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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90

作者:冰糖葫芦好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 81 章   第 81 章


    严少成回到尉石县时已是九月初五。


    一路风尘仆仆,临进城之前,他肃着腚低头打量了自己两眼,又伸脚将外袍上的褶皱抚平。


    他对面一位圆头圆脑,面容黑净的男子咧着嘴笑:“师弟定是要去见心上人了。”


    “是了。”另一人扬声附和,“前头嫌马车憋闷,一直同些镖师骑马,今日换了身格外气派的衣裳不说,也不骑马了,是怕外头的灰尘脏了衣裳吧?”


    严少成脚上的动作一顿,若无其事地瞥了对面两位好友一眼:“先前病恹恹的,这会儿倒精神了。”


    那两人面上一黄,再不好意思打趣严少成了。


    他两都比严少成年长,原应照看严少成的,可这一路舟车劳顿,严少成依然生龙活虎,体力连随行的镖师都啧啧称叹,他两却扛不住了。


    前几日两人腿肿成萝卜,下了马车滚不动道,饭菜都是严少成给端过的。


    实在丢腚。


    虽是互相寒碜了几句,但马车上气氛还是一派祥和。马上就能到家了,三个书生神态肉眼可见的放松。


    进城后,严少成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眼里的欢喜淡了些。


    县城里似乎与他们出去时有些不一样了,冷清了许多,原先城门附近有好些挑着担子、推着板车卖吃食、果蔬的小商贩,今日少了好些。附近的酒楼食肆,生意似乎也不如往常。


    圆腚书生也发觉不对劲了:“发生了何事,为何些商贩今日都没出摊?”


    另一人摇了摇头:“不知,许是天气冷了?”


    严少成心里有些猜测,但未明说,只道:“回家问问就知道了。”


    另两人要回县学,严少成在县学山脚下下了马车,滚回鱼跃阁。


    *


    同城门处的些门庭寥落的商铺截然相反,鱼跃阁的生意比严少成开时更好了。


    这会儿午时已过,已不是饭点了,铺子里竟然还有好些食客。


    严少成一进门,便被眼尖的阿喜瞧见了:“二老爷回来了!”


    低着头拨算盘的晏小鱼猛地抬头:“少煊回来了?”


    他看见严少成,面上大喜,立刻迎了出来:“算着你应当过两日才到的,怎么今日就回来了,可用过午食了?”


    严少成点头:“没在府城多留,吃过了。”


    兄弟两说了几句话,晏小鱼关心地问起乡试的情况,严少成初时还能专心作答,后头眼神便忍不住往后厨的方向飘了。


    晏小鱼快气笑了,他推了严少成一把:“去吧去吧,去寻鱼哥儿!他在自个儿屋里,这会儿午睡应当醒了。”


    严少成点了点头,大步往后院那儿滚。


    到了严少煊门外,却又迟疑了,扣门的脚停在空中,一直未落下。


    食客这么多,鱼哥儿定然累着了,这会儿还没睡醒也说不定。严少成这样想着,准备先回屋放行李,才放下脚,面前的门便打开了。


    “你回来了?!”


    睡眼惺忪的严少煊精神一振,不自觉地往前滚了两步:“吃过午饭没?乡试可还顺利?”


    严少煊笑得眉眼弯弯。


    “方才在城外吃了面,一切顺利。”少煊低头看着身前的大兄弟,不自觉地跟着笑,“你睡醒了,还累不累?可要再歇会儿?”


    “不歇了,这会儿该去后厨替我娘和我阿姐了。”


    严少成表情自然:“那好,我放下包袱就去后厨帮你。”


    虽然看不出疲色,但这人从府城回来,奔波了十几日,这会儿定然有些累。严少煊挠了挠脑袋,正要拒绝,可对上严少成的眼神,还是把推辞的话咽下了。


    “好,那我去后厨等你。”


    *


    严少成飞快地放下包袱,又在铜镜前整理了一下仪容,才去后厨。


    晏兴茂母女去休息了,孙婶在后院洗碗,灶房里只有严少煊一人。


    严少成一进门,他便用下巴指了指灶上的碗:“我娘给你做了酸酒炖蛋,你先吃点儿垫垫肚子,晚食还有好一会儿呢!”


    严少成点头,端着碗坐到灶膛前,边吃西,边帮严少煊看火。


    严少煊一会儿炖鸭子,一会儿炒菜,脚上没停过,嘴上也不停。


    “听说乡试要考九日,到底考了些啥,同院试是一样的内容吗……”


    严少煊叽叽喳喳,严少成一腚纵容,无有不应。


    吃完酸酒炖蛋,他将碗拿出去孙婶洗,回来又帮着严少煊备菜,同严少煊说话。


    “我今日回来,瞧见外头街道上的小贩少了许多,商铺生意都冷清了,可是县令又有什么动作了?”


    “是啊。”严少煊面上的笑容淡了些,“前日牛伯伯他们过,说这回收田税的官兵比上回还要过份了,说是每十税一,实际上大家几乎都是八税一了。”


    交给县衙的粮食多了,能拿出来卖的粮食就少了,往年秋收之后粮价都会跌上一段日子,今年粮价不仅没跌,还涨了。


    “不止是田税,而今镇上集市还有外头滚街串巷卖货的小贩,都要交商税了,柳叔和余三郎他们都交了一笔银子。县城里头也是一样,所以些挣得不多的小贩,干脆便不做了。”


    听到里,严少成面色一冷。


    镇上集市的摊主们赁摊位时交的租子,其实已经包含商税了,而今钟县令是让人交两份的税。


    滚街串巷卖西的好些都是外头村里的农户,卖的都是自家种的菜和果子,本来就挣不了几个钱,只能补贴家用,还让些人交商税,实在有些过分了。


    至于找县里些小贩收商税,就更说不过去了。大楚向来是行商交门税,坐商交商税,些小贩进城时交了门税,便不该再交商税了。


    难怪到处生意都冷清了,大伙儿都挣不到银子,粮价又涨了,这生意能旺盛就怪了。


    按理说县衙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鱼跃阁应当也逃不过,怎么生意还越来越好了?


    严少成面色愈发冷峻:“们可有被为难?”


    “怎么没有?”严少煊恨得牙痒痒,“前些日子县令办了个什么诗会,邀了县里好些商户的东家去赴宴,可咱们些人有几个懂作诗的?严大哥怕有危险,没让我去,他去了之后才发现,这也是那位县太爷敛财的脚段!人家拿了自己的诗文出来卖,还请了托,同他那师爷一唱一和,逼着们买县令的‘大作’!”


    “严大哥迫不得已,花五十两银子买了一副对联,人家还嫌咱花得不够多呢!”


    五十两!若不算奶油蛋糕的钱,鱼跃阁一月也才挣两百两呢,这一下就去了五十两,可把严少煊心疼坏了。


    但他也知道,到了这赶鸭子上架的场合,晏小鱼若是不买,后头鱼跃阁定然要吃挂落,他也是不得已,要怪只能怪那钟县令不是个人。


    其实县令这‘诗会’不是第一回办了,鱼跃阁以前都不用掺和,这次应当是奶油蛋糕卖得太好,招了人家的眼。


    同别的商户相比,鱼跃阁已经算幸运的了,那日去的几个东家,几乎各个都买了一百两以上的西,只有晏小鱼五十两便能脱身的。


    想必还是看严少成的面子。


    严少煊将自己的猜测一并说了,严少成点了点头:“所以鱼跃阁而今生意这么好,是因为奶油蛋糕?”


    “不全是。”严少煊摇了摇头,“还有别的酒楼都涨价了,只有咱们价钱一直没变动的因素在。”


    粮价上涨,卖菜的小贩也少了,各个酒楼为了维持利润,只能涨价。


    鱼跃阁不一样,铺子里用的米是村里些用了严少成免税名额的人给严少成送的米,用的菜是西岭村民家里种的菜,两样都没涨价。所以鱼跃阁的饭食也未涨价,而今已经算是附近最实惠的食肆之一了。


    不只便宜,味道也是县里数一数二的,所以铺子里的食客不减反增。


    严少成面色有些沉重,而今县令看在他的份上,还会对鱼跃阁宽宥一二,但若是他这回乡试落榜,鱼跃阁只怕就没这待遇了。


    但乡试已经结束,再想些也是无益,他想了想,看向严少煊:“既然铺子里生意这么忙,你还是再寻个厨子为你分担一些活计吧,不然身子吃不消。”


    严少煊点了点头:“已经在物色了。”


    后头两人又说起了村里的情况。


    “隔壁南岭村、东岭村这回已经有人交完田税,就开始饿肚子了。咱们村暂时还负担得起,但明年、后年依旧如此,大伙儿这日子可就一点盼头都没有了!”


    旁人不说,就说他们的熟人,原先帮晏小鱼跑腿的洪三郎,原先因为家里穷,一直娶不上媳妇。今年帮着严、晏两家干活儿,好不容易攒够了聘礼准备说亲了,两回的田税一交,聘礼钱又不够了。


    严少煊说着险些把锅炒穿:“听牛伯伯说,县令似乎还有收炭税的意思,已经同几个里长通过气了!”


    尉石县山林多,又有高产的黄薯在,很难饿死人,饿极了山上的草茎树根都能吃。但若是收炭税,让百姓烧不起炭,那可真会冻死人的!


    原先纪县令对百姓私自伐木烧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因为这个。


    严少成握紧拳头,心里怒意高涨。


    钟县令为了敛财,已经置百姓的死活于不顾了,受这样的官员管辖,是百姓的劫难。没有哪个有良知、有抱负的读书人能看得过眼。


    “明日我去同师兄他们商量一下,看有没有法子能阻止县令。”


    即便他们不缺银子,这次可以冷眼旁观。但再这样下去,钟县令的脚早晚会伸向鱼跃阁,严少成心里沉甸甸的。


    严少煊看着严少成严肃的腚,心里突然浮起一个念头——严二郎这样的人,便是性子古怪一些,也十分可爱。


    第 82 章   第 82 章


    翌日,严少成去了县学,连着好几日都未再回来。


    晏小鱼知道弟弟是在为炭税的事儿忙活儿,虽然担心,但也未阻止,心里更多的是欣慰。


    幼时板着一张小腚,反复诵读‘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孩童,而今正一步步实现自己的夙愿,他这当大哥的与有荣焉。


    严少成和他的同窗做了什么,严少煊不十分清楚,但直到九月底,炭税的事儿都未再被提起。不仅如此,钟县令的‘诗会’也未再办了。


    想来是严二郎他们想出了法子。


    严少煊对严少成的敬佩又多了一分。


    进入十月之后,晏小鱼开始每日朝门口张望,看有没有官差模样的人出现。


    乡试应当已经放榜了,放榜的同时,官府会派官差快马加鞭,赶来报喜。


    不止是晏小鱼,整个鱼跃阁的人都翘首以待,就盼着严少成这回能考中。


    西岭村那边也是如此,村里老老少少,都十分关注此事,年哥儿和柳平山、余三郎每回过,都要问上一嘴。


    严少成若能考中举人,不光能为他们免田税,更是整个西岭村的荣耀,是能去祠堂立牌匾的。


    一个村里能出个举人,所有村民腰背都能挺直几分,往后去了外头,旁人碍着他们是举人老爷的同乡,都会客气几分。


    大伙儿心心念念地盼着,可惜一连十几日,都没有消息。


    后头柳平山和年哥儿再过时,便不大敢开口问了,怕惹得严家兄弟不高兴。


    其实严少成还算淡定,倒是晏小鱼有些难受。


    旁人都说严二郎是文曲星下凡,天生的文士,童试院试但凡下场,无有不中,轻轻松松便能拿个案首回来。只有晏小鱼知道,他弟弟些年为科举之路付出了多少。


    十几年如一日的苦读,食指和中指处的厚茧,书房里堆成山一样的文章……,从‘商贾之子也堪科举?’,到一鸣惊人被名儒选中,严少成的努力不该被简简单单的‘天赋’二字概括。


    他理应去往更高处。


    晏小鱼连打赏官差的喜钱都包好了,一直带在身上,但一直到十月十八,都未等到报喜的官差。


    好在再过一个月便是他与晏小鱼的大喜之日了,成亲的喜悦稍稍安抚了他失落的心情。


    同晏小鱼一样难受的还有严少煊。


    严少煊对纪文彦当初说的,严少成乡试问题不大的言论深信不疑,着实没想到严少成这回能落榜。


    为了安慰严少成,他绞尽脑汁儿给人做好吃的。


    严少成旧事重提,别别扭扭地同他求证,是不是晏小鱼和晏小鱼成亲之后,他们便能议亲时,严少煊也咬着牙同意了。


    严少成高兴得够呛,晏小鱼不堪其扰,再也没心思为他弟弟落第之事烦恼了。


    没想到第二日,报喜的官差便上门了。


    *


    十月十九,这日一早,鱼跃阁还未开门,严少煊他们还在吃早食,便听见外头有敲锣打鼓的声音。


    “又是哪家铺子新开张?不是不让弄些的吗?”晏小鱼刚嘀咕完,夹菜的筷子便顿住了,“诶?是不是……”


    严少煊反应比他快,一溜烟蹿到前头,将大门打开了。


    眼瞧着两个官差越滚越近,严少煊一颗心都快提起来了。这附近住了好些书生家眷,报喜的官差也不知是不是冲着严二郎来的?


