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台楼内摆设精贵,来人众多。
楼中央的琵琶手在信手弹奏,乐声清脆,引人纷纷注目。
来此的客人皆是衣着华丽的有钱人家。
鹿聆几人穿过人群,跟随店家走到一处空桌前落座。
鹿聆坐下前便观察了楼内一番,不像是要办典拍会的样子。
典拍会是一场价高者得的比赛,只要出价高,且没人叫价,那东西就是他的了。
这样一看,倒像是普通喝酒的酒楼。
看来单看酒楼表象是没有进展,只能问店家:“你们典拍会何时办?”
店家见她这么问,似有顾虑般扫了眼三人的服饰,最后视线定在裴徐行身上,心中暗忖三人都是有钱的主,道:“今夜。”
鹿聆又问店家:“典拍会上可有在拍卖半妖妖丹?”
店家见她如此直白的问出来,猜到几人来此的目的,忙赔笑道:“是的是的,今夜就有。”
鹿聆:“如何进典拍会。”
店家闻言笑意更盛,“几位……”话未说完,有人打断。
“完了完了!”那人穿过人群直奔店家而来。
原来是名身着麻布衣的货郎,他气喘吁吁的停在店家身侧,“还是你去看守那些箱子吧,那些木、木箱被撞坏了。”
店家一惊,气道:“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被撞坏的是不是要搬到后堂的?”
“是。”那人知道自己要被骂,遂低下头。
本还想骂他几句的店家见他自觉低头,气焰消了些,“晚上还有几箱你们小心些。还有坏了的木箱在哪,带我去。”
他说完这话准备迈步离开,猝然想起身后还有客人等着,旋即转身奉承道:“我叫人来为几位细讲典拍会,如何?”
鹿聆原本想参加,但在方才听到他们的对话,突然转变想法。
能另辟蹊径,不用参加典拍会,就能接触到典拍会上将要拍卖的东西。
便是和方才来的人一样,去搬木箱到后堂,这样也算是进典拍会。
而且店家说晚上还有几箱要搬,到时候伪装成货郎,潜入典拍会内部。
这样想着,鹿聆拒绝他:“不必了,家中还有事。”
店家见她拒绝,转面向其他两位,希望这两位能参加。
然而,靛蓝衣袍的郎君在喝茶,像是毫不关心这边。
另一位郎君手撑着脑袋在放空。
看来都不愿参加,那就没有法子了,他只好欠身离开。
鹿聆看着对面沉默不语的二人。
从方才开始他们两人就不说话,就连她拒绝参加典拍会,二人都没有出言打断。
或许他们的想法和她一样,等到入夜潜入后堂。
入夜后,三人换上灰色麻布衣,扮作姚台楼的货郎潜入后堂。
后堂门前有一处空地是用来放置刚到的货物。
此刻三人混在队伍中,正抬着箱子朝空地搬。
于松在队伍前面,和一人抬着箱子进门。鹿聆和裴徐行一起架着箱子,走在队伍最后。
就在此时,门内走出来一名身着黑衣的郎君,正是白日见到的那位店家。
他出来后环视一圈,视线停在于松身上。
他上前几步,一把拉住于松,道:“等等,你别动。”
于松搬箱子的手一顿,埋下脸不让对方看请自己脸,道:“是有其他吩咐吗?”
店家不甚在意他的低头的举动,手指向前院,“你去前院,前院人手不够。”
说罢,他接过于松手里的箱子。
于松见此情形,猜是拒绝不了,只好点头答应,利落地跑去前院。
他离开后,店家侧目扫了一眼身后抬箱子的人们,最终视线落在鹿聆身上。
他眯眼瞧了会,随后招手示意鹿聆上前。
鹿聆见状抬箱子的手猝然抓紧,咬紧下唇踟蹰该不该前去。
店家见她犹豫不前,不耐烦道:“快些上来,你来抬这个箱子。”
闻言,鹿聆松了口气,原以为他是发觉不对劲才叫她。她小跑上前替他抬箱子。
店家空了手便悠哉地指挥其他人,“快些抬进去!”
一行人依言加快速度,一个劲的往里抬箱子。
鹿聆刚把箱子搬进院便又来一箱。
就这么一箱接一箱,鹿聆累得直喘气。
实在受不住了,她拍拍满手的灰,望着院外堆成小山的箱子,心想这么搬下去也不是个事,要想法子打开箱子。
她一边想一边跨出门槛朝箱子堆去。箱子多成堆该要如何找出妖丹也是个事。
心里想着事,险些与迎面走来的人撞上。
“干什么?”那人问道。
鹿聆这才抬头发现对面人正是先前那名店家。
他不帮忙搬箱子,一直在空地上闲逛,适才与鹿聆差点撞上。
他见鹿聆莽莽撞撞,不住打量了她一番,正是这一打量,他才发现鹿聆身形不对。
他左右看鹿聆都觉得像位小娘子。一双杏眼荡漾水光,望着他。
因这一看,店家反应过来她不是姚台楼的人,不该留在此处,喝道:“你混进来做甚!”
