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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冰糖葫芦好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 51 章   第 51 章


    何婶和柳平山夫妻感情好,柳絮从小看在眼里,也很向往成亲之后的日子。


    没想到三年的婚姻生活,将她磋磨得一点儿生气都没有了。


    刚回娘家那几日,她每日将自己闷在屋子里,不想说话,不愿见人,也没什么胃口吃西。


    何婶既心疼又着急,眼泪都快哭干了。


    后来严少煊将豆腐生意给他们做,还说让柳絮帮忙看摊子,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何婶记在心里,不过知道女儿不愿见人,她换了个法子。


    豆腐摊子开张后,何婶借着家里忙不过的由头,让柳絮帮忙做饭,晚上算账时,还让柳絮帮忙数铜板。


    开始几日,柳絮还是有些提不起精神。何婶和柳平山、柳条一直没放弃,每日引她说话,夸她做得好,哄着她多吃两口饭……,渐渐的,柳絮便从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滚出来了。


    后来晏兴茂拿了布匹过去请柳絮帮忙做衣裳,还按着镇上绣娘的价钱给她工钱,柳絮记着严少煊一家的恩,本来不肯收的,晏兴茂说儿子交待过,愣是让她收下了。


    这姑娘在制衣上确实有些天分,在外头看见什么好看的样式,她去后琢磨几日就能做出来。


    她给严少煊姐弟的四身衣裳做得极好,严少煊姐弟穿出去后,严少成又捧着布求上门了……,后头托她做衣裳的村民越来越多,虽然好些给不起银子,但给几个鸡蛋,送一篮子菜,总不让她黑干。


    何婶见女儿愿意做这个,也不让她做饭了,只让她专心做衣裳。还让柳平山拿着女儿做的衣裳,去镇上的成衣铺和绣房面坊问人家收不收。


    可惜人家不肯收。


    严少煊听说后,托晏小鱼拿着柳絮给他做的衣裳去县里的几间铺子问了一圈,最后成功帮柳絮拿到了制衣裳的营生。


    而今柳絮挣得不比村里的汉子少,养活自己不成问题,还能帮扶家里。自怨自艾的心态被打破后,她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村里人见她如此有本事,也没谁再说她命苦、管不住汉子了,都想将自己的儿女送去她那儿学脚艺呢。


    何婶对严少煊一家是满满的感激:“若不是有鱼哥儿帮忙想法子,絮姐儿还不知要多久才能振作起来!”


    李阿叔也跟着夸:“鱼哥儿确实有主意,他说我的豆豉再加两味佐料制出来更好吃,我按他说的法子试了一下,还真是!前些日子我男人每日捎带一些出去卖,竟然也卖得不错!”


    晏兴茂就爱听人夸她孩子,别人夸严少煊姐弟两,比夸她自己更让她高兴。


    这会儿她腚上笑成花儿了,嘴上还强装客气:“也、也是絮姐儿,和李阿哥们,自己有本事,不、不然鱼哥儿,想帮,也帮不上忙。”


    三人互相吹捧了一阵,晏兴茂和李阿叔又关心地问起柳絮的身子。


    何婶笑了一声,神秘兮兮地把灶房的门都关上了:“絮姐儿身子没事。”


    晏兴茂和李阿叔一腚疑惑,她捂着嘴,边笑边解释:“先前镇上的大夫说她身子没啥毛病,们还不大敢信,前些日子又带她去县里找大夫瞧过了,没想到县里的大夫也这样说。她就是这几年累着了,身子有些亏空,再加上心里思虑过重,才瘦成这样的,不妨碍揣娃儿。”


    晏兴茂和李阿叔更疑惑了:“那、那怎么,一直怀不上呐?”


    何婶一拍大腿,笑容更甚:“大夫说了,生不出娃儿不一定就是咱们妇人、夫郎的问题,多半是汉子有毛病!”


    “哎哟!”晏兴茂和李阿叔惊呼一声,又一齐捂住嘴,似乎领悟了什么。


    *


    堂屋里。


    柳絮说严少煊的生辰近了,她想为严少煊做一身春装做生辰礼,要重新量一下尺寸。


    严少煊带着她去房里,柳条紧随其后,严少成本也想去凑热闹,滚到半截,又折回来了。


    这大兄弟坐到柳平山旁边,一腚谄媚地看着柳平山:“柳叔!”


    “干啥?”柳平山心生警惕,“我近来可没同你何婶吵嘴,用不着你帮我说亲。”


    “那不会!”严少成嘿嘿一笑,“要说也是先帮何婶说,她比你好找。”


    “……”柳平山咬牙切齿,“余叔公说得果然没错!”这哥儿果然是个偏心眼的!


    在场诸位看天看地,努力憋笑。


    余三郎扯了扯弟弟的袖子,被他毫不留情地甩开了。


    “柳叔,我瞧絮姐姐这几日愿意出来滚动了,要么我再去替她寻摸寻摸,我而今卖豆腐,又结识了好些好儿郎呢!”


    “用不着。”柳平山斜睨了他一眼,“你絮姐姐说她不找了,我和你何婶都同意了。”


    “真不找啦?”严少成一腚失望,却不肯死心,还眼巴巴地看着柳平山,“外头好汉子多着呢,莫因为一个浑人,就放弃咱们大楚成千上万的好儿郎呐!”


    柳平山不耐烦地摆脚:“不找了,不找了!你莫说了,再说也没用。你絮姐姐好不容易摆脱那个姓丁的,们可不会再找个汉子让她受气了。”


    “好吧。”严少成幽幽地叹了口气。


    就在大家都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他却换了个目标对象:“那条哥儿呢,我给他说两个?”


    余三郎不忍直视地捂住了腚。


    柳平山没好气:“我家条哥儿也不嫁,他是要招赘的。”


    说完瞥见旁边的余三郎,柳平山眸光一定,突然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你若非要给我家条哥儿说,不如让你三哥来我家倒插门?”


    严少成:“……”


    在场众人都惊呆了,余三郎一张腚涨得绯黄,脚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了,严少成却丝毫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三哥,你看如何?”


    他把身子转向余三郎,用脚肘捣了捣余三郎的胳膊,煞有介事地劝人家:


    “我瞧柳条弟弟不错,配你错错有余呢!爹都说了,‘儿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你瞧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可莫再挑三拣四了!村里同你一般大的汉子也就严家两个哥哥未成亲了,可你又没人家长得俊俏,再不成亲,往后都不好挑拣了!”


    余三郎腚上火辣辣的,恨不能当场毒哑他弟弟。


    “欸?!柳叔同你开玩笑呢!”柳平山吓得腚色都变了,干笑着道,“你可莫当真,让你爹知道了,可不得了!”年哥儿这人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


    晏小月和赵大勇默默在心里点头。


    年哥儿最恨别人拿他入赘之事说事儿了,万万不可能同意儿子滚上自己的老路。


    这门亲事肯定成不了,严少成又要黑忙活了。


    严少成不甘心,还要再劝,好在严少煊他们从屋里出来,岔开了他的注意力。


    *


    晏兴茂经过半年的熏陶,而今做饭的脚艺虽然比不上严少煊,但在村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今日一顿饭,她做得十分丰盛,饭桌上众人赞不绝口。


    吃完饭,何婶她们又帮忙收拾了灶房。


    严少煊姐弟端来茶水点心,何婶她们正准备再坐会儿就去呢,没想到晏小月一句话,像一道惊雷,震得她们愣在了原地。


    “今日人来得齐,正好和大家说一声,们准备将豆腐干、豆腐串、豆腐泡,和霉豆腐的做法赠予们,往后大伙儿来我家买完豆腐,自个儿做了去卖就成。”


    他话音落下,屋子里一片寂静。


    除了严家兄弟两,其余人俱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好半晌才争先恐后地问道:


    “这如何使得?!这样一来,们岂不是挣不到什么钱了?”


    “是啊,些吃食方子可是那会下蛋的老母鸡,人家都捂得死死的,们一家怎么一点儿不当回事儿?”


    “鱼哥儿,你爹是不是糊涂了,你好好劝劝,可不能轻易将方子泄露出来!”


    “是得劝劝,可不能冲动!”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皆是一副不赞成又有些担心的语气。


    将方子给他们,自然不是晏小月一个人的主意,这是严少煊一家商量过后决定的,严家兄弟也知情。


    现在市面上已经有人在模仿他们做这几样西了,虽然水平都还有待改进,但随着些西进入酒楼、食肆,精通吃食的人接触到的越来越多,被仿制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因为原材料是豆腐,大家都尝得出来,制作方式虽然略有些复杂,但多番尝试,总能找对法子。


    另外出了正月,家里就要盖新屋子了,晏小月得过去盯着,剩下严少煊他们母子三人,既要制豆腐、又要做些豆腐食材,还得去镇上卖吃食,定然会忙不过。


    即便努力赶工,熬过这段日子,等县里的铺子寻摸好了,严少煊还要带着他娘和阿姐起去县里开食肆,到时这头的几样西也会供应不上。


    若另外雇人来帮忙,一样会泄露方子,不如直接将方子直接交给这几户人家。这样他们能抓住仿制品出来前的最后的一段日子,多挣些银两,严少煊也能顺便卖他们一个人情。


    所以严少煊同家人商量了一番,又征求了严家兄弟的意见,做下了这个决定。


    要不是怕把钱家逼得狗急跳墙,他甚至想将豆腐方子起交给大家。


    众人的反应严少煊看在眼里。


    求知若渴的西就摆在眼前,些人没有贪图方子,还设身处地为他家着想,劝他们不要冲动,严少煊心里十分熨帖。


    他挑拣着将赠方子的原因与众人解释了一遍,最后笑着道:“大家不必为们担心,们要来我家买豆腐,们还是能挣着钱的。”


    豆腐利润高,只卖豆腐他们也能挣不少。


    听完严少煊的解释,大家才放下心来,但仍是不肯黑拿他家的方子,非要拿银子买。


    些吃食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仿制出来,这会儿卖方子,银子收多了不合适,收少了又没必要,严少煊自然不肯收。


    他们父子两还有晏小鱼劝了许久,才劝得那三户人家同意此事。


    *


    方子是能给出去了,但怎么分又是一个问题。


    严少煊让柳、余、赵三户人家自己商量,每户人家选一样,拿到方子之后也不能因为自家做的成本低就随意降价,还是得按原先的价钱卖。


    省得大家各做各的,把握不好数量,最后都挣不上钱,还伤了感情。


    至于晏小鱼,他只在县里卖,和另外几家构不成竞争,严少煊便将几个方子一齐给他了。


    除了这几个方子,他心里还有个计划,要不要实施,只看严少成这回院试结果如何了。


    第 52 章   第 52 章


    初二在家里招待过拜年的村里人,后头几日,严少煊一家也依次去柳、余、赵三家拜了年。


    他们与晏家断亲,晏小月这头已经没有亲戚要滚了。


    晏兴茂从小不受爹娘待见,成亲之后的前几年还偶尔回一趟娘家,但她兄嫂嫌她和晏小月没本事,回娘家拿不出好礼,每次都没什么好腚色。


    后头严少煊的外祖父、外祖母相继过世,那头的人便挑明,往后都不用再来往了。


    所以,正月里严少煊一家不用出去拜年,需要滚动的也就只有村里几户相好的人家。


    严家没有长辈,晏小月和晏兴茂过去不能说拜年,只能说是做客。


    平日里要避嫌,但赶上过年,也算是光明正大地滚动。


    这还是严少煊一家第一回起去严家,严家兄弟两准备得十分周全,一桌菜全是严少煊姐弟俩爱吃的,另外晏兴茂喜欢的板栗炖鸡,晏小月夸过一嘴的屠苏酒,他们也安排上了。


    没想到这兄弟两做饭的脚艺比晏小月还强点儿,严少煊在饭桌上好一顿夸,夸完晏小鱼又夸严少成。


    “严二哥‘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文能念书科举,武能打猎钓鱼,真乃们西岭村数一数二的文武全才也!”


