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言原筹算着过完年摊牌离婚事宜,免得新春给大家添堵,可思来想去,刚落地就被催生,事情越拖延越被动,索性和盘托出,除此之外,在乔家住的那几天,他听乔卓成的大姐乔卓群说起过某位老同学的离婚案例,深受启发。
案例的男主角是林业局主任,妻子是电业局调度员,两夫妻性格不合,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吵得不可开交身心俱疲,一致同意离婚,就此双双脱离苦海,哪知万里长征的拉锯战才走了第一步,接下来是工会,街道,妇联和民政局的轮番上阵,思想工作做了几百遍,闹腾了三年,单位证明都没拿到。尽管八零年的新婚姻法明确规定,夫妻感情破裂,调解无效,准予离婚,但感情破裂的尺度,自由和道德的衡量,都是抽象概念,很难准确界定,因此政府相关部门还是以和为贵,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
讲到尾声,乔卓群卖起了关子,让乔卓成和莫道言猜这对怨侣的结局。
乔卓成是非婚人士,对婚姻的围城还在憧憬中,心态乐观:“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三年了还在原地打转,不是分不了,是不想分。”
莫道言做一般推测:“车轮战都不著见效,表明两人心意已决,离婚只是时间问题。”
乔卓群不留情面地点出,要不说莫道言事事更胜一筹呢,多年远居欧洲,还对我国组织力量了如指掌,反观乔卓成,见解肤浅,低估了组织做思想工作的力度,高估了婚姻对人们的感召力,暴露了在感情方面的无知,不想分能鸡飞狗跳闹近十年,以为变相的打情骂俏?美化生活的地摊文学看多了!现实的结局是两人前几天离了,能顺利离掉不是组织不挽救他们了,是半夜干架,女方踢爆了男方的生殖器,有了感情破裂的力证。
乔卓群哀叹:“四年半,一个终生残疾,一个锒铛入狱,这就是离婚的代价。”
莫道言这才知道,正常离婚最少两年起步,他估算起了自己离婚的时长,和佟语非不吵嘴不干仗,感情破裂的迹象虚无缥缈,组织对他们的关怀会只多不少,若不幸拖上三年五载,佟语非都小三十了,再嫁人择偶范围大大缩小,他岂不是毁了她?
综上,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现在离还能给出正当理由,说是聚少离多,没有共同语言和调解基础,如果两人态度坚决,会加速离婚的进程,但若时间长了,稀里糊涂过下去,这缘由就站不住脚了,何况比起上面那对夫妻,他面对的阻力还多了一重,家庭成员的抗议,他不用特意证实就能肯定这一点,佟语非太“完美”了,“完美”到没挑儿。
她上着夜班,下班回来仍不会立刻休息,陪着奶奶沐浴晨光,听关肃霜的《铁弓缘》,童芷苓的《四郎探母》,一边听一边给奶奶捶背,能陪到日上三竿;父亲忙到昏天暗地,食欲不振,随口一提想吃几口阳荷解解馋,但快下季了,菜市场买不到,当晚清炒阳荷就摆到了桌,林姨夸她的同事乐善好施,肯把老家寄来的阳荷卖给她,莫道言事后却被邻居问,佟语非骑着自行车,跑遍了全城的菜市场,究竟买了什么炊金馔玉?她为母亲织了条钩针三角披肩,被母亲的老领导看上,随即通宵达旦地赶工,为老领导及其老伴各织了一条,还绣上了夫妻俩的名字,老领导礼尚往来,后来片区分布图上,孟如卿负责的区域悄悄多出两格。
她对喋喋不休的莫道行句句有回应,做他的听众,给他参加的演奏活动写观后感。
莫道行很信赖她,偶尔会依在她肩头,喜不自胜地告白:“嫂子,下辈子还嫁给我哥吧,还有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
她佯装生气:“呵,竟然不要我做亲姐姐?”
莫道行摆着手道:“还是嫂子的好,不然我哥就赔大了。”
她能煲一手的好汤,家人三天两头就能品尝一道鲜有的美味汤羹,就连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奶奶,厨艺精湛的林姨,都赞她慧心巧思,莫道言回来后,她会为他做西式的煎牛扒和奶油烤鱼,买了台中洲牌烤箱,烘烤面包。
莫道言签下聘任书,去了新立上班,每天天黑透回来,满身的油污,她不管多忙,都会抽出空,把他那些洗衣机洗不掉的脏衣服搓洗得洁净如新,手被冷水泡得通红。莫道言从供销社买了小铝罐装的友谊牌护手霜送给她,找了些莫长林的旧衣服做暂时的工装,让她不要再洗了,她却劝他别穿那些过时又奇丑的衣服,不衬他,他是天之骄子,在哪儿都要光鲜亮丽,不但让莫道言把西服穿了回去,还为他搭配领带和胸针,每天不重样地戴。
林姨逗她:“道言是天生的衣服架子,你还这么精心装扮他,不怕被人抢去啊?”
