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言躺卧在沙发上,阅读着德国原版的科技读物,佟语非坐在桌前飞针走线,手指像新剥的竹笋,泛着粉白的光泽,刚吹干的浓密的发蓬松飘逸,衬得面色更加的红润。她似乎没有其他消遣,总在洗洗涮涮和做针线活,今天做的鞋垫绣花是对戏水鸳鸯,雄鸳鸯的羽冠用了蓝紫线,颈部是鸡骨白的环带,翅膀是金黄色和栗色的拼色,尾羽是醒目的橙黄,整体鲜艳夺目,雌鸳鸯的配色较为质朴,灰褐相接,腹部是素雅的浅灰,和莫道言在动物园看过的几无二致,远远看去,栩栩如生。
从尺寸上推断,是绣给他的。
体贴入微面面俱到,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换成这世上九成的男人,都对这种兼具样貌和贤惠的女人求之不得,然则莫道言是剩下一成里的,想要一个怎样的伴侣暂且不知,但不需要贤妻良母确凿不移,衣服他能洗,西式餐点他能做,买皮鞋和球鞋送的鞋垫,是草本配方的活性炭除臭款,匹配合脚,材质舒适,她大可不必去做担雪塞井的琐务,用这些时间去读读书提高一些自己多好。
人无完人,金无赤足,人太“完美”,很难说不是刻意隐藏缺点的假模假式,想到这里,他委实为她惋惜,她本该被人视若珍宝,他却心无波澜,还把她看低了,消除不了这种观感,便不想享用她用完美酿出的成果:“以后别绣了,送的都用不完,还有,我不戴围巾。”
“绣好了。”
她瞄他一眼,垂下眼帘,将鞋垫放进了水纹包。
“我睡沙发吧。”
长时间睡沙发伤脊椎,再加上莫道言颀长的身材,睡着很局促,腿都伸不直,她睡就宽裕多了,房间本就是他的,合该轮换着来。
莫道言合起书:“你睡不了。”
说出去很难有人信,她一个醒着时体态娴雅的人,一朝入梦歪倒横躺,睡无睡相反差极大,这是迄今为止,莫道言认为发生在她身上的绝无仅有的趣事,再尽善尽美的人,总有身不由己时,只有睡着了,才能卸去伪装,她幸而穿了睡衣,否则翻来滚去的画面……
莫道言不允许自己发挥想象力。
一个房间睡了四晚,他捡了九次被子,仅第二晚就捡了三次,到了第五晚,那床珍珠白的蚕丝被成了苏文茂单口相声《扔靴子》里的靴子,不落地,他睡卧不宁。
夜半,更深人静,被风吹皱的月光精灵从窗帘的缝隙潜进来,洒着亮闪闪跃动的碎银,莫道言脚背忽沉,那只靴子终于落地了,他抬腿把被子勾起还了回去,侧了个身接着睡,没到五分钟,又丝滑地回堆到了他手边。他耐着性子起床,拎上被子来到床前,她正仰面躺着,两手无意识地一张一握,像要本能地去抓保暖物,纤眉深锁,双眸紧闭,小扇子似的两条睫毛轻颤着,宛若军魂附体,置身于水深火热的战场,打得难解难分动魄惊心,上衣斜斜地卷起一块衣角,没有一丝赘肉的柔白腰线尽收眼底。
莫道言弯下腰,将佟语非的衣服拉回原位,手臂横穿她的颈下,缓慢地抬起身体,另只手拿着被子往她背下送,想用包裹新生儿的方式裹住她,刚送了一个角,她顿然交叠双臂抱住了他的脖颈,抱得极紧,紧得他猛地跟着沉下去,须臾间曲起手肘,撑在她肩部上方的床板上,才没压到她。
佟语非仍未放手,如陷在了梦魇中,抓着一根救命的浮木,弓着腰贴紧着他,莫道言发觉她出了汗,鬓角湿漉漉的碎发散乱地贴在他脸上,为了不让她受凉,他跃身上去,膝盖横跨在她的两腿旁,将她放下去,俯下身体与她虚空地紧挨着,被子搭在背上,尽量地向四周铺开,以便能严实地遮盖住她。
他抬起手,轻拍她肩背:“醒醒。”
她半梦半醒着呢喃:“爸爸……”
“佟语非!”
莫道言呼唤几声无济于事,稍微用力掰开了她缠绕的臂,佟语非痛哼着张开了眼睛,紧绷的身体软下来,两手从莫道言宽阔的脊背滑至结实的肩部,他外形温文尔雅,却不属于文弱书生那挂的,喜欢各种球类运动,精通网球和冰球,还跟德国室友学过拳击,每块强健而紧致的肌肉,都是常年锻炼的结晶。
她看不到他的神态,他坚实的身影遮住了微芒渺渺的光源,周遭昏黑黯淡,只感觉滚烫的呼吸在脸部游走,并没多吃惊或慌张,他们的姿势是暧昧,可那个人是莫道言,对她没有非分之想,不会图谋不轨,即使有,以两人的关系,他无须偷偷摸摸。
他紧接着的话侧面印证了她的揣测:“能把手拿开吗?”