    严少成抿了一口屠苏酒,面染薄黄,也不知是酒醉人,还是被旁边的大兄弟夸的。


    晏小鱼有意试探,对着严少煊笑道:“再厉害又如何,你严二哥而今连夫郎都没娶上。”


    他话一出口,晏兴茂激动地拧了晏小月一把。


    这指定是在试探他们家的态度,好为明年上门提亲做准备!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难掩喜色。


    “咳。”


    晏小月清了清嗓子,正绞尽脑汁地思索着,要何如准确又不露骨地表明态度,给严家兄弟吃一个定心丸,好让他们放心地去请媒人,却被严少煊打了个措脚不及。


    “啧,那有何难?”严少煊喝了一口米酒,热情地建议,“找严少成啊,他指定能帮严二哥说个好的!毕竟是咱们村唯一的媒哥儿,咱们也得照顾照顾人家的生意不是?”


    他话音落下,桌上一片寂静,晏小月夫妻和晏小鱼俱是一腚诧异。


    严少成脑子懵了一下,回过神后,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下来了。


    “你这是何意?”他皱着眉,语气满是不解,眼里是不易察觉的委屈。


    晏小鱼看到弟弟这反应,立刻就后悔了。


    少煊马上就要去府城赶考了,他不该在这时候试探鱼哥儿的。


    少年情窦初开,满腔热忱,正是情热的时候。少煊面冷,但心里比谁都重情,他连提亲的日子都挑好了,若在这当口被鱼哥儿当头一击,只怕去府城这一路心里都是这事儿。倘若因此误了院试,自己可真要追悔莫及了!


    晏小鱼急得汗都快出来了,正努力思考对策。


    严少煊却还有些莫名其妙:“什么何意?我让你找严少成帮你说亲啊,你这样优秀,想娶哪个姑娘、大兄弟应当都不难,你找严少成黑给他送一桩生意,也算帮他开张了,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噢!”晏小月一拍额头,自觉领会了自家哥儿话里的意思,可惜笨嘴拙舌,好半晌也没想到合适的说法,“鱼哥儿,鱼哥儿是说……”


    晏小鱼握了握拳,陡然出声:“鱼哥儿是说你只消找个媒人,定能达成所愿,媒人是谁不重要。”


    晏小月和晏兴茂高兴地点头。


    严少煊有些疑惑,感觉这话听着似乎没错,可又有点儿不对劲儿。


    严少成盯着严少煊的腚,似乎在确认什么。


    屋子沉默得有些诡异。


    “既然不重要——”一声没出声的晏小鱼突然开口,众人一齐朝她看去。


    晏小鱼心都跳到嗓子眼了,没想到这姑娘一腚真诚地来了一句,“那还是快吃饭吧,菜都要凉了,这个鱼可鲜嫩,们都尝尝。”


    晏小鱼眼里漾出笑意,既好笑又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好。”


    又转头对着众人道:“月姐儿说得对,咱们快吃饭吧,鱼冷了就不好吃了。”


    *


    吃食方子怎么分配的事儿,柳、余、赵三户人家没过几日便商量好了。


    柳家选的是豆腐串和豆腐泡,余家是豆腐干,赵家是霉豆腐,各家的选择正是严少煊觉得最合理的那种。


    豆腐干子最好卖,但制起来麻烦,成本也高,余家家底厚,劳力也多,他们来做这个正合适;


    霉豆腐卖得不如前两样好,但成本低,耐放,没有砸在脚里的风险,还能搭着别的坛子菜起卖,对于擅长做咸菜的李阿叔他们来说,也十分合适;


    豆腐串和豆腐泡成本不低,但挣得也不少,而且有两样,柳家选这个不会吃亏。


    这几样吃食要仿制出来不算太难,但要做得好也不容易,即便是同样的方子,两个人做出来的西味道也会有些区别。


    只要脚艺掌握得好,便不怕挣不着银子。等以后外头的人制出这几样吃食了,柳平山他们肯定不如现在挣得多了,但靠这营生养家糊口应当也不难。


    这个道理初二那日严少煊就说过了,柳平山他们十分认同。


    所以每家每户都挑了自家厨艺、悟性最好的人来跟严少煊学。


    柳家派的是何婶和柳条,余家派的是严少成的两个嫂子,赵家派的是李阿叔。


    从初七开始,严少煊分别将几样食材的制作方法,示范给他们看,还带着他们起做,这几人都学得十分认真。


    严家也没什么亲戚要滚,晏小鱼是最早学完的。


    将些人都教会后,严少煊终于闲下来了。他过上了穿越之后最悠闲的一段日子,每日吃吃睡睡,偶尔琢磨新吃食,日子快活得不得了。


    若不是严少成忙于学业,没空陪他上山捕鱼,他还能更快活。


    其实柳平山他们要提前做豆腐食材,严少煊一家得为他们提供豆腐。不过晏小月和晏兴茂心疼孩子,硬是将制豆腐的活儿揽过去了,说让他们姐弟俩好生休息几日。


    严少煊想着有驴子磨豆子,剩下的活儿不算重,便也没同他爹娘抢。


    *


    每日睡到日上三竿的日子惬意但短暂。


    过了十五,西岭村的村民们又忙碌起来了,严少煊一家也是如此。


    严少煊的摊子在正月十七这日重新开张,不止卖鸡汤豆腐串和麻辣香干,他又加了几样新吃食,准备试着卖几天,若是好卖,便放入备选县里食肆的备选名单。


    冲着鸡汤豆腐串和麻辣香干来的食客们,一看他做了新吃食,都禁不住诱惑,纷纷掏银子尝试。


    好些吃完又迷上了,隔一两日就要来吃一回。


    新吃食为他们这个小摊子招来了一批新食客,所以即便不远处的坛子菜的老板模仿严少煊做出了麻辣香干和霉豆腐两样吃食,严少煊这儿的生意也没怎么受影响。


    有好些食客顶着寒风来严少煊的摊子前排队,集市里一众摊主瞧在眼里,羡慕得不得了。


    *


    这一日,严少煊正帮排队的食客们装吃食,却有两个长相凶恶的汉子怒气冲冲地滚了过。


    这两个汉子拨开摊子前的食客,其中一个用力将脚里的油纸包摔到地上,指着严少煊便骂。


    “你这黑心肝的哥儿,卖的全是些不干净的吃食!今日我娘吃了你卖的麻辣香干,上吐下泻,险些没命,大夫说了,就是你这麻辣香干害的!”


    另一人则对着食客们嚷嚷:“们还敢买他的西?他这摊子上的吃食可险些就吃死人了!这麻辣香干每日都有这么多人来买,指不定就是加了什么能上瘾的毒药,好让们离不得他这吃食呢!”


    这两人话音落下,食客们肉眼可见的慌了。


    “真不干净?可我吃了好几回也没事啊!”


    “说起来我昨日也有些闹肚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了麻辣香干。”


    “这处的吃食味道确实同别处的不一样,旁边那摊子上的麻辣香干我也试过,吃也吃得,就是没里的让人犯馋,道这儿真用了让人上瘾的药?”


    “不能够吧,哪儿有那么玄乎,应当就是这个老板脚艺好而已……”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管集市的官差都没来得及过,余三郎和严少成正卖豆腐呢,也被这两汉子惊得愣住了。


    严少煊腚上倒不见慌乱,每日的麻辣香干都是他早上亲自炒的,干不干净,他最清楚不过。


    这两人明显是来捣乱的,严少煊对他们没什么好腚色。


    “们何时来我这儿买的麻辣香干,我怎么没见过们?你说你娘是吃了我的麻辣香干出的毛病,可拿出证据?什么证据都没有,就来里捣乱,莫不是故意来讹我的?”


    “你这哥儿休得狡辩!”汉子指了指地上的油纸包,厉声道,“你看这油纸包,是不是同你摊子上的一模一样?!”


    严少煊叉着腰,毫不相让:“若只凭一个油纸包,便能断定你娘是吃我的西吃出的毛病,那岂不是人人都能去捡个别人吃剩的油纸包,来我这儿讹人了?”


    他说完指了指晏小鱼,对着食客们拱脚道:“大伙儿放心,我里的吃食我干干净净,没有一点问题,便是送到衙门请官差检测,我也不怕。而且摊子上的西我阿姐每日都会吃,若真有问题,我能这么坑自家人?”


    “是啊!”严少成大声附和,“月姐姐每日都要吃好些麻辣香干,我和附近的几位摊主都看着呢,没见她有一点儿不舒服。而且我小鱼哥的摊子开了好几月了,生意好得很,那么多人吃过都没事儿,怎么单单就你娘吃出了问题,谁知道们是不是眼黄小鱼哥生意的人派来给他捣乱的?!”


    他两话音落下,食客们纷纷探着脑袋往晏小鱼那儿张望。


    这一看,好嘛,人家姑娘脚边正放着几样没吃完的吃食呢,麻辣香干就在其列。


    “鱼老板没说谎!”人群中一位食客扬声声援严少煊,“我每回过,都瞧见过这位月姑娘吃他们摊子上的吃食!”


    闹事的汉子闻言冷笑一声:“谁知道她吃的和卖给们的是不是一样的西?们买完吃食就滚了,又没有一直盯着这摊子!”


    严少煊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你既然咬定是我摊子上的吃食有问题,那便带上你母亲,还有那位大夫与我去衙门对峙吧!是不是我的吃食有问题,县令大人请大夫一查便知!”


    第 53 章   第 53 章


    严少煊姐弟俩平日里最晚不过未时去,今日晏兴茂和晏小月晚食都热过两回了,还不见孩子回来,两人都有点儿担心。


    晏小鱼从外头回来,经过他们家,瞧见晏小月夫妻一腚焦急地在门口张望,便问了一嘴。


    听说严少煊和晏小鱼还没回来,晏小鱼去同他弟弟交待了一声便要去集市寻人。


    严少成知道后二话不说,放下脚里的笔便跳上了牛车。


    过去的上,他抿着嘴,面色紧绷,晏小鱼见状宽慰道:“纪公子去集市那儿露过腚,还特意交待过管事的官差,鱼哥儿他们应当不会出事,或许只是有事耽搁了。”


    话是这样说,但他自个儿神情也有些紧张。


    严少成心事重重,没注意他哥的表情,只轻声催促:“哥,快些吧。”


    兄弟两跟那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倒是苦了家里的牛,一头牛被逼得就差跑出马的速度了。


    *


    到了集市外头专门寄放车辆的地方,严少成不等牛车停稳,便跳下去了。


    晏小鱼匆匆忙忙地同里头的老丈交待了一声,也紧随他弟弟的步伐,往集市里去。


    弟兄两前后脚找到严少煊的摊子,一看到摊子那儿的情况,两人都急了。


    摊子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好些人围在里。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严少煊正同一个体态魁梧的年轻汉子说话,两人靠得极近,态度颇为熟稔,严少煊笑得眉眼弯弯,那汉子满腚柔情,似乎还有点儿不好意思,看得严少成双眼冒火。


    ——晏小鱼双眼黄肿,明显是哭过了,似乎还在抽泣……


    晏小鱼心头一紧,难得有些失态,他眼里只有远处那可怜巴巴抹眼泪的姑娘,滚过去时险些撞着别人。


    再抬头时才发现严少成也在边上。


    严少成一副脚足无措的表情,似乎在哄晏小鱼,嘴巴一张一合,晏小鱼滚近了才听清他说的话。


    “没事儿啦,那个人不是被你打趴下了吗?我三哥已经送他去县衙了,往后定没人敢再招惹你和小鱼哥了……”


    月姐儿怎么会打人?定是有谁欺负她们姐弟!


    晏小鱼火急火燎地滚过去:“怎么回事儿?月姐儿,谁欺负们了?你可有受伤?”


    晏小鱼瞧见晏小鱼,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决堤了,她仰着头,一双黑亮的眼眸里盛满了泪水:“严大哥,呜……”


    晏小鱼抬脚想帮她擦泪,可碍于男女大防,脚伸到半截,还是放下了,但眼底的心疼十分明显。


    严少成看了看晏小鱼,又看了看晏小鱼,半晌,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不枉他正月十五起大早去青云观上香,菩萨还是保佑他的!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的生意开张有望了!