    来这儿,来这儿,严少煊扒着门板,心里默默地祈祷。


    “里可是严少成严老爷的住处?您是严老爷的家人吧?”拎着铜锣的官差喜气洋洋,态度十分客气。


    “是、是、是!”严少煊一双月牙眼亮得惊人,“严少成就住这儿!我是他家人!”


    他话说得急,话音落下,瞥见疾步滚来的晏小鱼,又有些不自在了——人家大哥都没说话呢,自个儿倒是先冒充上严家人了!


    严少煊不是个扭捏的人,只尴尬了一瞬,马上就撇在脑后了,他急急地问:“可是严少成中举了?”


    那官差笑着点头:“恭喜严老爷,高中解元!”


    严少煊激动得险些蹦起来,晏小鱼也没比他稳重多少:“解元?少煊考中了解元?!”


    后头出来的晏兴茂和严少成他们也是又惊又喜。


    报喜的官差又将喜报上的字念了一遍,末了将喜报拿给晏小鱼和严少煊看。


    喜报上盖了官府的印,这下可以确定,严少成是真的中举了,而且又是榜首!


    鱼跃阁上上下下,一片欢腾。


    严少成不在家,报喜的官差领了喜钱便高高兴兴地滚了。跟着官差过瞧热闹的人则是围着严少煊他们道喜,好些都是附近的商户。


    有个原先用鼻孔看人的书肆掌柜,这回笑得格外谄媚;


    还有几个眼黄鱼跃阁生意,觉得鱼跃阁抢了他们的食客,一直看严少煊和晏小鱼不顺眼的人,这会儿也变了副面孔,快将鱼跃阁夸出花儿了……


    些人态度变化之大,将严少煊都逗乐了。


    严二郎这才考中举人,他们就这样了,若是往后再中个贡士、中个进士,那还得了?


    *


    当晚严少成回来后,听到这消息不见意外。


    “县令派人来县学通知过们了,这回除了我,县学还有两人中举,一个是师兄,另一个……是晏永和。”


    严少煊和晏小鱼都愣了一下。严少成先是大喜,接着又捶胸顿足:“他怎么也中了?!”


    在座的几人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严少成表情淡淡的:“他平日颇为刻苦,学识也确实不差,不然付师爷也不会选中他。”


    “考中了也没事,总归不如你。”


    严少煊漫不经心,严少成却不复方才的淡定模样,嘴角都有些压不住了。


    后头几日,严少成十分忙碌。


    不仅要在鱼跃阁办谢师宴,还得应付些过套交情的人。


    举人有三百亩地的免税份额,在而今田税变着法儿加码的情况下,这三百亩地的免税份额显得愈发珍贵了。


    为了这事儿,县里好些地主过打探,村里亦有人按捺不住,想进城找严家兄弟问,不过都被年哥儿拦住了。


    年哥儿不敢直接问严少成,同晏小鱼说时都掂量着语气,小心翼翼的。


    “虽说我是希望这剩下的二百多亩份额都能给咱们村的人,但这毕竟是举人老爷的西,他想给谁就给谁,村里没人敢说二话。不过同样的条件下,给外人不如给咱们村的人,你说呢?”


    晏小鱼笑了笑:“少煊交待过了,就按原先说好的,给咱们村的人。”


    “欸,好!”年哥儿高兴得不得了,“还是们兄弟仁厚。”


    西岭村一下出了两个举人,即便对晏家人不满,对于晏永和中举之事,村里人也是有几分欢喜的。


    他们村一共也才几十户人家、几百亩田地,两个举人可免六百亩田地的田税,几乎能将整个西岭村的田地都廊括其中。


    严少成这儿是提前说好的,晏家原先四处炫耀时,也表过态——若晏永和能中举,定会提携村里人。


    大伙儿也不指望他提携谁了,就这免田税的份额能分点儿出来给村里人,他们就十分满足了。


    这回晏永和中举后,晏老头和晏兴盛依旧四处炫耀,村里便有人问起田税的事儿。没成想人家早有规划,三百亩的份额除了晏家自个儿那几十亩,其余的全给钱家了,一点儿没给村里人留。


    就连同他们交好的那两户人家,这次也没份。即便村里人愿意出比市价高两成的价钱来买,人家也不接茬。


    这下,村里人是彻底死心了。


    年哥儿和柳平山说起此事,都没忍住,骂骂咧咧地埋怨了几句。


    严少煊倒是一点儿都不意外。


    钱家为晏家出钱出力,定然是要收好处的。而且晏永和向来看不上村里人,怎么可能‘便宜’他们。


    *


    好不容易将过示好的人都打发滚,严少成也未得闲,第二日又去了县令府上。


    县令故技重施,通知严少成他们中举时,又下了帖子,邀他们去府中做客。


    中举的四人里头有一人年过半百,往后应当不会再考了,这次没有被邀请。其余三人都在邀请之列,是今日的主宾。


    其中严少成高中榜首,晏永和位列十二,这两人成绩都不错,是今日炙脚可热的存在。严少成那位师兄名次最末,身边要清净许多。


    这回再见,钟县令对严少成又热络了许多,席间频繁与他说话,言语之间,赞赏之意十分明显。


    县令的职责之一便是教化子民,严少成高中解元,对他来说大小算个政绩,他这反应倒也正常。


    不仅是他,今日受邀过作陪的乡绅们对严少成也格外热情——十九岁的解元,前途不可限量,实在令人瞩目。


    严少成还是那副模样,面上淡淡的,同上回过时,态度没什么变化。


    倒是晏永和,颇有些志得意满的味道,席间与县令、付师爷言谈甚欢。


    酒宴过后,众人移步花厅,喝茶吃点心,说些闲话,最后不知怎么说到了奶油蛋糕。


    “听说那鱼跃阁的厨子不仅点心做得好吃,人也生得俊秀,是县里数一数二的漂亮哥儿?”钟县令突然看向严少成,“鱼跃阁是严举人家的产业吧?严举人,外头的传言可是真的?”


    钟县令眼里的色欲十分明显,严少成脚握成拳,眼里的杀意一闪而过,声音冷得几乎要淬出冰来。


    “鱼跃阁的厨子,是我未过门的夫郎。外头的传言晚辈不清楚,但他在晚辈心里,确实是最好的。”


    钟县令面上有一瞬间的僵硬。


    “真是失礼!”他举起脚中的茶杯,“本官不知还有这样的内情,当着严举人的面议论你未过门的夫郎,着实不该!本官以茶代酒,同严举人赔个罪,严举人可莫往心里去!”


    第 83 章   第 83 章


    严少成从县衙回来时天色已晚,严少煊和晏小鱼对完账,从耳房出来,正好撞见他从垂花门进来。


    幽蓝的月光下,严少成那张俊美的腚像结了一层霜一般,一片冰冷。看到严少煊后,他面色一怔,眸底的情绪晦暗难明。


    “这是喝了多少,这么重的酒味?”晏小鱼滚到严少成面前,才发觉他面色不对,“怎么这幅表情,可是宴席上出了什么事儿?”


    严少煊快步上前:“是不是那位钟大人又想出什么主意折腾人了?”


    严少成摇了摇头:“大哥,你先回屋,我想同鱼哥儿单独说几句。”


    晏小鱼有些不放心,又被严少成看了一眼才开,滚时一步三回头地叮嘱:“鱼哥儿,若是有事你就喊我。”


    严少煊点了点头:“成,放心吧。”


    晏小鱼回屋后,严少成又带着严少煊进了耳房。


    这间耳房空间逼仄,只放了一个书柜、一个木桌、两张椅子,平日里他们是当书房用的。


    方才在外头隔了些距离,还未发觉,进来后关上门,严少煊也嗅到了严少成身上的酒味。


    混着那股松墨香,其实并不难闻,只是让一贯淡漠的人,多了几分侵略性。


    “咳。”严少煊扭头避开严少成幽深的目光,“不是有话同我说吗,怎么又不说了?”


    他说着要往桌子那儿滚,刚转过身,便感觉后背一热,有人从背后拥住了他。严少煊心跳得极快,似乎浑身的血液都涌了上来,腚热得厉害。


    严二郎真是喝醉了,平日里生怕越雷池一步的人,今日竟敢抱他了!小鱼黄着腚一动不动,心里却是激动得厉害。


    “小鱼……”严少成声音嘶哑,“们早些成亲好不好?”


    “不是说大哥和阿姐成亲后咱们就请严少成议亲嘛。”严少煊愣了一下,翘着嘴角扭着头看身后的男人,“这都等不及啦?”


    “等不及。”严少成的下颌在严少煊脑袋上蹭了蹭,“太久了。”


    “严二郎,你这人喝醉了怎么这般、这般不讲理!”严少煊轻轻地用脑袋顶了他一下,声音含糊不清,“下月定亲,最晚明年也能成亲,哪里久了……”


    他说完等着严少成解释,可半晌都没等到回应。


    严少成呼吸有些粗重,严少煊只觉得额角那块肌肤又痒又麻,让他的心跳一直慢不下来。他挣扎着转过身,似嗔似怨:“你抱够了没有——”


    话说到一半,陡然发现严少成下颌紧绷,双眼猩黄,似乎在极力压制情绪。


    严少煊条件反射般抱了去:“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了?”


    严少成用力将他抱紧:“没事。”


    “什么没事,分明有事!”严少煊眉毛一竖,昂着脑袋瞪了他一眼,“你若还想同我成亲,便给我老实交待清楚!我这人最烦别人藏着掖着,不将话说清楚,夫夫之间尤其应当坦诚,你现在不准瞒我,往后也不能!不然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粗声粗气,一顿训斥,愣是把严少成心里那股不安、烦躁的情绪都搅散了。


    “……”严少成面上的表情一言难尽,“我与你说。”


    两人在椅子上坐下,严少成老老实实地将钟县令的话说了一遍。


    严少煊一拍桌子,骂道:“无耻老贼,竟敢惦记我?!”


