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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第七十一章

作者:醉三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短短几句话,却是佟语非被改变的人生。


    莫道言清理着餐盘,平静得出乎陈如潮意料:“为什么告诉我?”


    “这样你就能多了解她一些,她曾经那么优秀。”


    “不是曾经,是一直如此。”


    陈如潮不明所以:“你不怪我?”


    “怪了,你就能把她失去的还回去吗?”


    他可以义形于色地痛斥陈如潮,只顾虑陈觉遥能否承受打击,却从未想过佟语非当时的处境,陈觉遥落选尚有教授父母和医学生姐姐可依靠,佟语非却只有叶以默,他再做得绝一些,还能对其全盘否定,说她从小就缺乏是非观,陈觉遥挑衅他人被打,她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打人者推进河里,若非他及时救下对方,她早该进少管所了,进而诛心,没有是非观的人,永远成不了好医生。


    然后呢?佟语非还是佟语非,陈如潮却能卸下思想重担,就此万里晴空。


    事实上他隐瞒了陈如潮,早在前些天,就查清了整件事。


    他去过佟语非的学校,本想撬几张学生照,艺术学校嘛,总会有留存一些排练或练习剧目的资料,而佟语非当年应聘市歌舞团失败,脚踝重伤退出舞台,在学校曾闹得沸反盈天,她的班主任老师至今为她鸣不平,只要问起佟语非,这则旧闻必被重提。


    那位曾有份面试过她的主考官林教授,是西城大学文学院的系主任,也是乔卓群的公公,有卓群姐牵线搭桥,见到林教授不是什么难事,而林教授已经退休,没了名缰利锁的纷扰,回望往事坦然许多,对于人生唯一的“污点”,他始终未能放下,本有资格竞聘校长,自动放弃办了早退,回家陪孙子颐养天年了。


    工会代表去家里调解那天,佟语非被他半哄半骗地留下,几度雨润云温,睡得格外沉,只是梦里依旧,又踢了被子,喊起了“爸爸”,在她短暂人生中得到的有限温暖里,叶从海不可替代。


    中间她渴醒了一次,他喂她喝了半杯温水,将林教授的道歉信递给她,问她要不要讨回这笔债,即便无法重回舞台,至少该让做错事的人付出代价,只需这封信登报,那些人会自此不得安宁。


    她想也不想就把信撕了,随后向他坦白,订婚前日,曾去医学院“报复”了陈如潮。


    那天她盛装打扮,以送订婚请柬为由联系了许久未见的高中同学,自市歌舞团落选后,她消失了一段时间,有人传言她精神失常了,如今再见,她朱唇玉面,神采飞扬,还嫁了个留学生,同学为她道贺。在食堂“偶遇”陈如潮时,她一反常态地活跃,故意坐在邻桌,叽叽喳喳像只麻雀,讲莫道言如何痴情,才见面就决定娶她,计划带她去德国定居,生一双儿女,陈如潮听得脸色发白,落荒而逃时打翻了餐盘,她笑得口红都蹭花了。


    可那时她抬眸看他,眼中秋水盈盈,却闪着说不出的哀凉:“莫道言,你现在知道了,我那时候就在利用你,还差点要了陈如潮的命,你还觉得我是个好人吗?”


    佟语非尚未对自己的错误释怀,陈如潮又凭什么可以?


    他希望她带着这份愧疚活下去:“如潮,你要记住,你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


    躺了将一天,双腿都快失去知觉了,莫道言拎起输液杆下楼散步,从八点慢走到十点,在医院那条滥竽充数的绿化带旁走了十几遍,那儿就稀稀拉拉几根常青藤,杂草倒是长得挺旺,勉强装点着门面。十点过十分,医院大门口始终没有出现那个眼穿肠断的身影,他想她不会来了,白天向她告白心意,二十多年来的第一次,那些话比试验报告难写多了,他已经竭尽全力,可她依然没点头。


    从前看重他是有利可图,现在不图他的利了,他自然无足轻重。


    真是讽刺,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了,混成这样。


    但他不会轻易言弃,这辈子认准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回病房的短短几分钟里,莫道言的思绪漫游着飘远,如果没有陈如潮的“从中作梗”,佟语非的人生会是怎样的?她必定不逊于陈觉遥,同样能成为市歌舞团的顶梁柱,以她对舞台的执着,表演定能达到新高度。她或许仍会和孟如卿保持联系,只是送的礼物不再是手工编织物,而是一张张戏票,他们依然会相遇,但她不会在电影院里偷偷亲吻他,更不会费尽心机讨他欢心,一心想着要当他的太太。


    她站得越高,倾慕者就会越多,那些人里不乏权贵富豪,也有真心仰慕她才华的,和她同样懂舞蹈真谛的知音,单纯贪恋她美色的……以她倔强的性子,绝不会轻易被打动,而他也不是围着女人转的人,这样想来,他们结婚的可能性大大降低,或许连朋友都做不成。在想象中败下阵时,莫道言不禁笑了,怎么不自信了?任她在舞台上如何芳华绝代,卸了妆不也是个黄毛丫头?怎么就不能像小说里写的,穿过万千观众,只为他误了终身?


    “去哪儿了,灯都熄了还不回来,能自己走路了?”


