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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树干与树枝

作者:训书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若奴说了,敢问卫国公府和三公主殿下能否保我女儿一条命,能否让她去卫府做个普普通通的侍女,平平安安度过这一生,不再日日愁于李财主的胁迫逼诱。"


    “哪怕……哪怕是我用我这条命去换我也甘愿啊!”


    沈妈妈瘫坐在地上,背后的手撑在地板,身子从原先的瑟缩变得挺拔,仰起脸,目光中透露着决绝,午后暖阳透过绣花雕窗洒进来照在她耳边白发,金丝灿灿。


    林念瑶亲自将她扶起,“你的女儿今年十五,资历尚浅,由她来做卫府的管事嬷嬷尚不能服众。等她在卫府中磨练磨练,由你亲自教导为宜。”


    “既如此……”沈妈妈往后退了三步,跪拜在地,行了大礼,“多谢公主殿下成全。”


    沈妈妈说道:“事发突然,那李财主想命我儿速速嫁与他,下了诸多聘礼。我只好用我儿染了风寒为由推辞。可他说他命硬,风寒而已,不耽误入洞房。我想着他贪财,恰好卫国公府寻我,我便应了。”


    林念瑶余光飘向卫明,正好被他逮住。只好弯了弯眼角,示意自己可没有将他感染风寒这件事拿出来说给伯景侯夫妇。


    沈妈妈不知想到什么,感到有些愧疚,头也垂了下去,顿了顿后才说道:“您大婚之日我确实动了歪心思,若是成了管事嬷嬷,想必将部分卫府中的部分礼品悄悄变卖想必也不会引人注目,左右有我的身份压着,他人也不敢说些什么。”


    “你居然敢想变卖礼单上的东西!”伯景侯真是怒了,“你知不知道这些可都是大宝贝,都是京中各个官员亲自带人送进卫府的,若是流传出去被他们发现,我这张脸往哪搁?”


    伯景侯夫人拍拍他的手,“你凶她做什么?她也是事出有因的!”见沈妈妈被吼得瑟缩一下不禁轻声说:“你别害怕,继续说罢。”


    “可自从被公主殿下发现后……”沈妈妈说到此处小心翼翼地望向林念瑶,发觉她正和卫将军对视,没在看自己。沈妈妈长叹一口气随后拍了拍胸口,想起那日惨白的剑光正对上她的眼睛时不禁还有些心悸。


    “自从被发现后,我再也不敢动这些小心思,只好变卖了这些年各个主家赐给我的赏品。可当我捧着我的所有家财跪倒在李财主门前,他却将我一脚踹开,对我说‘钱留下,就当做是陪嫁了,你女儿风寒何时好?再久我便等不及了。’”沈妈妈眼中流露出一丝阴狠,那日情形在她脑中无时不刻回想,她落魄浑浑噩噩想走回家时突然意识到自己这般出现在女儿面前怕是会吓到她,于是转头去了旅店想打理自己一番。


    “之后……”


    就在她踏入旅店时,被人拦住了。


    “那人……”沈妈妈不断回想着那日发生的情形,“眉间贴了细小红石。”


    桌案旁的茶杯随着沈妈妈话音结束之时同时落地,清脆的破碎声响彻在耳边。


    “不必说了。”林念瑶说道,“此事源于我,我会解决的。”


    说罢,林念瑶微微躬身,便退了出去。


    此番风风火火的做派引得伯景侯夫妇一脸茫然,但还是有条不紊地传人安排了下去:“这位沈妈妈染了风寒,派人来瞧瞧。近来府中繁忙,不好照料,让她女儿前来侍疾罢。”


    沈妈妈闻言眼眶湿润,轻声道谢后便退了下去。


    “明儿,你说公主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屏退外人后,伯景侯夫人问道。


    卫明轻叹一声说道:“许是公主殿下有急事吧。”


    虽然把他孤身一人留在卫国公府,但是没事的。


    林念瑶出了国公府门才意识到自己的莽撞,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珐彩召来,命她拿了宫牌寻了马车入宫。


    同时,一则三公主同卫将军新婚不和的流言传了出来。


    皇宫内。


    皇后捧着书卷斜靠在美人榻上,宫女秋菊在一旁端着茶候着。


    “母后,我想您了。”


    人未至话先行。


    明晃晃的倩影冲撞进来直奔皇后,扑进她的怀里,拿过她身旁桌案上的琉璃手串戴在自己手上,对着暖光欣赏。


    “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话虽如此,可皇后眼中的宠溺作不得假,她轻轻为大公主整理跑乱的裙摆,随后拿过求救端着的茶盏,用手试了温度,确认正好后递到大公主嘴边,“喝些水,别再冒冒失失的。”


    大公主林芝昭将茶水一饮而尽,轻摇母亲的手臂娇声细语的撒娇:“有母亲宠着我,我自然怎样都行。”


    说完,还不忘挑衅似的看了眼一旁被冷落的林念瑶。


    皇后溺爱般弯曲食指刮刮林芝昭的鼻尖,过后才想起有林念瑶这个人。


    皇后端了茶盏,轻抿一口茶水,“本宫忘了你们也忘了吗?怎的不为三公主赐座?”


