如毒蛇昂首,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 邪修头目浑浊的眼球对上孤槐那双幽深的眸子,"找死!"说着一只手朝孤槐咽喉抓去。 孤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右手在腰间一抹——枯妄如毒蛇出洞,啪地抽在邪修手腕上。 "啊!"邪修吃痛。 枯妄鞭在空中扭动,如同有生命的黑蛇,却不见丝毫魔气外泄。 长鞭将邪修头目缠了个结实。另外两名邪修见状想逃,白观砚的浮生剑已然出鞘,剑光如霜封住去路。 "老实点。"白观砚声音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孤槐一脚踩在邪修头目背上,枯妄鞭绞紧对方咽喉:"说,谁派你们抓仙门弟子的?" 邪修头目被勒得面色紫红:"你、你是哪派弟子?鞭法如此刁钻..." "你也配问我?"孤槐冷笑,脚下用力。 俞殊突然用惊鸿剑指向孤槐:"孤槐!你这来历不明之人,一介散修怎会如此强?你到底是谁!?" 剑尖距离孤槐咽喉不过三寸。孤槐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小崽子,我刚救了你的命。" "俞殊,把剑放下。"白观砚皱眉,"若非道友出手,我们此刻已被带走。" "师叔!"俞殊不敢置信,"此人行迹可疑!谁知道他混入我们队伍有何目的?" 其他弟子闻言也露出怀疑神色。 孤槐无所谓地耸耸肩,脚下却加重力道,邪修头目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这人我要带走审问。"孤槐冷冷道。 "不行!"俞殊厉声反对,"他杀害我仙门弟子,必须带回落隐门!" 枯妄鞭突然扬起鞭梢,啪地在俞殊脚边抽出一道裂痕。 俞殊的惊鸿剑立刻嗡嗡作响,却见孤槐眼中并无杀意,只有不耐烦。 "你以为你在跟谁讨价还价?" 白观砚轻叹一声,走到两人之间。 他先看向孤槐,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然后对俞殊道:"此次任务由我负责。邪修头目确实关系重大,但道友救了我们也是事实。" 俞殊咬牙:"可他来历不明..." "回宗门后我自会向掌门说明。"白观砚语气温和却坚决,"你若信我,就把剑放下。" 俞殊脸上闪过挣扎,最终不甘地垂下惊鸿剑,却仍死死盯着孤槐:"师叔,您太容易相信人了。" 孤槐嗤笑:"我要真想害你们,还需要演戏?" 白观砚领着弟子们离去,孤槐将邪修带回魔界审问。 * 魔界深渊,血色月光透过厚重的紫云,为魔宫镀上一层诡谲的暗红。 地牢中,邪修头目被枯妄鞭捆在刑架上,仍不死心地挣扎着。 "你们这些蠢货!"他嘶声叫嚣,浑浊的眼白布满血丝,"我可是魔君大人麾下的人!等他知道了,定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站在阴影中的孤槐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缓步走出黑暗,"哦?"声音轻得危险,"我怎么不记得收过你这样的废物当手下?" 邪修头目猛地瞪大眼睛,当看清孤槐眼中那对逐渐显现的暗红眼瞳时,脸色刷地变得惨白:"您...您是..." "现在认出来了?"孤槐一鞭子抽在邪修耳边,鞭风刮得他脸颊生疼,"说,谁派你抓仙门弟子的,竟还敢赖在本君头上。" 邪修头目浑身发抖,嘴唇蠕动了几下,突然面容扭曲起来,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他拼命张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额角青筋暴起。 "禁言咒?"孤槐眯起眼睛,伸手按在邪修额头,暗红魔气探入,"还是高阶的。" 正在此时,地牢石门被推开,一道清冷声音传来:"或许我可以试试仙门破咒法。" 孤槐头也不回:"白观砚,你果然能自由出入魔界,你有什么法器。" “君上不妨猜猜?” “没兴趣。” 