    他刚进门,就听到了佟语非的声音,她举着手电,让他小心走进来,还在原来的房间,陈如潮原本给他联系了单人间,但为了不让佟语非觉得两人有着过多联系,他发扬了舍己为人的高风格,将病房让给了其他人。


    佟语非是走了医院侧门,从门诊楼穿过来,到了住院部的。


    莫道言调整着回血的手,将输液架放稳:“输了一天液还不能走路,不是白输了。”看到她戴了黑色口罩,“感冒了?”


    “没有。”


    她打好了热水,兑了一盆温度适中的,端到凳子上,让他躺着擦洗,他嫌慢,脱了病号服,挽在输液的左臂上,站着让她擦。佟语非怕这样久了他会着凉,拿了条浴巾先给他披着,虽然曾多次拥抱过这具身躯,她却很少从这样的视角完整地观察过,运动练就的紧实肌理线条分明,宽肩窄腰的身材比例极好,下肢修长有力,像一柄出鞘的剑。


    莫道言抬起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帮我看看,是不是脖子里起疹子了,痒。”


    她踮起脚,借着手电光查了查:“可能是医院的被褥很久没有晾晒,过敏了,我等会儿去急诊开点药膏……”


    正说着,莫道言隔着口罩吻过来,但只是轻轻啄了一下。


    “忙着呢,”她低头避开,捏着毛巾一角为他擦拭颈项,语气严肃起来,“我在门诊遇见西林姐了。”


    “季伯伯又病了?”


    “说是要做直肠手术,办了住院,不过我是在妇产科的超声室门口看到她的,当时排队的地方坐满了人,她孑立席地而坐,我包里没带可垫的东西,便找护士添了把塑料凳,过去和她聊了几句。”


    莫道言只觉“轰”的一声,似被闪光弹击中,思绪清明后,两个念头在脑中浮现,其一是季西林怎么都甩不开乔卓远了,其二是乔卓成的夺权之路彻底葬送。佟语非擦完腋下来到他身后,他半侧着身,这样就仍能在说话时,看着她的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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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妇产科的超声检查,这么说是有喜了?”


    佟语非曾扫过季西林手中的单子,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人工流产术”的字样:“是怀了,喜不喜暂且未知,她想流掉孩子,今天没排上号,明天上午就能做了,她说有人向她求婚了,她是想逃离这个家,又担心为了逃避而选择一个人成家,对别人有失公允。”


    “思虑过甚,那人不是白纸一张,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心里自有杆秤,她倒该先为自己考虑考虑,激情总会有消退的那天,她真的确定就是这个人了?对方又有几分真心?”


    “她有想到,说好感和好到结婚之间,还隔着千山万水,那人求婚也只是想负责,所以才担心会变得像父母那样水火不容,孩子不如不来。我劝她说,她的父母是因为特殊时期才会变成那样,如果是现在的太平年月,也一定是对相濡以沫的佳偶。每家都有难念的经,不能因为见过不幸的婚姻,就断定自己也会不幸,但她还是坚持说,就算是细水长流的夫妻都难保美满,他们这种在旧社会要被沉塘的,怎么可能幸福?一个错误的开始,根本不会导向好的结局……”


    这话用在他们的婚姻上同样合适。


    在好言相劝方面,莫道言常有黔驴技穷的无奈:“跟人上床前能想这么周密,就不会自怨自艾了,再多辩解也是自私。”然后又为他们的婚姻辩解,“我们不是错误的开始,是懵懂的开始,跟他们不是一回事。”


    “纵是自私也不是她一个人造成的,你要不要跟乔卓成说一声?”佟语非为他擦完背部,见他自行脱了长裤,便拿出小盆接了半盆凉水,又兑上热水,调好温度,把方巾浸湿,拧干递给他,“腿,还有……你自己擦吧,那里要用小盆里的水,和方巾分开擦。”


    他半蹲下去,姿势略显别扭地清洁:“不找孩子爹,找乔卓成顶什么用?”


    她在饭店兼职时,见过季西林和乔卓成出入,还和乔卓成的家人一起吃过饭:“西林姐怀的不是乔卓成的孩子?”


    “你只认得乔卓成吗,认不认得乔卓远?”


    和乔家大哥认得说不上,但她和对方打过一次交道,乔卓成让她弄些字画卖给客人,起初她有些排斥,她又不是专业字画师,万一扯皮怎么办?再说这跟街头卖艺有什么区别?可第一幅字画被人高价抢购后,赚的钱抵得上她一个月的兼职收入,她就只管闭眼写了,大雅即大俗,反正都是糊口的手段,她那点儿架子就不值钱了。


    买字画的客人里,其中就有乔卓远。


    他身形魁梧,剑眉星目,较之莫道言和乔卓成们尚未褪去的少年意气,多了几分沧桑气度,别人买的字画都是她选写的,唯独乔卓远指定了一幅,曹植《洛神赋》里的句子:“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


    购下字画,乔卓远还同她说笑:“莫道言那小子山猪吃不了细糠,哪天甩了他,跟我吧……”故意顿了顿说,“大哥给你介绍更好的。”


    乔卓成开骂:“你感情不幸,就见不得别人好,道言要是猪,你就是猪不如。”


    莫道言听后冷笑:“猪狗畜生的先不谈,搞大别人肚子,又面临断子绝孙,他还有闲情附庸风雅?”


    佟语非看莫道言换上衣服就要外出,收着盥洗用具:“太晚了,明早吧。”


    “他还想睡整觉?季师姐可没这福分。”他几步跨到门口,又杀了个回马枪,转头盯过来,“你喝了多少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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