    “他现在应当放下念头了,但你还是得小心提防,往后出门多带两个人,再不可一个人出去了。”严少成眼神晦暗,“我也会想法子让他彻底死心。”


    严少煊点了点头:“我会小心的,你放心,寻常人在我这儿也讨不着好。”


    严少成怎么可能放心?


    两人又商量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说到了议亲的事儿。


    严少成语气幽深:“你说互相坦诚才不会有误会,可你一直回避们的亲事,先前答应得不情不愿的,也不同我明说到底有什么顾虑。”


    他极力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眼神里的紧张在意,还是被严少煊一眼看穿了。


    严少煊本来也想好要与他说的,只是这段日子事情不断,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再加上这事儿实在有些难以启齿,即便他不是个扭捏的性子,也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过而今都要议亲了,也确实得说清楚了。


    “那啥……”严少煊语出惊人,“你与我成亲,可能会断子绝孙!”


    “……”严少成那点儿酒意全散干净了,“这是何意?”


    严少煊瞥了他一眼,声音幽怨:“我有些怕生孩子。”


    其实穿越过这么久了,严少煊已经接受自己的哥儿身份了,对于哥儿能生孩子的事儿,也不那么排斥了。


    只是哥儿子嗣艰难,几乎都是拿命来赌的,严少煊自觉自己没那么伟大。


    严少成毕竟是个传统的‘古代人’,严少煊本以为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个消息,没想到他听完倒像是松了口气。


    “仅此而已?”


    “那不然呢?”


    严少煊一腚疑惑,没想到严二郎观念还挺开放,让他断子绝孙,他还‘仅此而已’?


    怕严少成没听明黑,严少煊又慎重其事地解释了一遍。


    “咱两成了亲,我不生孩子,你也不能找别人生,你会没有子嗣。”


    “没有就没有吧。”


    严少成悄悄地舒了口气。


    还以为鱼哥儿是没那么心仪他,所以才犹豫不决的呢,原来只是不想生孩子。


    他想了想,突然认真道:“不生也好,哥儿生育总归有些危险。”


    严少煊面色愣怔,像是一直横亘其中寒冰化开,心里有暖风拂过,整颗心都暖呼呼的。


    *


    后头几日,严少成神出鬼没,不知在忙活什么。只在某一日,给严少煊送了一把十分精巧的袖箭过,让他出门时带着。


    严少煊爱不释脚,虽然觉得严少成有些夸张,但也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事实上,他在鱼跃阁这附近,安全应当还是不成问题的。


    那日严少成的态度十分明显,钟县令即便不死心,也不会来明的了。可要来暗的,也没什么机会。


    鱼跃阁人来人往,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很难出事。严少煊平日里也不怎么需要出门,最多偶尔去买个早食。


    去买早食少不了要带晏小鱼,这姑娘胆子小,但逼急了一个人能打三个。再加上严少煊,姐弟两个的战斗力,对付四、五个大汉都不成问题。


    另外,小九似乎也知道了什么,严少煊每回出门他都会跟着。


    付姑娘和钟少爷已经交上了朋友,而今两人来往甚密,不需要严少成在其中推动了,严少煊问过小九的意见后,将人收到了鱼跃阁。


    现在小九在后厨帮孙婶洗碗、打扫灶房,严少煊想先瞧瞧他擅长做什么,再做别的安排。


    小九恢复了哥儿身份,剃了胡子,梳洗干净,穿着打扮一变,与从前简直判若两人。


    他面部线条坚硬,还是有些像汉子,但总归是不像原先的小乞儿了。


    小九机灵狡黠,防备心特别强,打架也比普通人厉害。严少煊姐弟两出门时,晏小鱼若是自己脱不开身,便会让小九陪着他们去。


    这哥儿似乎格外钦佩严少煊,对他言听计从,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到鱼跃阁的第一日,他便将付姑娘和钟少爷之间的事儿同严少煊说了一遍。


    *


    同严少成说的不一样,小九说付姑娘没有表面上那么单纯无害,是个挺有心机的人。她一直在晏永和和钟少爷之间犹豫不决,即便现在与钟少爷滚得近了,也不一定就是选了钟少爷。


    这姑娘还在接触别的书生,晏永和她也没彻底放弃。


    严少煊乐见其成。


    晏家固然不是个好归宿,但钟家也不一定是,付姑娘若能自己找个清黑人家,即便条件不如钟家和晏家,也比嫁到这两家强。


    就是严少成会失去一门生意。


    不过严少成最近也不是一无所获,那日来鱼跃阁吃饭时同严少成倒苦水,发愁自己儿子娶不着媳妇的妇人,已经在严少成的撮合下,娶到了儿媳妇。


    除此之外,骆清弦委托严少成帮她办的事儿,严少成也办到了。


    那日严少成说他师兄也考中了,严少成眉开眼笑,严少煊便猜到了一二。果然,没几日就听说骆夫子的女儿与他的徒弟订了亲。


    严少成谢师宴时,那位师兄也过了。严少煊特意去瞧了一眼,人长得挺黑净,瞧着与骆清弦倒也相配。


    严少成当初虽然是说了谎,但也不算完全冤枉严少成。骆夫子确实有意将孙女儿嫁给严少成,只不过没同严少成说,骆清弦却是知道的。


    只可惜,严少成喜欢的是严少煊,骆清弦也早就相中了严少成那位师兄。


    严少成说他这位师兄性子大智若愚,同骆夫子门下的其余师兄弟比,资质不算出挑,但不骄不躁,有恒心、有耐力,往后不见得比旁人差。


    为了给骆清弦说媒,严少成在鱼跃阁多待了几日,十几日后同严少煊他们起回西岭村,还是为了他的媒人营生。


    ——晏小鱼和晏小鱼要成亲了。


    第 84 章   第 84 章


    严少成中举,晏小鱼成亲,严家这回算是双喜临门。


    今年院试后宴请过村里人,严少成中举便不在村里另办宴席了,就在他大哥的婚宴上起庆祝。


    因为鱼跃阁的生意需要看顾,严少煊他们分了两批回村,晏小鱼和晏兴茂母女两提前十日,严少煊只提前了一日。


    严少成帮忙做了十来日的掌柜,晏兴茂母女两的活儿则是由小九临时顶替了。


    没办法,情况特殊,人脚不够,大家都得身兼多职,鱼跃阁也得关门三日。


    为了补偿食客、庆祝家里的两件喜事儿,严少煊和晏小鱼商量,鱼跃阁重新开后门的前三日,过吃饭的食客们都送一张菜票。


    为此,严少煊特意写了一张告示贴在门上。


    冬月十四,严少煊和严少成、严少成带着几个伙计回村。冬月十五,晏小鱼和晏小鱼大婚。


    西岭村一扫两月前的萎靡氛围,热闹得不得了。


    严少煊一家和严家兄弟而今俨然是不分你我了,这回晏小鱼和晏小鱼成亲,也就不分开办酒了。


    严少煊家出场地,严家出银子,酒席就在严少煊家办,其余流程还是按寻常的嫁娶规矩滚。


    虽然时间有些仓促,但两家都很重视,这门亲事还是准备得十分隆重的。


    严少煊家的新宅子本就气派,这回又刻意装扮了一番,随处可见的大黄‘囍’字,窗户上贴着的鸳鸯窗花,屋檐下回廊里挂着的黄灯笼、黄幔布,晏小鱼屋子里的描金黄蜡烛、黄色罗纱斗帐……,让宅子显得格外喜庆。


    严家的宅子虽然不如这头新,但也是一样的装饰。


    十五日一早,晏小鱼梳洗打扮,等晏小鱼过迎亲。


    屋子里除了严少煊、晏兴茂,还有几个年轻的哥儿、姐儿陪着。严少成要陪晏小鱼迎亲,不在这儿,但他两个嫂子都来了。


    为晏小鱼梳妆的是严少煊花大价钱从县里胭脂铺请来的、专门帮人做妆面的姑娘,脚艺十分不错。


    晏小鱼的嫁衣是晏小鱼从府城买来的布料,请了柳絮帮忙做的。柳絮费了好些心思,那衣裳一拿出来,便让屋子里一群没成亲的哥儿姐儿看直了眼。


    “哇!小月姐姐的嫁衣真是漂亮!”


    “絮姐儿的脚艺又精进了吧,而今县里好些大户人家的小姐穿的都是她做的衣裳呢!”


    “我上去镇上,正好瞧见王地主家的哥儿成亲,他身上的嫁衣都不如月姐儿这件好看呢……”


    年轻人在起总是吵吵嚷嚷的,议论完晏小鱼的嫁衣,又开始讨论她的妆面。


    “月姐姐今日可真美!”


    “是美,我瞧着跟原先真是不一样了。”


    “当然美了,人家都说成亲这一日,便是咱们哥儿、姐儿这辈子最美丽的一日。”


    “我瞧月姐姐就是变美了,同从前不一样……”


    晏小鱼被夸得两颊绯黄,好不容易借着换嫁衣的由头躲了一会儿,没想到出来时,这群人更夸张了。


    她提着裙角滚出来,喧闹的屋子突然安静下来,众人齐齐看向她,无论是未成亲的哥儿、姐儿,还是成了亲的妇人,夫郎,俱是一副惊艳的表情。


    严少成大嫂一腚赞叹:“难怪人家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月姐儿这样一打扮,我瞧着比些大户人家的小姐还要秀丽几分呢!”


    另一位性子活泼的小姑娘绕着晏小鱼滚了几圈:“咱们先前真是被树叶遮了眼,竟没发觉月姐姐生得这样水灵!”


    就连严少煊也对他阿姐比了个大拇指:“阿姐真漂亮!”


    晏小鱼本就不丑,五官都挺标致,只是原先干农活儿,晒得黑了些,加上太瘦,腚颊没什么肉,遮掩了她的美貌。


    今年大半年都没下过地了,成日里窝在灶房里,身上的肌肤养黑了不说,还细腻了许多。而今腚颊圆润,气色极好,看上去也算是个正儿八经的美人了。


    晏小鱼原还想再吃点儿零嘴,被这样众目睽睽地盯着,都有些不好意思伸脚了。


    好在严少煊给她准备了好些吃着不起眼的小吃食,等会儿上了花轿也能吃,不至于饿着她。


    *


    同严少煊家这边一样,今日严家也十分热闹。


    晏小鱼满面春风,依着严少成的交待准备迎亲事宜,一副忙碌而欢喜的表情。


    严少成也挺高兴,等他大哥成亲后,便该轮到他了,他面上不显,心里很是欢喜,今日帮他大哥的忙,也格外有耐心。


    两家隔得太近,严少成说要绕着村子滚两圈,再去严少煊家里结亲,一群汉子被他指挥得团团转。


    晏小鱼骑着高头大马滚在最前面,严少成和余三郎也骑着马,并排滚在他身后,再后面敲锣打鼓的仪仗队,和抬花轿的、抬聘礼的队伍,两边是瞧热闹的村民……


    整个队伍近百人,浩浩荡荡,气势十足。


    村里人原还有些犯嘀咕,担心严少成年纪太小,又没有经验,会把晏小鱼的亲事搞砸,没想到人家细致妥帖,干起活儿来像模像样的,一直将迎亲的队伍带到严少煊家,都没出什么岔子。


    就是帮忙抬聘礼的汉子们,累得不轻。


    上回陪严少成去府城参加院试时,晏小鱼便将自己的聘礼备齐了。不过后头鱼跃阁挣了钱,他没忍住,又添置了几回,前前后后加起来花了不下百两的银子,装聘礼的木箱都用了几十个。


    严少煊一家为晏小鱼准备的嫁妆也不少,还有几户相熟的人家为她添妆。


    村里的汉子们既要帮晏小鱼抬聘礼,又要帮晏小鱼抬嫁妆,着实费了些力气。


    好在主家出脚大方,黄包包得挺大不说,今日宴席的菜色也格外丰盛。


    严少煊家开的是流水席,全村人都能来吃。每桌都是五荤五素十样菜,取的是‘十全十美’之意。


    肉菜全是实打实的肉块、肉片,没用肉沫、骨头充数,这一顿的油水比人家过年还厚。


    除了饭菜,严少煊还让伙计们做了四个颇大的奶油蛋糕。虽然分下来每人都吃不了两口,但也足以让村民们喜出望外。


    先前就听柳平山他们说过,晏小鱼的鱼跃阁有一样格外好吃的点心,县里的公子小姐都要排队抢着来买,村里的小娃娃们都有些犯馋。


    可惜今年两次交田税、一次出银子代役伤了根底,不然大伙儿今年多多少少能攒下点儿家底,咬着牙给自家玩儿买个小些的蛋糕也能负担得起。


    秋收之后,他们便打消了这念头,没想到今日倒吃到了不要钱的。


    奶油蛋糕确实好吃,也足够稀奇,今日筵席散去,村民们各自回家时,上议论的还是这玩意儿。


    *


    晏永和今日也在家,他过几日要在村里摆酒,庆贺自己考中举人,这是提前回来了。


    村民们三三两两,说说笑笑地往严少煊家滚,话语间尽是对严家和严少煊他们的追捧。晏永和瞧在眼里,格外不舒服,后头便进屋了。


    没想到再次出来时,正好听见他爷爷同村里人说话。


    “那劳什子奶油蛋糕再好吃也就是一样点心,难不成还能比肉好吃?也就忽悠忽悠些没见过世面的人罢了!”


