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峥很快便冲到了沈珩之塌前,呛出的血还未落在锦被上,反而被他接了个正着。
来得太快了吧?!
即便他方才就在门外,出现的速度也算惊人了。
这一觉察让沈珩之整个人由内而外凉透了。
难道他一直在看着他?
“珩之?你好还吗?”袭峥将沈珩之揽入怀中,见他埋着头没了动静,极其自然地抬起他的下巴,叫他看着他。
然后用手抹掉了他下巴上的血污。
“叫医仙过来!立刻!”
“是!”
魏妍奉令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意识到这一点,沈珩之浑身都不舒服。
他的身体更僵硬了,胸闷气短,后颈连着被袭峥手臂蹭到的耳垂,一片通红。
沈珩之当即推开了他,痛苦地捂住胸口。
“你,离远些。”
袭峥知道沈珩之身体状况复杂,立刻从床上起身,乖乖站到了床尾。
气息稍微调顺后,沈珩之还担心诛杀娄文杰一事,询问道:“金玉楼那边,我可会有麻烦?”
“无碍,他们不敢动你。娄文杰明知……还要对你下手,死了才干净。”
他没说完的话该是“明知我看上了你”吧?
金玉楼的事他果然是知情的。
方才他竟然还想为袭峥开脱,“万一他不知晓金玉楼的布置,是自己误会了呢?”
他何时变得这样优柔寡断了?
难怪会成笼中鸟。
真是废物!
沈珩之攥紧了前襟,心情又坏了几分。
“我许久不归,家中……”
“我已经派黑镜报信了,你安心养伤,剩下的不必操心。”
“我已经好多了,回府休养即可。”说着沈珩之掀开锦被便要下床,被袭峥按住了肩膀。
“不可,你那种透支寿命的修养方法以后别再用了,我已经找了医仙商讨病情,在我这养伤解毒后再谈离开。”
听听,说得多好听。
不只要治伤,还要扣留他在府上解毒。
他的寒毒是8阶毒、冰双系修士自爆后种下的,恢复周期极其漫长,三年五载都说不好。
他却说“解毒后再谈离开。”
越想,沈珩之的太阳穴鼓鼓地疼,额上都是细密的汗珠,黑藻般的长发沾黏在颈侧叫他瞧着越发可怜了。
“我累了,想休息。”
袭峥惶然无措,站在原地,不知沈珩之醒来后为何待他如此疏离。
看都不愿看他一眼。
是他失控时做了唐突的事?
袭峥虽然觉得委屈,但见沈珩之实在难受,还是离开了房间。
他守在门口,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好护卫,一言不发地站岗。
庭院中,莲花水草种了一半的花匠加快了手脚。
夭寿了!少君这是要亲自监工?
院子里到底住进了什么样的宝贝人物,值得他如此珍重?
*** ***
花匠木工日夜赶工,在沈珩之醒来第二日就完成活计,功成身退。
还因为沈珩之苏醒的大喜事,得了少君额外的赏赐。
袭家大方,名不虚传。
但有些人就没这么幸运了,比如说医仙。
沈珩之不醒,袭峥几乎天天派人追问原因。
本以为沈珩之醒了,他就能解放了。
没想到,他的命更苦了。
医仙站在袭峥书房的案几前,汗流浃背。
“他昏迷时还喂得进药,没道理醒来后喝什么吐什么,方子不能再调整吗?”
医仙苦口婆心地解释,“少君大人,方子我已经改了十遍,但良药苦口再怎么改也好喝不了,小人也无能为力啊。”
“吐的原因找不到?”
“小人已经一一试过,绝对不是方子的问题。胃是情绪器官,或许是沈仙君不愿配合呢?”
“不可能!珩之性情柔和,更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见袭峥强硬怼了回来,医仙更绝望了。
他这么委婉地提示袭少君都接受不了,叫他如何说实话?
——沈仙君分明是厌恶少君,要与少君作对,这才绝食拒药的。
医仙回想那日,袭少君将人带入府后,沈仙君的模样。气息微弱,脖颈上染了指印,衣领下斑驳的痕迹更叫他不忍细看。
无论是谁,被暴打欺辱一番后还能对施暴者有好脸色?
袭少君怕不是在做梦?
可偏偏这事轮不到他一个医修来戳穿。
医仙无语望天。
沈仙君苏醒后已经过了半个月,病情非但没有好转,还越发虚弱。
可偏偏他看起来万事配合,即使吐,一日三餐早晚汤药他都会吃下去,吐得再狼狈,也没有丝毫怨言,只叫人看着可怜。
这样拖下去对谁都不好。
医仙绞尽脑汁提出了新想法,“许是卧床久了抑郁成疾?不妨命人带沈仙君四处走走,散散心?”
袭峥摆手赶人,转身去了寝房。
*** ***
站在寝房门外,袭峥徘徊了一炷香也没下决定。
他有感觉,沈珩之在回避他。
甚至,有些怕他。
袭峥咬牙,还是推开了门。
“少君?”