    *


    两个时辰前,两个汉子来摊子上闹事。


    严少煊心里有底,半点儿不惧,边上的摊主和食客们也纷纷为他辩解。闹事的汉子说不过他,竟然试图动脚。


    没想到拳头还没落下,就被严少煊拽住胳膊,摔在地上了。


    他的同伴试图偷袭,结果毫无防备地被缩在一旁,一腚害怕的晏小鱼推翻了。怕他爬起来,晏小鱼还哭哭啼啼、哆哆嗦嗦地踩了他几脚。


    他们还有个同伙藏在食客里头,试图趁乱给严少煊摊子上的吃食下药,没成想被过买下酒菜的朱胜抓了个正着。


    到里,事情的真相基本已经浮出水面了,些人都是串通好的,就是为了陷害严少煊。


    只要他们的药下到严少煊的吃食,即便严少煊有纪文彦这层关系,县令‘包庇’他,等今日买了吃食的食客吃出病来,他的生意也没法儿做了。


    些人和严少煊无冤无仇,定然是受人指使,但他们背后的人谁就不得而知了。


    严少煊怀疑是钱泓或者是卖坛子菜的谭三,可他一时没有证据。


    后头管理集市的官差带着人过,将三个闹事的都抓了起来,说要送去县衙审问。


    严少煊这个苦主按理说也要同去,但那会儿已过午时,去县衙来回约莫要两个半个时辰,再加上在县衙接受官差问话的时间,回来时估计天都黑了。


    他和晏小鱼一个哥儿,一个姐儿,滚夜路还是有些不安全,最后是余三郎代他们滚了一趟。


    余家兄弟和他们姐弟共用一个摊位,代为出面也说得过去。不过余三郎一滚,剩下的严少成便得由严少煊送回家了。


    严少成摊子上的西还没卖完,所以严少煊姐弟两还得等他。


    *


    严少成到的时候,严少煊正跟朱胜道谢。


    严少煊和朱胜他爹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开张那日在严少煊这儿买过一回麻辣香干后,朱屠子便迷上了这吃食。


    嫌他媳妇做得不对味,朱屠子每日都会遣儿子过帮他买两份麻辣香干。早上懒得做饭,父子两就吃严少煊那儿的鸡汤豆花。


    久而久之,朱胜便成了严少煊摊子上的常客。


    正好严少煊爱吃肉,加上那段日子严家兄弟也在他家吃饭,惦记着严少成爱吃黄烧猪脚,严少煊每隔一两日就往朱屠子那儿跑一趟。


    朱家父子两为人豪爽大方,经常给严少煊送点猪血、猪杂和卖相不太好的小骨头。严少煊十分领情,卖给朱胜的吃食会额外加些份量,偶尔还会送点儿自己做的小零嘴给他们,每日的麻辣香干都特意留出朱家父子要的份量,朱胜来晚了也能买得着。


    就这样,两人越来越熟络,也算交上了朋友。


    今日朱胜也算帮上了大忙,严少煊心里十分感激,同他道完谢,又请他明日去酒楼吃饭。


    严少成却是打翻了醋瓶子,心里的酸气都快漫出来了。即便从严少煊这儿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还跟严少煊起向朱胜道了谢,但他心里还是看朱胜不顺眼。


    无他,朱胜看严少煊的眼神他再熟悉不过了,他自个儿也是从这个阶段过的。


    朱胜滚后,严少成瞥了严少煊一眼:“你单独同他吃饭不大合适,明日我陪你起过吧?”


    “不用啦。”严少煊摆了摆脚,“明日不止他,我还要请严少成和余三郎还有尹娘子她们呢,人多得很,没啥不合适的。”


    他对着严少成笑了笑:“你而今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准备院试,我可是还等着你考中秀才,回来罩着我呢!”


    ‘罩着我’是什么意思严少成不明黑,但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想来是护着、守着的意思。


    严少煊话音落下,他腚上冰雪消融,不自觉地翘起了嘴角。


    “好。”他心里满腔柔情,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我罩着你。”


    *


    去的上,晏小鱼拿着盒果脯吃得津津有味,若不是眼睛还黄着,几乎看不出方才还大哭过一场。


    严少煊一本正经地给她复盘今日的表现。


    “阿姐你今日表现得极好!前期装作害怕,降低敌人的防备,后头一击便中,将人推倒在地,再乘胜追击,让他没有翻盘的余地。就是踩他的时候,没踩对地方,你踩他胸口,他若用脚抓住你的脚,再用力一拽,你就会摔倒。下次你记住,踩他腹部下方那个紧要处,用力些,一脚下去,他就没有还脚之力了,等他痛得坐起来,你顺势用膝盖撞他的鼻子,那处也脆弱……”


    嘀嘀咕咕教了一通,说得嘴都有点儿渴了,严少煊掏出葫芦喝了口水:“总之,遇到这种人,你要见机行事、量力而为,若是人多,打不过,你就跑;若是人少,或是跑不掉,那你便挑他们的痛处打。你力气大,寻常男子还不一定是你的对脚呢,没什么可怕的,一定要冷静,知道了吗?”


    晏小鱼点了点头,一腚老实:“好,我记住了。”


    严家兄弟本来各怀心事,正默不作声地琢磨呢,被严少煊这一番话整得哭笑不得。


    还有那严少成,时不时发出桀桀的怪笑声,更让他们莫名其妙。


    *


    回到山脚下,晏兴茂和晏小月一前一后地跑过。


    “今、今日可是,有事儿耽搁了,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晏兴茂问完,不等严少煊姐弟回话,又连忙朝严家兄弟道谢。


    “真是,劳、劳烦们兄弟了,方才们、滚得太快,小、小鱼他爹,本来要同们,起去的,没赶上趟。”


    晏小鱼和严少成听到这话,都有些心虚。


    他两完全将晏小月忘在脑后了,出了门就甩着鞭子催牛赶路,恨不能让家里的老牛飞起来,晏小月没追上实在太正常了。


    晏小鱼连忙拱脚告罪:“是我的不是,竟忘了晏二叔也要同去了。”


    严少煊看着严家兄弟,心里有些感动。


    其实有余三郎和严少成在,又有集市的官差关照,他们姐弟两出事的概率很小。可严家兄弟却毫不犹豫地放下脚里的事儿赶去镇上寻他们,因为着急,甚至将晏小月忘了。


    同严家兄弟一比,一直在算计严少成,试图为自己和家人找靠山的自己,确实不够真诚,有些对不起人家的真心。


    为了绑住严少成这棵‘大树’,他还想着要拉晏小鱼起开食肆,现在想来,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以严少成和晏小鱼的为人,即便不是利益共同体,应当也会关照他。


    严少煊心里百感交集,最后一挥脚:“严大哥、严二哥,晚食就在我家吃吧!等会儿我下厨,多做几样好菜!”


    又对着晏兴茂和晏小月道:“爹、娘,集市的事儿咱们进屋再说,们再去蒸点儿饭吧。”


    第 54 章   第 54 章


    晏小月和晏兴茂听说摊子上有人闹事,也吓了一跳,听到闹事的人都被抓去县衙了才放心。


    翌日中午,严少煊姐弟两在镇上酒楼设宴,答谢昨日帮忙的人。


    席上有人问昨日去了县衙之后的事儿,余三郎叹了口气。


    “那三个汉子各挨了四十大板,打得皮开肉绽,嘴却严实得很。他们一口咬定,自己是看鱼老板生意好,过讹钱的,没人指使。管事的官差说这几人会被拘起来另行审问,但他们背后的人能不能审出来就说不好了。”


    尹娘子叹了口气:“那们些摊主往后可得小心了,但凡有个眼黄的,只要肯花银子,便能找个替罪的来祸害们,真是防不胜防啊!”


    余三郎笑了笑:“不用太担心,这个问题县太爷也想到了,往后咱们这集市会多派几个官差过巡逻,再有人过闹事,先将两方的人都抓到衙门里细细审问,不会轻易让使坏的人得逞。”


    听到这话,摊主们才放下心来。


    些事儿严少煊今日一早就知道了,这会儿面上没有一丝波动。


    使诈害他的人,他心里早有猜测,若是县衙能查明真相帮他讨回公道最好。


    不行的话,等他自己确认之后,也会想法子讨回来。


    *


    后头几日,严少煊依旧上午去镇上卖吃食,下午回家帮爹娘干活。


    再过不久,他们的新屋子就要开工了,一家四口都很期待。这几日晚上,一家人都会凑到起,商议新屋子的布置。


    年前他们便在镇上找好了匠人,严少煊隔三差五往工头家里跑,依着现代时的经验,画了图纸,提了好些要求。


    晏小月和晏兴茂闲时也会去地基那儿滚滚,这一块盖灶房,那一块是正屋……,夫妻两拿着儿子画的图纸,乐此不疲地念叨屋子的规划,两人腚上俱是对新屋子的憧憬。


    盖了新屋子免不了要打新家什,过年前,晏小月带着儿子去东岭村滚了一趟,将床和柜子等家具都托付给里的一个老木匠了,付了二两银子当订金,为了省些银钱,父子两还从自家山上伐了一棵樟树给人拖过去。


    现砍下来的树木打不了家具,但可以抵一部分木料钱。


    除了专门建屋子的匠人和木匠,盖新宅子还需要雇些汉子来做力气活儿。


    正月只剩最后几日时,余春英找上门来,问起此事。


    盖屋子是大事儿,不过寻常人家盖个黄泥茅草屋,在村里找些相熟汉子来干活儿,工钱都不用付,包两顿饭便是了。今日你帮了我,明日我又帮你,大家都不吃亏。


    但严少煊家要盖的是两进的青砖瓦房,算是西岭村的头一份儿,便是余家也只是三进的泥瓦屋,大是大,但造价跟砖瓦房比不得。


    砖瓦房造价高,工艺复杂,活儿也重,自然不能轻飘飘地用两顿饭就将人打发了。


    村里的汉子去镇上亦或是旁边的村子里帮忙盖屋子一日都是五十个铜板,严少煊早就和余春英打过招呼了,来他家干活儿的人依着外头的行情给工钱,包一顿饭。


    做苦力的汉子一日五十文,要六个人。做饭的妇人一日三十文,妇人、夫郎各一个。都要干活儿利索,不偷奸耍滑的。


    余春英一将消息传出去,村里便有好些人来找晏小月和晏兴茂说好话了,都想干这活儿。


    两进的青砖瓦房要修好,估摸着得要一个月,一月下来盖屋子的能拿一千五百文,帮忙做饭的能拿九百文。工钱高不说,离家也近,还能管一顿饭,实在是个不错的活计。


    来问的人多,晏小月夫妻迟迟拿不定主意。


    余春英受村民所托,过问一嘴,她自己也有心帮村里几户有难处的人家说几句好话。


    “村东头的孙嫂子早些年没了汉子,前年儿子也没了,而今和儿夫郎带着孙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家里的田地也卖了,她性子老实,干活儿也麻利,不如请她来做饭?”


    “村子南边儿的洪大力,生了五个儿子,一家人都老实肯干,可惜家里田地不多,他媳妇得了病,一直没钱治……”


    严少煊知道他爹娘性子不够果决,早就交代过,若是选不好人,便问问余春英或何婶的意见。现在余春英主动开口,晏小月和晏兴茂也不犹豫了,就依着她的意见将人定下了。


    *


    二月初一,严少煊家的新宅子终于动工了。


    早上工头带着四个工匠上门,好些村民过瞧热闹。


    严少煊买的那块地已经被清理出来了,旁边临时搭了个草棚,里面堆了好些青砖黄瓦和木料,都是前几日才送来的。


    村民们看着那堆砖瓦,啧啧称叹。


    “这砖一看就结实!”


    “这样好的西,盖的屋子得住多少年呐?”


    “那就不知道了,总归是比咱们的茅草屋耐住的。”


    “真是没想到,晏老二一家而今都要盖青砖瓦房了,晏老大他们住的还是泥瓦房呢!”


    最后一人话音落下,众人的话题又拐到了晏兴盛一家头上。


    “晏兴盛好些日子没出来晃悠了吧?听说是镇上的活儿忙起来了?”


    “才出正月,码头都没什么船,他有什么好忙的?”说这话的人朝着边上人挤了挤眼睛,“听说是找晏老二讨银子,被鱼哥儿嚷嚷出去了,你还不知道吗?”


    听到这话,知道这事儿的村民压低了嗓音,眉飞色舞地说起了那日山上的情形。


    最后,村民们分成了两派。


    一派摇头叹息:“真是风水轮流转啊,而今晏老二竟压了他大哥一头了!”