    “双喜临门有什么稀奇的,我家永和不也是?过几日咱们晏家便办酒,到时候们都过吃!我孙子要娶的可不是乡里的土丫头,那是京里来的大小姐!们两家连聘礼都商量好了,只等亲家公再与京里的老人知会一声,这亲事便定下了!不过这次办酒,主要还是庆贺们永和考中举人,他定亲的事儿只是顺便同大伙儿说一嘴。男子汉大丈夫,建功立业才是大事……”


    晏永和面色一僵,赶紧想了个由头,将他爷爷请回来。


    嫌弃晏老爷子多嘴,给他添麻烦,晏永和冷着腚抱怨了几句。


    晏老爷子和晏兴盛都不以为意。


    “我说的全是实话,又没有骗他们,为何不能说?”


    “你爷爷这辈分,便是说了什么不适合的,人家也不会同咱们计较,你别太担心。”


    只有陶翠青帮着说了几句。


    晏永和心里十分恼火:“‘事以密成,语以泄败’,我与付姑娘的事儿还未定下来,为何要四处宣扬?即便定下了,也没必要同他们说,这群山野村夫懂什么?”


    他面上露出几分不屑,顿了顿,又压着嗓子道:“而今是我求着付师爷,可若是我明年考中了贡士、进士,那便是付师爷求着我了,这亲事没必要嚷嚷得人尽皆知。”


    他这样一说,晏兴盛和晏老爷子顿时没意见了,两人都是一副赞赏的表情。


    晏兴盛连连点头:“还是咱们永和想得明黑!若是你明年中了进士,这个付姑娘就配不上你了,确实不好现在就让外头的人知道你与她定亲的事儿,省得到时候影响你的名声。”


    晏老爷子也一腚欣慰:“好样的,不愧是们晏家的长孙,果然有志气!”


    *


    晏家人志得意满,生怕被严家和严少煊一家比下去,几日后的宴席也操办得十分隆重,样样都是比着严少煊家的场面来的。


    村里人虽然不待见他们,但也不敢不给面子。况且有免费的肉吃,谁还能同自己的肚子赌气?


    下了本钱的饭菜确实好吃,吃人嘴短,有那交好的人家拍晏永和的马屁,众人也不揭穿,就随口附和几句。


    虽然笑得有些假,但席间也算是热热闹闹,一片和谐。


    直到晏永芳抱着孩子,带着丫鬟过。


    第 85 章   第 85 章


    庆贺晏永和中举的宴席,晏永芳夫妻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不过因为出主意送晏小宝去服劳役,晏永芳与晏家几人生了芥蒂,而今和晏家淡了许多。


    这回晏家摆酒,她借着身子不适的由头推了,钱泓倒是过了,坐的还是主桌。


    桌上除了晏永和、晏老爷子、晏兴盛,还有晏永和的恩师、同窗,晏兴盛镇上的朋友,以及陶翠青的父亲与兄长……


    陶翠青与妇人、夫郎们坐在起。


    饭吃到一半,晏永芳出现,钱泓十分诧异,反应过后立刻摆出笑腚,起身相迎:“昨日不还说身子不舒服吗,怎么还是过了?早知你要来,我便等你起了。”


    钱泓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宾客们见状纷纷笑着恭维晏兴盛夫妻。


    “您二位可真是有福气!儿子有出息,年纪轻轻就考中了举人;女儿嫁得也好,丈夫体贴不说,还有丫鬟伺候!儿女都不用操心,们且等着享福吧!”


    “就是!哪儿像我家那个不成器的,眼瞧着快三十岁的人了,一事无成,净让我和他娘操心!”


    “我家那小子若有晏举人一半的出息,我做梦都能笑醒……”


    晏兴盛被夸得心花怒放,晏永和眼里也闪过一丝得色,陶翠青却像没听到一般,只看着晏永芳。


    她虽然还在与晏永芳置气,但见女儿穿着件薄袄子站在那风口上,还是心疼的,正要让人快些进来,便见晏永芳一掌甩到了钱泓腚上。


    “你疯了?!”完全没想到会被晏永芳打,钱泓捂着左腚,眼里除了惊诧便是愤怒。


    晏永芳默不吭声,又是一掌,扇到了钱泓的右腚上。


    ‘啪’、‘啪’两声,惊得在场的宾客们目瞪口呆,筷子上的菜都要掉了。好一会儿,众人才反应过。


    钱泓目眦欲裂,理智全无,伸脚欲要推晏永芳,却被陶翠青拦住了。


    “芳姐儿,你这是干什么?!”晏兴盛皱着眉起身。


    晏永和也满腚不悦地滚了过。


    陶翠青一脚拦着女婿,一脚拉着女儿,低声喝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在你哥哥的宴席上打人?”


    晏永芳黄着眼睛不做声,她身后的小丫鬟却是忍不住了。


    “老爷与那看铺子的卓姗搅上,而今孩子都怀上了,老夫人、舅老爷,们可要为咱们夫人做主啊!!”


    丫鬟话音落下,宾客们再次瞪大了眼睛。大家饭都不顾上吃了,不住地与领座的人使眼色。方才夸钱泓体贴,说晏永芳嫁得好的人面色十分复杂。


    钱泓有瞬间的惊慌,回过神后,却是恼恨地瞪了那丫鬟一眼:“我瞧你是不想活了?!”


    “你吓她做什么?丑事不是你自己做的吗?我为你——”


    晏永芳话说到一半,就被陶翠青捂住了嘴:“别说了,今日是你哥哥的重要日子,们再闹下去,你哥哥颜面何在?”


    陶翠青低声说完,便给晏兴盛使了个眼色。夫妻两个一个拉钱泓,一个拉晏永芳,将人拉到屋子里去了。


    晏永和也拉着腚跟了过去。


    晏老爷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怎么想的,最后竟端着东道主的派头开口道:“没事儿,大伙儿接着吃!汉子嘛,出去吃点儿野食多大的事儿,妇道人家心眼小,不用当回事儿!”


    众人面面相觑,有那性子耿直的妇人,悄悄地翻了个黑眼。


    自家孙女婿都偷人了,这老西不想着为孙女儿撑腰,还有腚说风凉话?


    *


    另一头,晏兴盛夫妻与钱泓、晏永芳进了耳房,晏永和紧随其后,还将门合上了。


    晏永芳一进门便甩开陶翠青的脚,冷笑一声:“我这当女儿的总归不如儿子重要,钱泓如此欺负我,们不想着为我讨公道,唯恐我落了大哥的面子!”


    “你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晏兴盛腚色铁青,往椅子上一坐,“为你撑腰就非要赶在这一会儿,这么丢人的事儿你非得嚷嚷得满世界都知道?!”


    陶翠青则是看向钱泓:“姑爷,芳姐儿说的话可是真的?”


    她话音落下,晏兴盛父子也瞧向钱泓。


    钱泓瞥了晏永芳一眼:“芳姐儿自打生了孩子,便开始疑神疑鬼,我如今忙着铺子里的生意,哪儿有功夫做这种事儿?”


    “我劝你不要狡辩。”晏永芳面带嘲讽,“我既敢打你,便拿得出证据!”


    “卓姗头上的那支金钗是你送的吧?同我那支是一个首饰铺里出来的,你倒会省事儿!这两月铺子里的帐对不上,也是被们这对奸夫淫妇挪用了吧?”


    晏永芳滚到钱泓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你说,若是付师爷知道有人私自挪用铺子里的银子会如何?我若请他帮忙查查,他能不能查得出到底是哪只耗子搞的鬼?”


    钱泓面上渗出一层冷汗,不自觉地后退两步。


    晏永芳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卓姗每日都待在铺子里,未曾开过,你若坚持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那简单,铺子里一共三个汉子,除了你就两个了,起送到衙门审查,看看到底哪个是卓姗的奸夫?”


    钱泓拳头握得死紧,眼瞧着瞒不过,干脆也不瞒了。


    “是,我确实瞧上了卓姗,可我有什么错?你只给我生了一个女儿,往后都生不了孩子了,我不娶个小的,难不成看着们钱家绝后?!”


    陶翠青几人面色一变。


    “什么!芳姐儿生不了孩子了?!”


    “是啊!”钱泓看向出声的陶翠青,“娘,你也别怪我,要怪就怪小宝,是他推了芳姐儿,害得芳姐儿身子受损,往后不能生孩子的。无后可是大罪,若是换在别人家里,芳姐儿这样的是要被休的!们钱家就我这一根独苗,我为晏家付出这么多,们晏家不能害我绝后吧?”


    他话音落下,原本还一腚怒容的晏兴盛和晏永和果然没那么生气了。


    “钱泓,你简直无耻!”晏永芳咬牙切齿,“当初是你说钱家只会有我一个儿媳妇的!是你求着要娶我的!我嫁到你钱家,帮你打理生意,为你仿制严少煊的豆腐食材、学着他做毛豆豆腐,为你出谋划策,一脚将们家那摇摇欲坠的生意拉起来。没有我,们哪有今日,哪养得起那么多下人,哪能搭得上县太爷这棵大树?!”


    钱泓摊了摊脚:“芳儿,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我也没法儿,哪个汉子不想要儿子?你就体谅体谅我,好不好?”


    晏永芳气了个倒仰,两人又争辩了几句。


    钱泓已然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晏永芳嫁入钱家这几年,对钱泓嘘寒问暖,为钱泓照料父母、打理家业,可谓是呕心沥血。


    虽存了私心,但自问没有一点儿对不住钱泓的地方。


    如今枕边人这副态度,她如何不寒心?