    下人见此迅速端了木凳,待到林念瑶坐稳后皇后便换了一副慈爱的面目开口。


    “瑶儿,听闻你们夫妇二人今日一同去了卫国公府,可出来的时候怎的不见卫将军?”


    “卫将军许久不回国公府,伯景侯夫妇甚是想念,故而拉着他多说了会儿话,女儿见此情形便也想到了父皇母后。”林念瑶垂下头不好意思地笑笑,“所以趁着宫门还未下钥前回宫看看。”


    皇后秀眉蹙起,“现下你怎的这么不知轻重,你已成婚,不可再小孩子心性了。怎能凭着一己之私就随意行动?”


    林念瑶顺从点头称是,“母后教训的是,是孩儿不知轻重了。没想到这一层。”


    “怎的母后背着我在和诸位姐姐说体己话?”来人身穿明蓝色衣衫,衣摆处绣了洁白流云,唯有眉间一颗细小红宝石正散发着熠熠光彩,一双明亮的眼眸比起这颗宝石来说竟毫不逊色,与这双眼眸对视时总能让人想到世间美好之物也不过如此。


    “见过母后。”他对皇后行礼后便径直起身说道,“见过大姐姐、三妹。”


    “倒是许久不见三妹了。”林俞然道,“三妹进来可好?”


    林念瑶心中不免泛起一阵冷意,林俞然清浅的眸子望过来可她却像是被毒蛇围绕般感到窒息。平日待她温和亲厚的二哥哥却险些在她大婚之日不知不觉中安插进一枚棋子。可她面色不显,浅笑说道:“托二皇兄的福,一切安好。”


    他轻轻用手抚摸额间那枚红石,“那便好。”


    “母后,我思来想去今日之事我确实错了,今日我回去会和卫明好好说的。”


    皇后微微点头,很满意她的说法,“你既已成婚,便是代表了皇室子女的表面,做事之前应多想想后果,做事不可莽撞。”


    “孩儿受教了。”林念瑶站起身说,“那儿臣先告退了。”


    临行前若有若无地瞥了林俞然一眼。


    左右沈妈妈女儿的事她都是要出手的,逃不过这位二哥哥的眼睛,倒不如直接把话说开。


    林念瑶站在廊下,枯树长出新芽,嫩绿的芽孢卯足了一口气,从树枝末端拼了命地探出头来,想来见一见这皇城中的天地。


    有什么好见的呢?


    底端是树枝,长得再好看到的也是四四方方的天。


    若是想看到更好的景色,需得砍断枝干,将自己埋进新土中,直至长成参天大树,长得比皇城门还要巍峨高耸才能看到这更过阔的天。


    “开春了,正是万物复苏的好时节。”林俞然来到她身边抽出腰间的扇子“唰”地在她眼前展开,为她遮挡夕阳暖光,“切莫对着光直看,对眼睛不好。”


    林念瑶笑了笑,将自己心中所想与他说了,又道:“不破不立,若是一辈子安于现状,不仅得不到什么好前程,反倒是自己也要仰人鼻息生活,求着大树给予自己一些养分才能成为不被舍弃的那截枯枝。”


    林俞然若有所思般点点头,“今日听三妹此言,我便是有了新的感悟。”


    林念瑶侧过身,退了一步,直视他说道:“树木如此,人也如此。若沈妈妈家的女儿真嫁入李财主家,那她不就和这嫩芽一般从今往后吃穿用度全权仰仗夫君了吗?”


    “可若这夫君一心一意待她永不变呢?”


    林念瑶心下哀叹,这番言论幼稚的不知从何辩起。


    “这位李财主已有妻子儿女,何来一心一意之说?退一步来讲,他年过四十,沈妈妈家中女儿刚行及笄之礼。若是真心爱慕,必然不会愿她遭人非议。李财主原先是卖肉小贩,他妻子善于纺织,嫁与他后日日夜夜枯坐在纺车前,一匹匹或华贵或普通的棉线织出了他的锦绣前程。”


    “最后换来了什么呢?”林念瑶侧头看向那树干,“换来了陪她风雨同济的少年变成现如今以钱财为山、权势之命压垮沈氏母女的李财主了。”


    “你看这树,表面生机勃勃,可离了雨水与阳光的滋养不过只徒留一个枯死的结局罢了。”


    林念瑶浅笑说道:“自我寻珐彩打听了这码事,我便不怨她对我不敬,她有苦衷。李财主嗜财如命,若沈妈妈当真寻了诸多金银财宝,他没理由不放人的。那你呢?”


    “二皇兄,你为什么向李财主施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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