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我问他们。
啸哥说:“三年了,我一直都记得你在他的葬礼上,对我说,要是你不喜欢他,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你一直在内疚,活得太痛苦,可是我想告诉你,小落,孟境他是自愿的,不是因为你喜欢他,而是因为他喜欢你。”
我失语。
三木接着说:“孟境不会后悔自己救了你,那场事故谁都不愿意发生,你活下来了,该开启新的人生了,别沉浸在痛苦中,你有大好前途,你还是那个闪闪发光的沈落。”
我默然。
他们说的自然是有道理的,可是我不再是从前的沈落了。
我不能让他们白费心思,就说:“我会的。”
后面,啸哥要回家陪付学姐,就抢先一步走了,我看着三木,问他:“你什么时候走?”
三木说:“不走那么快,你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你走我就走。”
“谢了,”我笑了笑,“你看啸哥都快结婚了,你还不找女朋友?”
“着急什么,我也才二十四,”三木看着我,“实在不行,你跟我谈吧,哥疼你一辈子。”
“你想得美。”我想都没想就怼了回去。
三木“嘁”了一下,“那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就别催我,我有自己的节奏,等我买辆宾利先。”
“你还是和宾利过吧。”我吐槽道。
三木笑道:“聪明,正有此意。”
我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不知道说他什么了。
三木又说:“小落,我和你啸哥待你好吧?”
“废话。”我说,“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怕亏待了你,孟境在天之灵要给我和老张托梦,大骂我们一顿。”三木语气变得认真,“你要对自己好点,找对象也要找对你好的,你值得。”
我有点想哭,“嗯,谢谢。”
我一直都觉得很对不起三木和啸哥,他们是非常好的朋友,无条件地对我好,就像兄妹一样。
他们自我经历了那场事故后,就时常鼓励我,生怕我过得不好。
我总骂自己不争气,不珍惜,他们做了那么多,我还是没有丝毫改变,辜负他们的好意。
真希望他们是我的亲人。
我开车来的,没喝酒,还是喝的果汁,两杯后,三木跟我说他去一趟厕所,我点头。
我余光一瞥,竟看见韩眠他跟着几个不三不四的人进来,我迅速收回目光,他现在跟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说着不要上心,目光却不自觉地望向他。
我看见韩眠在和一个女人肢体接触,他微垂眼眸,浑身所散发出来的冷漠与举手投足中的性感,衍生出说不清道不明的禁欲和撩人,像红酒。
我忍着不再去关注,但我忽地看见有人给他递了杯酒,他一开始婉拒了,可那人坚持要他喝,韩眠刚接那杯酒,我就拍掉它——我也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过去的——我骂他:“你还小吗?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
他吃惊地看着我,那些人问我是谁,干嘛多管闲事,我回了一句:“我是你爸。”
而后,我就拉着韩眠走了。
我们来到外面,我靠着墙,正要怒斥韩眠的所作所为,就见他步步紧逼,以一种无法言说的气势压制我,他微张着嘴,直勾勾地盯着我的唇,他的气息曾一度与我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我被吓到了,看向他的眼睛,燥意与**充斥其间,他抬眸,我们对视,那些不恰当的情绪瞬间被他抑制住,他松开我。
他点了根烟,离我一米多的地方吞云吐雾,我还疑惑于他刚才的行为,深感不解:他是在什么时候,对我产生这样的想法的?
他吐了口烟,声音低哑:“怎么?看不出来吗?我想亲你。”
“不行。”我下意识说。
“拒绝得倒挺干脆,”他笑了一下,“既然没有非分之想,干嘛多管闲事?不是说不想再见到我吗?”
我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他:“嗯。”
他皱起眉头,想要靠近我,又制止住自己,说:“嗯?沈落,你有没有心?”
我这才回过神来,认真地说:“我要是没有心就不会理你乱喝别人给的东西,以后别和那帮人来往了,知道没?”