白观砚的声音似乎有了几分失落,“好吧,不过,我不会害你。” 他说这句话,像是许下了一个深深的承诺。 “君上,不妨让我帮你。” "多管闲事。"孤槐哼道,却往旁边让了半步。 白观砚并指如剑,点在邪修眉心,一缕清光注入。 邪修突然剧烈抽搐,七窍流出黑血,却仍说不出半个字。 白观砚皱眉收手:"不行,禁咒与心脉相连,强行破解会立刻要他的命。" 孤槐不耐烦地甩了下鞭子:"那就直接搜魂。" "搜魂术会让他魂飞魄散。"白观砚不赞同地看向孤槐。 "所以?"孤槐挑眉,"这种渣滓留着也是浪费魔界的空气。" 两人对视片刻,白观砚眼中含着某种坚持,孤槐则满脸"你到底帮不帮忙"的不耐烦。 最终白观砚轻叹一声:"至少让我再试一次。" 孤槐做了个"请便"的手势,退到一旁抱臂观望。 白观砚从袖中取出三枚玉签,按天地人三才之位插在邪修周围,口中念诵仙门真言。 玉签发出莹莹青光,形成一个小型阵法。 邪修突然发出凄厉惨叫,皮肤下似有无数虫子在蠕动。 "啊——主...主上会..."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突然双眼暴凸,舌头像被无形之力拉出口腔,越伸越长—— "退后!"孤槐一把将白观砚拉到身后,枯妄鞭如灵蛇般卷住邪修的头颅。 "砰"的一声闷响,邪修的头颅如熟透的西瓜般爆裂,红白之物四溅,却在触及孤槐和白观砚前被一道无形屏障挡下。 地牢陷入死寂。 "看来你家主上不想让你说话。"孤槐冷眼看着无头尸体,甩了甩鞭子上沾染的血渍。 白观砚眉头紧锁:"这禁咒比我见过的任何仙门咒术都狠毒。" "仙门?"孤槐嗤笑,"你确定这是仙门手法?" 白观砚正要回答,地牢外突然传来重重的脚步声。 蓝珠单膝跪地:"君上,有异心的魔人已清理干净。" 她抬头瞥见白观砚,立刻警惕地按住腰间弯刀:"玉忧仙君为何在此?" "蓝珠,退下。"孤槐摆手,"不必管他。" 蓝珠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还是恭敬低头:"是。" 白观砚微微颔首:"蓝珠姑娘,久仰。" 蓝珠冷淡地点头回应,转身离去。 第5章 找人 白观砚离开后,孤槐回到寝宫,挥退所有侍从,独自站在露台上望着魔界永不日出的天空。 "蓝珠。"孤槐突然出声。 阴影中立刻现出蓝珠的身影:"君上有何吩咐?" "继续找那个人。"孤槐没有回头,声音比平日低沉,"范围扩大到人间界与魔界交界处的村落。" 蓝珠单膝跪地:"君上,已经十七年了,那人若真是魔修,为何..." "你质疑本君的命令?"孤槐转身,红瞳在暗处如灼烧的炭。 蓝珠立刻低头:"属下不敢。只是...您给的特征仅仅是男子、与您年龄相仿、魔修..." "不行吗?"孤槐指尖无意识收紧。 "……"蓝珠犹豫片刻,还是离去。 十七年前·仙门禁牢。 雨水顺着石缝渗入地牢,在青石板上积成一个个浑浊的水洼。 孤槐被七根封魔钉贯穿要害,吊在刑架之上,鲜血早已浸透破烂的衣衫。 仙尊云尊亲手布下的禁制在四周流转,任何魔族靠近都会被瞬间灼烧成灰。 "苍荨,你恨仙尊吗……"仙尊首徒叶淮烟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孤槐勉强抬头:"废话!" 叶淮烟沉默了,正当孤槐以为她要说出类似于“仙尊只是为了天下苍生”之类的话时,叶淮烟道: “我也恨。” “什么?” 她却不再说话了。 在孤槐要被诛杀的前一天夜里,叶淮烟终于开口说了话: “今夜会有人来劫狱。”说着,她几乎打开牢中所有禁制:“我放你走,剩下的看你造化。” 孤槐已经奄奄一息,说不出话了,却还是废力地想:“怎么可能呢?” "咔嗒"——极轻的机括声从头顶传来。 孤槐勉强睁眼,看到一块石板被无声移开,一道黑影飘然而下。 来人全身裹在黑色斗篷中,面上戴着毫无纹路的纯黑面具,只有一双眼睛在暗处泛着微光。 "谁..."孤槐嘶声道。 黑衣人竖起食指抵在面具嘴部,示意噤声。 他——或者说她——动作极快,指尖凝聚暗紫光芒,依次点在七根封魔钉上。 