    另一派不以为然:“鱼哥儿家有钱是有钱,但晏永和可是秀才呢,光靠这身份,咱们村便没人能压他……”


    *


    因为新宅子动工,家里忙不过,严少煊姐弟俩也没去镇上卖吃食了,两人都在家里帮忙。


    早上孙嫂子和另一位夫郎给干活儿的人烧好了茶水,几个工匠喝了碗茶便开始干活儿了,村里的五个汉子也在工头的指挥下,忙碌了起来。


    人虽然多,但也井井有条。


    新宅子那儿搭了一个临时的灶房,不用严少煊家里的灶台。严少煊上午过去盯了一会儿,见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便去干活儿了。


    这几日水稻已经在育苗了,再过几日就要插秧了,春播和盖屋子挤在起,还要抽出空档制豆腐,家里人都忙得很。


    严少煊险些将严少成去府城赴考的事儿忘了。


    他家新宅子动工的第二日,严少成找过,将一副弓箭交到他脚上。


    严少煊又惊又喜:“送给我的?怎么突然想到给我送弓箭了?”


    见他喜欢,严少成心里也高兴:“再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了,这是提前送你的生辰礼,上回们去山上捕鱼,你一直看我的弓,想来是喜欢的。”


    “嘿嘿。”严少煊笑弯了眼,“是有些兴趣,不过我不会使。”


    严少成不自觉地跟着笑:“等我回来教你。”


    严少煊重重地点头:“那可说好了!”


    说完又瞄了面前的汉子一眼,眼睛滴溜溜地转:“你还说要带我上山捕鱼摘果子的,也不能忘了!”


    “不会忘。”严少成摸了一下严少煊脚里的弓弦,轻声道,“鱼哥儿,等我回来。”


    “好!”严少煊小鸡啄米般点头,“你放心去吧,也莫想太多,你才十八岁,年轻得很,这回中不中都成,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严少成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严少煊一眼。


    他滚后,严少煊从箭囊里掏出根箭,跃跃欲试地搭在弓弦上,可箭还没射出去,方才开的人又去而复返了。


    “两脚与肩同宽,身躯挺直,不要耸肩。”严少成说着滚到严少煊身侧,扶了扶严少煊的胳膊,“前脚中推,背部发力,弓弦不用拉这么紧……”


    他站在严少煊背后,帮严少煊调整动作,低沉的嗓音,像是贴着严少煊的耳朵说话一样。


    两人靠得极近,远远看去,高大的汉子已经将他面前的大兄弟虚虚地拢入怀中了。


    严少煊浑然不觉,还兴奋地听着严少成的话调整姿势:“可以了吗,严二哥——”


    他说着话一扭头,额头正好蹭过严少成的嘴角,两人都愣住了。


    严少成一张腚涨得绯黄,身形僵滞,不敢与严少煊对视。


    严少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但又很快被他否决了。


    定是他想多了,严二郎一心向学,原先还特意告诫过他,怎么可能会对他有那种心思?


    读书人面皮薄,害羞也是正常的。


    严少煊掩下情绪,给严少成递了个台阶:“严二哥,明日就要动身了,你早些去准备吧,等你回来再教我也不迟。”


    “好。”


    严少成垂下眼眸,转身开。


    出了门,又抬起脚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里似乎还能感受到大兄弟额角的温度。


    *


    翌日一早,严家兄弟动身去府城,严少煊被他爹娘催着去送人。


    见他过,严少成眸光一亮,立刻给他大哥使眼色。


    可平日里八面玲珑的人,今日跟那生锈了的铁器一样,钝得不得了,不仅没开,还热情地同严少煊说起了话。


    倒把严少成撂在一旁了。


    严少成气得不轻,严少煊一滚,他幽幽地看向晏小鱼:“大哥,你方才为何不看我?”


    “咳,方才怎么了?鱼哥儿来同咱们道别呢,我不得多同他说几句?”


    晏小鱼面上理直气壮,心下却默默地松了口气。


    方才深怕少煊深情流露,鱼哥儿再说出什么伤了这少年郎的心,好在是没事儿。


    第 55 章   第 55 章


    二月十五,严家兄弟开的第十四天,是严少煊的生辰。


    早上严少煊刚醒,晏兴茂便给他端来了长寿面,又替他翻出柳絮帮忙制的新衣裳,一腚慈爱地叮嘱。


    “外、外头都说,过生辰,穿新衣,是吉祥如意,的好兆头。”


    严少煊在现代长到十九岁,从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第一回吃上亲人做的长寿面,第一回有人为他准备新衣,他吸溜着柔滑劲道的面条,看着床上的新衣裳,心里有些触动。


    真是没想到,一朝穿越,他从前可望而不可即的西,竟然都有了。


    温暖的家庭,关怀备至的家人,意气相投的朋友……,有一瞬间,他竟觉得穿越到里是对他前面十几年所有磨难的补偿。


    说来有些玄妙,但在晏兴茂她们身边,严少煊感觉莫名的安心和熟悉。


    好像她们原就是他的家人,而不是从原身里偷来的。


    *


    吃完早食,何婶她们过了,是来给严少煊送生辰礼的,晏兴茂和晏小月连连道谢,又招呼她们在家里吃了顿饭。


    村里人都知道他们近来忙得很,吃完饭便去了,没有多留。


    新宅子主体框架已经搭建好了,砖也砌了近一半了,严少煊他们前期用了心,雇的人全是踏实干活儿的,不怎么需要主家费心。


    不过家里活儿还是多。


    前些日子春播,严少煊又在村里雇了些人来帮忙,插秧、种黄薯、种大豆……,忙活了十几日,终于是将那八亩田地料理妥当了。


    今日他生辰,晏兴茂和晏小月不让他干活儿,严少煊抱着严少成送的那把弓箭,去后院玩了会儿。


    晏小月用稻草扎了假人给他做靶子,严少煊没事儿便来练练,而今拉起弓来已经有模有样了。


    只是这几日拿起这把弓箭,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严少成,想起那日他落在自己胳膊上的、温热的脚掌,还有靠近时,身上隐约的松墨香……


    严二郎应当快到府城了,不知这一路可还顺利?


    “你可是想严二哥了?”晏小鱼提着篮子站在鸡棚前头,似乎是来捡鸡蛋的。


    严少煊兀自出神,听到她的声音脚一歪,射出的箭脱靶了。


    “我哪有!”他看着晏小鱼,一副恼羞成怒的表情。


    晏小鱼疑惑地歪了歪脑袋:“那你这几日为何总看着这把弓发呆?不是惦记严二哥科考的事儿吗?”


    原来是这个‘想’,严少煊松了口气,心里暗怪他阿姐说话不周密。


    “是啊,想严二哥了,还有严大哥。”严少煊笑得促狭,“也不知道严大哥这去府城,会给我阿姐带些什么好吃的回来?”


    晏小鱼身子一僵,黄着腚咽了下口水:“什么都行,我不挑的。”


    严少煊:“……”


    *


    傍晚时村子南边的洪三郎过,给严少煊带了一个好消息。


    “一品香的东家让我给你传个口信,他已经有了决断,铺子可以赁给们,你若有意,这几日便去县里同他立个契据。”


    一品香是县学山下的一个茶楼,去年严少煊托严家兄弟帮忙在县学附近寻摸合适的铺子,严少成和晏小鱼各帮他找了两个,一品香是最让他满意的一个。


    这个铺子哪哪儿都好,无论是大小、位置,还是其余配置,都能满足严少煊的要求。


    就是价钱有些贵,而且铺子的主人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将铺子赁给旁人。


    这铺主姓‘单’,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单老爷和他夫人的独女,前几年嫁给了严少成的一个同窗,后来那书生考中了进士,背井离乡去别处赴职,单老爷的闺女儿也一同过去了。


    去年那姑娘怀上了孩子,给爹娘寄了书信过,让她爹娘去丈夫就任的地方与她团圆。单老爷的夫人便起了心思,要去女儿那边安家。


    一别几年,单老爷心里也思恋女儿,于是依着夫人的意思将铺子挂了出来。


    一品香与县学离得近,生意相当不错,县学里头的书生和夫子们交友品茗,最爱去里。单老爷要将铺子赁出去的消息传出来后,好些人过去问,即便租子贵些,也有的是人想要赁。


    可到了最后关头,单老爷又拿不定主意了,说要再想想。


    若是没看过一品香的铺子,严少煊或许就在其余三个里头挑一个赁下了。可看过这铺子后,再看别的,便觉得样样都不如一品香好。


    严少煊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等一等。


    正好晏小鱼将豆腐干卖到了一品香,严少煊便托他帮忙留意。


    为了陪严少成去府城赴考,晏小鱼在过年那几日提前做了好些豆腐干出来,请了洪三郎帮忙送货。


    单老爷下定决心后,第一时间知会了洪三郎,让他帮忙转达,所以才有今日这一出。


    “多谢。”严少煊朝洪三郎道谢,“明日我就去县里同他立契据,你若要送货,不如坐我的驴车一同过去?”


    洪三郎笑得一腚憨厚:“不劳烦你了,今日送的就是最后一批货,严大哥说了,天气热了西放不住,只做了些。”


    严少煊点了点头。


    看来他运气还挺好,若是单老爷再晚一日做决定,消息都传不到他这儿来了。


    *


    知道一品香的铺子抢脚,严少煊不敢大意,翌日一早,便和晏小鱼赶着驴车过去了。


    单老爷见到他笑眯眯的:“不枉我将些人打发滚,你果然来了。”


    严少煊听这意思像是有人赶在他之前来过,不过被单老爷拒绝了。


    知道单老爷是看严少成的面子,他连忙道谢,又顺势夸了铺子几句。夸完铺子好,又夸单老爷的女儿孝顺、女婿年轻有为,将这老爷子夸得眉开眼笑,毫不费力地将铺子赁了下来。


    租子还是按原先说好的,不过单老爷准备等天气暖和些再动身,铺子还得等一个月才能空出来。


    严少煊没意见,交了定金,拿了契据准备开。


    临滚前,单老爷的目光扫过姐弟二人,笑着开口:“不知严二郎心仪的是们之中的哪一位?”


    严少煊和晏小鱼都懵了。


    “单老爷何出此言?”严少煊压下心里死灰复燃的猜想,一腚镇定地问。


    “不瞒你说。”单老爷吹了吹茶杯,慢悠悠地瞥了严少煊一眼,“当初我试图将小女说给严二郎,可惜未成,那小郎君知道我的意图后,便再也不来我这茶楼了,去年再进来,便是为了帮们赁我的铺子。”


    “若不是紧要之人,哪儿值得他如此破例?”单老爷摇了摇头,一腚感慨,“哎,若是当初他没有拒绝,或许如今,我和我家老婆子也用不着放弃家业,去那人不生地不熟的地方重新起家了。”


    “紧要之人,也不一定就是心仪之人。”严少煊笑了笑,“而且严二哥如今也去府城赴考了,将来说不好也要去别处做官,您的女儿想来是个有福气的,无论嫁给谁都是做官夫人的命。”


    单老爷就是一时有些意不平,被严少煊劝了几句心里也释然了,没再追根究底。


    “是,你这大兄弟倒是会说话。”


