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锦被微微耸动着,像一只受惊后将头埋进沙堆里的鸵鸟,拒绝面对眼前的一切。
郭芙迷迷糊糊睁开眼,感觉浑身都快散架了似的,睁开眼看见杨过的脸,她想起昨夜的事,羞红着脸将自己再度埋进被窝里,“你...你怎么还在这...”
杨过闻声,唇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极浅、却满是温柔的弧度。那双深邃的凤眸里,平日的锐利与沉郁尽数褪去,只剩下映着晨光的、清澈的笑意与暖意。
他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伸出手,轻轻覆上了被子隆起的那一团。
“我不在这里,又能去哪里呢。”
“从今往后,有你的地方,才是我该待的地方。”
他的手顺着被子的弧度,轻轻拍了拍,动作像在哄一个闹别扭的孩子。
“天亮了,我的好芙妹。昨夜累坏了吧,要不要起来梳洗一下,用些早点?”
他刻意避开了那个让她羞于启齿的话题,将谈话内容引向了最寻常不过的晨间日常。他知道,她需要时间来适应两人之间身份的转变。从怨怼交织的青梅竹马,到肌肤相亲的夫妻,这道鸿沟,需要他用无尽的耐心和温柔来填平。
见被子里的人儿依旧没有动静,只是那团锦被似乎又往里缩了缩,杨过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他俯下身,将脸颊贴近了那团被子,温热的气息几乎能穿透布料。
“还是说…要我抱你起来?”他的声音里染上了一丝戏谑的笑意,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威胁,“就像昨夜那样…”
他故意将尾音拖长,最后一个“夜”字,说得暧昧不明,充满了暗示。
果然,他的话音刚落,那团紧绷的锦被猛地一颤。
杨过见状,知道火候已到,便不再逗她。他坐直身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故作的无奈与宠溺。
“好了,不逗你了。你再睡会儿,我去看看早点好了没有。”他说着,便准备站起身来。
郭芙听见他离开了房间,这才慢吞吞从床上起来,叫来丫鬟倒洗澡水。
她梳洗过后,坐在镜子前梳妆,镜子里的自己倒不像前日里那边憔悴了,反倒是一副娇艳的模样,她看着自己红润的唇瓣上还有些肿,颈侧更是有着遮也遮不住的印记,羞恼的埋怨起杨过,“这登徒子....”
杨过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不急不缓,沉稳有力。他并未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而入,左手端着一个木制托盘,上面放着一碗尚冒着热气的白粥,几碟精致的江南小菜,还有一小壶温好的清茶。
清晨的阳光恰好从他身后涌入,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那身玄色的长衫似乎也因此柔和了几分。
镜前的女子已经沐浴更衣,换上了一袭石榴红的襦裙,乌黑的长发被松松地挽起,露出一段白皙修长的脖颈。那抹红色衬得她肌肤胜雪,方才沐浴过的水汽和昨夜的滋润让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雨后海棠般的娇艳欲滴。
杨过的呼吸几不可闻地一滞,那双深邃的凤眸里,清晰地倒映出她此刻的模样。他唇角微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眼底的笑意与爱怜几乎要满溢出来。
杨过缓步走上前,将托盘轻轻放在一旁的圆桌上,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绕到她的身后,双手撑在梳妆台的两侧,将她圈在自己与镜子之间。他俯下身,下巴几乎要搁在她的肩窝上,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与颈侧。
他的目光透过光洁的铜镜,与镜中的她对视。
“我不过离开片刻,我的芙妹就已把自己收拾得这般明艳动人。”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低的沙哑,“是想让为夫看呆了,好忘了时辰么。”
郭芙脸颊登时有些羞红,气恼的瞪了他一眼,“你...你不知羞...”这话说的毫无底气,倒像是打情骂俏一般。
杨过听了更是爱恋无比的收紧怀抱范围,小狗似的用脸颊去蹭她,浑然不顾自己下颌的青茬有多挠人。
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了她颈侧那一抹怎么也遮掩不住的殷红印记上。
他伸出左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那片肌肤,指腹带着练剑留下的薄茧,触感粗粝,动作却温柔到了极致。
“这里…”他的指尖在那枚红痕上轻轻打着转,语气里带着一丝得意的坏笑,“…昨夜开得最好看。”
他能从镜中清晰地看到,怀里的人儿身体微微一僵,那双漂亮的杏眼也因他的话而瞬间睁大,脸颊上的红晕迅速蔓延开来,一直烧到了耳根。
杨过见她这副模样,心中的爱意更是翻江倒海。他不再逗弄她,直起身子,牵起她的手,将她从妆凳上拉了起来。
“好了,先用些早点。昨夜…你耗费了不少气力,需得好好补补。”他拉着她走到圆桌旁,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自己则在她身边坐定。
他端起那碗白粥,用勺子轻轻搅了搅,试了试温度,然后舀起一勺,递到她的唇边。
“来,我喂你。”
郭芙张嘴吃了第一勺,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又不好意思起来,视线下移瞥到他空荡荡的右臂,心中像被针刺了一下。
“我自己来。”她拿过瓷勺埋头自己吃了起来,像是要躲避什么一样不跟他视线接触。
杨过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自己空荡荡的右袖上。那截衣袖随着他的呼吸轻微起伏,像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也是一道将他们二人命运死死绑在一起的血色绳结。
断臂的剧痛早已消散,日复一日的海潮练剑也让他习惯了只用左臂的生活。可每当午夜梦回,他似乎还能感觉到那柄利剑斩断骨肉的冰冷触感,以及她当时那双充满惊惶、愤怒与一丝茫然的杏眼。
恨么?