多亏他没把光亮露进来,她的面红耳热得以遁走:“我踢被子了?”
他将缠在唇口的长发拨开:“如你所见。”
佟语非挪开了手,真诚地向他表达歉意:“对不起。”
他揭开被子,回到沙发床:“想爸爸就回去看看。”
佟语非声如蚊呐:“不是他。”
一句简答意味深远,藏着难以言说的无奈,莫道言没问下去,她想说,他会洗耳恭听,她不说,他不会窥探他人隐私,相较这些,新立产品如何在外资的冲击裹挟下破局,如何用反手截击压制乔卓成的高压球……更占脑容量。
今日事今日毕,他只想睡觉,等着明天去迎接新的挑战。
佟语非着了凉,打了声喷嚏道:“能不能开下灯?”
开关在莫道言的左手边位置,他伸手就能按到,只听“啪嗒”一声,白亮的光从吊装荧光灯管射出,冲破了一室的昏淡,佟语非披上从床上下来,将被子叠起来塞进了大衣柜右侧的方格中,搬来椅子放在衣柜和沙发中间,站上去踮着脚尖,翻着衣柜顶面板上的东西,她的睡衣是果绿色的薄款麻布面料,裤脚处拼接着六七公分长的鱼尾褶,光滑白润的脚踝断断续续在划着隽美的弧线。
衣柜的顶面板上叠放着五六条被子和两个包袱,被一条淡青色的棉布捆罩着,佟语非解了棉布,去取里面的奶黄色包袱,包袱又重又大,抽拿时着力过猛,脚下忽然打滑,人和包袱一起从椅子上摔下,莫道言见状翻坐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展开臂牢固地接住了她。
佟语非手里的包袱从沙发滚跳到了地板,认则半侧着身砸进了莫道言怀里,有惊无险,只是平地起波,莫道言接得措不及防,一手揽住了她的腰,一手不偏不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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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扣在了她的胸口,一股股热流穿透绸布流向掌心。她忙中出错,面红面绿地去捡包袱,“谢谢”都忘了说,等压下心中涌出的羞赧,想去道声谢,却觑见了他唇角勾出的似有若无的笑。
她反问道:“你笑什么?”
莫道言瞧得分明,她颔首低眉间,泄出一线不易察觉的愠色,四十五度的温水终是凸显出了些微的原貌,原是滚水凉透后的残温,荡起的细小的涟漪,像被轻蔑后强抑的气急败坏,他竖起鹅绒枕斜倚,双臂交叠垫在脑后,眼底浮起玩味的笑意:“我笑了吗?”
“笑了。”
“笑了就笑了。”
“笑什么,为什么笑?”
“佟小姐最会对人笑,又是为什么?”
“转移话题,做贼心虚?”
“笑就是贼,你岂非贼喊捉贼?”
他和她唇枪舌剑着,那抹浅笑仍噙在嘴角,像一道炽热的光,刺痛了她。
她咬咬因怒意而抽搐的唇:“你觉得我在勾引你?”
“我没这么说。”
“你这么想了。”
“太敏感,很难发自内心的快乐。”
她拿出包袱里的被子,那是用两条被子缝合拼成的睡袋,侧边缝了袖子,中间缝了拉链,防踢被子用的,睡袋太丑,占地方,又是她个人用的,所以他来了,她便把睡袋收了起来,用上了正常的盖被,因为分不分床,分不分被,得由他来定。现在知道他要和她分床到底,不想影响他休息,就拿出来用了,却因为无谓的“失误”,成了图谋不轨的罪证,可她哪有那样的神通,精算到每一步,故意往他手上撞?
被摸的是她,他还那样笑,好像她是出来卖的,还是他瞧不上的那种,佟语非郁郁寡欢地回到床上,钻进睡袋里,静默的夜没有一丝声响。
良久,她执拗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我没勾引你,你是很优秀,但不是人人都是陈如潮小姐。”
莫道言含眸:“你确实不是她,她智商在你之上,却不及你聪明。”
前几日他还想过用“胸大无脑”来形容她,是对她最大的误解,有人大智如愚,而有些人的愚,是分毫不差地踩在了别人的预期,应付裕如,愚不过是保护色。
也许他想用的词是精明,因为露骨的嘲弄便以聪明替代,佟语非轻哼着回击:“论聪明,您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我认第二,只会被说虚伪。”
说他聪明,他马上摆上谱,四两拨千斤地把她严肃的抗议演成一出诙谐的闹剧,她虽不是笨嘴拙舌,在技高一筹的莫道言这儿却占不到嘴上的便宜,占到也得不到实际的好处,闹僵了能怎么样?是能让他灰溜溜认输,还是她能以离婚明志?都说对人要论迹不论心,人是她要嫁的,婚是她要结的,论心论迹,都是她离不开他,十七岁都能厚着脸皮在电影院里偷亲他,求他娶她,那在他想离婚时,猜想她为挽留他而用些狐媚的伎俩,还是在合法婚姻的前提下,有何不可?
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如此失态?一个笑而已,她不该乱发脾气的,如果因小失大,她不能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