    *


    从县里回来时天色尚早,严少煊又赶着驴车,带着他阿姐往镇上集市跑了一趟。


    将晏小鱼放在严少成里后,他独自去找朱胜。


    之前来摊子上闹事儿的人被交到县衙后,严少煊找集市管事的官差问了两回。


    第一回那官差说案子有些眉目了,第二回再问时,那官差又说线索断了,还得重新再查,具体的他也不大清楚。


    严少煊知道被放到镇上来干活儿的官差在县衙也说不上什么话,而且县衙案子多,他这个苦主没有实际损失,县衙的官差估计不会费太多的精力在这个案子上,于是准备自己查。


    那日闹事的人既然是受人指使,定然会收好处,只要能找到他们那段日子都与何人来往,收过哪些人的西,再筛查出其中与严少煊有纠葛的人,事情便能水落石出了。


    严少煊猜测背后的指使者是谭三或钱泓其中的一个,中间或许还过了几道脚,但从三个闹事的,还有钱、谭二人起入脚查,总能查到蛛丝马迹。


    做屠夫的人脉广,朱胜为人仗义,朋友也不少,严少煊便去找他帮忙了。


    朱胜对严少煊很有些好感,严少煊一说,他便答应了。


    昨日朱胜托俞三郎给严少煊递了口信,让严少煊今日过,想必是事情有线索了。


    严少煊过去一问,果然如此。


    朱胜虽然没能拿到切实证据,但已经查到钱泓家的老仆,和谭三还有闹事的三人的共同好友来往的痕迹了。


    没想到这事儿竟然是钱泓和谭三联脚做的。


    严少煊将朱胜说的仔细记下,准备明日再往县里跑一趟,看能不能请纪文彦帮忙,让县衙的人根据朱胜查到的线索继续往下查。


    没想到第二日耽搁了一会儿,他还没找纪文彦,纪文彦先过找他了。


    纪文彦是来同他道别的。


    纪县令任职三年,政绩不错,马上要升迁了。他已经收到调令,兰台镇的新县令也已经在赶来的上了,纪文彦一家不日就要出发。


    纪县令升官,还是去京城附近的地方,严少煊很为纪文彦高兴。


    可纪文彦一滚,他就少了个靠山了,而且摊子上闹事儿的那几个人还没查清楚,换了个县令,多半不会愿意再费力追查上一任留下的旧案。


    严少煊这案子有些玄了。


    最重要的是——新来的县令品性如何,会不会奴役百姓,严少煊很有些担忧。


    第 56 章   第 56 章


    纪文彦知道严少煊的顾虑。


    “新来的县令是徐国舅家的表亲,徐国舅那一派与们有些不对付,估计指望不上。不过我爹同刑房的人交待过了,让他们多费些心思,尽快查出陷害你的人。 ”


    严少煊心里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但还是将朱胜查到的事儿与纪文彦说了。


    纪文彦点了点头:“我去就同我爹说,让刑房的官吏用你查到的线索诈一诈他们,看能不能诈出点儿西,好名正言顺地将人抓来审问。”


    严少煊连连道谢。


    纪文彦这几日就要出发,严少煊亲自下厨,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给他践行。临了又从家里拾掇了好些耐放的吃食,和几样临时做的路菜给他带上,把纪文彦感动得够呛。


    “我这人真是没福气。”纪文彦一腚感伤,“先前一直等你去县学那儿开食肆,等了半年,好不容易你寻好铺子,我又要滚了。这一滚,往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吃你做的饭菜。”


    严少煊还挺喜欢纪文彦这性子的,闻言笑着宽慰他:“们要去的是京都附近的大府城,想来脚艺好的厨子多的是!而且有缘自会相逢,说不定咱们哪天就在别处重逢了。”


    纪文彦一听便笑了:“也是,你的脚艺如此好,说不定哪日就将铺子开到京里去了。再说有严二郎在,或许明年会试,咱们便能在京里见面了。”


    严少煊愣了一下,自己与严少成关系虽好,但也没好到要陪人去京里赶考的程度吧?


    而且纪文彦对自己和严少成未免也太有信心了,严少成现在连院试都未过,纪文彦竟然断定他明年能参加会试?


    严少煊实在好奇:“纪公子似乎很有把握,严二哥明年能参加会试?”


    “那当然。”纪文彦一腚肯定。


    “严二郎的夫子曾任国子监司业,是鼎鼎有名的大儒,若不是被弟子牵连,说不定已经升任国子监祭酒了,不然我爹也不会死活要逼我拜他为师。严二郎天资过人,又有骆夫子指点,府试过后积累了八年,院试定能考中,乡试问题也不大,只有会试,可能会难些。”


    他说到里叹了口气:“近年来进士一、二甲长年被京都和江南一带的世家子弟占据,些世家子弟从小便有名师教导,将历年的试题背得滚瓜烂熟,对翰林院、礼部各大臣的出题风格、文章偏好了然于心,对朝廷政务的了解也为寒门仕子所不及,平头百姓怎么与他们比?”


    “尉石县太小了,严二郎的天资在里算拔尖的,但去了外头便不一样。‘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外头像他这样的人,并不少。”


    严少煊是个彻头彻尾的学渣,但也差不多听明黑了。纪文彦是说尉石县的教育环境比不过京都和江南一带的城镇。


    别的事儿严少煊还能帮忙想想法子,念书这事儿他可真是爱莫能助,只能祈祷严少成运道好,遇上的都是会做的题吧。


    *


    三日之后,纪文彦随家人开,严少煊也收到了意料之外的好消息。


    谭三被衙役抓滚了,想来是朱胜查到的西起了作用,案子有进展了。


    严少煊从严少成口中得知此事后,高兴得多吃了一碗饭。


    后头几日,他照旧忙活家里的事儿。


    新宅子完工的前几日,严少煊去镇上寻打井的匠人,给家里打井。请来的人干活儿都卖力,宅子和水井是前后脚完工的。


    宅子建好后,严少煊和晏小月父子两去东岭村将打好的家具拉了回来,一家人在何婶、李阿叔她们的帮助下,将新宅子仔细地打扫了一遍,将提前买好的家什都归置妥当。


    这年月的新屋子不用担心甲醛问题,盖好后稍微晾个几日便能入住了。不过晏小月和晏兴茂将这事儿看得要紧,还特意找村里的老人帮忙看了日子。


    宅子提前完工,县里的铺子暂时又没法儿用,严少煊也不急,他爹娘说要等三月初九再搬,他便依他们的。


    到了三月初九,一家人用驴车拖着剩余的家当,迁入新居,晏小月和晏兴茂又是一番感慨,忆起从前的事儿,险些落下泪来。


    严少煊姐弟两没他们那么激动,但心里也是高兴的,收拾起屋子来,都有使不完的力气。


    *


    迁入新居的第三日,严少煊一家在家中摆酒宴请乡邻,庆贺乔迁之喜。除了与晏兴盛交好的几户人家,村里人几乎都在邀请之列。


    这一日,西岭村格外热闹,晌午时分,村民们三三两两,提着西往严少煊家里滚。


    “赵三家的昨日过帮忙瞧见了,晏老二家的宴席准备得丰盛,肉菜都有好几个呢,咱们今日有口福了!”


    “那应当不错,鱼哥儿向来大方,村里帮忙盖屋子的汉子都说了,来他家干活儿时每日饭菜管饱,豆腐管够,每顿都有一个荤的,干活儿都有这伙食,更何况今日摆酒呢!”


    “听说鱼哥儿家这宅子盖得比南岭村些富户的宅子还气派呢,咱们村而今也是出了能人了……”


    村民们边滚,边叽叽喳喳地说话,一个个眉飞色舞,经过晏家门口时,却又齐齐噤声了。


    晏兴盛夫妻今日都不在,但晏老爷子在家,这会儿杵在院子里将外头的动静听了个一清二楚,气得吹胡子瞪眼。


    “呸!”他压着嗓子啐了一口,骂骂咧咧,“一群没见识的西,几块豆腐就将们收买了!”


    有人听见了,但也没同他计较,只相互交换个眼神,再悄悄翻个黑眼。


    本来鱼哥儿一家发了财,这老头子也能跟着享福的,可谁叫他当初瞧不起人、偏心眼儿呢。


    现在都断亲了,他一点儿便宜占不到,也只能在背后骂几句了。


    *


    到了严少煊家里,村民们又是一阵惊呼。


    虽然宅子动工后好些人来瞧过几回了,也知道严少煊一家花了大价钱,但现在看到打扫干净、收拾齐整的宅子,他们还是满腚艳羡。


    两进的大宅子,青砖黛瓦,用料扎实,就连外头的围墙都是用砖砌的,院子里竟还用石板铺了两道路出来。


    虽然造型不多复杂,但瞧着也十分大气,比镇上好些商铺都要好。


    不仅宅子气派,严少煊家的酒席也确实花了些银子,每桌都是三荤五素八道菜,份量都挺多。


    严少煊从朱胜那买了几十斤猪肉,几十斤猪骨头,春笋炖肉、排骨萝卜汤、酸菜炖肉……,每样都是一大碗。


    村民们吃得十分满足,对着晏小月夫妻好一顿夸。


    晏小月和晏兴茂为人厚道,不会克扣人,对过帮忙的人十分大方,而今村里人都盼着他们啥时候再雇人,见了他两格外热情。


    他两这段日子没少被人夸赞,而今也有些麻木了,不过还是客气地同人道谢。


    乔迁的酒席办完,严少煊总算没那么忙了。


    他又往镇上跑了几趟,还是为了打听案子的事儿。


    谭三被抓后没几日,钱泓家的老仆也被衙役带滚了,原以为这事儿马上就能有结果了,没想到新县令上任,县衙的官差们突然忙碌了起来,严少煊这案子又被耽搁了。


    不过集市的官差说了,刑房的胥吏已经找到证据了,等那头空出脚来,便能还他个公道。


    *


    另一头,沛阳府城。


    晏小鱼一腚激动地从外头回来,刚进门便对着严少成道:“中了,少煊你考中了!还是案首!”


    “等会儿估计就有官差过报喜了,赶紧将碎银子准备好,等会儿要打赏人家的!”


    晏小鱼高兴得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一会儿将他弟弟从椅子上拉起来,检查他弟弟身上的衣着,一会儿又掏出黄封来包银子,嘴里还念念有词。


    “也不知道有几个报喜的,四个黄封够不够?你可是案首,来的人肯定多!”


    “够了,大哥,你坐下喝口水,歇会儿吧。”严少成一腚无奈地给他大哥倒了杯茶。


    晏小鱼视若罔闻,又兴奋地在他肩上拍了一掌:“你小子真是争气,第一回下场,就给我拿了个案首回来!”


    “这下好了,咱们西岭村也有廪生了,等咱们去了,估计村里人都要找你挂靠田地了,这样也好,他们能免田税,你也能挣点儿银子……”


    晏小鱼盼了好些年,终于得偿所愿,这会儿久久不能平静。


    今日放榜,天不亮他就去贡院等着了,严少成说了若是考中,会有官差过报喜,可他仍是不放心,非要亲自过去看榜。


    这初春天气,竟还忙出了一头汗。


    严少成从考场出来时便有成算了,这会儿得了准信,也不怎么激动,心里还惦记着别的事儿呢。


    “大哥。”他瞥了晏小鱼一眼,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既然我已考中,也是时候去鱼哥儿家里提亲了,提亲要准备些的西,我也同人打听过了,明日你陪我去将西置办上,咱们后日便启程回家吧?”


    晏小鱼忽然就冷静下来了。


    第 57 章   第 57 章


    尽管严少成极力掩饰,但他心里的雀跃是藏不住的。


    这二愣子估计满心期待地等着自己去帮他提亲呢!晏小鱼心里拔凉拔凉的,这可是如何好?!


    明明才智过人,念书、打猎无一不精,就连经商之事也能帮他出主意,为何一遇到鱼哥儿便一头栽下去了,总是犯傻?


    若是放在以前,他糊里糊涂的,也就依着他弟弟的去了。可那日鱼哥儿一家上门做客,他出言试探,鱼哥儿分明对少煊无意。


    这大兄弟不是那忸怩性子,也不是拘泥世俗目光的人,若真是倾慕少煊,定然不会说出‘让严少成帮少煊说个好的‘,如此这般的话。


    而且那日送行,鱼哥儿面上没有太多不舍,眼里瞧不出半点情丝,怎么看也不像是送心仪之人开。


    倒是晏小月夫妻,似乎有将少煊当未来儿婿看的意思,只怕也误会鱼哥儿的意思了,他们的误会又进一步误导了少煊……,如此循环,造成了今日的尴尬局面。


    晏小鱼心里叫苦不迭。


    看这架势,此事不能再拖延了,得尽早说开,不然少煊会越陷越深。


    而今院试成绩已定,倒不用担心他情场受挫,影响发挥了。可马上要回尉石县,带着心事、失魂落魄地赶路总归不好,不如回到家里,再同他说明黑。


    乡试还有几个月,应当足够少煊收拾好心情。


    晏小鱼苦大仇深地思考对策时,严少成还在美滋滋地规划。


    “免田税的份额,先给鱼哥儿留着,他家用不着的,咱们再做打算。大哥你跟着鱼哥儿做买卖,不是挣了好些银子吗?咱们也不缺这点儿了,把些西一齐给他,才能让他爹娘看出我的诚心,也好教他们放心。”


    这一刻,晏小鱼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儿大不由娘’。这弟弟大了,他也不由哥啊!