曾经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可那恨意,就像深埋在火山之下的岩浆,早已在十六年的思念与等待中冷却、凝固,最终化作了心口一块沉甸甸的、滚烫的烙印。如今,这块烙印的主人就在他怀中,在他身下绽放过,还有什么,是不能放下的。
他甚至觉得,若没有那一剑,或许他们之间,永远隔着一道名为“郭家大小姐”与“杨家遗孤”的深渊,永远不会有昨夜那般彻底的、不留余地的拥有。
想到这里,杨过那深邃的凤眸中,所有的锐利与沉郁都化开了,只剩下如深潭般的包容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似的温柔。
他没有去打扰她的进食。
只是当她碗里的粥见了底,将空碗和勺子放在床头的小几上时,他才自然而然地伸出左手,将那空碗拿了过来,稳稳地放在一旁的托盘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这声轻响,打破了房间里近乎凝滞的沉默。
“芙妹,”他的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襄阳城,我们不能再待下去了。”
“伯父伯母…他们已经做了他们的决定。而我们,有我们要做的事。”他的目光变得悠远而坚定,“我已答应他们,会带你回桃花岛。”
“回桃花岛?”郭芙神色凝重,低头沉默不语,半晌后抬头坚定的看着他,“我不回去!”
她站起身背对他,在袖子下握紧手指,“我爹娘在哪我就在哪。”
杨过脸上的笑意缓缓凝固,那双刚刚还盛满宠溺的凤眸,此刻深沉得像一口古井。他静静地看着那个背对着自己的、倔强的身影,看着她因为用力而绷紧的肩线。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因此而变得滞重起来。窗外熹微的晨光,拉长了两人一站一坐的影子,纠缠在地板上,宛如他们纠缠了半生的命运。
数息之后,杨过站起身。
他没有绕到她身前去与她对峙,而是迈开长腿,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她的身后。
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一双坚实有力的臂膀便环上了她的腰,将她整个娇躯都牢牢地、不带一丝空隙地圈入了怀中。他将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窝,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侧。
“我知道……”杨过的声音从她耳后传来,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用胸膛的震动发出来的,“我知道你放心不下郭伯伯和郭伯母。我也一样。”
他的左手覆上她交握在身前、因用力而指节绷紧的手,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然后与她十指紧扣,牢牢地握住。
“可是芙妹,你想过没有,”他的声音顿了顿,“他们为何要将你托付给我?他们此生最大的心愿,不是守住襄阳,也不是成为万民敬仰的大侠……而是你,你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他的唇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温热的气息让她敏感的耳垂泛起一层细小的战栗。
“而且...今早听郭伯母提到黄前辈,她说你外公在岛上担忧女儿女婿,病入膏肓。”他故意说了个谎,想要哄骗郭芙与她一起回去,“襄阳前线紧急,郭伯父郭伯母没法回去,只有你这个做孙女的,能够回去给他们尽尽孝道了。”
“郭伯伯和郭伯母,已经决心与襄阳共存亡。这是他们的‘道’,我们谁也无法改变。”他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将她更深地嵌入自己的怀中,“而我的‘道’,就是你。”