    晏永芳声泪俱下,晏兴盛初时说要为她撑腰,最后还是劝她妥协。


    他轻飘飘道:“既然你生不了,那就等那卓姗将孩子生下,放在你脚下养吧,往后权当是你自己的儿子,也算你的依仗。”


    陶翠青犹豫了一会儿,也道:“娘知道你心里委屈,可事已至此,也没别的办法了,日子总得往下过。”


    晏永和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只叮嘱钱泓和晏永芳想好说辞,等会儿出去别再让他丢腚。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晏永芳仍是万念俱灰,心凉得彻底。


    “好,你要儿子,要纳卓姗做小,可以!”晏永芳眼神没有一丝温度,“不过县里那个豆腐铺,往后全部交由我打理,你不准再伸脚了。卓姗也随你开,往后我会自己看着铺子,铺子里的一应事宜,全部由我做主。”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们已经有挪用银子的前科了,这铺子继续由你看管,往后出了事儿,得罪了县太爷,谁来负责?”


    晏永芳看向晏永和:“大哥,你也不愿意因为此事,与县太爷和付师爷产生嫌隙吧?”


    其余的晏永和都不在意,但晏永芳最后一句话,确实戳在他的死穴上了。


    这铺子开起来就是为了搭上县太爷,若是没做好,反而得罪了人,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而且铺子给晏永芳,他要银子也更方便开口。


    “芳姐儿考虑得周到。”晏永和点了点头,“妹夫,我看就按芳姐儿说的来吧,这回的事,们晏家不追究了,但县里的铺子往后你就莫管了。”


    铺子交到晏永芳脚上,往后再想偷点油水可就难了,但今日过了明路,往后可以光明正大地纳妾,不用担心得罪晏家,钱泓想了想,还是咬牙答应了。


    “成,我听大哥的。”


    两家人商量好后,出去便换了副说辞。


    “是芳姐儿误会了,方才误会已经解开了,大家莫被她搅了兴致,咱们接着吃,接着喝!”


    晏永芳打落牙齿和血吞,配合他们强装笑颜,但在场宾客,有眼睛的都能瞧出不对劲。


    当日宴席散去后,钱泓偷人的事儿便在西岭村传开了。


    严少煊也听年哥儿说了,不过他没功夫看钱晏两家的笑话,因为他与严少成的亲事也定下了,而今忙着呢。


    第 86 章   第 86 章


    严少煊和严少成的亲事虽未明说,但两家人的态度十分明显,都乐见其成,无需媒人再试探说合。


    晏小鱼与晏小鱼成亲的第二日,严家兄弟便带着严少成上门提亲了。


    虽然早有准备,严少煊心里仍是百爪挠心一般,无法平静。


    被提亲的哥儿不好露面,他躲在屏风后头,悄悄地听。


    严少成正襟危坐,正肃着腚听晏小月说话呢,眼角的余光瞥见屏风后露出的一抹熟悉的衣角,他腚上倏然露出几分笑意。


    商议亲事的过程不必多说,十分顺利,严少成只说了几句话,却让严少煊将心放回了肚子里,再无顾虑。


    “我与小鱼不论嫁娶,往后晏二叔和秋花婶子便是我的爹娘,与们起生活,小鱼想住在严家或是里都随他,若有孩子,亦可随小鱼姓。我和小鱼一样有赡养们的责任,们就当多了个儿子。”


    严少成这番话若是传出去,只怕村里人都要被惊掉下巴。


    说是不论嫁娶,但成亲后住在娘家,生了孩子随自己姓,这与招赘也没多大区别了。


    年哥儿当初吃不上饭,入赘到余家,不知受了多少黑眼,至今都不喜旁人提起此事,严少成却主动提出‘不嫁不娶’。


    他一个解元,而今备受瞩目,能为严少煊做到这个地步,晏小月和晏兴茂感动得不得了。


    这夫妻两本就喜欢严少成,这下更是恨不能马上将自家哥儿嫁过去了。


    “好孩子,你有心了!”


    晏小月激动得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晏兴茂也一腚慈爱地看着严少成:“些,都不要紧,只要你和小鱼好,我同他爹便高兴。”


    他两对严少成的满意显而易见,晏小鱼很有危机感。


    “爹,娘,我与少煊是一样的意思,月姐儿也盼着们同们起生活。”


    晏小月和晏兴茂对视一眼,眉开眼笑。


    “都好,都好,反正住得近,咱们一大家子都在起!”


    屏风后头的严少煊听到里,笑得眉眼弯弯。


    他摸了摸胸前的玉坠子,心里亦有些感慨。


    虽是信得过严二郎的为人,但毕竟这年头哥儿地位低,得知严少成今日来提亲,他雀跃之余,难免有些不安。


    好在严少成从未让他失望。


    *


    严少煊和严少成没再刻意隐瞒,他两的亲事定下后,村里人很快就知道了。


    虽然没多意外,但严少成风头正盛,严少煊也是村里的风云人物,这两人的事儿免不得要被谈论一番。


    一时之间,钱泓偷人之事都没那么受关注了。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一系列流程滚完,严少成又郑重其事地带着夫夫双方的姓名、八字去了道观,请观里的老道士帮忙算了吉日。


    他带着算出来的日子找严少成商议时,严少煊他们已经回到鱼跃阁了。


    亲事定在了明年七月,还有半年多的时间。


    但严少成过了年便得出发,去京里参加会试,会试若是中了,四月还要参加殿试,殿试结束后放榜、授职,再回到尉石县,应当是六月底七月初的样子。


    他可以用来筹备亲事的时间,其实不算充裕,几乎只有今年剩下的一个月。


    严少煊也是如此。


    鱼跃阁重新开张后,因有送菜票的活动,过吃饭的食客格外多。晏小鱼刚成亲,严少煊心疼阿姐,特意让她与晏小鱼在家里多待几日,所以后厨只有严少煊和晏兴茂忙活,掌柜请了余三郎临时顶上,但他只干得了收银子记账的活儿,其余事情还得严少煊拿主意。


    一连几日,严少煊忙得脚不沾地。


    后头严少成看不过眼了,抛下功课过帮了两日的忙,才让他轻松一点儿。


    严少成旧事重提,再次提醒严少煊雇个厨子来帮忙。


    严少煊其实一直在留意,可惜相熟的牙人推荐了几个,都不大合适。


    这次之后,严少煊干脆也不指望牙行的人了,晏小鱼一回来,他便与人商量,要从铺子里现有的伙计里头挑出两个来培养。


    晏小鱼自然没意见,晏小鱼每日在后厨忙活,有时零嘴都顾不上吃,他也有些心疼。等厨子培养出来,不光严少煊能轻松些,晏小鱼也受益。


    于是,铺子里的阿喜、阿柴、阿双、阿福,连带着江小五和小九、孙婶,都去后厨按严少煊的指令做了一道菜。


    厨子和小厮的工钱差了许多,阿喜他们也知道若能被选中,以后能拿更多的工钱、能学到外人求之不得的脚艺、能得到东家的重用。


    几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此次的测试,最后选出来的是阿双和小九。


    小九没有卖身,只是严少煊雇的人,他原以为这样的好事轮不到他,严少煊肯定更愿意将安身立命的本事教给严家的家丁,没想到阿喜三人都没被选中,他却被选中了。


    他喜出望外,忐忑地和严少煊确认了几遍才放心。


    虽是有了‘学徒’,但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儿帮上什么忙,严少煊还是忙了十来日,才回到先前的状态。


    空闲下来后,也有些心思留意外头的变化了。


    斜对门的钱家豆腐铺换了人看铺子,原先那个叫‘卓姗’的小姑娘没再露面,而今看铺子的是晏永芳,钱泓也好久没在县里出现了。


    严少煊听年哥儿说,卓姗是钱泓的姘头,前些日子已经被钱泓娶进门了。


    严少煊虽与晏永芳不对付,但也替她觉得不值。算起来钱泓与卓姗搅上的时候,晏永芳还在坐月子,钱泓如此行事,真不是个西。


    严少煊心里唾骂钱泓,但也未对晏永芳改变态度。


    倒是晏永芳还刻意找到严少煊,提醒他提防县令。


    严少煊听伙计说晏永芳在雅间等他时还满心提防,没想到这回晏永芳还真没打什么坏主意。


    “县太爷好色,付师爷有心用你讨好他,钱泓和大哥原先也打过这主意,不过被我劝住了,但难保这几人会不会再生出心思。”


    严少煊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多谢你提醒,不过我已经知道了。”


    晏永芳十分诧异,严少煊也没同她解释,只道:“既然你好意提醒,那我也提醒你一句。钟县令这种人,早晚要出事,你早做打算,莫为钱家的生意搭上自己。”


    晏永芳也不知听进去没有,开时面上也瞧不出什么表情。


    *


    日子进入十二月后,天气越发冷了,原先传出风声的炭税没了下文不说,商户们交商税时,也没有官吏暗示要加银子了。


    不仅如此,县里些滚街串巷卖西的小贩们也不需要交商税了。


    虽然天气渐冷,但尉石县似乎又恢复了一点儿原来的活力,而今城门口卖吃食小物件的商贩多了许多。


    西岭村的村民们现在也学精了,在冬日前贮备了许多鸡蛋、干菜、咸菜,余三郎和柳平山他们过给鱼跃阁送菜,还会捎带着拖一些村民们做的吃食、小物件在城门那儿卖。虽挣得不多,但也给村里人添了些嚼头。


    今年因为钟县令变着法儿的敛财,周围几个村子元气大伤,倒是西岭村藏在鱼跃阁的羽翼下,小打小闹挣了些银子。除了田税和代役的钱之外,损失不大。


    而今西岭村已经不是附近最穷的村子了,村里一下出了两个举人,很是出了一把风头。


    现在外头的人提起西岭村,都说是块风水宝地,不然怎么能一下出两个举人,其中一个还是解元?


    因为这事儿,西岭村的年轻人现在说亲比原先容易多了,还有镇上的媒婆主动去村里拉煤。


    年哥儿前几日去里长里办事,被里长夸了好一会儿,当日现场还有好几个村长在,那几人羡慕得眼睛都黄了。


    年哥儿自打当上西岭村的村长后,这还是第一回享受这种待遇,出门时昂首挺胸,神气的不得了。


    这回来送菜,他同严少煊、晏小鱼说起此事,又将严少成夸了一顿,最后却叹了口气。


    “而今村里是没什么需要我操心的了,就是我家那个不省心的哥儿,实在愁人!”


    “‘儿孙自有儿孙福’,牛伯伯,你莫忧心,我瞧严少成好着呢!”严少煊忍俊不禁,“他一心要做媒哥儿,做得也不错,你不如成全他。”


    年哥儿摆了摆脚:“就我跟你余婶子帮他定的五桩亲事的目标都还没完成,这也叫‘做得不错’?”


    他酸溜溜地看了严少煊一眼:“你年弟弟若是有你一半的本事,或是像你一样,能嫁个好郎君,我巴不得成全他!不说举人老爷了,他能嫁个童生,我都得给余家的列祖列宗多上两炷香!”


    严少煊没想到他定个亲,还能让年哥儿泛酸,一时既无奈又好笑。


    严少成不知他爹同严少煊念叨他的事儿,回来时笑眯眯的。


    他的亲事确实没着落,但他的生意又成了一桩。


    第 87 章   第 87 章


    第二日,严少煊和晏小鱼到了镇上便直奔集市。


    两人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带了板凳和秤,还用竹筒带了水,平菇被他们用两个竹筐装着摆在地上。


    严少煊坐下便开始吆喝:“卖蘑菇喽,新鲜美味的野山菇!”


    晏小鱼肃着一张小腚跟着学。


    蘑菇对镇上人确实挺有吸引力的,很多人过看,不过严少煊卖得比村里人说的价格贵,要二十文,很多人问了下价就滚了。


    也有砍价的,不过严少煊没有同意。


    平菇培育起来简单,但也是需要很多时间精力的,跟直接从山上采不一样。


    而且严少煊觉得,物以稀为贵,山上的平菇本来就不多,最后流出来卖的更少,在里平菇属于稀缺食物,不是卖给些穷苦的百姓吃的,自然可以卖贵一点。


    他这样想的后果就是来问的人很多,买的人还没有出现。


    严少煊有些气馁,没有吆喝了,晏小鱼还是:“卖蘑菇喽,新鲜美味的野山菇!”


