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收到了一封宾利小姐差遣仆人送来的信。信上写道,她和家人决定在伦敦度过冬季,不打算回内瑟菲尔德庄园了。信中还提到他们如此迫不及待赶赴伦敦,实则是为了尽快见到达西先生的妹妹,乔治安娜·达西小姐。她和姐姐是如此期盼这位小姐做她的嫂子,并认为宾利先生也有这个想法,如今已陷入与达西小姐的恋情中了。
收信人善良地认为这是朋友宾利小姐对她委婉地劝告和关心,为背后所代表的真相感到难过。
爱丽丝可不这样认为。
伊丽莎白也给简剖析了一番原委,认定信中并非宾利先生本意,但也不满他太过没有主见,未必是良配。
“简,我们结伴一起去伦敦吧。”她提议。简不嫁宾利先生可以,但有人故意从中作梗坑到自家人头上可不行。
“今早听夏洛特说,卢卡斯爵士明日正好要去伦敦拜访朋友,你们可以一道。”伊丽莎白显然明白了自己邀约的意图。
“可是,这样有些冒昧吧,紧跟着去伦敦什么的……”简也明白过来。
“这有什么,我们是去舅舅家,顺便拜访新交的朋友,这十分符合礼仪不是吗?不拜访一番才要说我们失礼呢。”爱丽丝满不在乎,但给了简一个理由, “我去给舅舅写信告诉他我们明日中午到。”
简对宾利先生还抱有期待,终是应下来。
第二天一早,两人如期搭卢卡斯爵士的便车出发,半天就抵达了舅舅加德纳先生一家所在的奇普赛德街区天恩寺街。
“简,爱丽丝,才多久没见,又变更标致了。”加德纳太太领着几个表妹表弟热情迎接了她们。
“舅妈,这话你一定要当着妈妈的面再说一次,她听见又能开心好一会了。”爱丽丝打趣道。
众人都哈哈笑起来,简也抿唇笑了。
进了屋,二人被引进起居室坐下。加德纳太太唤女仆端来水果,又让她带孩子们去楼上玩,这才一并坐下谈话。
“简,你就安心住下,好好在伦敦访友游玩。”加德纳先生先关心了简,又看向爱丽丝,面上带着不解,“艾莉莎,你信里说要来伦敦做生意是怎么回事?”
爱丽丝把信里懒得详述的情况当面解释给了屋里尚不知情的两人。
“这么说来,艾莉莎,你打算在伦敦开个店专门卖自制的东方药膏咯?”加德纳太太欢喜道,“那我们岂不是可以时常见面了!”
“也不是专门卖这个,只是目前先拿这款试试伦敦的水。”爱丽丝答,“后续卖什么再说,反正我总是不愁商品的。”
自己脑子的中药方可多着呢,就是仙药方也不少,可惜凡界只有凡草,不然卖个起死人肉白骨的仙方,不止国王,怕是教皇也得俯首求药。
加德纳先生比加德纳太太更懂一些生意经,他问道:“药这种商品,规矩多着呢,你知道多少?”
“舅舅,我打听过了,不是所有药剂师都有药剂师协会资格证,梅里顿镇上的就没有。”爱丽丝狡黠一笑,“况且我只做个药商,出售成品,又不给人看病,皇家医生协会可管不过来。”
“那么,你打算在哪片街区开店呢?”加德纳先生又抛出一个问题,“你想替代的嗅盐,只有上流社会女性购买,而她们是不会来我们这边逛街购物的,即便明白货物源头总是奇普赛德街区,也只当不知,绝不会承认。”
“是的,舅舅,我知道。”爱丽丝从小到大也来伦敦好几次了,自然明白如今上流社会人士都搬到了伦敦西区,在东区卖她的药膏是找不着客人的,“伦敦您比我熟悉多了,正想请舅舅推荐下西区的街道呢。”
“让我想想,”加德纳先生沉思,随后报出一连串地名,并挨个介绍了它们的基本情况,“这几个都是贵族们聚居的街区,艾莉莎,你可以从中挑选,但那边的租金可不如这儿便宜。”
“舅舅,我这次是带着银行票据来的,足有3000多英镑。我想作为初始资金,应该够用了。”说着,爱丽丝排除了地点过于郊区和已经有些没落的街区,拜托加德纳先生明日带她去实地看看。
休整了一晚,用过早饭,简按计划去格罗斯维诺街区拜访宾利先生和宾利小姐,爱丽丝和加德纳先生去梅菲尔看店铺选址,倒是正好顺路。
于是马车先沿泰晤士河行驶,送简到宾利先生临近海德公园的住处,那是他姐夫赫斯特先生家。
约好一会来接简,两人在格罗斯维诺街区找房屋中介商咨询起铺面情况,可惜并没有出租或出售的店铺。
眼看快中午,便返回去接简,没想到她独自站在府外等待。
“怎么回事?简。”爱丽丝跳下马车奔向简。
“没事,艾莉莎,宾利先生不在,卡罗琳她们也有事着急外出,下次会回访的。”听到妹妹的呼唤,简露出个勉强的笑意转移话题,“你的店铺找得怎么样?有遇到合心意的吗?”