听到动静魏妍就来门口迎接,忧心忡忡地汇报沈珩之的近况:“仙君还未休息,汤药和饭食刚吐完,难受得很。”
魏妍日日瞧着沈珩之自虐似的喝药用饭,再吐个精光,早就于心不忍了,“少君可想到法子了?沈仙君这两日越发清减了……”
袭峥遣退了人,拨开珠帘站到窗边,脚步越发轻盈,连呼吸都克制了。
暖黄纱帘后,是一个微微起伏的背影,黑色的长发在素白的软枕上铺开,将人遮盖得严严实实的。
“珩之?”
背影微微一颤,没有回应。
袭峥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十多天除了刚醒来时的寥寥几句,往后沈珩之都没理他,明明醒着,明明能听见,但总不理人。
他又不忍心强迫人开口,久而久之就拖到了现在。
袭峥拨开纱帘,大马金刀地在床边坐下,干燥温热的手抚上沈珩之的肩头,当即感受到他的抗拒。
“你到底怎么了?”
还是不说话。
这么下去不行。
袭峥不明白沈珩之在抵触什么,但这么下去沈珩之的身体会扛不住的,便是逼迫也得让他开口。
袭峥掰过沈珩之的肩头,隔着被子搂住腰将沈珩之一把捞起,带入怀里,扶着他靠在自己胸前,再强迫他转头看着自己的眼睛。
语气里三分急切三分强势,咄咄逼人:“你对我有何不满?”
沈珩之的眼睛有些水肿,弱弱的神采全无,被他诘问后瞳孔张大,似乎受到了惊吓,“不敢,少君救我,感激不尽,何来不满?”
“你有。”袭峥肯定道。
沈珩一副不想起争执的态度,顺着他:“少君说有便是有。”
“真是娇气。”袭峥发现他触碰过的下颌多了两枚指印,心里更窝火了。
奇了怪了,袭家的药和饭食他吐个精光,碰他一下也不行……
沈珩之还能对他过敏不成?
想到此处,袭峥和梦里一样握住了沈珩之的手,片刻后松开。
红了!
真是活见鬼?
是他和袭家的水土害得沈珩之食药不下咽?
袭峥更着急了:“你饭食吃不下,药也喝不下,为何不找我?”
“醒来第一日我便说了,要回家休养。少君不允还要我说什么?”
“离开不行,其他都听你的。”
“即便留下会逼死我,也不放我回去?”
“谁在逼你?!”袭峥厉声反驳,心中的焦虑叫他吼出来,暴躁的脾气暴露片刻就被强压下,“我并无恶意,只想救你。”
沈珩之抬眼,认真道:“我不需要谁拯救,我死不了。”
袭峥不语,他从未见过如此不识好歹的人。
宁愿撑着半口气活着,也不愿自己救他。
“没得商量,身体痊愈前别想离府。其他条件可以提。”
袭峥强势的回答沈珩之并未置喙,只是默默偏头,良久,叹了口气:“那让阿池入府照顾我。”
“我会命人带风蒲入府。”
撂下这话,两人不欢而散。
袭峥走后,沈珩之哪还有一点绵软阴郁之样。
袭峥离开片刻后魏妍进屋,沈珩之召她过来,细细嘱咐:“少君答应我带风蒲入府来照顾我,劳烦你告知风蒲,我或许要留在袭府长住,让他收拾仔细些,多带些东西。”
“是我照顾不周了?”魏妍有些低落,“仙君有缺的想要的东西只管与我说,府内有的一定奉上,府内没有的少君也会想办法,何须劳烦您从家中取?”
又是反问。
沈珩之敛目不语。
在袭府没有人会顺从他的想法。
他提一个要求,他们能追问他十个问题。
然后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满足他。
“魏姑娘传达即可。”
“可我们府中什么都有……”
“少君有吩咐过禁止我与府外联络吗?”
“您想多了,少君诚心待您,院子都为您重新翻修了,您病情好转后就能出门走走……”
沈珩之听着话题逐渐被她扯远,说话的力气都没了,直接躺下,拉起被子蒙住了头。
天杀的。
袭府的人都一个样,蛮横霸道。
每个人都拿自己当规矩,上到主子,下到下属都颇有主见。
每个人都想做他的主。
沈珩之心想,纵使他没病,入府待几日也会被气出病来。
魏妍见沈珩之一言不发地躺下,识相地闭了嘴。
“仙君生气了?”
“仙君莫恼我,少君见了会罚我的。”
“仙君的吩咐我照做就是了。”
良久,沈珩之不说话,魏妍吹了灯,退到床尾的小榻上,转头就呼呼大睡。
将这个小插曲抛之脑后。
暴躁小狗&倔强美人
沈美人少年时也是说一不二的犟脾气,不过早早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咳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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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药食不进,神仙难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