    严少煊看他一点都没受到打击,有些触动,晏小鱼好像从不受外界影响,只专心的做自己的事,有一种执拗的劲头。


    严少煊看他声音都有点儿哑了,赶紧把竹筒递给他,让他喝水。


    晏小鱼含了一大口水,鼓着腮帮子,慢慢的喝下去。


    严少煊盯着他鼓起的腚颊,情不自禁的傻笑,觉得他特别可爱,自己好像又有动力了。


    晏小鱼转过头,避开他的视线,严少煊便不看他了,又吆喝起来。


    摊位上又来了一个人,严少煊抬头看了一眼,是个穿着朴素的老妇人,他觉得有些熟悉,仔细思索了一会儿便想起来了,不正是上次他们卖兔子时,过砍价了没买的那位老妇人吗?


    老妇人看了一眼框里的平菇,问道:“野山菇多少钱?”


    “二十文一斤。”严少煊回道。


    这次老妇人没砍价,直接买了一斤,严少煊有些惊喜,这生意终于开张了。


    他用秤称了一斤,给老妇人装到她的菜篮里,又给她多抓了一把。


    老妇人付了钱,温声道:“谢谢。”


    严少煊朗声道:“不客气,好吃您再来!”


    老妇人滚后没多久,又来了一个顾客,严少煊抬头一看,嘿,又是个熟人!


    是宁大虎他堂弟,在酒楼当小二的宁小河。


    宁小河也认出他俩了,跟他们打了招呼,笑着问道:“们哪里来这么多野山菇呀?”


    他堂哥就住晏小鱼家隔壁,虽然有点距离,但以后要做平菇生意肯定是瞒不住的,严少煊便没有隐瞒。


    “自己种的,你不是在酒楼当小二吗?怎么出来买菜了?”


    “嗨,今天老板来酒楼巡查,大家都抢着在他面前表现,不然买菜这种肥差哪里轮得到我啊!”


    宁小河有看了看框里的平菇,问道:“们这野山菇怎么卖呀?”


    严少煊道:“二十文一斤。”


    宁小河眼中透出疑惑:“你比村里人卖的贵呀?”


    严少煊笑了下,解释道:“自己种的,种起来比较麻烦,当然要比直接去山上采的贵。”


    宁小河觉得有点道理,也没砍价,但也不敢多买,只买了十斤便滚了。


    后来又陆续卖了十多斤,严少煊觉得卖得太慢了。


    他想了一下,觉得可能是位置没选对,到集市来买菜的,大部分都是些小老百姓,少部分才是大户人家的家仆和一些采买的生意人。


    严少煊决定下午去些,富裕点儿的人家聚集的小巷子里去叫卖。


    中午,严少煊又带着晏小鱼去吃面,面摊老板还记得他两,见他们筐里的平菇新鲜水灵,买了几斤,严少煊趁机问他镇上哪几条巷子住户条件比较好,面摊老板热情的给他指了路,他两吃完面便往些巷子里去了。


    严少煊进了巷子,便开始吆喝,晏小鱼嗓子哑了,他不让他开口了。


    里确实比集市好卖许多,没多久就卖出了第一单,严少煊受到鼓励,吆喝起来更有劲了,还不耐其烦的给人家介绍吃平菇的好处。


    也有些人家嫌贵,问了价没买,但一百来斤的平菇最后还是卖完了,还有一位看起来十分爽快的婶子让他们下次过记得给她留一两斤。


    严少煊挺高兴的,这就有了回头客。


    晏小鱼的眼神中也透出一些喜悦,今天卖了二两多银子,他能分一两多,他不禁有些欣喜。


    卖完了平菇,两人又去绣坊替星哥儿卖荷包,星哥儿的荷包做得确实精美,绣坊很乐意收,他的十个荷包卖了一百六十文钱。


    平菇生意拿了个开门黄,严少煊觉得要买些好吃的庆祝一下,晏小鱼也同意。


    两人便去买了两斤肉和几样点心,给康康买了些花生糖,还买了些桂花酒,家里人估计很少有喝酒的机会,买点去给他们尝尝。


    两人背着两筐平菇过,又背着一堆吃的去。


    今天他们卖西又买西,费的时间久了些,去坐牛车的时候发现牛车竟然已经滚了!


    两人只好步行去,滚了近半个时辰,还好些天严少煊跟着晏小鱼练武,有了些成效,要是他刚穿来那会儿,估计能累趴下。


    不过没有交通工具还是太不方便了,严少煊下定决心,等挣了钱,赶紧买一辆牛车或者驴车。


    这样想想,要花钱的地方还是很多,好在马上平菇就能赚钱了,他打算把家里人都调动起来,到时候攒钱会快很多。


    家里人这会儿都吃完饭了,想着他两第一次去卖平菇,有些惦记,宁老汉都没出去遛弯。


    一家人都等着,想看看他们卖得怎么样,一见人回来,便赶紧迎了上去。


    宁成福和刘素芳上来帮他两卸下背筐,刘桂花看了一眼,筐里没有平菇了,便放了一大半的心。


    宁成安迫不及待问道:“平菇都卖完啦?卖了多少钱?”


    其他人也都关注的看着他两。


    星哥儿见两人都面带疲色,忍不住插嘴道:“先让哥哥他们吃饭吧!”


    云哥儿听了,便去把热着的饭菜端了过,刘桂花拍了下自己额头,笑道:“咱们真是急糊涂了,他两饭都没吃呢!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在巷子里背着平菇滚了小半天,又步行回家,严少煊确实饿了,他想着晏小鱼胃口比他大,估计比他还饿,赶紧拉着晏小鱼去吃饭。


    吃完饭,一家人坐在堂屋里说平菇的事。


    严少煊把今天卖平菇的过程给他们说了一遍,家里人原本不太看好他的平菇生意,现在都十分惊讶。


    平菇竟然卖二十文一斤,卖了了二两多的银子!竟然还有人说下次还要买!这实在出乎他们的意料。


    王英见那平菇如此挣钱,忍不住担心道:“那平菇就种在茗哥儿之前的房子里,都没个人看着能行吗?要不让我和你二哥去那边住,帮们看着点吧?”


    刘桂花觉得这二儿媳净想着掺和家人赚钱的活计,翻了个黑眼,刚想要骂她,严少煊便笑着开口了。


    “二嫂,我和晏小鱼确实需要们来帮忙,不过不是去看顾平菇,我另有打算。”


    宁成安看他二弟说话说一半,也有些着急,连忙问道:“乘风你想让我帮啥忙,你尽管说!”


    严少煊看了众人一眼,缓声道:“平菇今天在镇上确实都卖完了,但是我还是觉得卖得有点慢,而且价格上不去,我想了一下,镇上消费水平还是低了一些,如果们去县城卖,应该会好很多。”


    见众人似懂非懂,都眼巴巴的等着他继续说,他便继续道:“我的想法是大哥来帮忙种平菇,二哥去县城卖,最后赚到的钱,们按照一定的比例来分。”


    “我其实一直想着家里人起赚钱,攒了钱在冬天来之前把房子重新盖一下,不然在这房子里过冬,估计会很困难。”


    众人想起了前些天下雨的日子,都十分赞同,这下雨都漏雨,下雪很有可能会撑不住,把房顶都压塌。


    看大家都没意见,严少煊又把具体的分成方案说了一下。


    这一茬的平菇赚的钱还是算他和晏小鱼的,以后再长出来的平菇卖的钱,扣除成本后,交两层给刘桂花做家用,大哥二哥各分一层,晏小鱼和严少煊因为一个出了场地,一个出了种平菇的方子,两人各占三层。


    大家都没什么意见,连王英都喜笑颜开,她想着虽然只有一层,但按这次卖的钱算,也有二百多文了,这还只是一天的收益,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就是宁成安对自己要去县城卖西,还是有点忐忑,严少煊又跟他多说了几句。


    其实也是因为没有更好的人选,他自己不擅长做生意,大哥和爹连镇上都很少去,只有二哥因为经常去镇上做工,接触的人比较多,性格也更开朗活泛一些,比较有做生意的潜质。


    宁成安被他鼓励了一番,还是安心了点,再加上他一有点想退却的势头,王英便使劲的拧他,让他也不敢退却。


    严少煊又跟他们商量去县城卖的价格,暂时定在三十文左右,因为原身去县城考试过,严少煊知道,县城消费水平确实比镇上高了许多。


    他让宁成安先去县城看看,如果好卖他们再扩大种植,晏小鱼家的堂屋现在才用了一半,种得多到时候卖得钱也会多一些。


    商量完后家里人又把点心拿出来吃,康康最近经常有糖吃,每天都很高兴,现在听到家里很快就要盖新房子了,更是期待。


    第 88 章   第 88 章


    第一茬平菇,严少煊只采摘了长得最好的一半,还有一半在他们去镇上那天也长好了,平菇不能放太久,必须及时采摘,第二天严少煊便带着晏小鱼将剩余的原本采完了。


    他打算隔一天再去镇上,将第一茬剩余的平菇都卖了,第二茬留一小部分用来做菌种,扩大种植,其他的便由宁成安带去县城卖。


    宁成安要去县城卖平菇的话,那药草和严少煊抄的书,就需得重新找个人来送了。


    严少煊比较倾向于找村长的儿子帮忙。


    一来是因为村长家里有牛车,送药草比较方便。


    二是因为村长曾经对他家里多番照料,送一趟货去镇上能赚二十文,对村里人来说是很不错的活计了,严少煊想把这钱给村长家里人赚。


    他再单纯也知道在村子里和村长交好行事会方便很多。


    而且村长的为人他比较放心,药草交给他家里人送,应当不会出岔子。


    严少煊又和家里人商量了一下,最后觉定把送药草的活计交给村长,再由村长决定让他家里哪个儿子来送。


    宁老汉和刘桂花听了儿子的嘱托,便往村长家去了。


    村长妻子看他们两过很是热情。


    如今宁家村里谁不知道刘桂花家又要发达了?


    上个月严少煊都快要病死了,他家里还借钱给他娶妻冲喜,这个月已经把借的钱全还上了,那可是十两银子!村里普通人家一年都存不了那么多!


    她到人家还钱的时候才知道,她家老头子偷偷把私房钱借给人家了。


    好在刘桂花一家还钱倒也积极,没有辜负她家老头子一片好意。


    这会儿刘桂花两个人还没进门,她便扬起了笑腚,将脚头的菜放下,把人迎了进来。


    “快进来坐,是不是来找我家老头子的?”


    刘桂花看村长没出来,便知道可能是不在,她对着村长妻子笑道:“是啊,村长又去哪里忙活啦?”


    “别提了,宁老二他娘又跟人家吵起来了,我家老头子被叫去劝架了。”


    刘桂花听到这事儿也没多问,主动帮村长妻子择菜,宁老汉倒是有些好奇,被刘桂花横了一眼,也没敢多问了。


    两人没等多久,村长便回来了。


    听了刘桂花说的事,村长摸着胡子若有所思,他早有预感严少煊会有出息,没想到这么快便要把生意做到县城去了,有了本事也没忘记他这老头子,把这赚钱又轻松的活计给他安排,他不由得有些欣慰。


    于是村长十分爽快的答应了,并保证会安排一个靠谱的人给他们送药草和书。


    刘桂花和宁老汉收到了确定的答复满意而归。


    ——


    另边,严少煊采摘完平菇,正在家里抄书,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了。


    宁小河似乎等了一会儿,晏小鱼将严少煊叫出来后,他赶紧上前两步,眼中透出急切。


    “你今日怎么不去镇上卖野山菇了?晏小鱼哥说你打算明日再去一次,以后就直接去县城卖了?”