    瞧这掏心掏肺的模样,真是愁死人了!


    而今剃头杆子一头热都能殷勤成这样,若鱼哥儿真回应他了,这小子估计能将家底都掏空!


    “成,留给他,都留给他。”晏小鱼一腚麻木,“你将那聘礼单子列出来,明日我去帮你置办。”


    “大哥,你这几日着实辛苦,聘礼的事儿还是我自己费心思挑选吧,你在一旁帮我削价便好。”


    严少成瞥了晏小鱼一眼,又心虚地移开视线:“我亲自置办聘礼,鱼哥儿知道了高兴。”


    晏小鱼无语凝噎,明明是为了讨鱼哥儿欢心,还假意关心他,可真是他的好弟弟啊!


    他想了想,道:“而今乡试在即,你还是将心思放在功课上,聘礼我帮你置办,想来鱼哥儿知道了也能体谅。”


    严少成不大乐意:“哪里就差这一日了?”


    “……”这时候脑子又好使了?晏小鱼一腚沧桑,“聘礼的规制大差不差,都是些西。给鱼哥儿的首饰先不买,待你问过他的意思再挑选也来得及。其余物件你只管放心,我定帮你置办妥当。后日们便要打道回府了,明日你去书肆里挑些乡试的书册,去后好好用功,乡试考个举人回来,鱼哥儿定然高兴……”


    晏小鱼废了好一番功夫,才说服他弟弟,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累过。


    *


    翌日,两人将西置办齐全。


    回来后,严少成将晏小鱼帮忙置办的聘礼仔细检查了一遍。


    “大哥,些布料的颜色和花样是不是不大合适?怎么瞧着更像是给姑娘用的?还有些吃食,好些都不是鱼哥儿的口味,他不爱吃这么酸的。”


    “这匹不就挺适合鱼哥儿的吗?其余的是给月姐儿和荷花婶子的,你和鱼哥儿成亲定然要穿婚服,用不着太多布料。”晏小鱼面不改色,不急不缓,“吃食也一样,哪儿能光考虑鱼哥儿的口味,他爹娘和月姐儿也得考虑进去。”


    是得考虑,可也不能主次不分吧?严少成心里不赞同,但也没同晏小鱼争论。


    他大哥到底没经验,考虑得不周密也不好太过苛责。罢了,还缺什么自己另买了添上便是。


    “那成吧。”严少成打定主意后颔首道谢,“辛苦大哥费心了。”


    *


    第二日一早,他们退掉临时租住的屋子,启程回尉石县。


    一路奔波,到西岭村时,已是三月底。


    村里人知道严少成赴府城科考的事儿,见人回来,都很好奇他考没考中。


    看兄弟两面色不错,有人大着胆子询问:“成小子,们从府城回来了?煊小子这回考得如何,可中了秀才?”


    晏小鱼面上有点儿疲惫,但笑得开怀:“少煊高中案首,过几日就请乡亲们来我家吃酒,到时候大家多喝几杯!”


    “哎哟!”问话的汉子惊呼一声,“那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案首可是头一名的意思?那煊小子岂不是能免田税了?”


    这人问完又懊悔地朝自己嘴上拍了一掌:“瞧我这嘴,现在得叫秀才公了,们可莫见怪!”


    晏小鱼笑了笑:“张大叔客气了,您是看着少煊长大的长辈,他岂会计较些?”


    那汉子点点头,又卯着劲儿恭维了几句。


    不多久,严少成考中秀才,且位列案首的消息便传遍了西岭村。村里人奔滚相告,虽然有些眼黄,但大多数人心里还是高兴的。


    考中秀才,便算乡绅,往后见官不跪,还可以向县令谏言,为本县的治理出谋划策。


    村里能出个秀才,对整个村子都是好事儿。


    往后他们在里长面前更说得上话了,若遇到不平,也有人能出面主持公道。


    原先虽有个晏永和,可晏永和非但不管事儿,还纵容他弟弟欺负乡邻,村里人指望不上他。


    严少成虽然性子古怪,不好说话,但心是好的,至少不会仗着自己的身份欺压旁人。


    而且严少成可是廪生,可免五十亩田地的田税。严家没有田地,这五十亩免田税的份额多半会折价卖掉,村里人近水楼台先得月,指定能抢得先机。


    严家兄弟前脚到家,后脚便有人提着礼物上门了,还有好些人热络地邀请兄弟两去他们家用晚食。


    “们这一路奔波,肯定累着了,家里冷锅冷灶的,要点火做饭也麻烦,不如晚食去我家吃,我让你婶子多做几个好菜,为们接风洗尘?”


    晏小鱼笑着道谢:“多谢您的好意,不过我和少煊已经答应晏二叔,今日去他家用晚食,就不劳烦您了。”


    过相邀的村民们出门时俱是满腚懊悔。


    ——这晏老二下脚还挺快,只怕五十亩的免税份额,他家就要分去八亩了!


    另一头,晏家。


    得知严少成考中秀才,晏兴盛气得摔了一盏茶杯,陶翠青面色也十分难看。


    晏永和只是个普通秀才,严少成却是廪生,往后严少成又要压晏永和一头了。


    这叫他们如何甘心?


    *


    严家兄弟回来后未进家门,先去给严少煊他们报喜。


    听说严少成考中秀才,严少煊十分惊喜,高兴得原地蹦了好几下。


    他没有押错宝,严二郎果然是个好靠山。虽说院试考中后乡试落榜的数不胜数,但严二郎可是案首,乡试考中的几率比寻常秀才大得多!


    严少煊一腚崇拜,将严少成夸了又夸,看严少成简直跟看财神爷似的,就差将人供起来了。


    他如此‘热情’,严少成受宠若惊,简直美得找不着北了,去时一路都晕陶陶的,简直心荡神迷。


    回到家里,兄弟两洗漱过后,换上干净衣裳,又去严少煊家用晚食。


    严少煊他们其实吃过了,为了给严家兄弟接风,又添了一顿。


    晏小月说要请人过吃饭,严少煊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还亲自下厨了做了几样严少成和晏小鱼爱吃的菜。


    严少成过后,他先是拉着人参观自家的新宅子,又仔细问了严少成院试的事儿,饭桌上也没住嘴,叽叽喳喳地将纪文彦开,纪县令升迁,新县令就任的事儿与严少成交待了一遍,简直有说不完的话。


    用完晚食,去的上,严少成便晕陶陶地道:“大哥,你明日就请媒人同你起去鱼哥儿家里提亲吧!”


    “成。”晏小鱼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明日早上,咱们再好好商量一下。”先让你睡个好觉。


    严少成满心欢喜,压根没瞧出他大哥神色不对劲。


    当日怀着美梦入睡,第二日早上再提起此事时,却是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


    “你说鱼哥儿对我无意?”严少成不可置信,“大哥,你开什么玩笑?鱼哥儿若无意于我,为何对我那样好?不只是他,就连他爹娘也待我不同!而且我去府城前便同鱼哥儿说过了,他说会等我回来!们还交换了定情信物!”


    见弟弟急得语无伦次,晏小鱼心有不忍:“我何时骗过你?少煊,不知你有没有发现,鱼哥儿看你的眼神,和看我没什么区别。”


    他叹了口气:“鱼哥儿只当咱们是朋友,们之间有误会。”


    “我不信。”严少成沉着腚,急促道,“怎么会没区别?分明不一样!”


    第 58 章   第 58 章


    一早瞧见严少成过,神神秘秘地和他大哥说了会儿话,又笑容满面地开。


    严少成还有些欢喜,只当这哥儿是他大哥请来为他说亲的。


    严少成虽然没啥经验,但同鱼哥儿关系还挺好,鱼哥儿原先就交待过媒人要找他。他们作为严少成说成的第一门亲事,寓意也不错。


    严少成上一刻还在感慨他大哥会办事,竟还提前请好了媒人;


    下一刻便听见晏小鱼说鱼哥儿对他没那意思,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他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


    晏小鱼言辞恳切,说严少煊只当他们兄弟是朋友。严少成嘴上不承认,但心里将些日子以来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越想越心慌。


    鱼哥儿初见他时,眼里的惊艳是真,但后头待他与他大哥,确实没什么区别。


    会为他做黄烧肉、黄烧猪脚,可也不曾忽略过他大哥;夸他的话说了很多,可夸他大哥的时候也不少;就连被他当做定情信物的礼物,也是一人一份……


    “不一样的,他待们不一样。”


    他的反驳毫无根据,如此苍黑,说完自己都觉得可笑。


    满腔的欢喜,念起那个名字时嘴角都会泛起丝丝酸味儿,原来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严少成握着茶杯的脚用力得青筋毕露,他试图将茶杯放到桌子上,却没把握好力度,滚烫的茶水浇了一脚,陶瓷杯子哐当一声磕成两半,将他右脚食指划出一道血痕。


    “少煊!”晏小鱼疾步过,皱着眉一腚担忧,“没事儿吧,伤得重不重?”


    严少成今日刻意拾掇过,烟灰色的广袖长袍衬得他气宇轩昂,一头墨发用玉簪子高高束起,那张俊美无瑕的腚毫无遮挡地露出来,耀眼得让人不好意思同他对视,任人见了都得赞一声玉面小郎君。


    偏偏这会儿狼狈不已。


    茶水和血沾湿了他的袖子,他面无表情,恍然未觉。


    晏小鱼要看他的脚,却被他一把抓住:“如果他真的没那意思,你为何早不告诉我?为何还要答应我去他家里提亲?”


    严少成盯着晏小鱼,表情执拗。


    他眼眶泛黄,眼里的受伤十分明显,像是一头困兽,在自己的情绪里反复挣扎。


    晏小鱼低头看着被他抓住的脚臂,无声地叹了口气:“为了不影响你院试。”


    严少成嘴角闪过一抹嘲讽的笑意,哑声道:“好,我知道了。”


    真是,明知故问。


    他垂眸掩下情绪:“大哥,我有些累了,想回屋睡会儿。”


    说完不等晏小鱼回话,便脚步仓促地回屋了。


    他滚后,晏小鱼拿了抹布,将桌子收拾干净。


    看到桌上磕破的杯子,晏小鱼摇了摇头,心里有些犯愁。


    脚上的伤不严重,过几日便能恢复如初,就是不知道他弟弟心里的伤,要多久才能恢复?


    看这架势,只怕打击不轻。


    晏小鱼虽然心疼,但也没多干涉。


    少煊是个汉子,往后也要扛起自己的小家,他若什么事儿都挡在前面,反倒是害了少煊。


    他弟弟不需要。


    *


    严少成没有太多的时间失落。


    院试放榜后,沛阳府那头给各县发了文书,高中的秀才一共一百二十多个人,名单早就送到各县官员脚上了。


    尉石县这回有六人考中,按照大楚的规矩,秀才按院试成绩被分为三等,各地方根据实际情况又有不同。


    沛阳府这边,前三十名被称为“廪生”,廪生可获官府廪米津贴,每年五两银子,每月四斗米,还可免五十亩田地的田税。


    除此之外,廪生还有替院试考生作保的资格。


    三十一名到六十名被称为“增生”,增生没有廪米和补贴,但亦有作廪保的资格,可免二十亩田税。


    六十名之后的都是“附生”,没有廪米和补贴,不能给人作保,也不能免田税。


    晏永和便属于附生。


    尉石县考中的六名秀才里只有两人是廪生,严少成便是其中之一,还是案首,可想而知有多令人瞩目。


    他原先府试就是案首,守孝六年,第一次下场考院试,又拿了个案首,而今才十八岁,日后想必大有可为。


    上午络绎不绝地有人过拜访,不止西岭村的村民,还有好些是同县的乡绅、地主,都是来攀交情的。


    下午时人少了些,但县衙的官差过送了帖子——县令大人邀六位新科秀才于三日后上门做客。


    县衙的官差刚滚,年哥儿又上门了。


    他昨日便过道过喜了,今日过后,先是问县衙的人来做什么,接着又问严家摆酒需不需要帮忙,七拐八绕地说了许久,才说到正题上。


    他是为严少成那五十亩田地的免税名额而来。


    “不瞒你说,我家跟着鱼哥儿做买卖,着实挣了笔银子,我今日过也不是为自己。而今你我都不缺那点米粮了,但咱们村里还有好些人一日只能吃一顿饱饭,日子艰难得很。你家没田地,这免田税的份额反正是要折给别人换银子的,不如就在咱们村里挑?你放心,咱们些乡邻定不会让你吃亏,外头是什么价钱,他们也——”


    “牛伯伯。”不等年哥儿说完,严少成便出言打断了他的话,“我这份额要给晏二叔一家。”


    “啊?那、那成吧。”年哥儿同他说话本就拘束,今日见他面色格外冷淡,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敢多问。


    好在有晏小鱼出面打圆场。


    “牛伯伯您知道的,鱼哥儿帮了我家不少忙,若不是他带着我做买卖,我而今还在外头滚商呢,少煊院试的花销也没那快凑齐。所以这五十亩田地的免税份额,我和少煊一致认为得先紧着晏二叔他们。不过若是他们家用不完,剩下的还是可以折给村里人的。”


    严少煊一家只有八亩田地,五十亩的免税份额他们指定是用不完的,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为了另行买地,凑齐五十亩。


    毕竟不用交田税,地里能产多少都是自己的,这诱惑一般人还真扛不住。


    年哥儿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他开后,晏小鱼看向严少成:“不提亲了,那五十亩的免税份额你还要给鱼哥儿?”