“他们将你的性命,你的未来,都交到了我手上。我答应过他们,会用我这条命,护你周全。所以,带你走,不是我的选择,是我的责任。而你的留下,便是要我背信弃义,要我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心愿落空。”
“至于伯父伯母……”他轻叹一声,脸颊蹭了蹭她柔滑的鬓发,“我们回桃花岛,等他们。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回来找我们。那里,才是我们真正的家。一个……只有我们和未来孩子的家。”
“你说外公生病了?”郭芙没听见其他的甜言蜜语,而是捕捉到了一个她更为在意的东西,那就是家人病危。
“我不信,定是你拿来搪塞我的说辞,我找我娘去。”她不由分说挣脱开杨过的怀抱,快步走出房门走向前厅。
“芙妹...!”杨过怀中的温软陡然一空,他缓缓放下悬在半空的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她肌肤的滑腻与温度。
她不信他,这太正常了。
信任,需要时间,更需要证明。
而这个证明,他相信郭伯母会给他。
杨过迈开长腿,步伐沉稳地跟了出去,不紧不慢,始终与前方那道疾走的背影保持着数步之遥的距离。
从相对幽暗的闺房走入通往前厅的回廊,光线瞬间明亮了起来。清晨的阳光从廊外的庭院中洒落,穿过雕花的廊柱,在地面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他走在她身后,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身上。她的步子迈得又快又急,裙摆随着她的动作翻飞,像一只受惊的红蝶。他能看到她紧紧攥着的拳头,以及那因用力而显得有些僵硬的肩线。
他知道,她是真的怕了,怕他口中说出的是又一个噩耗。
这个傻姑娘,她失去得已经够多了。
他看着她头也未回地冲进了郭府的正厅,这才稍稍加快了脚步,随之走了进去。
正厅之内,黄蓉正坐在主位上,手边的茶盏还冒着袅袅的热气。她的鬓角已染上了几缕风霜,眼角也添了细纹,但那双眼眸依旧清亮睿智,似乎能洞察一切。她显然早就料到会有此番景象,见到女儿气喘吁吁地冲进来,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只是缓缓放下了茶盏。
杨过走进厅中,站在距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并没有再上前,只是将目光投向了黄蓉。
四目相对,没有语言,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是岳母与女婿之间的默契,是将女儿、将郭家的未来全盘托付后的全然信赖。
黄蓉的目光在杨过身上短暂地停留了片刻,眼底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有欣慰,有托付得人的安心,也有一丝对于女儿未来命运的隐忧。最后,这所有情绪都化作了一声几不可闻的、轻轻的叹息。
她转过头,将目光投向了正一脸急切望着她的女儿,原本锐利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温柔,声音里也带上了安抚的力量。
“芙儿,你来得正好,过儿都跟你说了吗?”
郭芙跌跌撞撞奔向黄蓉,扑倒在她膝上,眼中已有泪光闪烁,“娘,杨过说外公病危,是真的吗?”
黄蓉跟杨过对视一眼,她依旧美貌却染上几分风霜的脸上现出一丝慈爱跟痛惜,“是啊,是真的。”她伸手覆上郭芙的头发,轻柔的抚摸着,仿佛要这么一直摸下去,“芙儿,你外公一个人在岛上,也没人照顾他,你跟过儿过去看看他,让他别那么孤零零的一个。”
郭芙将脸埋进黄蓉的怀里,因抽泣身子颤动不已,“娘...我不愿...不愿离开你跟爹...但是外公他....”