想也知道这里面又有宾利小姐使绊子,当初和莉齐去内瑟菲尔德庄园照看冒雨拜访生病的简时,她可是听见两姐妹在楼下起居室里嘲笑她们舅舅是个居住奇普赛德街区的商人。
现在她们眼中不体面的亲戚马上就要加上她了。若是简真嫁过去做了宾利夫人,怕是能气死她俩。毕竟自己作为妹妹,可是比舅舅关系更近的亲戚。
不过,当下只顺着简的话答道:“没呢,这里都租出去了,我们在这边饭店吃过午饭再往其他几处看看吧。”
结果,一路走来,皮卡迪利大街、公园街都没有合适的铺面。要么店铺夹在不那么起眼的位置,要么只卖不租,而在这样地段买个铺面的话,手里的钱就不够支应后续开支了。
最后,在牛津街和邦德街各找到一处合适铺面。
邦德街那处铺面,位置在街道中段显眼位置,楼上恰有公寓出租。牛津街那处虽然铺面更豪华气派些,楼上公寓却都租出去了。因此,爱丽丝决定租下邦德街18号,连同楼上一间两室一厅的公寓。租期都是一年,就此花出去了1000多英镑。
当然,爱丽丝没告诉简的是,她选择租下邦德街店铺,还有个原因。这里距离格罗斯维诺街区更近,步行大约半小时就能达到,这下与宾利一家又成了近邻。
她借由诉说不舍和需要帮助,邀请简在这儿长住一段时间。
真好奇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夫人知道这个消息后的模样。爱丽丝嘴角带笑,一双杏眼里却都是坏主意即将得逞的兴味。
这片街区聚集了大量贵族绅士,自然也吸引了众多商人。想要装修和定做招牌、家具等物品,不必跑远路,在附近就一定能找到。
三人在相连的布鲁克街找到了一家定制招牌的店。
按照伦敦的商铺名风格,爱丽丝为自己即将开张的药店取名——东方和月亮,足够神秘,也足够吸引人。
时下,人们对神秘东方国度来的商品总是有充满好奇心。
她还得买足够多的玻璃瓶,好调制五颜六色的药剂摆在橱窗里,告诉附近居民和路过的人,新开的是家药店,这是比招牌更明确的信息。人们总会被药剂绚丽的色彩和草药丰富的香气所吸引。
而回到邦德街选购玻璃瓶时,他们却遇到个怪人。
那是个戴着黑呢平顶礼帽的中年男子,鼻子大到几乎有些滑稽,让人不自觉把视线投注上面。
“看您选购的长颈玻璃瓶就知道有开药店打算。”他开口道,语气明明温和却给人相反的观感:“这位小姐,给您个忠告:周围街上已有三家药店,早足够了。”
“请相信,我这番劝告全然出于一片好心。”说完这句话,他就拿了个精致的玻璃饰品,付账离开了。
简闻言有些担忧:“艾莉莎……”
“简,这些规则可没法套在我身上。”爱丽丝笑得意味深长。
加德纳先生倒是一副豁达模样:“万事先难后易,做事哪有容易的。至于现在,来都来了,不如逛逛,西区公园可很值得一游。”
“是呢,总听卡罗琳提起海德公园风景,倒是真该看看。”简也暂且放下忧心,积极响应了这个提议。
三人让仆人把购置的玻璃瓶放到新租的店铺里,就乘马车去海德公园散步了。
踏进海德公园,这里除了遍地落叶,还有遍地的人。她在英格兰待了这么久,还没见过如此多衣着讲究的贵族绅士,仿佛长在公园草坪上,聚成一团团,散步,赛马,遛狗,享受他们的休闲时光。
可惜没法在这儿拉拢客人。
不是不能推销商品,而是这方土地上流社会交往,若没有熟人在中间引荐,贸然搭话是很失礼的行为,即便搭话也基本得不到回应。
至于直接摆摊兜售商品,贵族绅士家庭可能在小摊上买一束花,却绝不会买用以彰显自己身份的嗅盐或类似产品。
还没等她跟简交流这个发现,突然听见一句熟悉的:“可怜可怜我脆弱的神经吧!”
三人对视一眼,恍惚以为是贝内特太太也来到了伦敦。
“妈妈,您特意让仆人叫我回来,就为了这事?”回应那句抱怨的,是低沉的男性嗓音,说到最后有些淡淡无奈。
“什么叫就这事!婚姻大事怎么总是不上心呢?”那位母亲的声音倒是远不如贝内特太太高亢,“以你的品貌,但凡不拒人以千里之外,总有有钱的单身小姐愿意嫁你。”
两人交谈声从旁边悬铃木后传来,尚未完全掉落的树叶遮住了两人面庞,只能看到树下一道优雅、一道修长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