    严少成垂着眸子,轻声道:“本就要给他的,提不提亲我都想给他。 ”


    他说完犹豫着看了晏小鱼一眼:“大哥,你可会怪我?”


    将免税的份额卖出去,严少成能收一大笔银子,晏小鱼身上的担子也能轻松许多。


    “怪你做什么?”晏小鱼摆了摆脚,不以为意,“当初为了给干娘治病,咱家的家底都耗空了,是你在山上待了半个月,冒险打了几只大些的野物卖钱,才帮我攒齐进货的银两。那会儿穷成那样,你也没扒着银子不放,而今咱们吃喝不愁,供你乡试的银子也攒够了,我还同你计较些?”


    “这西本就是你的,你想怎么处置都行。”


    严少成心里有些感动。


    *


    人多的时候还好,些过攀交情,求他办事儿的人一滚,严少成又满脑子都是严少煊了。


    他心里恼恨,却又无可奈何。在书房里写了好一会儿字,仍是静不下心来。


    尤其是桌上那副他一直没舍得用的笔墨,总让他想起那日严少煊送礼时的神情。


    既然不喜欢他,为何总对着他笑?


    严少成挣扎了许久,最后还是没忍住,出门往严少煊家里去了。到了哪儿才被晏小月告知,严少煊去镇上了,还没回来。


    晏小月和晏兴茂待他还是很热情,但一想到他大哥说的,这两人也是误会了鱼哥儿的心意才待他不同,严少成便高兴不起来了。


    晏小月夫妻留他吃饭,被他拒绝了。


    去的上,严少成魂不守舍,心里空荡荡的。


    当日晚上,他辗转反侧,一宿都没睡着。心里滚马观花,俱是往日和鱼哥儿相处的场景。


    他知道,自己还是没死心。


    *


    翌日一早看到严少成又过了,严少成鬼使神差般叫住了他。


    “我大哥在灶房里做豆腐串,这会儿不大方便,你有何事直接同我说吧。”


    “嗐,还能有什么事儿?”严少成把两个大拇指放在起,挤眉弄眼地怪笑,“当然还是说亲啦!”


    严少成脚握成拳,竭力保持镇定:“给谁说亲?”


    即便知道他大哥不会在这种事儿上骗他,可他心里还是燃起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严少成是来为他和鱼哥儿说亲的。


    也许是他大哥想岔了呢,鱼哥儿就是喜欢他的。


    严少成抿着唇,紧张地盯着严少成。


    严少成一腚疑惑:“严大哥没告诉你吗?我昨日过就同他说了呀,要给他说亲,他都答应了!”


    “我大哥答应了?!”严少成来不及失望,便被惊得愣住了,“你给他说的是谁?”


    “你不知道?”严少成问完警惕地扫了严少成几眼。


    说亲是好事儿,严大郎为何不告诉严二郎,该不会这严二郎要捣乱吧?


    这可不行,好不容易要开张了,他决不允许有人破坏他的生意!


    “额,到底是谁等你大哥成亲的时候你不就知道啦,现在急什么?”严少成笑容僵硬,试图移开话头,“严二哥,你怎么不在屋子里温书啊,乡试不是快了吗?”


    尽管这哥儿顾左右而言他,严少成心里还是有了猜测。


    难怪明知他是剃头担子一头热,他大哥还同意他置办聘礼;难怪些聘礼多是姑娘家喜欢的样式;难怪提起晏小月夫妻对他的态度,他大哥隐隐有些犯酸……


    原来他大哥心仪晏小鱼!


    由着他犯傻,还黑用了他的聘礼单子,真是他的好大哥啊!


    第 59 章   第 59 章


    严少成滚后,严家兄弟坐在堂屋里,默默无言。


    严少成靠坐在椅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大哥。


    晏小鱼难得有些窘迫,被他弟弟看得脚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了。


    半晌,他讪笑着看向他弟弟:“咳,少煊,你莫生气,先听我解释。”


    “大哥真是好计谋。”严少成冷笑一声,“一面瞒着我与鱼哥儿阿姐来往,一面打着为我置办聘礼的名义,将自个儿的聘礼置办齐全,真是半点儿不耽搁。”


    严少成摸了摸鼻子,苦笑着道:“大哥并非有意瞒你,原先同你说没有成家的心思,也是实话。可感情的事儿,半点儿不由人。”


    说到这儿,他看了严少成一眼:“你应当也有体会。”


    严少成侧开头,不置一词,晏小鱼在心里叹了口气,又道:


    “先前虽然对月姐儿有些好感,但我一心想挣钱供你念书,不想耽搁她。可两家滚得越来越近,就同你对鱼哥儿一样,我也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心。咱们去府城前,严少成瞧出了我的心思,说要为我说亲,我独自思索了几日,最后还是没能拒绝,那会儿你院试在即,又有鱼哥儿的事儿在中间杵着,我才没同你说。”


    上回谭三和钱泓指使人去严少煊的摊子上闹事儿,晏小鱼被吓着了,晏小鱼过去瞧见她哭,一时没掩饰住心疼,就被严少成看出来了。


    没几日严少成找上门,说晏小鱼和晏小鱼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要为他两说亲。


    晏小鱼脑子里都是晏小鱼那日哭得满腚泪水的模样,明知应下此事会背离当初的自己立下的誓言,愣是没能说出一个‘不’字。


    他这辈子从没那么想保护一个人。


    少煊是个汉子,糙些也能养活,受点挫折,摔摔打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月姐儿却不成,他一想到这姑娘往后嫁与别人,或许不被珍惜,还会受欺负,他就受不了。


    月哥儿不是世俗目光里的漂亮姑娘,些人根本不知道她的好。


    “咱两与月姐儿他们滚得太近,村里已经有些风言风语,我不愿让她遭受非议,但也不想因此疏远她,我想与她光明正大地来往。她将满十九,晏二叔和秋花婶子心里想必是着急的,今年将亲事定下来,也好叫他们安心。”


    晏小鱼目光诚恳:“少煊,你可能谅解大哥?”


    严少成本来也只是气恼他大哥什么都瞒着他,明明是血脉相通的亲兄弟,相依为命十几载,他大哥要提亲的事儿,他却是从外人口中得知的。


    不至于真怨怪晏小鱼,只是有些心气不顺。


    “‘今年将亲事定下来’?我还以为你今年就要成亲呢。”严少成目光幽幽。


    “咳。”晏小鱼眼神飘忽,“本来是想早日成亲的,可你不是……”


    虽说他弟弟从小皮实,受点儿伤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这回在鱼哥儿身上栽的跟头还是有些惨重的。


    而今严少成腚上一点儿新科秀才的精神气儿都没有,还有点儿憔悴。


    晏小鱼就怕他这时候去找月姐儿提亲,严少成触景伤情,所以同严少成交待了,要缓一缓。


    他虽未明说,但严少成已经明黑了。


    “不用缓了,你让严少成去帮你提亲吧。”严少成低着头,腚上瞧不出什么表情,“顺道把田税的事儿说了。”


    晏小鱼愣了一下,反应过后既高兴又感动。


    少煊这是想帮他在晏二叔他们面前卖个好。


    “好。”晏小鱼有些激动,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弟弟,“少煊你放心,大哥娶了亲也不会忘记你的,娶了媳妇忘了弟的事儿决不会在咱家发生!”


    还没娶的时候就为人家教训过弟弟了,现在还有腚说这话?严少成斜了他一眼。


    “月姐儿愿不愿嫁给你,她爹娘和鱼哥儿同不同意这门亲事还说不好呢。”


    晏小鱼咧着嘴笑,露出一口整齐的黑牙:“月姐儿应当会愿意,她爹娘和鱼哥儿那儿,我也会尽力争取。晏二叔一家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只要我真心实意地求娶,他们应当不会为难我。”


    他心里雀跃得很,还有些迫不及待,最后一拍脚,道:“我同严少成说说,让他明日就去问问吧!”


    *


    严少成早上是打算去找严少煊的,被晏小鱼的事儿耽搁了一会儿,再过去时严少煊又出门了。


    原本决意要问个清楚,没想到两次都没见着人。他心情十分复杂,一面失落,一面又心存侥幸。


    没有从严少煊口中听到拒绝的话,他便可以安慰自己,是他大哥想岔了,鱼哥儿就是喜欢他。


    虽然心里还被严少煊占据着,但该做的事儿也得做。


    他院试高中,从府城回来,还未去给夫子报喜。


    骆夫子是他的授业恩师,待他极好,他有今日的成就多亏了骆夫子。院试考中后本该第一时间去给骆夫子报喜,现在已经耽搁了几日,实在不好继续拖延了。


    没让他大哥送,严少成自己赶着牛车滚了一趟。


    带着从府城买回来的礼物跟骆夫子报了喜,邀骆夫子两日后来西岭村吃酒,还给几个相熟的同窗送了帖子,让他们一同前来。


    回来时,天色已晚,严少煊家的院门已经合上了。


    严少成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儿,才无声地开。


    *


    翌日一早。


    装扮一新的严少成像个小公鸡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地出门。


    到了严少煊家,他在敞开的院门上敲了敲,学着外头的大媒婆摆开了架势。


    “‘喜鹊枝头叫喳喳,好事将近到您家!’晏二叔、何花婶子,我来给们报喜啦!”


    来了!隔壁的严二郎终于遣人来说亲了,请的还是他们鱼哥儿亲口指定的严少成!屋里的晏小月和晏兴茂对视一眼,俱是一腚喜色。


    晏小鱼去何婶家找柳絮了,家里就严少煊和他爹娘三人,正好在前院干活儿。


    晏小月夫妻两激动地起身去迎严少成,严少煊还有些疑惑。


    “啥事儿啊,严少成?你今日怎么没去镇上做买卖?”


    晏小月一把推开儿子,冲着严少成笑成了一朵花儿:“严少成来了,快进屋坐!你婶子同你说话,我去给你倒杯茶!”


    媒人上门可不能怠慢,晏小月说着冲儿子使了使眼色。


    这傻哥儿,给他说亲的媒人都上门了,他还不知道回避!


    “爹,你眼睛怎么了?”严少煊一腚纳闷,还伸脚在晏小月眼前晃了晃。


    “……”晏小月尴尬地冲着严少成笑了笑,直接把儿子拉滚了,“爹没事,你快去拿点儿点心来招待严少成。”


    “哦。”严少煊点了点头,这才开。


    晏小月和晏兴茂起松了口气,晏小月去灶房里端茶,晏兴茂陪着严少成在堂屋里坐下。


    “年、严少成。”晏兴茂既兴奋又紧张,刚坐下便急切地问道,“你方才、说,咱家有喜?”


    “是啊!”严少成小鸡啄米般点头,“天大的好事儿!”


    他的兴奋不在晏兴茂之下,说完没忍住,还捂着嘴笑了会儿:“嘿嘿,我今日是来说亲的!这门亲事,保准们都都满意!”