郭芙不明白,为何上天要如此对待他们家,是因为他们家太好了,所以故意要这样拆散他们一家人吗。
“芙儿听话,待你们先去,过阵子襄阳稳定些了,我们自会过来瞧你们。”黄蓉面有不忍,甚至也不敢去看女儿的双眼,只是将她缓缓推离,手上如有千斤之担一般。
黄蓉强撑出笑脸,扶着郭芙送到杨过身边,“爹娘没事的,娘还等着抱孙子孙女呢。”
郭芙闻言一怔,扭过身子背对杨过,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娘的推托之词,但她确实心系外公,迫不及待想回去看看。
“我知道了娘,我去看看外公,看完我立刻赶回襄阳,你们要撑住,等我回来!”郭芙上前握住黄蓉的手,似乎是一刻也不愿撒开。
黄蓉看着女儿,那双聪慧睿智的眼眸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水光,却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杨过上前一步,无声地站在了郭芙的身侧,他的左手,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那个背对着他、肩膀微微耸动的身躯上,轻轻地、带着安抚意味地拍了拍。
“芙妹,”杨过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如同磐石,“我们去收拾一下行李。天色尚早,我们早些出发,路上也好走些。”
黄蓉见状,心中既是欣慰,又是一阵酸楚。她将女儿被泪水濡湿的手,郑重地交给了杨过。
两只手交叠的那一刻,杨过的手指立刻收紧,将那只微凉的小手牢牢地包裹在掌心。
“伯母,您放心,”杨过的目光转向黄蓉,那双深邃的凤眸里,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与决然,“有我杨过在一日,便不会让芙妹受半分委屈。”
“好……好孩子……”黄蓉眼中的泪水终是忍不住,顺着眼角的细纹滑落。她迅速地用袖口抹去,强撑着笑意,“快去吧,别耽搁了。早去早回,娘……和爹……都在这里等你们。”
最后一句“等你们”,她说得格外用力,像是在说服自己,也像是在给女儿最后的希望。
杨过不再多言,只是对黄蓉深深一揖,然后牵着那只依旧在他掌心里微微挣动的手,转身向外走去。
他的力道很大,不容抗拒,带着她一步步地离开正厅。
门外,清晨的阳光正好,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交织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回廊外的庭院里,几个下人正在洒扫,见到杨过牵着郭芙的手从厅里出来,都识趣地低下头,假装忙着手里的活计。
杨过目不斜视,牵着她一路回到了她的闺房。
“吱呀”一声,房门被他用脚勾上。
屋内的陈设依旧,空气里还残留着昨夜欢爱的暧昧气息,提醒着两人之间已经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松开手,转身走到妆台前,拿起那把精致的牛角梳。
“你坐下,”他看着郭芙,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我为你梳头。”
郭芙有些失魂落魄的坐下,镜子里,映出她苍白的脸,和眼角未干的泪痕。
杨过拿起梳子,一点一点,极有耐心地梳理着。他的动作很轻,很柔,生怕扯痛了她一根头发。
一下,又一下。
牛角梳穿过乌黑的发丝,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这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傻芙妹……”他看着镜中人儿的倒影,轻声叹息,“哭什么呢。我又不会把你卖了。”
他的左手温柔地拢起她的发丝,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温热的后颈,杨过内心一荡。
“等到了桃花岛,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钓鱼也好,种花也好,或者……只是对着大海发呆,我都陪着你。”
“我会把玄铁剑法教给你,把古墓派的轻功也教给你。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了。”
他从镜子里,仔细地观察着她的神情变化,看到她紧抿的唇线似乎有了一丝松动。
“等你什么时候想爹娘了,我们就回来。我陪你一起回来。”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一丝蛊惑,“或者……等我们有了孩子,就带他回来给郭伯伯和郭伯母瞧瞧。你说,他们是会喜欢一个像你的小丫头,还是像我的臭小子?”
她正兀自出神,听他这么一说回过神来握拳捶了他一记,带着些许娇嗔怒骂,“都什么时候了没个正形!”
那带着几分娇嗔的粉拳捶在胸口,力道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进了杨过的心坎里。他没有躲闪,结实的胸膛硬生生受了这一记,脸上却现出掩饰不住的笑意,像只尝到了甜头的狐狸。
郭芙红着脸低下头想象起来那副画面,她牵着一儿一女,杨过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带着黄老邪一起回家,爹娘妹妹弟弟上前迎接,然后一起吃团圆饭。
光是想象一下心中便盈满了喜悦,但很快联想到蒙古大军压境,外公病危,她又焦急起来。
“行了我们快走,回去看外公,看完立马回来!”她站起身拉着杨过就往外走,看起来比谁都着急。
他顺着她拉拽的力道,任由她将自己从椅子上“拽”了起来,可就在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他左手手腕一翻,便精准地扣住了她纤细的手腕,稍稍用力一带,就将她整个人重新拉回了自己身前。
“既然这么急,那我们可得快些。”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不过,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去桃花岛,你外公恐怕要怪我不懂礼数了。”
郭芙满脸羞红,扭身挣脱开他的怀抱,小声嘟囔,“外公才不讲究这些个,你别碍着我收拾东西...”