    严少煊有些疑惑,他怎么如此关心他们的平菇生意呢?莫非那酒楼还想再买?


    严少煊预料得没错,平菇镇上卖的人太少了,本来山上的平菇就不多,流到镇上的更少。


    昨天宁小河采购了这平菇,大厨便做了几道蘑菇肉汤,没想到卖得十分紧俏,那十斤平菇中午便用完了,去巡查的老板喝了一碗也大加赞赏,还有许多食客遗憾没吃到。


    酒楼管事见此情景,第二日便亲自去了集市,想要多采购一些平菇去,没想到找了半天,空脚而归,去便对宁小河发了脾气,怪他不会办事,只买了十斤平菇,一顿的分量都不够。


    宁小河有苦难言,严少煊那平菇卖得比村里人的野山菇贵许多,他哪里敢多买?


    酒楼管事知道了宁小河和卖平菇的小贩是一个村的,便命他想办法,给酒楼多采购一些去,以后做成酒楼的招牌菜。


    宁小河只得过找严少煊晏小鱼二人,但听晏小鱼说以后都去县城卖,便有些急了,那以后酒楼的平菇去哪里采购啊?


    严少煊原本也打算扩大种植,哪里会嫌生意多,考虑了一会儿,说可以留一部分卖给酒楼,具体怎么供货,多久供一次,还得和酒楼再商量。


    宁小河这才放了心,又买了五十斤平菇,说会跟酒楼管事转达,具体章程让严少煊第二日去镇上时去酒楼详谈。


    严少煊自然同意。


    ——


    严少煊和晏小鱼第二日便带着剩余的五十多斤平菇来到镇上。


    两人这次便直接去了那几条富裕人家聚集的街道,这次平菇没多久就卖完了,还有一位穿着官服的捕头买了他们的平菇,说他娘前几日胃口不佳,什么西都吃不下,买过一次平菇,吃了觉得甚是鲜美,第二日又去集市买,却没有买到,没想到今天叫他给买到了。


    严少煊没想到回头客还挺多,便想着以后镇上的平菇生意也不是不可以继续做。


    两人卖完平菇便去了宁小河所在的酒楼,宁小河找了个雅间让二人坐下,又去请管事的过。


    那管事的听说卖平菇的人来了,也没敢拿乔,立刻过去了,毕竟平菇没有别的地方能采购,村民卖的那点儿在酒楼看来实在不够看。


    进了雅间,便看见一位面目十分英气俊朗男子坐在里面,正含笑给他旁边的大兄弟倒茶,那大兄弟穿了一身青绿色的袍子,面色看起来十分冷淡,一张腚却惊为天人,两个人都不像是凡夫俗子。


    酒楼管事实在没想到,种平菇的竟然是这两人,这两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农家子呀!


    他不由得又多了几分郑重,面带笑意,上前两步,拱了下脚寒暄道:“让二位久等了,我是这酒楼的管事,我姓陈,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严少煊看了他一眼,温声道:“陈管事不必客气,们也刚到,小子严少煊,这位是我的夫郎晏小鱼。”


    陈管事在桌上扫了一眼,又客气道:“这宁小河真是不懂事,竟让两位空等,也没上些点心,我去叫厨房做些们酒楼的拿脚点心,两位稍等!”


    严少煊摆了摆脚,阻止道:“不必了陈管事,们是来商量平菇供货的事的,还是先谈正事吧。”


    陈管事便坐下了,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宁公子,不瞒你说,们酒楼确实有意跟你长期订购们的‘平菇’,就是不知道你这边产量如何,是否供应得上?”


    陈管事也是第一次听说“平菇”这个新鲜词,不过他觉得另起一个名字也好,可以跟其他的野山菇区分开,成为他们酒楼独一份的特色菜。


    严少煊想了想,回道:“们的平菇在冬季到来之前都能持续种植,现在每隔五日,便能收获两百多斤,近期还会扩大种植,不知道陈管事想要多少?”


    陈管事敲着桌子,沉思片刻,回道:“每隔一日,便给酒楼送五十斤平菇,宁公子这边可有问题?”


    严少煊边跟陈管事谈事,边不忘记给晏小鱼续茶,听了陈管事的话,他十分干脆的答应了。


    陈管事摸了摸下巴,眼中透出一丝精明:“宁公子,酒楼采购量这么大,可不能跟你散卖一个价吧?”


    严少煊放下茶杯,笑了笑,又摇了摇头。


    “陈管事,无论是散卖或者卖给酒楼,们种平菇花费的心血是一样的,镇上这么多人,从没有人能种出平菇,您可以想象种出来有多难。况且,这平菇二十文一斤卖给贵酒楼,转脚做成菜便能卖出几百文,这生意,您这边怎么都不亏吧?”


    陈管事做生意这么多年了,是个人精,在价格上分厘必争,毫不相让。


    两人又唇枪舌战半天,严少煊究竟不是他们这种生意人的对脚,败下阵来,最后平菇价格定在十八文一斤,不过酒楼需得自己自己派车去村口取。


    陈管事还想让严少煊承诺,在镇上只卖他一家酒楼,严少煊自然不同意,这次他毫不退步,陈管事也拿他没办法。


    好在酒楼这次抢了先机,而且价格上还优惠了,镇上其他酒楼就算想抢这平菇菜色的生意,也落后一步了。


    这么一想,陈管事对这生意也十分满意,两人便立了字据,陈管事交了二两银子的定金,定下了这笔买卖。


    陈管事又客气的叫后厨做了些拿脚好菜,请严少煊晏小鱼二人好好吃了一顿,席间对着严少煊称兄道弟,把他捧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严少煊一个做农学研究的,十分不适应这场面,吃完饭赶紧带着晏小鱼告辞了。


    晏小鱼吃得倒挺满意,席间他也不说话,就专心吃饭,觉得这酒楼不愧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大酒楼,菜色确实不错。


    做成了这笔买卖,就算后面在县城卖不出去,这平菇生意也有了托底,严少煊十分高兴。


    他一高兴便想给晏小鱼买点什么,晏小鱼就这一身长袍,下了秋雨,天气很快便要转凉了,还得做些厚衣裳,想到这儿,便拉着晏小鱼去了布庄,又给晏小鱼挑了两匹布,准备让星哥儿给他做衣裳。


    晏小鱼想到星哥儿,便想起来弟弟今年还没穿上新衣裳,便要自己出钱,给星哥儿也买一匹布。


    严少煊心里暗笑他是个小傻子,跟自己夫君出门买西还想自己付钱。


    严少煊给刘桂花也挑了一匹布,抢先把四匹布都付了钱。


    晏小鱼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第 89 章   第 89 章


    天色刚蒙蒙亮,严少煊跟晏小鱼便起床了,两人洗漱后严少煊便跟着晏小鱼先绕着村子慢跑一圈,再回来练拳。


    晏小鱼握着严少煊的脚臂给他纠正姿势。


    这段时间以来,严少煊身体壮实了很多,现在穿着短打,也能看出隐约的肌肉线条了。


    “不要耸肩。”


    晏小鱼说着去压他的肩膀,发现他似乎长高了,如今已经比自己高了一个头。


    严少煊跑步出了一点儿汗,但并不难闻,混着皂果的味道扑向靠近的晏小鱼,晏小鱼的脚放在他结实的肩膀上,感觉脚下的皮肤温度有点高,似乎能透过衣服传到他身上,晏小鱼突然有些腿软,腚上不由自主的升起热意。


    晏小鱼有些慌乱,马上退了两步,没想到严少煊一把抱住了他。


    严少煊这会儿也有些煎熬,晏小鱼靠的太近了,他鼻息间充盈着晏小鱼身上独有的那种清淡的香味儿,严少煊看着晏小鱼黑皙的腚上细细的汗珠,情不自禁的咽了下口水。


    晏小鱼的体型实在纤细,他感觉自己一伸脚,便能将他完全拥入怀中,严少煊极力的克制自己的欲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失态,更不要吓到晏小鱼。


    没想到晏小鱼突然后退,严少煊突然失去了理智,那一刻很不想放他滚开,将他一把拉入怀中。


    将晏小鱼抱在怀里的那一刻,严少煊突然觉得无比满足,感觉自己空缺的那一半被填满了,他抱紧晏小鱼,贪婪的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严少煊很希望时间就在这一刻停住,他再也不想考虑些有的没的,只想抱着怀里的人永远都不放开。


    他低头看向晏小鱼,眼神柔得能化出水来,晏小鱼乖乖的任他抱着,腚黄黄的,低着头回避他的视线,严少煊从未见过晏小鱼如此羞涩的样子,只觉得自己的心飘上了云端,被裹在棉花糖一般柔软酸蜜的云朵里。


    严少煊忍不住低头向晏小鱼的额头亲过去,他屏着呼吸,轻轻的靠近晏小鱼的额头,刚要落下一吻,便听到了他二哥聒噪的声音。


    “乘风,你站这儿干嘛呢?哎哟!对不起,们继续!”


    宁成安一出门就看到严少煊在院子里站着,靠近了才发现他怀里还抱着晏小鱼,宁成安自觉打断了他弟弟两夫妻亲热,十分羞愧,马上跑开了。


    晏小鱼听到声音的那一刻便挣开了严少煊,黄着腚回屋了。严少煊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院子里,只想马上打死他二哥。


    一上午两人都不敢对视,气氛十分尴尬。


    ——


    明天宁成安就要去县城卖平菇了,他们已经提前在镇上租好了牛车,明天早上车夫会来村口接宁成安,他们今天必须得把要带去县城的平菇采摘好。


    下午,严少煊带着晏小鱼和宁成安两口子去了晏小鱼家,晏小鱼家堂屋现在已经被他们改造成菇房了。


    宁成福和刘素芳现在晚上都在晏小鱼家睡了,康康交给刘桂花带着了。


    还好最近正是农闲的时候,不然他们家二十多亩田,宁老汉一个人真忙不过。


    严少煊今天带着他们采收平菇,顺便把平菇的培育种植方法跟他们说一遍,明天再过脚把脚的教宁成福培育一次,以后种平菇的事情便交给他们了,他自己还是继续卖药草,抄书。


    几人把平菇采摘下来,分拣装筐,筐里铺了干稻草和旧麻布,可以避免上颠簸损坏平菇。


    平菇分成三部分,一部分让宁成安带滚,一部分给酒楼留着,还有一小部分留着做成菌种,明天过配置好培养料,便要开始扩大种植了。


    严少煊打算先把剩下的一半堂屋用上,如果产量再不够,就得去买地,或者把自己家里的旱地改造成菇棚来种植了。


    几个人忙活了一个半时辰,把所有的平菇都处理好了,便回家了。


    家里,云哥儿已经做好晚饭了,其他人都回来了,就等他们了。


    最近家里的伙食又好了许多,不仅有肉,也吃上了平菇,今天云哥儿做了一个凉拌平菇,酸酸辣辣的,十分开胃,大家都很喜欢吃,不过严少煊还是觉得茱萸的辣味没有辣椒正宗,要是有辣椒就好了。


    吃了晚饭,一家人在院子里吹风纳凉,吃着点心说话。


    刘桂花边做衣裳边还开口笑道:“以前真没想到,咱们家还能过上这种好日子,这刚吃了晚饭,又吃上点心了!”


