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她不听24
一连三天,都是连祈下班之后过来帮忙遛的狗。
江惊岁肉眼可见地轻松起来。
金毛同样也是肉眼可见地精神萎靡起来。
跟江惊岁这种敷衍式的“老太太散步”不一样,连祈遛狗,通常都是两个小时起步,而且上不封顶。
遛到最后,等金毛哼哼唧唧地跑不动了,他还要扯一扯牵引绳,闲闲地半蹲下来问金毛:“大哥,你怎么不走了啊?”
金毛趴在地上吐舌头,累得吭哧吭哧地直喘气。
之前江惊岁牵着它出来,都是沿着小区走半小时,还走得慢吞吞的,然后就打道回府了。
连祈牵着它出来都是跑步。
一开始狗子欢快地跑在他前头,然后狗子体力跟不上了,开始和他并排,再之后狗子落在他后面,最后狗彻底累趴了。
上楼的时候,金毛四条腿都在打颤。
不得不说,这算是个意外之喜。
江惊岁发现自从连祈帮忙遛狗之后,她家饭桶再也不拆家了,完全没有多余的精力,回家就睡觉,累得只想睡觉。
周六这天,连祈过来得很早。
下午三点钟就过来敲门了,说晚上要跟同事一起吃饭,早点牵着饭桶出去逛一圈。
江惊岁站在玄关柜前,一边从柜子里拿出来牵引绳,一边朝客厅的方向喊:“桶桶——”
……来了来了他来了!
金毛嗅到了熟悉的气味,两只前爪捂住眼睛趴在沙发上没吭声。
“饭桶?”江惊岁又喊一声它的名字,稍微提声催促起来,“快点过来,你大哥来接你出门玩了。”
……这哪是出门玩,明明是出门拉练。
金毛的尾巴都耷拉下去了。
磨蹭半天之后,金毛才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满脸生无可恋地往门口走去。
被连祈牵出门时,狗子步履沉重拖沓,尾巴几乎耷拉到地上,一步三回头地频频望向倚靠在门框上的江惊岁,眼神里写满了“我不行,我不想,我累了”。
江惊岁还是第一次在狗的身上看到这么生动鲜活的表情。
以前可不会这样,每次她一说出门,金毛就会咬着牵引绳乐颠颠地过来,回来的时候还得劝三遍。
连祈有点好笑地低头看它:“宝贝你这是什么反应?”
饭桶很是愁人地叹了口气。
连祈眉尾轻挑,伸出手指尖拨了拨它耳朵,笑了笑:“你要不要高兴一点?我这是带你出去玩,又不是带你去上坟,你怎么心情这么沉重啊?”
饭桶用一种看熊孩子的眼神看他一眼,更加沉重地叹了口气。
连祈把狗送回来之后,金毛果然又开始睡觉。
江惊岁正在接电话,看到门口的连祈,只朝他摆了摆手,连祈把牵引绳放到玄关柜上,跟她比了个“我先走了”的手势。
房门关上,金毛目标明确地奔向自己的窝。
江惊岁将手机开了免提,一边去茶几抽屉里拿狗粮,一边听闻桐说着话。
“那个酒吧这两天来了个新驻唱歌手,长得可帅了,我同事昨天刚去的,还要了个签名。”
江惊岁:“有多帅?”
“反正海报上瞧着特别好看,就是不知道真人怎么样。”闻桐说,“我们等会儿去看看?”
江惊岁对酒吧这种地方不太感兴趣:“算了吧,我这种老东西年龄大了,一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实在是蹦不起来了。”
闻桐:“不是那种蹦迪的那种,我说的是清吧啦,我们过去听歌嘛。”
江惊岁还是不太想去。
外面太冷了,如果不是吃饭,她懒得出门。
闻桐絮絮叨叨的:“你不要天天在家待着嘛,再待下去你都要发霉了,我喊你出来玩我都喊不动。”
闻桐是老师,寒暑假随着学生们放,这段时间闲得没事干,天天喊江惊岁出去玩,但天天喊不动。
江惊岁从抽屉里拿出来狗粮,还没忘饭盆里倒,转头一看,金毛已经在呼呼大睡了。
她顺手把狗粮放到了饭盆旁边,自己坐到了沙发上,继续听闻桐说话。
“那个驻唱歌手唱歌很好听的。”闻桐极力推荐起来,“我们去逛一逛吧,去吧去吧去吧好岁岁,我一个人去玩多没意思——”
“……”
江惊岁向来是吃软不吃硬,好吧好吧。
最终还是点头了。
闻桐来得很快。
这次没骑她的小电驴,换成了隔风挡雨的四轮轿车。
江惊岁拿了手机下楼。
正好有个快递到了,她懒得再上去放东西,索性直接拆开快递,扔了纸箱子,把东西塞到包里了。
坐上副驾驶,闻桐递过来一杯热奶茶:“你带湿巾没?”
刚才一个猛刹车,奶茶晃到手上了,手心里有点黏腻腻的。
“包里有。”江惊岁一手拿着奶茶,一手系着安全带,下巴朝被她丢到后座的包点了点。
闻桐将包拽过来,低头翻了起来,然后惊了一下:“这是啥?”
她从包里拿出来一个打死她她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看见的东西,双手捧着缓缓举了起来。
“刚订的牌位。”江惊岁的语气淡定又平静。
闻桐:“?”
所以,你为什么会在包里塞着个牌位啊啊啊???