佟语非一笑了之:“是我的就是我的,谁都抢不走。”
这段话还有后半句,她没说。
林姨为她犯愁:“你这不争不抢的性子哟,但这世道能挣能抢的多了去了,结婚不是免扰金牌。”
林姨所言非虚,一个太炫目的人,对人们的吸睛力远超觊觎有妇之夫的道德约束,况且还有许多人不清楚莫道言是已婚人士。
孟如卿起初对莫道言定下出国计划是持否决意见的,既有亲情上的难舍,又有政治上的考量,彼时国门大开,西方先进科技涌入,也滋生了严重的崇洋媚外,大量看过花花世界开阔了视野的公费留学生,无视国家的栽培而滞留不归,公费生尚且自私自利,无可指摘的自费留学更有一去不返的根由,但孟如卿并不想莫道言与祖国和家庭分道扬镳,国家百废待兴,更需要他这种可造之材。
在为莫道言的经济担保单上签字时,孟如卿和他达成了一项约定,要求莫道言完婚后再启程,知子莫若母,有了责任羁绊,不怕他不回来。其实多此一举,莫道言自始至终没产生过改国籍定居国外的念想,骨子里有着浓厚的家国情怀,学到技术回国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是初衷,在这份赤子之心的认知上,陈怀礼比孟如卿更信他。
同样知母莫若子,他明白母亲需要一个定心丸,在不影响出国大计的前提下,顺应而为地给了,至于定心丸是苦是甜,全看母亲好恶,结婚对象,订婚与成婚的流程,都由母亲一手安排。这场婚事从开始就是形势所迫,莫道言没将它当作人生三大喜事之一,情深不能自抑,情浅如泣草芥,而他们之间连个“情”字都谈不上,他理所应当没有激情去管细节,甚至希望参加的亲友越少越好,将来了结关系会相对轻省。
订婚那天,佟万和赵伟民因为儿子女儿齐齐发高烧,佟意宿醉在朋友家,都没能赶来,佟家到场的只有佟建忠一人,佟建忠看到莫道言的同学朋友无一人到场,颇有微词,庄稼人娶媳妇都热热闹闹,一辈子的大事,未免太委屈女儿了,被孟如卿两句话安抚,他们是国家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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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办儿女的订婚宴不宜太高调,一切从简,欠佟语非的以后补上。
孟如卿确曾斟酌过给他们办个隆重婚礼,可人算不如天算,闹出了陈如潮那档子事,不好大张旗鼓办喜事,只好不了了之。
至今知晓莫道言与佟语非夫妻关系的人依然寥寥无几,佟语非对这种非常态婚姻安之若素,并非自负地期待莫道言会日久生情,而是基于对他品格的绝对信任,她深知他或许会另有所爱,但绝不屑于周旋在两段感情之间,维持表面婚姻既无必要又徒耗心力,更重要的,这种虚伪的行径对他而言,远比感情背叛本身更令他膈应。
莫道言最近在看商品房,筹划着年后搬出去住。
在奶奶和父母眼皮子底下讨生活,搬走前仍要和佟语非同居一室,她上晚班,他们一个白天一个黑夜,会精准把握时间,把房间留给对方互不打扰,她转白班,同时段进出上下班,就要谨慎些。他们住的卧房三四十平,七七八八的东西太多,还装了卫生间,只余几平米下脚的地方,莫道言又塞了张拉伸沙发床,横放在书桌后,与床隔了不到三十公分,晚上一头睡,不仅能听到彼此的呼吸,还能嗅到对方身上的沐浴香,因而睡觉时都会心照不宣地穿戴整齐,防止走光。
这晚莫道言到了家,拿给佟语非一个紫红色的锦盒,早先要送她的香水出了差池,他特地托了从巴黎回国的上海友人带回了新的。
佟语非触摸着锦盒上的精美彩带道:“你送过围巾了。”
“礼物不是只能送一次,对了,你钱够花吗?我工作挣了些钱,汇来存银行了,存折和银行卡在写字台的收纳盒里放着,你缺钱就取来用……”
她经常会给家里买些吃的用的,而很多家境清贫的女工无一例外都要支援娘家,她或许也要如此,就他所见,她的吃穿用度都不是最时新的,甚至相当拮据,钱够花不啻指满足温饱,还要满足一些物质和精神需求,低的有档次稍高的衣服和化妆品,她在报社工作,高的扩充知识面要买书订杂志,都得用钱,她还是他的太太,他不能让她紧巴巴地过日子,她以后不是了,用钱补给最实用。
单位有同事在银行存钱,但都是极个别的人才会用,银行卡的普及还不广泛,佟语非浮光掠影地阅览过一些相关信息,了解得很浅显。
她抓起针线筐里的剪刀,剪去线头:“怎么取钱?”
她没在钱上谦让,是离婚又能顺利进一步的兆头,莫道言随即地将取钱要用的证件和密码写在了纸条上:“离婚后,你有什么打算?”
佟语非把香水放在床头柜上:“哪天有空,陪我去趟医院吧?”
“医院?”
“奶奶和妈妈说让调身体。”
他问的事关她切身利益,她置若罔闻,都要离婚了,还惦记着无关大局的小事,分不清孰轻孰重,莫道言很不情愿用那个成语来形容她,只能叹一句上帝是公平的,当上帝关了这扇门,一定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反之亦然,造物主打开了她美貌和身材的窗,便吝啬地关上了智慧之门。说到身材,那么苗条的人,怎么做到那几个地方肉肉的还玲珑有致?她并不像热衷运动的人。
发现莫道言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定在她胸前,佟语非背过身:“有什么好看的?”
莫道言坦然自若:“事实摆在眼前,不必谦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