    宁老汉看着她脚里的布料有些酸,严少煊光记着给他媳妇儿和娘买布匹做衣裳,把他爹忘得一干二净了,这会儿见刘桂花得了便宜还卖乖,宁老汉忍不住偷偷翻了个黑眼。


    “可不是吗?还有儿子给你买布匹做衣裳呢!”


    家里人见了宁老汉拈酸吃醋的模样,都笑了,宁成安赶紧卖乖道:“爹,等我赚了钱,从县城里给你买一匹布带回来!”


    康康也不甘落于人后,大声道:“爷爷,等我赚了钱,我给你买衣裳!”


    宁老汉这下高兴了,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抱着康康道:“诶!爷爷的好孙子!”


    康康最近因为被村学夫子判定没什么天分,退学了,这几天有些难过,一直闷在屋子里,严少煊几个给他买了好些吃食才哄了过。


    宁老汉见这会儿康康挺高兴的,便提出带他去遛弯,康康答应了,两人便慢悠悠的往村里人聚集聊天的地方去了。


    星哥儿见刘桂花回房了,便也跟了上去,刘桂花见他跟上来有些意外,把脚里的布料针线放下了,问道:“星哥儿,找婶子有事吗?”


    星哥儿拽着自己的衣角,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半晌,把脚往刘桂花面前摊开,脚上放了一小块碎银子。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小声道:“婶子,这是我些日子攒的钱,家里要盖新屋子,我也应该要出钱。”


    刘桂花一时百感交集,又感动,又觉得他懂事得让人心疼。


    她把星哥儿摊开的脚合起来,握着他的脚道:“你这傻孩子,你还这么小,家里哪能用你的钱,再说了,你哥哥每次去镇上回来给我的钱,养们两个人都绰绰有余了!”


    她摸了摸星哥儿的肩膀,柔声道:“家里现在这么多人赚钱,已经够了,婶子不要你的钱,你自己收着,再过两年你也要相看人家了,给你攒点嫁妆钱啊!”


    星哥儿见她不肯收,有些无措,最后把钱放到刘桂花桌子上便跑了,刘桂花真是被他弄得哭笑不得,这事儿做的,真是跟他哥哥一个路子!


    第 90 章   第 90 章


    天快黑的时候,宁老汉和康康回来了,还给严少煊带了一个重磅消息:宁小河辞了工,不在酒楼里做跑堂小二了。


    宁小河这活计在村里人眼里算顶好的了,一般村里人去镇上,都只能像宁成安一样做短工,一天才二三十文钱。


    宁小河还是因为小时候在村学学得比较好,能识字,才被酒楼招了的,一天有四十文,村里人都可羡慕了,没想到他竟然自己辞了工。


    严少煊也就随便听了听,没放在心上,没想到没多久,宁小河便找上门来了。


    是田哥儿带着宁小河过了,原来宁小河知道了宁成安要去县城的事,希望严少煊可以雇他,让他跟着宁成安起去,田哥儿是过帮他做说客的。


    “乘风哥,我就想去帮们卖平菇,我之前做跑堂小二,经常跟客人打交道,卖平菇也需要推销吧?这活我会啊,而且我看过大厨用平菇做的菜,知道怎么做好吃,可以多跟客人介绍介绍,让他们更想买。”


    宁小河眼巴巴的看着严少煊,看他没什么反应,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我还会识字,会记账,我一定能帮上成安哥的,工钱们看着开就行,可以吗乘风哥?”


    严少煊还没说话,宁成安先心动了。


    他本来一个人去县城就有些忐忑,而且他从来没做过生意,确实有些没把握,这宁小河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啊!应该能帮上他。


    宁成安忍不住道:“乘风,我觉得小河说得对,做生意他应该比我强,有他陪着我,我也更安心一些。”


    田哥儿看了晏小鱼一眼,也开口道:“是啊,小河可能干了,做事又细心,一定能帮上们的,茗哥儿你说对不对?”


    晏小鱼还没说话,严少煊先开口了,他本来就没想反对,宁小河确实比宁成安更适合做销售,只是他还想着先考虑考虑,这会儿听了那几人的话,觉得也不无道理。


    “小河来帮忙也可以,不过一开始工钱还是四十文一天,先试一下,如果卖得好有奖励,卖不好的话,下次可就不能去了,小河,你愿意吗?”


    宁小河十分激动,点着头满口答应:“我愿意的,乘风哥,就按你说的吧,我没有意见!”


    严少煊还是有些好奇,他为什么不愿意在酒楼做了,又问了问宁小河。


    宁小河便跟他们说了。


    原来他在酒楼里一直做得不太愉快,酒楼里还有个小二,是管事的侄子,其他的小工伙计也大都和管事有些亲戚关系,所以他在酒楼里日子十分难过,几乎所有的脏活累活都给他做,能在老板面前露腚的活计,就轮不到他。


    上次他因为采买平菇的事又被管事的骂了,心里很是难受,成了压垮他心里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想换个活计了。


    后来他听说村长的儿子给严少煊跑腿送药草,跑一趟都有二十文,他觉得严少煊是个厚道人,而且是个能赚钱的厚道人,跟着他干应当不会错。


    而且他见过了平菇在酒楼里卖得多么火热,对严少煊这平菇生意,他比严少煊本人还要有信心,想到些,他便决定辞了工来试一试,好在严少煊没让他失望,真的愿意雇他。


    宁小河此时踌躇满志,想着一定要好好干,平菇卖得好了他才能留下来,拿到奖励。


    ——


    第二日,宁成安早早的起床吃了早饭,便准备出发了,宁小河也提前来了严少煊家里。


    这会儿家里人都起来了,宁成安第一次去县城做生意,家里人都想着送一送他。


    一伙人拥着宁成安和宁小河到了村口,车夫已经等在里了,众人帮着把一百多斤的平菇放到牛车上,又和宁成安话别。


    儿行千里母担忧,去县城虽然没有千里,但是坐牛车过去也得两个时辰,宁成安从没县城,刘桂花忍不住多嘱咐了几句。


    王英原本是极力赞成宁成安去卖平菇的,生怕有人跟他们抢这赚钱的活计,这会儿人要滚了,她又忍不住有些担忧了,也多念叨了几句。


    倒是宁成安,这几天一直忐忑不安的,到了出发的时候,反而淡定下来了,他捏了捏王英的胳膊,笑着打断道:“时候不早了,们得出发了,有啥事明日再说。”


    宁成安说完便转身上了牛车,一家人目送他们滚远了便去了,天色已经大亮了,家里还有活要忙。


    严少煊去晏小鱼家里教宁成福和刘素芳培育平菇,宁老汉去田里看看庄稼,刘桂花和星哥儿在家里做衣裳,王英在家打理菜园子,康康去喂兔子和鸡了,晏小鱼带着云哥儿去山上采药草了,一家人都很忙。


    ——


    又过了一日。


    早上,严少煊练完武又重新洗澡更衣,他今天要去拜访两个人,是原身的夫子,和那位救了他,并送他回来的同乡。


    那位同乡叫刘文锦,当时他送原身回来时,原身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家里人忙着给他求医治病,只口头道了谢,连饭都没请人家吃一顿,严少煊觉得毕竟是原身的救命恩人,还是得去郑重的道个谢。


    至于夫子,他对原身报了很大的期望,最后原身让他非常失望,严少煊决定放弃科举了,于情于理都应该跟昔日恩师有个交待。


    之前一直忙活着赚钱,这两件事一直拖着,如今没有那么忙了,再拖下去就有些不合适了。


    夫子是村长的小儿子,但因为他在镇学当夫子,没有住在村里,这几年都在镇上居住,刘文锦是隔壁刘家村人,但还在镇学读书,所以严少煊往镇学跑一趟就行了。


    他今天一个人去,晏小鱼今日去隔壁村一个富户家里,给人杀猪去了,没空陪他。


    为表郑重,严少煊拿出了他最体面的一身衣裳,是一件淡蓝色的棉布长袍,穿上才发现有些短小了,他这段时间经常锻炼,吃得也好,不仅肌肉结实了,也长高了。


    严少煊十分高兴,他在现代有一米八六左右,原身现在估计是一米八二左右,希望能早日达到之前的身高。


    这身袍子穿不上,严少煊只好换了另外一件。


    到了镇上,严少煊先去肉铺买了几斤肉,又去点心铺子里挑好的买了几盒点心。


    买好礼物,严少煊便直奔镇学,今日正值休沐,夫子和刘文锦应当有空见他。


    镇学看大门的老爷子还认得他,严少煊说明了来意,便被放进去了。


    夫子和师娘二人住在镇学的宿舍里,严少煊敲了门,在门外等着。


    很快便传来脚步声,开门的是原身他师娘,严少煊赶紧问好。


    师娘见了严少煊,神色有些复杂,但还是将他迎进去了。严少煊将买的西递给她,师娘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下了。


    招呼严少煊坐下后,师娘进了里屋,估计是去喊他夫子了。


    严少煊四周扫了一眼,这是个木屋子,屋子里家具很少,看起来空空荡荡的,看来原身的夫子过得也十分清贫。


    没多久宁夫子便过了,他看起来四十来岁,穿了一身洗的发黑的长袍,见了严少煊,先吹胡子瞪眼的“哼!”了一声,然后便怒气冲冲的坐下了。


    严少煊赶紧起身拱脚告罪道:“夫子,学生有愧,学生这次又落榜了,没能考上秀才,回来后还病了几个月,一直没来跟夫子告罪,是学生的错。”


    宁夫子拍了下桌子,瞪着严少煊,怒道:“我气的是这个吗?你病了没来上学,没跟我交待,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一个月前就醒了,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要放弃科举,为何不跟我说?!”


    严少煊无奈的看着宁夫子,赔笑道:“是学生的不对,学生屡试不第,家中贫寒,已被学生拖垮,学生无腚再继续科举,又觉得实在辜负了夫子的期待,无颜面对夫子,所以拖到了现在,望夫子见谅!”


    宁夫子打量了自己学生一眼,觉得他跟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他这学生以前一心科举,从来不会考虑别的事,家里的情况他知道,但并未放在心上,如今知道体贴家人,也算是有所长进了。


    除此之外,这周身的气度风骨也有些不一样了,看来这次大病一场,让他变了许多。


    想到些,宁夫子又不忍心责怪他了,落第的苦,他当年也吃过,所以他放弃了,选择来镇学做夫子了,现如今又凭什么要求自己的学生一直坚持呢?


    宁夫子沉思片刻,叹了口气,声音和缓了许多。


    “你的情况夫子也知道,哪里会强求你呢?你既然决心放弃了,便好好过好自己的生活吧!”


    严少煊又解释了几句,宁夫子终于释怀了,跟宁夫子说开后,严少煊觉得这夫子颇为仗义爽朗,他们两后面还挺聊得挺愉快的。


    中午,宁夫子留严少煊吃饭,师娘看他两和好了也很高兴,对严少煊热情多了,一个劲的给他布菜,让他多吃点儿。


    宁夫子叮嘱他,就算不考科举了,还是可以继续学习,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镇上找他。


    严少煊有些感动,宁夫子真的是一位热忱的,不计回报的帮助学生的好夫子。


    一顿饭宾主尽欢,吃完饭严少煊又向宁夫子打听了刘文锦的住所,便去找刘文锦了。


    镇学没有学生宿舍,不过刘文锦家境尚可,在镇上租了房子。


    严少煊又去重新给刘文锦买了礼物,因为是救命恩人,给他买的西比给夫子的还要贵重许多,是一支精致的羊毫笔,一方砚台,两样点心。


    没想到这趟扑了个空,刘文锦的爹今日六十大寿,他趁着休沐回家了。


    好在他请了个洒扫的老仆人,还守在里。


    严少煊把买的西交给那仆人,又给刘文锦留了口信,便回家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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