钉子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缓缓退出孤槐的身体。 每拔出一根,孤槐就感到一丝力量回流,但也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 到第五根时,他再也支撑不住,向前栽倒。 黑衣人迅速接住他,斗篷下传来清冷的梅香。 "撑住。"声音沙哑低沉,明显经过伪装。 孤槐模糊地想,这魔修身上怎么有梅香...但意识已如风中残烛,最终陷入黑暗。 恍惚中,他感觉自己被背起,听到远处传来打斗声和惨叫。 有温热的液体溅到他脸上,不知是别人的血还是自己的。 黑衣人似乎受了伤,呼吸越来越重,但背着他的手臂稳如磐石。 不知过了多久,刺骨的寒风将孤槐稍稍唤醒。 他们似乎在极速飞行,四周景物模糊成一片。 "你...是谁..."孤槐艰难地问。 黑衣人答非所问,“你很讨厌修仙的?” “自然。” “我……是前魔君旧部。”黑衣人加快了速度。 远处传来追兵的呼喝声,几道剑光划破夜空。 "抓紧。"黑衣人突然改变方向,俯冲向下方一片黑黢黢的森林着陆时两人一起滚倒在雪地里。 孤槐感到黑衣人身体猛地一僵,随后有潮湿的热流渗透衣物——对方受伤了。但黑衣人立刻爬起,半拖半抱地带着他往密林深处走去。 "放...下我..."孤槐知道自己是个累赘。 黑衣人充耳不闻,最终停在一处隐蔽的山洞前。 孤槐现在确定这是个男子——快速在洞口布下结界,手法娴熟得不像普通魔修。 洞内干燥温暖,显然早已准备好。 黑衣人将孤槐小心放在铺着兽皮的角落,立刻转身去生火。 火光渐起,孤槐终于看清救命恩人的装束——全黑劲装,毫无装饰,连腰间的剑都用布条缠住了剑鞘花纹。 水烧热后,黑衣人回到孤槐身边,犹豫片刻,终于摘下手套。 那双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指尖凝聚着幽蓝光芒。 当这双手按在孤槐最重的一处伤口上时,他猛地弓起身子——那根本不是魔气疗伤的路数! "你...是仙..."孤槐挣扎着想躲开。 黑衣人一把按住他:"别动!我常年潜伏落隐门,学了些门中法术。"声音里的慌乱让伪装出现了破绽,露出一丝原本的清润音色。 孤槐眼前发黑,但本能地抗拒仙门法术。 黑衣人无奈,突然从怀中取出一片竹叶,抵在唇边吹了几个简单的音符。 奇异地,孤槐狂暴的魔气竟渐渐平复下来。 "睡吧。"黑衣人低声道,趁孤槐恍惚之际迅速施术。 剧痛如潮水般退去,孤槐沉入黑暗前最后的印象,是那人悠扬曲声,和萦绕不散的冷梅香... 七日后,黎明前夕。 孤槐从昏睡中醒来,发现洞内只有自己一人。 火堆将熄,旁边放着熬好的药和几块干粮。他撑起身子,感到伤势好了大半——那"魔修"的医术竟如此高明。 洞口结界仍在,却不见施术者踪影。孤槐摸索着走到洞口,看到雪地上有一行新鲜的脚印延伸向远方,深浅不一,像是带伤而行。 回到洞内,孤槐正想破开结界去寻人,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巨响——结界被暴力破开了! 他立刻隐入阴影,魔气凝聚指尖。但闯入的不是仙门追兵,而是一队魔族精锐,为首的女将手持双刀,正是蓝珠。 "小主!"蓝珠看到孤槐,立刻单膝跪地,"属下来迟了!" 孤槐皱眉:"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追踪到君上的魔气残余..."蓝珠突然警惕地环顾四周,"那个救您的魔修呢?" 孤槐一怔:"你们没遇到他?" 蓝珠摇头:"我们来时洞内空无一人。" 孤槐心头莫名空了一块。那人去了哪?是心里有鬼提前离开?还是...不愿与他相见? "君上,该回去了。"蓝珠递上一件新斗篷,"魔界不可一日无主。" 孤槐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住了七日的山洞。火堆旁的石板上还留着几片干枯的竹叶,角落里有个简陋的竹杯,边缘还沾着未干的药汁。 "查。"孤槐将玉佩收入怀中,"找出那个救本君的魔修。" 