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她不听33
舞台上的《白蛇传》已经落幕,新的一场戏《西厢记》又在上演。
江惊岁收回视线,慢腾腾地从花坛上跳了下来,连祈伸手扶她一把,低眸:“不看了?”
“这个演完了。”江惊岁说。
他们过来得晚,在西街的走马灯展那里耽误了会儿时间,来这边看皮影戏的时候,《白蛇传》已经在上演了,开头那部分没有看到。
“喜欢这个的话,明年可以早点过来看。”连祈以为她是因为没看到完整版有点不开心。
江惊岁踩着脚下路沿石,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句
她倒不是喜欢皮影戏,只是单纯地想感受一下这种热闹的气氛,这种地方空气里仿佛都充斥着人间烟火的气息。
这让她真切地体验到活着的意义,而不是茫茫然地重复着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
看完皮影戏他俩转了个方向,继续往北边走。
影视城的元宵灯会规模很大,要想全部逛完一个晚上的时间都不够,江惊岁挑了自己感兴趣的主题区域去逛。
二次元专场这边的年轻人和小孩子明显要多一些,江惊岁和连祈随着人群继续往前面走,沿街有卖各种小吃的推车。
江惊岁走了两步,然后停在一处卖冰糖葫芦的摊位前,歪头问连祈一句:“你要不要吃?”
连祈果然摇头。
他不太喜欢吃甜的。
江惊岁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于是只拿了一串,是串水果糖葫芦,上下两颗草莓中间夹着两颗青提。
江惊岁低头咬掉草莓,然后瞧了眼。
连祈侧过头来看她。
江惊岁捏着糖葫芦的竹签晃了两下:“你要咬一口吗?”
连祈摇头:“我不吃。”
江惊岁没松手,拽着他的袖子暗示意味极强地再问了一遍:“你真不想咬一口吗?”
“……”连祈这下弄明白了她的意思,眼尾轻轻扫她一眼,笑了,“你是不是不喜欢吃青提?”
“有点。”江惊岁诚实点头。
她不太喜欢吃这种带果皮的水果。
果皮剥又不好剥,咽又不想咽的。
“那给我吧。”
连祈抄在兜里的手没伸出来,只俯身弯了弯腰。
江惊岁也没多想,习以为常地举高了手里的糖葫芦,嘴里不得其解地嘀咕一句:“我真不明白,为什么青提要带着果皮吃呢?”
这句话将将落下,连祈还来得及说话,前面就传来一道男生声音。
“哎,连祈?”
闻声,连祈直起腰回头看过去,稍顿之后,同样叫出来男生的名字:“刘旭。”
江惊岁也跟着望了过去。
前面两三米外的地方,站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男生手里牵着个编着鱼骨辫的女孩子。
“这是我同学。”连祈简单介绍一句。
江惊岁:“噢。”
上学那会儿她和连祈不是同班,就是邻班,他的同学她也都认识,这个男生以前没见过,应该是他的大学同学。
话没说两句,这位同学就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红色的婚礼邀请函,热情地往连祈手里一塞:“到时候记得来啊。”
还不忘转头跟江惊岁也说一句:“对了,嫂子也一起过来喝杯喜酒啊。”
“……”这一声嫂子把江惊岁喊懵了。
她的手一哆嗦,捏着的冰糖葫芦“啪叽”一下掉到了地上,糖衣上滚了一层尘土。
耳边听到连祈一声散漫的笑。
江惊岁无声地张了张嘴,想解释,但这位大学同学完全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对着连祈就是一顿废话输出。
连祈难得没有不耐烦,笑着听着。
最后江惊岁默默地闭上了嘴巴,弯腰将糖葫芦捡起来,扔到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回来的时候,刘旭已经走了。
连祈正在低头看手里的婚礼邀请函。
江惊岁很是纳闷,怎么有人逛灯会的时候随身携带着邀请函啊?
合着碰到一个认识的人,就往人怀里塞一张请帖,是吧?
