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再次升腾。他加快脚步,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向前摸索。那气流的感觉越来越明显,甚至能听到极其微弱、仿佛隔着厚厚屏障的……水声?
终于,脚下不再是向下的台阶,而是变成了平坦的、铺着湿滑青苔的地面。他摸到了一面冰冷的石壁,沿着石壁摸索,指尖触碰到一个坚硬的、金属的轮廓——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圆形阀门!水流的声音清晰地透过阀门传来,就在外面!
出口!通往外界的出口!
狂喜如同岩浆,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疲惫和恐惧。他找到了!他真的找到了逃出生天的路!他几乎要大笑出声,又死死咬住嘴唇,用尽全身力气去扳动那个沉重的阀门。铁锈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呻吟,阀门纹丝不动。他调整姿势,用肩膀抵住冰冷的金属,双脚蹬着湿滑的地面,将全身的力量都压了上去。
“咔…咔咔·……”生锈的机括发出艰涩的呻吟,巨大的圆形阀门终于极其缓慢地转动起来。一丝微弱的光线,混合着清新湿润的水汽,从逐渐扩大的缝隙中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
楚暮的心脏狂跳着,几乎要撞碎胸膛。他眯起眼,贪婪地吸吮着那久违的、带着自由气息的空气,不顾一切地将身体挤向那道越来越大的缝隙。
然而,当他的上半身终于探出阀门,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全身的血液,在刹那间冻结。
这里并非他想象中荒僻的宫墙之外,更不是城外的河流。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空旷的、如同巨兽腹腔般的幽暗空间。穹顶高悬,无数粗大的石柱支撑着,壁上凿刻着古老的图腾,早已在漫长岁月中模糊不清。一条宽阔的地下暗河在不远处无声流淌,水面反射着不知从何处渗入的、极其微弱的天光,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影影绰绰,鬼气森森。
而就在这诡异空间的中央,距离他不过十步之遥的地方,静静伫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玄黑的锦袍几乎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唯有衣襟和袖口用暗金丝线绣着繁复的龙纹,在微弱的光线下隐隐流动。萧珩背对着他,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似乎正在欣赏着暗河对面岩壁上模糊的壁画。仿佛只是在此处随意踱步,欣赏一处隐秘的景致。
楚暮的身体瞬间僵硬,如同被无形的冰水从头浇到脚,连指尖都失去了知觉。刚刚燃起的、足以焚毁一切的希望之火,被这猝不及防的、彻骨的寒意瞬间扑灭,连一丝烟尘都没有留下。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他下意识地想缩回通道里,身体却因极度的震惊和绝望而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萧缓缓地转过身来。他的脸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深潭般的眼眸精准地锁定了阀门缝隙中那张苍白如纸、写满惊骇的脸。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
那笑容里没有惊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只有一种早已洞悉一切的、近乎慵懒的了然,以及一种……冰冷的、掌控一切的残酷。
“等你很久了,楚暮。”萧珩的声音不高,甚至称得上温和,在这空旷死寂的地下空间里,却清晰地回荡着,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楚暮的耳膜,刺穿他最后一丝侥幸。
楚暮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他猛地向后退缩,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阀门内侧石壁上,刺骨的寒意透过单薄的衣衫瞬间蔓延全身。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沿着四肢百骸疯狂滋长、缠绕,勒得他无法呼吸。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此刻像两座沉没的冰山,将他彻底淹没。
原来,所谓的生机,不过是猎人精心布置、请君入瓮的陷阱。他像一只愚蠢的飞蛾,拼尽全力扑向那点微光,最终却一头撞在了冰冷的蛛网中央。而萧珩,就是那只早已盘踞在网心、静待猎物上门的蜘蛛。
萧珩迈开步子,不疾不徐地向他走来。锦靴踏在湿冷的地面上,发出轻微却极具压迫感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楚暮濒临崩溃的神经上。他走到阀门近前,微微俯身,那张冷峻而极具侵略性的脸,在幽暗的光线下逼近楚暮。阴影笼罩下来,带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