蓝珠低头称是,没有看到君上眼中罕见的柔软。 第6章 取剑 魔界深渊的血月被乌云遮蔽,正是最适合潜行的夜晚。 孤槐一袭夜行衣站在悬崖边缘,枯妄鞭缠绕在臂上,暗红纹路如血脉般微微发亮。 远处云海中,云尊的居所"停云别业"在月光下若隐若现,琉璃瓦反射着清冷的光。 此时云尊正值三千岁寿宴,已离开住所。 孤槐冷笑,"老东西倒是会享受。" 他纵身跃下悬崖,在即将坠入云海时化作一道黑雾,悄无声息地穿过仙门结界最薄弱处。 停云别业比想象中更为精致。回廊九曲,假山流水,处处透着仙门雅致。 孤槐贴着阴影前行,每一步都精准避开巡逻的仙童。 "东南角...洗剑池..."孤槐默念戮仙剑所在地,身形如鬼魅般穿过重重院落。 转过一座白玉屏风,眼前豁然开朗——一方青石砌成的池子静静躺在竹林深处,池水漆黑如墨,表面浮动着金色符文。 这就是封印上古魔剑戮仙剑的地方,他父尊当年的佩剑。 洗剑池边的封印比预想的复杂。孤槐咬破指尖,以血为引画出破阵符纹。 当最后一笔完成时,池水突然沸腾,金色符文一个接一个崩裂。 "轰——" 一道黑红交杂的光柱冲天而起,池水被尽数蒸发。 孤槐下意识抬手遮眼,待强光散去,只见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悬浮在干涸的池底,剑身缠绕着如有实质的煞气,剑锷处镶嵌着一枚暗红宝石,正随着脉搏般的节奏明灭。 "戮仙..."孤槐轻声唤道,伸手握住剑柄。 剑身剧烈震颤,发出刺耳嗡鸣,似乎在抗拒他的掌控。 孤槐咬牙收紧手指,魔气毫无保留地灌入剑中:"认主!" 戮仙剑爆发出最后一道刺目红光,随后骤然安静,乖顺地躺在他手中。 “戮仙誓死效忠小主!” 剑柄上浮现两个古老的魔文,正是他父母的名字。 "找到了..."孤槐将剑收入特制的剑鞘中,转身欲走。 "不告而取,是为贼也。" 温和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惊得孤槐浑身一僵。 他竟然没察觉到有人靠近!枯妄鞭瞬间弹出,在他周身形成防御圈。 竹林小径上,一位白袍仙人负手而立。此人面容俊雅,眉目含笑。 令人心惊的是,他周身竟无半点气息外泄,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云尊。"孤槐眯起眼睛,传说中最为淡泊名利的度梧仙尊。 云尊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孤槐手中的剑上:"戮仙剑沉寂十九年,今日终见故人之子,想必很是欢喜。" 孤槐绷紧神经,随时准备突围。 云尊虽看似温和,但能无声无息接近他,实力绝对深不可测。 "要打便打,少废话。"孤槐冷笑,"你们仙门不就喜欢以多欺少?" 云尊却摇头:"今夜是本尊寿宴,不宜见血。"他侧身让开道路,"请便。" 孤槐一怔,没想到对方竟如此轻易放行。但他从不相信仙门的善意,警惕地保持距离缓缓移动。 经过云尊身边时,对方突然轻声道:"此剑物归原主,只是——愿魔君大人莫要做出如你父尊母尊般,屠城灭国之事。" “本君父尊母尊的事,我自会查清。” 十九年前,前魔君及魔后修习邪术,杀人修炼,屠城灭国,被度梧仙尊诛杀。 取回戮仙剑后,孤槐并未直接返回魔宫。云尊那句"屠城灭国"如一根刺扎在心头,让他莫名烦躁。 血月西沉时,他发现自己竟走到了魔界与人间的交界处。 远处山巅,一片雪色建筑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檐角挂着冰凌,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微光。 那地方仙气缭绕,与魔界的暗沉截然不同,却莫名吸引着他的脚步。 "倒是会挑地方。"孤槐眯起眼,枯妄鞭在腕间轻轻颤动,似乎也感应到什么。 他本不该节外生枝,但那建筑周围流转的结界引起了他的兴趣——那灵力波动熟悉得令人心惊。 山脚下立着一块青石碑,上书"云墟天"三字,笔锋清峻如竹。 一位扫雪的老仆见到孤槐,吓得笤帚都掉了。 "这、这位道友请留步!此处是玉忧仙君清修之地,不接外客..." "白观砚的住处?"孤槐挑眉,兴趣更浓了。 老仆战战兢兢地点头:"仙君结界之术天下第一,道友还是..." "本君偏要试试。"孤槐打断他,大步迈向石阶。 石阶尽头,一层肉眼几乎不可见的淡蓝光幕笼罩着整个山巅。 孤槐伸手触碰,感受到轻微的阻力——典型的仙门防御结界,对魔族应该有加倍排斥才对。 他勾起一抹冷笑,运起魔气护体,抬脚就要硬闯—— 预想中的激烈对抗却没有发生,他的靴尖碰到结界时,那光幕竟如水波般分开,任由他一只脚毫无阻碍地迈了进去。 孤槐愣在原地,这不对劲。 他收回脚,结界立刻恢复如初。再试一次,同样的情况发生了——结界对他的入侵毫无抵抗,甚至有种诡异的欢迎意味。 "有意思。"孤槐红瞳微眯,索性整个人跨入结界。 刹那间,眼前景象骤变。原本普通的山道变成了一条铺着厚雪的长阶,蜿蜒向上,两侧古梅怒放,花瓣如血。 更奇异的是,这明明是盛夏时节,此处却仿佛独成一方天地,积雪足有半尺深。 枯妄鞭警惕地昂起鞭梢,孤槐却感到一种说不清的安宁。 他踏雪而上,脚下咯吱作响,梅香混着冰雪的清冽钻入鼻腔,莫名熟悉。 长阶尽头,一株巨大的绛珠梅冲天而起,树干粗得需三人合抱,枝条如龙爪般向四面八方伸展。 梅花不是寻常的粉白,而是罕见的深绛色,远看如一片血云浮在竹楼上空。 竹楼题着"栖云小筑"四字,檐下风铃在雪中轻响,清脆空灵。 这地方处处透着白观砚的气息——清冷、克制,却又在细节处藏着不动声色的风雅。 孤槐轻嗤一声,纵身跃上梅树最高处的一根横枝。 从这个角度,他能俯瞰整个云墟天的布局——前院是药圃,中庭有方清池,后院似乎养着几尾仙鹤。 简朴得不像是仙门尊者的居所,倒像个隐士的草堂。 "那家伙就住这种地方?"孤槐嘀咕,随手折下一枝梅花把玩。忽然,他听到一声极轻的"咔嚓"声。 脚下的树枝毫无征兆地断裂了。 第7章 同饮 以孤槐的身手,本可轻松稳住身形。但就在他运力的瞬间,梅树周围的灵气突然紊乱,仿佛有无数无形的手拽着他往下坠。 更诡异的是,他体内的魔气竟在这关键时刻凝滞不动! "白观砚你——"孤槐只来得及咒骂半句,整个人就仰面朝下栽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一袭白衣掠过梅枝,稳稳接住了他。 熟悉的冷梅香包围过来,孤槐睁眼,正对上白观砚那双含着无奈笑意的眼睛。 "魔君大驾光临,何不走正门?"白观砚的声音近在咫尺,温热的呼吸拂过孤槐耳际。 孤槐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被对方打横抱着,顿时耳根发热:"放我下来!" 白观砚从善如流地松手,孤槐一个翻身稳稳落地,枯妄鞭条件反射地指向对方咽喉。 白观砚不躲不闪,只是轻轻拨开鞭梢:"私闯民宅还要动手?" "你的结界有问题。"孤槐收起鞭子,强作镇定,"号称天下第一,却连个魔君都拦不住。" 白观砚拂去袖上落梅,闻言抬眼看他,琥珀色的眸子在雪光映照下近乎透明:"我的结界,从不拦你。" 这句话说得极轻,却让孤槐心头一震。 他正想追问,一阵风过,吹落万千梅瓣。 白观砚的白衣与他的黑袍在绛色花雨中纠缠翻飞,宛如一幅水墨丹青。 "为什么?"孤槐听见自己问。 白观砚没有直接回答,转身走向远处亭子:"既然来了,喝杯酒再走。" 孤槐本该拒绝,本该立刻离开这诡异的仙居。但那梅香萦绕在鼻尖,勾起某种深埋的记忆。 鬼使神差地,他抬脚跟了上去。 抱月亭临崖而建,四角飞檐如鹤翼舒展,月光透过特制的琉璃顶,在亭内地面上投下一轮完整的月影。 白观砚拂去石凳上的积雪,示意孤槐入座。 "你这地方倒是处处巧思。"孤槐环顾四周,指尖轻触亭柱上雕刻的月相图,"连柱子都刻着晦朔弦望。" 白观砚从亭角的暗格中取出一套白玉酒具,闻言唇角微扬:"魔君好眼力。" 他顿了顿,"不过最巧思的还在后面。" 只见他取出一只青瓷坛,拍开泥封的刹那,亭顶琉璃折射的月光突然如水般流动起来,尽数倾注在坛口。 坛中酒液顿时泛起莹莹微光,桂花的馥郁与月华的清冷奇妙地交融在一起。 "这是..."孤槐不自觉地前倾身子。 "抱月亭的''月光酿''。"白观砚执壶斟酒,琥珀色的液体落入杯中,竟真的泛着淡淡月辉。 “故弄玄虚。”孤槐接过酒杯,指尖与白观砚一触即分。 杯中酒液清澈,映着月光竟能看到细小的金色桂瓣悬浮其中。 他忽然想起什么,皱眉道:"你早知道我会来?"这酒显然不是临时准备的。 白观砚举杯轻抿,喉结在月光下划出优美的线条:"我每年都酿一坛。" 他抬眼,琥珀色的眸子映着月色,"总有机会共饮。" 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孤槐心头莫名一颤。 他掩饰性地仰头饮尽,酒液入喉清冽,回味却绵长温热,像是把月光也饮进了五脏六腑。 "好酒。"孤槐放下杯子,不自觉放松了紧绷的肩背,"没想到仙君还有这等手艺。" 白观砚为他续杯:"君上若喜欢,走时带一坛回去。" 枯妄鞭在孤槐腕上轻轻扭动,似乎也对这酒很感兴趣。 孤槐按住它,突然问道:"白观砚,你可知十九年前青冥古城惨案?" 亭内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 白观砚斟酒的手稳稳当当,酒线丝毫未抖:"仙门记载,前魔君夫妇为提升修为,血洗青冥古城,百万生灵一夜之间..." "不可能!"孤槐猛地拍案,杯中酒液溅出,在石桌上灼出细小白烟——那是他失控泄出的一丝魔气。 "父尊母尊从不屑用那等阴毒手法!" 白观砚静静看着他,目光沉静如深潭:"所以魔君此行取回戮仙剑,是为查证此事?" 孤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奇怪的是,他竟在这仙君面前轻易卸下心防。 "戮仙剑是我父尊本命法宝,剑灵或许记得当年真相。"他摩挲着酒杯边缘,"明日我便启程前往青冥古城。" "我与你同去。" 孤槐猛地抬头,白观砚的声音太自然,仿佛在说今日天气真好。 月光穿过他的侧脸,勾勒出一道近乎透明的轮廓。 "仙君这是要监视本君?"孤槐眯起眼睛。 白观砚举杯轻碰他的杯沿,发出清脆的"叮"一声。 "我于你并无恶意,"白观砚语气平静,“或许我还能帮上忙。” 孤槐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嗤笑:"随你。不过若敢妨碍本君..."他指尖划过枯妄鞭,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 青冥古城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孤槐站在风化的石碑前,指尖抚过上面模糊的"青冥"二字,戮仙剑在背后不安地震颤。 "你确定要带那小子来?"他头也不回地问。 白观砚整理着袖口露出的符咒:"俞殊是当年城中唯一幸存者,他必须知道真相。" "幸存者?"孤槐冷笑,"我看是故意留下他一人。" 脚步声由远及近,俞殊抱着惊鸿剑走来,在十步外停住。 “怎么又是你!” 孤槐蹙眉:“本君查自己父母的事,怎么不能来?” “你什么意思,”俞殊一蹦三尺高,“我才不信你是魔君!” 他拿出一幅画像:“这可是魔界自己传出来的魔君画像,跟你没有丝毫相似!” 孤槐定睛一看,画中人古铜色的皮肤下,块块肌肉如钢铁般隆起,青筋如同虬龙盘绕。 那双虎目一扫,便让人脊背发凉。每踏出一步,地面都要微微震颤,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便是蓝珠找人绘制的画像吗,那还真是…高大威猛…… 孤槐懒得多言,枯妄鞭"啪"地甩出一道气浪,将三丈外的巨石劈成两半。 俞殊喉结动了动,却仍固执地盯着孤槐手中的戮仙剑——那剑柄上确实刻着魔君家纹。 “你最好不是真的魔君——我此生最大的仇人。” “好了!”白观砚打断这场无声对峙,"城门要开了。" 晨光中,青冥古城残破的城门半掩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倚在门洞阴影里喝酒。 