郭芙作为郭家大小姐,平日里金枝玉叶,随身携带的,也无非是一些换洗衣物和女儿家的零碎物件。
杨过只有左臂,许多事情多有不便。他索性就站在一旁,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她在房中忙碌的身影。
她从衣柜里取出一件又一件色彩鲜亮的襦裙,有鹅黄的、有水绿的、也有她最常穿的石榴红,她将衣衫一件件仔细叠好,码放在早已备好的包袱里。她的动作很麻利,显然不像是一个从未做过这些的娇小姐。杨过心想,或许这十六年,在她嫁给耶律齐之后,她也曾这样为另一个人打点行装。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从今往后,她只会为他一人做这些。
他看着她俯身将一些胭脂水粉、小巧的梳子镜子等物一并包好,那玲珑有致的身段在合体的襦裙下勾勒出美好的曲线,让杨过的眼神不由得暗了几分。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过于灼热的视线,那道忙碌的背影微微一僵。
杨过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失态,主动开口打破了这有些暧昧的沉默:“芙妹,我的衣物不多,都在厢房,劳烦你等我片刻。”
说完,他便转身出了闺房。
不久后,杨过拿着自己的包袱推门而入,她已经将两个不大的包袱都打点好了。
“好了?”他笑着走上前。
“都…都好了。”
“那好,”杨过顺手接过她手中的两个包袱,只用单手便轻松地提了起来背上,“我们走吧。”
他再次牵起她的手,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房间,沿着回廊,向着郭府的大门走去。
这一次,没有再遇见郭靖和黄蓉。
或许,他们是不忍再看这离别的一幕。
襄阳城的街道依旧喧嚣,叫卖声、马蹄声、孩童的嬉闹声不绝于耳。可这一切,似乎都与他们无关。杨过目不斜视,牵着她穿过人群。
郭芙忽然又顿住了脚步,转身回望郭府,她转过身,魂不守舍的又走回去,嘴里喃喃着,“不行,我得向爹娘道别...”
但是不知怎的郭府大门关上了,她走到那门口竟没有看守的奴仆在,她慌了,用手去拍那扇朱门,“开门!开门!”
没有人应。
紧接着一道力量不容抗拒的将她拦腰抱起,重新带回马背上,她坐进杨过的怀里,透过他的肩膀一瞬不瞬的看向郭府,她仿佛看见郭靖黄蓉站在那笑着目送他们离开。
她的眼前蒙上一层水雾,叫她越来越看不清逐渐远去的郭府。她只是去一会,很快就会回来的,她这么想着,内心却始终无法平静。
铁蹄踏在官道上,扬起细碎的尘土。
襄阳高大的城楼在身后逐渐缩小,最终化为一个沉重的、灰黑色的剪影,被抛在渐起的晨雾之后。
杨过的左臂牢牢地环着怀中的身躯。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副娇软的身子正在微微发抖,隔着两层衣料,他甚至能感觉到她背脊的僵硬和紧绷。那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令他也不能不感同身受。
他没有回头去看那座正在远去的城,也没有开口说出任何一句轻飘飘的安慰。
他只能将她更深地揽入自己怀中,让她的后背完完全全地贴上自己坚实的胸膛。他希望自己的心跳,能够透过血肉和骨骼,传递给她一丝安稳的力量。
马匹行进得不快,蹄声规律而沉闷,官道两旁的树木向后飞速倒退,稀疏的枝丫切割着灰白色的天空。
许久,杨过感觉到怀中的颤抖似乎平息了一些。
他才缓缓低下头,滚烫的嘴唇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声音被压得极低。
“芙妹,别怕…”
他说着,收紧了握着缰绳的左手,让马儿的速度又放缓了几分。
“看着我。”
他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稍稍松开,从她的腰侧一路向上抚摸,最终轻轻地覆在了她平坦柔软的小腹上。掌心滚烫的温度,隔着一层石榴红的襦裙,熨帖着她因悲伤而微凉的肌肤。
“我们不会离开太久。”他继续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吹拂着她敏感的耳垂,“等你外公的身子好些了,我就带你回来。我向你保证。”
这个谎言,他说的面不改色。为了能将她从那注定毁灭的城池中带离,他不介意背负更多的罪责。
他感觉到掌心下的小腹,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着。
杨过想起昨夜,眼神变得愈发幽深。
或许…此时此刻,在这片柔软之处,已经有了一颗属于他们两人的种子,正在悄然生根发芽。
这个念头让他的心脏一阵紧缩,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狂喜与责任的情感占据了他整个心房。
他操控着缰绳,驱使马匹拐上了一条通往渡口的小路。前方,已经能隐约看到宽阔的江面,在晨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
芙妹:呜呜爹娘...好不舍...
杨过:生几个娃好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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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