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样发请帖的?
她凑过去也探头看了一眼,随即一愣:“八月份?”
这才二月底,距离婚礼时间还有半年。
江惊岁感觉自己有点跟不上年轻人的时代潮流:“现在结婚都是提前半年发请帖吗?”
连祈将邀请函合好收了起来,答得还挺认真:“没结过婚,不太清楚。”
瞧这话说的。
这跟结不结婚的,应该是两回事儿吧?
掠过这一个小插曲,连祈又问一句:“还吃不吃糖葫芦?”
刚才那个没咬两口就掉了。
江惊岁见他似乎是要过去买,连忙伸手拽住他:“不吃了,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她伸手一指前面的连环宫灯。
那边是猜灯谜的。
宫灯前依旧是人挤人,江惊岁感觉自己就像是误入了面盆的面团,只能任由人揉圆搓扁。
江惊岁被连祈扯到身前:“你站我前面。”他说。
这样终于获得一点喘息的空间。
她的后脑勺抵住连祈的锁骨,整个人几乎都在他怀里,呼吸间的那种冷雪松的味道更加浓郁。
江惊岁睫毛抖了一下,总觉得这个姿势有点过于亲密了,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连祈问她:“不是要猜灯谜?”
他声音低低沉沉的,说话时胸腔微微震动。
因为距离太近,他呼吸时的温热气息就绕在她的耳侧,似有似无地拂过她的发梢。
江惊岁感觉自己耳骨上的那两枚银钉似乎都在微微发烫。
但连祈的语气太自然了。
就好像是在说“你今天吃了什么”一样,表情从容又淡定,好像只有她在别扭。
江惊岁眨了眨眼,努力忽略掉心头那一点不合往常的悸动,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宫灯上。
灯笼横着八排,竖着二十四列,数百个精致的宫灯规整地悬挂起来,末端垂下来的流苏在海风中微微晃动着。
江惊岁微微仰起脸来,浅色的眼眸在眼前的宫灯上一一扫视而过,最后停在中间的一盏灯上。
灯面上印着漂亮的瘦金体毛笔字。
——孔雀收屏。
——打一个三国时期的人物。
江惊岁盯着宫灯看了一会儿,完全没有头绪。
连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猜出来是谁了么?”
江惊岁摇了摇头,老实说道:“我只知道孔雀开屏。”
“这个跟名字有关。”连祈给出来一个小提醒。
听他这意思,似乎是知道谜底是什么,江惊岁说:“你别卖关子了,直接告诉我吧。”
她是真猜不出来。
“关羽。”连祈说。
江惊岁反应了下,恍然大悟般地“啊”了声:“还真是。”
关羽。
关上羽毛?
“可以啊你,这都能猜得出来。”江惊岁不吝惜自己的赞叹。
“当然猜不出来。”连祈倒也诚实,眼皮稍垂下来睨她一眼,“我之前见过这个灯谜。”
“……”
这种时候,可以不用这么诚实。
江惊岁想夸他的话硬生生地卡在了嗓子眼里。
只猜了两三个灯谜,江惊岁就兴致全无地拉着连祈从人群里退了出来。
不仅谜底一个没中,而且毫无乐趣可言。
江惊岁总感觉这是在把她的智商放在地上疯狂摩擦。
让她无比清醒地感觉到,她智商是真不够。
没料想到会是这种全军覆没的情况,连祈还有些意外:“你语文不是一向都拿一百三?”
“这是一回事儿吗?”江惊岁摊了摊手,冷静地说,“就算我语文考到一百五,我也猜不出来这灯谜。”
这两件事儿怎么能混为一谈。
旁边一个举着话筒做随机采访的小哥,听到了这段谈话不由得扭过头来,随后又示意摄影大哥跟过来,话筒往前面一凑,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hello,你们好,能采访一下吗?”