他脚边散落着十几个空酒壶,蓬乱须发间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 "又来了送死的..."男子打了个酒嗝,目光在俞殊脸上停留片刻,"听好了,太阳落山前必须出来,否则..." "否则怎样?"俞殊不自觉地靠近这个陌生人。 男子突然抓住俞殊手腕,酒气喷在他脸上:"否则里面的''东西''就会醒过来,它们装成活人模样...发现真活人就会..."他做了个掐脖子的动作。 孤槐皱眉拉开俞殊:"装神弄鬼。" 他冷笑一声,率先踏入城门。 刹那间阴风扑面,明明是盛夏时节,城内却冷得呵气成霜。 街道两侧的废墟保持着诡异的完整性——焦黑的梁柱撑着半塌的屋顶,熏黑的窗棂后仿佛随时会有眼睛睁开。 "分头找。"孤槐解下背后的戮仙剑,"我去中心祭坛。" 白观砚将三枚符咒分给众人:"日落时无论有无发现,在此汇合。" 俞殊握紧惊鸿剑走向西城。 随着深入,街道渐渐浮现出更多可怖的细节——灰烬中保持着最后一刻姿态的骸骨,有母亲环抱婴儿的,有商人紧捂钱袋的,甚至还有正在拜堂的新人。 他们的表情永远凝固在惊恐的瞬间,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白色。 “爹,娘……我一定会努力修炼,为所有被魔人残害的人报仇!”他喃喃自语。 第8章 青冥 “滚开!” 城中心突然传来孤槐的厉喝。 俞殊与赶来的白观砚冲过最后一条街道,看见孤槐正被数十个半透明人影包围。 那些人影穿着十九年前的服饰,面容清晰得可怕,正指着孤槐手中的戮仙剑哭嚎: "就是这把剑!" "魔头拿着它杀了所有人!" "我女儿的血溅在剑刃上!" 孤槐脸色铁青,剑身黑红煞气暴涨:"滚开!这不是..." "住手!"白观砚突然掷出浮生剑,清冽的剑光在孤槐与人影间划出一道界线,"它们只是残留的怨灵,攻击会反噬!" 俞殊的惊鸿剑突然剧烈震颤,剑柄云纹泛起银光。 最近的一个年轻怨灵猛地转头:"小公子...你的气息..." 她腐烂的脸上露出困惑,"殊儿,你还活着吗?" 残阳在这一刻彻底沉入地平线。 整座古城突然"活"了过来。 焦黑的梁柱恢复成原木色,破碎的瓦片自动拼接,街道两侧亮起温暖的灯火。 更可怕的是,那些灰烬中的骸骨纷纷站起,拍拍衣服上的尘土,继续着十九年前中断的生活——商贩叫卖,孩童嬉戏,酒楼飘出饭菜香。 "幻境..."白观砚低声道,"别碰任何东西..." 一个玩蹴鞠的男孩突然将球踢到俞殊脚边。当俞殊下意识低头时,赫然发现那"球"是颗干瘪的人头! "活人!"卖糖人的小贩鼻子突然伸长,像狗一样嗅闻,"有活人的味道!" 整条街的"人"齐刷刷转头,数百张脸上同时浮现出诡异的微笑。 "跑!" 孤槐的枯妄鞭撕开一道缺口,三人冲向城门。 身后的街道在崩塌,那些"人"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里面焦黑的真容。 最前排的怨灵四肢着地,像野兽般追来,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尖啸: "为什么要逃?" "留下来陪我们吧..." "我好痛啊!" 城门近在咫尺,那个醉汉却不见踪影。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时,地面突然伸出无数焦黑的手抓住脚踝。 俞殊的惊鸿剑自动出鞘,银光闪过之处,怨灵发出惨叫。 "这剑...是惊鸿..." "叛徒!" "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孤槐趁机挥动戮仙剑劈向城门,剑刃却在触及门框的瞬间被弹开——整座城门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银色云纹! "仙门封印?"孤槐瞳孔骤缩,"这根本不是为了防止怨灵出城...是在囚禁它们!" 白观砚突然咬破指尖,在掌心画出血符:"九曜顺行,元始徘徊——破!" 血符与云纹相撞,爆发出刺目强光。 三人趁机冲出城门,身后的怨灵撞在无形的屏障上,发出不甘的嘶吼。 "它们出不来。"白观砚喘着气看向掌心焦黑的符咒,"这封印是..." "度梧仙尊的手笔。"俞殊突然道。 远处山坡上,那个醉汉的身影若隐若现。 孤槐盯着戮仙剑上残留的怨气,突然冷笑:"有意思。这些怨灵口口声声说是我父母屠城,却连魔气与仙术都分不清。" "它们看到的确实是戮仙剑。"白观砚轻触剑身纹路,"但那把剑的真伪就不得而知了" …… 醉汉来到三人面前,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是十九年前屠城的亲历者,你们若是没有线索,或许我能帮上忙。” 白观砚有些诧异:“当年居然还有人活下来。” “我们能不能查看你的记忆?”孤槐道。 酒液从破旧的壶嘴缓缓滴落,在焦黑的土地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那个被岁月和酒精摧残得不成人形的守门人,用布满老茧的手指蘸了蘸酒水,突然按在三人的眉心。 "既然你们要查..."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当年的浓烟灼伤了声带,"那就亲眼看看吧。" 记忆开始。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山间的晨雾像被撕碎的蚕丝,缠绕在骑兵队的铁甲上。 青冥古城年轻的校尉——俞斩云抹去眉睫上的露水,剑鞘随着战马步伐有节奏地敲击腿甲。 这场剿匪行动持续了整整三个月,此刻他满脑子只想回城泡个热水澡。 "校尉!"副将赵铁柱策马而来,络腮胡上还挂着血珠,"俘虏里有个姑娘死活不肯走,说是要见您。" 树荫下,一抹鹅黄色身影抱着膝盖蹲坐。 听到马蹄声,她突然抬头——俞斩云呼吸一滞。 那是一张被尘土遮盖却依然明媚的脸,右眼角下有颗小小的泪痣,像落在宣纸上的墨点。 "是你!"姑娘赤脚跳起来,脚踝银铃叮当作响。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马前,竟大胆地抓住他的马镫。 她身上有野姜花的清香,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 俞斩云下意识按住剑柄:"姑娘认识我?" "在你来之前,"她仰着脸,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我就梦见有一日会有一个小将军踏马而来,救我于水火。" 她脏兮兮的手指戳了戳他染血的胸甲,"你这里,应该有个月牙形的胎记。" 俞斩云浑身一震。这个秘密只有他母亲知道。 "我叫流萤。"姑娘已经自来熟地扒着马鞍要爬上来,"像萤火虫那样一闪一闪的流萤!" 赵铁柱憋着笑递来水囊。 俞斩云这才注意到她手腕上的勒痕和破烂的衣领下若隐若现的淤青。 她爬上马背时,冰凉的手指擦过他后颈,激起一阵战栗。 "我只是校尉,并非将军。"他干巴巴地说,悄悄把披风往后递。 流萤裹紧披风,下巴搁在他肩甲上:"迟早会是将军的。" 她的呼吸拂过他耳畔,"我还会梦见未来呢。” 军医帐内,俞斩云看着流萤脚底密密麻麻的伤口皱眉。 这姑娘光着脚从土匪窝逃出来,在山里跑了整整一夜。 "忍着点。"他蘸着药酒的手有些抖。 药棉碰到伤口时,流萤倒吸冷气的声音像只受伤的小兽。 "说说你的梦。"他试图分散她注意力。 流萤眼睛亮起来:"我梦见你穿着银甲,骑着白马穿过凯旋门。" 她突然压低声音,"还梦见城西李记的酱牛肉,可香了。" 俞斩云失笑,不小心按重了伤口。 "嗷!"流萤一脚踹在他膝盖上,随即又不好意思地缩回去,"那个...你们剿匪时,有没有找到一本蓝封皮的诗集?" 她描述的诗集扉页有朵压干的桃花,是她哥哥留下的唯一遗物。 当晚,俞斩云带着亲兵重返匪寨。 在烧毁大半的藏宝阁里,他翻遍了所有书箱,最后在垫桌脚的杂物堆里找到了那本《玉台新咏》。 扉页的桃花已经泛黄,旁边题着"赠小妹流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