闻桐低头看牌位上的字,只见黑色牌位上一行镀漆的小字:
——“亡夫王狂徒之牌位。”
闻桐:“……”
闻桐脸都麻了,精神恍惚地问:“王、王狂徒是谁?”
“随便编的名字。”江惊岁说。
闻桐精神更恍惚了:“你别告诉我,这个亡夫是你的亡夫。”
“是我的。”江惊岁非常淡定地道,“我过年那几天要回老家一趟,到时候会有很多不熟的亲戚给我介绍对象,我就拿出来这个,说我在守寡,不想嫁人。”
闻桐目瞪口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
她一脸凌乱地捧着“王狂徒”,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啊……”
再回想起连祈那个“克妻克亲的单亲老父亲”的人设,闻桐觉得他和江惊岁应该会很有共同语言。
无话可说半天,闻桐实在找不出来合适的语言,只好默默地发动了车子。
现在时间还早。
六点钟,酒吧里没多少人,气氛还没热闹起来。
江惊岁跟着闻桐往里面走,擡头往四处张望一圈。
她是第一次来酒吧,上大学那会儿很忙,平时不是在做兼职,就是在琢磨画稿,没时间跟同学出来玩,工作之后也不太参与同事聚会。
本来想找个角落的地方坐,闻桐进来之后碰见了大学的学长,聊了两句,学长热情邀请她们一起到那边来坐。
闻桐小声问了下江惊岁的意见。
江惊岁无所谓地点点头。
桌上七八个年轻人,男女都有,江惊岁没参与到他们的聊天之中去,单手撑着下颌擡眼往前看去。
台上有驻唱歌手在唱歌。
是一首抒情的英文歌。
江惊岁属于天生五音不全,也听不出来歌手的唱功好坏,只觉得这歌的旋律听着挺顺耳。
不过——
特别好看的帅哥?
江惊岁对着台上的年轻歌手看半天,没忍住擡起胳膊肘轻碰了下闻桐:“这就是你说的特别好看的帅哥?”
闻桐举起手机,对着台上拍了一段视频:“不帅吗?”
“还行吧。”江惊岁又朝台上看了一眼。
“这叫还行啊?”闻桐将拍的照片放大,手机推到江惊岁面前,“你肯定是没看清,要不你再仔细看看?”
江惊岁眨了眨眼,轻“啊”了一声。
可能对着连祈那张脸看多了,她真觉得台上这位文艺青年歌手最多就是个小帅哥,远不到特别好看的那种程度。
闻桐从这一声“啊“里读出来了江惊岁的意思,凑过来问她:“那你觉得什么样的长相才算帅哥?”
江惊岁遵从本心地说:“连祈那种吧。”
“……”闻桐噎了一下,半天才说,“你不能拿人跟他比吧,他那张脸放娱乐圈里都很能打,都能去参加男团,单靠脸C位出道了。”
说话间,手机屏幕熄灭了。
江惊岁伸手,指尖在屏幕上轻点了点,屏幕又亮了起来,青年歌手的照片再次映进眼底。
江惊岁一边听着闻桐说话,一边看着手机里的照片,掌心托着脸“唔”了一声,说:“审美是一种很主观的东西,每个人的审美都不一样,可能是我觉得他长得好看吧。”
“不,是他本来就好看,我也喜欢浓颜系的帅哥。”闻桐摸了摸下巴,又说,“我总觉得他长了一张Be美学的脸——”
说到这里,闻桐一顿,又换了种说法:“不对,应该说是那种悲剧小说天花板的长相。”
“悲剧美学?”
“对啊,就是那种,你们俩青梅竹马,结果竹马不敌天降,你喜欢上了天降,然后你俩遗憾错过,他为了你锒铛入狱,离开的时候,他笑着看你,眼眶都是红的,眼里全是隐忍的温柔和眷恋,还要轻声跟你说再见。”
“……”江惊岁发自内心地建议道,“要不你去当偶像剧的编剧吧?”
这个想象力,当老师实属是屈才了。
“你不觉得他很适合这种剧情吗?”闻桐的想象力天马行空。
“你想想看,他用一种哀伤又温柔的眼神看着你,眼尾很红,睫毛垂下去,明明自己已经很难受了,还要照顾着你的心情,强忍着绝望跟你告别——”
“……”江惊岁点了点头,然后一本正经地举手:“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他知道你说他锒铛入狱吗?”
闻桐:“?!”
闻桐立刻捂住嘴巴,紧张兮兮地叮嘱起来:“你别跟他说啊。”
江惊岁笑得不行。
台上的驻唱歌手换了人,年轻的女孩儿抱着把吉他,轻声唱着陌生旋律的民谣。
江惊岁静心听了两首,等女孩儿下了台,这才跟闻桐说了声,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洗手间在楼梯后面,远离吧台的位置。
这边要安静一些。
洗完手出来,江惊岁没急着回去。
一桌都是不认识的人,她也懒得去应付闻桐那位过于热情的学长,还不如在这边待着透透风。
出来刚走两步,江惊岁就停住了,飘散的目光慢慢在某处定格住。
随后无声地笑了起来。
啧,你说巧不巧。
说谁谁就到。
闻桐说的那位悲剧美学锒铛入狱的男主角,此刻正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前。
窗户没关,晚风从外面吹进来,连祈神色寡淡地靠在窗台上,一侧手肘松散地搭着窗框,苍白干净的指尖衔着根燃着的烟。
另一只手接着电话,漆黑的睫毛耷拉下来,眸光百无聊赖地落在窗外。
眼尾红,对上了。
睫毛垂着,也对上了。
跟闻桐说的剧情只差一副银手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