话筒台标上印着一个星球图案,
江惊岁知道这个公司,辉光传媒旗下的一个小工作室,专门做街头采访的。
“可以呀。”江惊岁停住脚步。
旁边的连祈也跟着站定,随意地瞥了一眼工作人员扛着的摄影机。
小哥举起话筒:“刚刚听到你们在说考试成绩,听起来是个学霸啊,能不能问一下,你们上大几了?”
“我们已经毕业了。”江惊岁说。
小哥有点惊讶,眼前的女孩子看起来并不大,刚才听她再说语文成绩,他还以为是大一新生。
“已经毕业了吗?”
“对呀。”江惊岁笑眼弯弯地点头。
她的眼型偏于圆润,瞳仁又浅,眼尾有个很明显的下至弧度,笑起来时会带出一点未脱的稚气。
真看不出来年龄。
小哥又问:“是哪个学校的啊?”
“北安大学。”江惊岁答得十分流利。
只是这句一出来,旁边一直当背景板的连祈睫毛微动,忽地侧过头来看她。
正对上江惊岁的眼神。
江惊岁朝他眨了眨眼,表情一派纯良,似乎是在问他怎么了。
连祈低笑起来,唇角无声地勾了勾。
小哥把这一幕不动声色的互动看进眼睛里,自觉吃了好大一口狗粮,心口顿时有点噎得慌。
摄像大哥很懂他的心情,镜头稍稍一转:“帅哥,你也是北安大的?”
连祈简短地“嗯”了声。
哇。
好高冷啊。
小哥悄悄搓了搓手,有点被冻到了。
“我问一下哈,你们是……”话筒在两人之间反复移动两下,小哥把后半句话接上,“——情侣?”
“不是。”说话的是帅哥旁边的女孩子,“是朋友。”她说。
帅哥也没否认,只侧了下眸光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并没有说话。
“真的只是朋友?”这气氛明显不太像普通朋友。
“对。”江惊岁想了想,又补充道,“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小哥“啊”了一声,恍悟般地点了点头:“青梅竹马啊。”
这样说倒是也没错。
江惊岁三个字含糊过去:“算是吧。”
小哥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两圈,然后问出来一个非常深刻的问题:“你们觉得异性朋友之间,也会有纯粹的友谊吗?”
“有吧。”江惊岁不疑有他。
旁边有个小朋友的气球忽然飘过来,江惊岁眼尾的余光正好扫见,下意识地顺手抓住,然后顺着往前面看了眼。
看见一个眼巴巴瞧着她,又不敢过来的小姑娘。
她的眼眸弯了弯,指尖勾住绳子末端的空心扣,朝小姑娘的方向走过去,弯腰将气球递给了小朋友。
小朋友拽着失而复得的气球,一脸开心地道谢。
连祈的注意力跟着移过去。
看到这一幕,小哥适时地提问,还是刚才的那个问题:“帅哥,你是怎么想的呢?异性朋友之间会有纯粹的友谊吗?”
“有吧。”连祈漫不经心地说。
小哥心如明镜似的,很耿直地问:“你是真觉得有,还是因为你朋友说有,所以你才跟着说这句的?”
“都有吧。”他模棱两可地答了句。
其实这个答案就很明显了。
小哥趁热打铁地继续问:“那你觉得你们之间也是这种纯粹的友谊吗?”
听到这话,连祈笑了笑,眼神有些轻地落在江惊岁的身上:“她太看得起我了,我的目的一点都不纯粹。”
小哥迅速领悟:“你是不是喜欢她?”
“嗯。”连祈坦荡地承认,语气稍带了点纵容的无奈,“就她看不出来。”
摄影大哥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你不直说,人姑娘怎么能看出来?”
连祈敛了眸光,嗓音轻淡:“不了吧,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他不想给江惊岁压力。
就这样等她自己慢慢察觉也挺好的。
采访结束之后,小哥唏嘘不已地对着镜头做了总结:“看到没,观众朋友们,帅哥也是有烦恼的,看来长得帅也不一定就爱情顺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