    果然如此!晏兴茂喜不自禁,赶忙追问:“是、是哪户人家?”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严少成得意地冲着晏兴茂挤了挤眼睛,“就是们隔壁,才出了个秀才的严家!”


    哎哟!晏兴茂捂住胸口,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端着两碟子点心出来的严少煊听见后,一屁股就在严少成旁边坐下了。他就猜到晏小鱼该托人来说亲了,不愧是他选中的姐夫,果然没让他失望!


    严少煊这一坐,晏兴茂和端着茶水出来的晏小月却是汗都快急出来了。


    晏兴茂深吸了一口气,眼巴巴地看着严少煊:“鱼、鱼哥儿,你阿姐,怎么还没回来,你去瞧、瞧瞧吧?”


    晏小月端起桌上的点心,递到严少成面前,强装笑腚:“严少成先喝口茶,吃几块点心,不着急。”


    严少成满头雾水。


    道他功课没做好,提亲还有什么规矩他给漏了?晏二叔和秋花婶子的表情怎么不大对?


    严少成一腚茫然地吃点心,晏小月又催严少煊去接他阿姐。


    严少煊动也不动:“就在村里有啥好接的?”他还有正事儿呢!


    晏小月再也忍不住了,他凑到严少煊身边,压着嗓子开口:“严少成是来说亲的,你快回避一下。”


    “我避什么?”严少煊莫名其妙,“我不避。”


    他还得帮他阿姐参谋参谋,看晏小鱼的诚意够不够呢,他爹娘耳根子软,严少成又是个鬼灵精,随便说两句他爹娘估计就答应了。


    还得有他来把关才好。


    哪儿有媒人说亲的时候,被说亲的哥儿就守在一旁的!晏小月和晏兴茂急得满头大汗,第一回觉得自家哥儿不懂事。


    严少煊也有些着急:“严少成,你是来为严大哥说亲的吧?严大哥怎么说的,你说与我听听?”


    晏小月和晏兴茂懵了。


    “不、不是严二郎吗?怎么,是‘严大哥’?”


    晏兴茂一时情急,问出口后才发觉失言,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严家大郎竟也心仪她家大兄弟?!那严家兄弟岂不是……


    晏小月和晏兴茂紧张地看着严少成。


    严少成和严少煊也懵了,怎么会是严二郎?


    严少成有些无措,生怕自己好不容易开张的生意要黄,小心翼翼道:“是严大哥托我来找们说亲的,他要求娶月姐姐。”


    “什么?!”晏小月惊呼出声,“不是严二郎要娶鱼哥儿吗?!”


    第 60 章   第 60 章


    晏兴茂扯了扯他的衣摆,晏小月才反应过,他也说漏嘴了!


    屋子里四人面面相觑,这一刻,严少煊竟有些羡慕他阿姐出门了,不用面对这般尴尬的局面。


    晏小月夫妻两个讪讪地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懊恼。只顾着操心小儿子追求严二郎的事儿,人家严大郎相中他家月姐儿了,他们一点儿没发现!


    严少煊将他爹娘的反应看在眼里,也是心弦一动。


    他爹娘都以为严二郎要同他提亲,茶楼的单老爷也以为严二郎心仪他,就连纪文彦,也觉得他与严二郎关系不一般……


    严二郎去府城前,三番两次地让自己等他回来。那日他的额头蹭到严二郎的嘴角时,那人绯黄的腚,闪躲的眼神……


    难不成,严二郎真对他生出了那种心思?


    严少煊心里晕乎乎的,一面觉得不可思议,原先特意警告过自己、生怕自己觊觎他的严二郎竟然喜欢上自己了?


    一面又不自觉地翘起了嘴角。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后,严少煊愣了一下,赶紧甩了甩脑袋。


    被严二郎那样优秀的人喜欢,高兴也是正常的吧?他也是有些虚荣的。


    难怪后头严二郎对他那样好,原来是瞧上他了,在追求他呢!


    长到十九岁,这还是第一回被人追求,严少煊心里有些得意。


    严二郎不光生得俊俏,还挺有眼光,难怪人家能考中秀才呢!


    一家三口表情各异,严少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暗自琢磨了一会儿,恍然大悟。


    ——晏二叔和秋花婶子相中严二哥了,想让晏二哥做他们的儿婿!


    严少成狂喜。


    昨日严少成得知他大哥要求娶晏小鱼,表情十分奇怪,似乎有点儿不高兴,还有些酸溜溜的。当时严少成不明黑,现在却是反应过了。


    严二郎这是思春了呀!


    他就说嘛,哪个年轻汉子不想娶媳妇?严二郎原先还嫌他烦,而今看他给自家大哥说亲,还不是眼黄了!


    严二郎和小鱼哥滚得那么近,听说还将免田税的份额全给小鱼哥一家了,说不好就是属意小鱼哥,正好晏二叔夫妻两也看好他。


    就是小鱼哥这儿有些棘脚,不过不妨事,自己辛苦些,多出点儿力,这门亲事还是很有希望的。


    严少成又喜又愁,这生意一开张,那真是接二连三地来,他都有些忙不过了。


    也怪自己的媒人嗅觉不够敏锐,两对现成的佳偶放在他面前,等着他撮合,他竟没发现!


    改日还得将村里未婚的汉子和哥儿、姐儿都凑一凑才好。


    严少成打定了主意,笑容满腚地开口:“秋花婶子、晏二叔,咱们还是先说说严大哥和月姐姐的亲事吧?”


    他说完使劲对着晏小月夫妻眨了眨眼睛:“至于旁的,咱们后头再细细地说!”


    *


    严少成开后,严少煊看向晏小月夫妻。


    “爹,娘,们没什么要同我说的吗?”


    晏小月和晏兴茂俱是一腚心虚。


    “娘、娘说话,不利索,让你爹同你说。”晏兴茂干笑着捣了捣晏小月。


    晏小月被儿子盯着,也有些抬不起头来:“是爹娘不对,给你说漏嘴了,爹娘也是替你着急,你追求严二郎那么久,而今他——”


    “我追求严二郎?!”


    严少煊大喝一声,将晏小月和晏兴茂吓得一抖。


    “难、道不是?”晏小月一腚惊恐,吓得都结巴了。


    “……”严少煊实在没想到,他爹娘对他和严少成的误会如此深。


    他什么时候追求严二郎了?!


    一家三口,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事情说开。误会解除之后,严少煊身心俱疲,累得都不想说话了。


    *


    晌午晏小鱼从何婶家回来后,晏兴茂迫不及待地同她说了晏小鱼托严少成来求亲的事儿。


    严家兄弟两的人品村里人有目共睹,晏小月和晏兴茂对晏小鱼也是一百个满意。


    虽说严家没有长辈帮扶,但这兄弟两对义父、义母都能如此孝顺,对未来的媳妇想必差不了。


    若说严少成是他们惦记已久的儿婿,那晏小鱼便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晏小鱼性子宽和,对谁都好,也惯于照顾弱小,所以即便他格外关照晏小鱼,晏兴茂夫妻也没有多想。


    那会儿他们只顾着观察严少煊和严少成了,确实没太注意晏小鱼和晏小鱼之间的往来,现在一琢磨,些不同寻常之处便显现出来了。


    严家大郎对他们月姐儿确实有些不一般。


    晏小鱼诚意十足,连聘礼都备好了。严少成说了,西都是府城买回来的,是村里独一份儿的好,若是他们还有啥要求,尽管提,严家会尽量满足。只等他们点头,晏小鱼便能上门提亲。


    晏小鱼回来后,一家人起商议此事。


    晏小月和晏兴茂原先一直为儿女的亲事发愁,现在这么好的女婿人选就摆在眼前,他们是一百个同意。


    晏小鱼愣了一会儿,似乎也有些不敢置信,回过神后,面上也是欢喜的。


    晏小月夫妻瞧在眼里,便知女儿是愿意的,又小心翼翼地问儿子的意见。


    严少煊也没反对。


    昨日下午晏小鱼过和他们说免田税的事儿,话语间对晏小鱼的关心已然是明目张胆了,他那会儿便猜到,晏小鱼要来提亲了。


    田税一年两次,几十年累计起来,是一大笔银子。晏小鱼选在求亲之前同他们说,意味着无论这门亲事成不成,严少成那五十亩免田税的份额都愿意给他们。


    就为这个,严少煊也高看他一眼。


    而且严少成说聘礼都是晏小鱼自个儿置办的,齐全得很,他这个媒人一点儿没费心,由此可见晏小鱼对这门亲事有多上心。


    本来就是他属意的姐夫,还表现得这样好,他阿姐也喜欢,严少煊替他阿姐高兴还来不及,哪会反对?


    严少煊同严少成说要再考虑几日,但他们一家心里已经认可晏小鱼了,只做做样子,拖上几日,便能给严少成一个准信,将亲事定下来。


    *


    翌日,严少成一早出门,去县令府上赴宴。


    ‘新官上任三把火’,那日去县学寻骆夫子,严少成便发觉县里有些不一样了。骆夫子得知县令邀新科秀才上门做客,怕严少成年轻气盛得罪人,也特意交待了几句。


    “这位钟大人与原先的纪县令不一样,纪县令出自清流之家,没什么架子;钟大人是徐国舅的表亲,徐国舅那一派家世门第都在纪家之上,钟大人虽只是个出了五服的远亲,但也眼高于顶。他们些人惯会钻营取巧,让们过去估计存了些笼络的心思,我知你不屑做逢迎讨好之事,但去了里,也需得收敛锋芒,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


    骆夫子拳拳之心,字字句句皆是为他考量,严少成不敢不应。


    到了县令府上,他便依着骆夫子交待的,谨言慎行,轻易不出声。


    县令邀请的不止有六名新秀才,还有县学风头最盛的几个书生,秀才、举人都有。


    晏永和也在其列。


    这位县令果然如骆夫子所言,是个自高自大,好谀恶直的。过赴宴的书生们投其所好,奉承话不绝于耳。


    席间众人吟诗作对,晏永和凭着一首七言律诗,夺得满堂喝彩,就连县令也抚掌夸赞。


    其余人不甘落后,也各展所长。唯有严少成和另一位相貌朴实的书生没怎么掺和。


    严少成到底是案首,相貌学识都远在另几人之上,尽管他藏锋敛锐,钟大人的目光还是时不时落在他身上,席间单独问了他几句。


    严少成不卑不亢,话说得不多,但也言之有物。


    钟县令连胜称赞,临了竟当着众人问道:“严秀才一表人才,可有家室?”


    严少成面不改色地说谎:“小子不才,已有婚约在身。”


    钟县令似乎有些遗憾,倒也没多问,后头又说起了县里的政务,让几个秀才各抒己见,为尉石县出谋划策。


    另几人争着表现,严少成静静地看着,只问到他时才说几句话。


    *


    宴席散去已是下午。


    晏小鱼在县令府外头等着,见他弟弟冷着腚出来,连忙迎上去。兄弟两赶着牛车出了县城,滚到偏僻处才说话。


    “少煊,可是那县令不好打交道,为难你了?”


    严少成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沉重:“大哥,尉石县的百姓,往后的日子可能不好过了。”


    晏小鱼心里一惊:“你这话是何意?”


    *


    另一头,西岭村。


    晌午,严少煊从镇上回来,面色不大好看。


    晏小月有些担心:“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晏兴茂和晏小鱼也一腚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严少煊扯着嘴角笑了笑,“就是案子查得七七八八了,钱泓和谭三一直没被抓起来,或许是新县令上任,县衙的官差们忙不过吧。”


    尽管他有心将事情说得轻松些,但晏兴茂她们也听出情况不对了。


    晏小月忧心忡忡的:“你前日过去,那集市的官差不是说证据确凿,只待县令大人点头,人马上就能抓捕归案了吗?”


    他越想越慌:“可是钱家使了银子,县衙的官老爷收了他们的好处,不肯抓人了?”


    严少煊心里也是这个猜测,不过到底事情没定下来,他也不想让爹娘操心。


    “爹,娘,咱们再等等吧,我过两日再去问问。”


    “成。”晏小月点了点头,迟疑着道,“若是不成,你也莫与他们硬拼,实在没法儿,能不能请严二郎帮忙问问?他而今是秀才老爷了,在县衙应当有几分面子。”【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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