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次取血数日,听雪轩表面平静。沈知意敏锐察觉送膳的青黛眼神有异,欲言又止。饭菜依旧精致,却多了一盅罕见的冰镇雪蛤羹。
谢珩出事了?还是试探?沈知意心弦绷紧,食不知味。她摩挲着贴身佩戴的玉佩,温润触感带来一丝慰藉,思考陆景行可能的处境。
深夜,侯府深处传来压抑的嘶吼与重物撞击声!紧接着,听雪轩院门被轰然撞开!
谢珩的心腹冷锋形容狼狈,手臂带伤,抱着一个被玄色大氅紧裹、剧烈痉挛的人冲入!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一种阴冷刺骨的**气息扑面而来!
冷锋声音嘶哑急迫,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惶:“沈姑娘!侯爷毒发!只有你能救!快!”
大氅滑落,露出谢珩的脸——面色青黑泛紫,双目赤红如血,牙关紧咬渗出黑血,额角脖颈青筋暴突,身体因难以想象的剧痛而扭曲抽搐!“碧落黄泉”毒发,凶险万分!
沈知意瞬间从惊骇中回神,强压恐惧,展现出惊人的冷静:“放床上!取玉刀玉碗!按住他!”
冷锋依言死死按住狂暴边缘的谢珩。沈知意毫不犹豫,玉刀精准划开谢珩手臂放毒血,同时割破自己手腕,让鲜红温热的血液滴入玉碗。
谢珩在剧痛混沌中,仿佛感应到一丝能缓解毁灭痛苦的气息,赤红的眼珠竟短暂地、无意识地锁定了近在咫尺的沈知意,那眼神充满了原始的、野兽般的痛苦与一丝… 微弱的渴求。
沈知意对上那目光,心尖一颤,动作却更快,将盛满自己鲜血的玉碗抵到谢珩唇边:“喝下去!”
谢珩本能地抗拒,牙关紧咬。沈知意情急之下,一手捏住他下颌迫使其张口,另一手果断将血灌入!动作强势,带着救人的决绝。
蕴含沈知意特殊血脉的血液入喉,谢珩体内狂暴肆虐的毒性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强行镇压!抽搐渐止,青黑面色开始消退,赤红的双目虽然依旧骇人,却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清明。他脱力般瘫软下去,陷入半昏迷,但呼吸不再濒死般急促。
危机暂缓,但谢珩元气大伤,高烧昏迷。冷锋需火速处理府内乱局,压下消息、追查毒发诱因。沈知意被留下照看。只有她的血能随时应急,冷锋分身乏术。
沈知意拧了冷毛巾,为谢珩擦拭滚烫的额头、脖颈。指尖无意擦过他紧蹙的眉心,感受到那深刻入骨的痛楚痕迹。
他因高烧痛苦呻吟时,她尝试用沾了清水的棉签湿润他干裂渗血的薄唇。动作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柔。
近距离下,她看清了他苍白脸上细密的冷汗,褪去所有冷硬伪装后异常俊美却脆弱不堪的轮廓,以及锁骨下方一道狰狞的陈年旧疤。原来,他并非无坚不摧…
谢珩的潜意识反应在昏沉痛苦中,他仿佛追寻着那唯一能带来些许安宁的清冽微苦气息,无意识地伸手,紧紧攥住了她放在床边的手腕!力道之大,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掌心滚烫而虚弱。沈知意一惊,试图抽离,却被他握得更紧。一种奇异的、带着依赖的脆弱感,透过紧握的手,无声传递。
沈知意僵住,看着那只骨节分明、此刻却显得无力的手,感受着那异常的体温和细微的颤抖,心中翻涌的情绪复杂难辨——有被冒犯的微恼,有对他境遇的… 一丝恻隐?她最终没有再挣脱,只是任他握着,另一只手继续为他擦拭降温。这一夜,听雪轩内,只有她均匀的呼吸,他沉重的喘息,和那只紧紧交握的手。
天将破晓,谢珩的高烧终于退去,呼吸平稳,沉沉睡去。沈知意疲惫不堪,手腕上赫然一圈清晰的红痕。
冷锋返回,看到安然沉睡的谢珩,再看向沈知意时,眼中冰冷尽褪,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敬畏与感激。他沉默地、郑重地抱拳躬身一礼。
谢珩苏醒缓缓睁开眼,首先感受到的是体内剧痛被压下的虚弱,以及… 右手紧握着的一抹温软细腻。他目光微动,看到了伏在床边疲惫睡去的沈知意,和她手腕上自己留下的刺目红痕。视线再移向床边矮几上的玉碗——里面残留着几缕干涸的、属于她的暗红色血迹。
记忆碎片回笼——剧痛、黑暗、那抹清冽微苦的气息、被强行灌入的温热液体、以及掌心抓住的“浮木”...
长久的静默,他凝视着她疲惫的睡颜,眼神极其复杂,冰冷的外壳裂开缝隙。
谢珩声音沙哑低沉,却意外地没有冰冷,反而带着一丝刚醒的慵懒和温和:“手,疼吗?”
沈知意被惊醒,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冰封千里,反而像初融的寒潭,带着一丝探究和歉意。她下意识想抽回手,却发现他虽已松了力道,却仍虚握着。
沈知意有些怔忡,声音微哑:“无妨。侯爷感觉如何?”
谢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目光落在她手腕的红痕上,忽然抬手,略显笨拙地用指腹轻轻拂过那圈红痕。动作生疏,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珍视感。
“昨夜,辛苦你了。” 他收回手,眼神恢复了些许往日的锐利,但底色已不同:“冷锋。”
谢珩命令:“即日起,沈姑娘迁入‘汀兰水榭’。一切用度,按本侯规制。拨惊鸿、掠影贴身护卫。闲杂人等,一律清退。”
“王婆年迈,不堪驱使,赏银十两,送出府荣养。”
谢珩目光重新落回沈知意脸上,声音低沉有力,带着宣告与承诺:“从今往后,你的命,与本侯的命,拴在一处。汀兰水榭是你的地方,安心住着。本侯在,无人可动你分毫,沈钰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