“没有,”他以玩味的眼神看着我,让我正欲发作的脾气顿时化为不知所措的茫然,他说,“除非你亲我一下。”
我无言,既感到荒唐,又感到……诧异,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这么直言不讳,竟是闷骚的类型。
“我已经拒绝过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在说话期间,观察到他手上青筋突起,看样子像是在强行抑制什么。
我顿住,一时无话可说,打算直接离开,刚迈几步,他就说:“我答应你不再跟那些人混在一起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我说:“我没生气。”我没理由生气。
他又说:“那你能别走吗?今天我十八岁生日,给个祝福也好啊。”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话来,真啰嗦。我转身,走到他面前,他没想到我会靠这么近,赶紧把烟拿开,我将目光停在他的烟上,心中竟邪恶地萌生了玩弄他的想法。
之前听说吸烟能消愁,我就吸了一段时间,但效果不好,我就没再抽了。
我把他的烟抢过来,然后吸了一口,抓住他的衬衫领子,往下一拉,与他平视。
我凑过去,将烟尽数吐到他的唇前,晚风吹来,我们的发丝缠绕,我盯着他的眼睛,悠悠地说:“十八岁生日快乐,欢迎踏进成年人的世界,韩眠。”
我松开他,他原本冷似冰、黑如墨的双眸,在此时此刻朦胧了起来,有着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害羞。
我有点得意,将烟扔进垃圾桶,笑着对他说:“少抽烟,对你日后的幸福生活不好。”
他明白了我的话,出乎意料,他的脸上爬起绯红,我还蛮喜欢他这副样子的。
我耍完他后,就道别走了。
我不知我会不会受到上天指责,我的出发点并不坏。
转移注意力,也是治疗的一部分。
我开着车,跟三木打电话,他问我去哪了,我抱歉地说:“对不起啊,我先走一步了,有点急事。”
三木无语片刻,“行吧,你在路上注意安全。”
“嗯,我知道了。”
电话挂了后,没过多久,我又想起了韩眠。
我做的事情并不妥当,甚至可以说是恶劣,要是被人知道,我将面对严厉的处罚。
我和韩眠的关系不能像现在暧昧不清,我是医生,他是病患,可是我们都越了线。
谁都不能在这样的关系中得到好结局,是时候把我自己摘出来了,或许这样会伤他的心,但是他并不是我的谁,不值得我把自己的前途赔上。
这个想着,我打电话给袁老师。
电话接通,我铺垫了几句,才说把韩眠交给她的事,她询问了一下原因,我拈轻避重地说:“他不适合我,情况有点棘手,还是您来吧,我只是一个新手。”
“这样啊,也行,”袁老师答应了,“你记得做好交接工作,尤其是病人的。”
“我明白。”
电话挂断,我思考着如何跟韩眠说,感觉他不是很能接受的样子。
算了,休息完再说吧。
这两天我几乎一直呆在家里,一边忙实习的事,一边忙学业的事,不是很休闲的休假。
医学生是这样的。
我选的是五年制,我能力过关,老师就同意我跳了级。说起来轻松,但实操真的很不容易的。
我是大四上学期开始实习的,因为我是学校重点培养的一批学生,毕业后,直接就进直属医院精神科工作了。
我跳过级,实习早,这就是袁老师格外看重我的原因,我实在太特殊了,她想好好培养我。
我很感激她的珍视,也不想辜负,所以很是努力。
忙了一段时间后,我停下手中工作,躺在沙发上休息,刷了会儿手机后,微信弹出来一条好友申请信息。
我点开,是韩眠。
我同意后,他很快发了一条信息过来:你在家吗?
我回:在。
韩眠:开个门呗,我在门口。
我起身,通过监控看见确实是韩眠,就走过去给他开门,一开门,就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眸,他靠着墙壁,手中亮着的手机被按灭。
“你怎么来了?”我问他。
“想你,”他眼中尽是看不透的情绪,像漩涡,只一眼,便沦陷,“——就来了。”
“没个正经,你先进来吧。”我侧身,让他进来。
他笑了笑,进来后,站在玄关处,我关上门后,给他找了双男士拖鞋,他穿上,问我:“你家里为什么会有男士拖鞋?男朋友的?”
三木和啸哥有时会来我家,我就备了几双,我回他:“我没有男朋友,这是我朋友的,他们有时会来。”
“上次跟你去酒吧的那两个吗?”
我疑惑,“你怎么知道?”他来之前,啸哥就已经走了,三木也去卫生间了,他见的谁?
“看见的。”他撇过眼。
有猫腻,但是我看破不说破。
我领他到客厅坐着,他看见我放在桌子上的电脑和书本后,说:“休假还这么努力啊。”
我耸肩,“学医,没办法。”
“难吗?”他问,“你写得吃不吃力?”
“还好,有时挺庆幸自己没有选八年制的。”我从冰箱拿了瓶饮料给他。
“谢谢,”他接过饮料,“你是在青博读吗?”
“嗯。”我收拾桌子上的东西,忽略了他问的目的。
收拾完,我问他:“吃饭了吗?一会儿我要煮面条,吃吗?”
我话语刚落,他就非常坚定地说:“嗯。”
看他双眼发光,我失笑,走到厨房,洗锅烧水,他跟到厨房,找活干,我叫他好好坐着,这是待客之道。
“朋友的招待吗?”他的嗓音带着点笑意。
“下次带你吃点好的。”我默认了“朋友”这个关系。
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他没听我的话,还是在厨房呆着,时不时提醒我注意安全,我看他实在闲得没事干,就叫他去洗碗,他十分乐意地去洗了两个碗。
摆好碗筷后,我的面也好了,他帮我搬到饭桌上,我则从冰箱拿了一罐辣椒酱。
他盛了两碗面,我入座后,他才乖乖坐到我对面,我问他要不要辣椒酱,他犹豫再三:“这好吃吗?”
“当然了,”我展示了一下,辣椒酱已经被我吃得过半,“辣辣的,很开胃。”
我有些厌食,没什么味道的东西,我吃了会很想吐,后面我发现比较重口的食物,我倒还蛮能接受的,所以就备了不少酱。
韩眠再纠结,最后还是被我说服了,他加了一些到他碗里,我看着他吃下一口,不出五秒,他就皱起眉头,碍于面子,只敢小口小口地吸气解辣。
我噗嗤一笑,“你早说你不能吃辣嘛,我又没逼你,你等一下,我去给你倒杯水。”
我倒了杯水给他,他一口气就是大半杯,看得出来他很辣了。我瞅见他红油油的面,跟他说:“要不要和我换?我还没有吃,也没加辣酱。”
他很爽快地答应了。
韩眠吃得很快,我才吃到一半,他就开始第二碗了,见他这样,我问:“你妈妈是不给你饭吃吗?还是你真就吃这么多?”
“是你做的比较好吃。”
我笑了。这句话是每一位厨师最爱听的。
看他吃得这么开心,我不想说一些破坏气氛的话,反正来日方长,以后再跟他讲吧。
未来做不成医患,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吃完后,他很自觉地帮我洗碗,然后就离开了。
家,又变得空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