他这一嗓子吼出,四周人纷纷警惕地看向这边。
店家已看出她不是楼中人,眼神示意其他人上前围住鹿聆,“我们院中十个兄弟,我还能记不住他们的模样?!说!你是来干什么的。”
鹿聆见人来势汹汹,心想干脆说自己是捉妖师,来此是为了探查楼中是否在拍卖妖丹。
但转念一想,若太早说出,只怕会有人暗中将货物运走。西来想去,寻不到最佳的法子。
“我们是捉妖司的。”在鹿聆苦恼时,裴徐行出声打破僵局。
他举着令牌,展示给在场的几人看。
店家听到“捉妖司”三字,身形一愣,面上露出惊恐之色。
裴徐行行至店家身侧,将手中令牌在他面前晃了晃。
瞧见令牌的店家心中更慌了,但很快他收敛面上惊慌之色,强壮镇静地道:“ 二位有何事要来我们后堂呐?”
裴徐行将令牌塞回衣襟内,“ 自然是来勘查有无妖物出没。”
“这里怎会有。 ”
裴徐行不语,而是将木箱一个个踢开扣,里面装的东西霎时明了。
木箱中装的皆是木质的物事。
鹿聆跑上前将箱子翻了个底朝空,始终没有在里面看到带有妖气的物事。
见无结果,鹿聆心知这次一闹,下一次便是更难潜入一旦究竟,干脆用威胁还来的快些。
“ 姚台楼内拍卖妖丹,经捉妖司核实确有其事,若现在如实招来,便免得等会被压捉妖司内一个个审问。”鹿聆扫了众人一眼。
众人闻言,心道惹不得捉妖司的人,纷纷摇头说不知。
唯有那店家沉默不言。
鹿聆问庄尚:“店家可有事要说? ”
他咽了口唾沫,心跳如鼓,“ 这件事其实另有隐情……”
“什么隐情不隐情的。 ”有位郎君出言盖过他的声音。
顺着声音来处看,来人身着青衣,温润儒雅,正缓步从前院走来。再一细瞧,他脖颈处架着一柄匕首,握剑之人站在他身后。
随着他走近,身后人也逐渐露出脸来,正是于松。
店家也看清于松架着匕首的手,他倒吸一口凉气,惊叫出声:“ 楼主!”
于松架着人往前走,停在鹿聆身侧。迎着鹿聆疑惑的目光,他简单解释了一番。
原来,于松到了前院不久便遇到姚台楼楼主。他本想逞着楼主还在,上前询问妖丹的事是真是假。
但是奈何前院实在太忙,每当他要去找楼主时就有人叫他去端茶擦桌。
经过他这一忙活,不知何时能问到事情的真相。
无奈之下于松摔抹布不干,在众人目光下,用匕首架着楼主来后堂。
……
楼主没好气道:“你们是什么人?”他看向店家,“你去叫人来把他们抓起来。”
店家连连摆手,“这多半是抓不住了,他们是捉妖司的。”
楼主身形一怔,抿唇沉思。
末了,他笑道;“对不住了,方才没想到你们会是捉妖司的。几位前来可有事?”
鹿聆道:“典拍会是真的在拍卖妖丹?”
楼主知现在隐藏无用,坦白道:“楼中并无妖丹,对外说有妖丹只不过是个幌子,是想要更多人能参加典拍会。”
鹿聆看着他的模样不像是说谎,又问道:“ 你前些日子可有赠予丁夫人一颗妖丹?”
“谁?”楼主眯眼回想一须臾,“要说赠妖丹的话,确实有一人来找我要妖丹。不过我没有妖丹,自然也没有给她。”
“你真的没有给她?可她说是你给了她妖丹才导致她相公死 ”
楼主一听,心道冤枉,将原先的优雅都抛之脑后,双手一摊,两眼微含泪水,“ 不是啊,你们不要听她胡说。
她前些日子确实来找我要过妖丹,但是我真的没有那东西,我就真能打发她走。
可她后来又来找我要妖丹,我当时看到她也恼了,便叫人赶走,自那之后她就没有出现过。”
他一口气说完,生怕遭人误会他杀人了。
经他这么一说,鹿聆回想丁夫人在庙中的言行,越觉得异常。
裴徐行见鹿聆沉思,心知她可能猜到其中不对之处,道:“丁夫人是妖。”
于松恍然,撤下架在肩膀的匕首,“所以你才叫人将她带回捉妖司。”
说罢,他顿了顿,疑惑道:“那为什么她不跑,而是在庙里等着我们来?”
“我知道。”鹿聆婆娑指尖,将心中猜测的答案说出,“她是没来得及跑,我猜是有人阻止了她逃跑。”
“嗯。”裴徐行和她想法一样,“当初在庙里,她精确的说出那人死的时间,我提出疑问后,她却躲开我的视线,正是那时我看到她耳后有一枚黑色印记。”
于松收起匕首,正色道:“那就说得通了。刚化形的石妖,控制不了妖力,就会在耳后定会留有黑印。
想来丁夫人身上的妖,是庙里那尊才化形没多久的石妖。”
末了,于松一拍手,赞许地看向裴徐行,“还是你细心。石妖化形没多久,若强行收它,它会重回石像内,这样就无计将它收入塔中。只能先毁了石像,再将它带回捉妖司。”
鹿聆闻言,却觉后背发凉。
裴徐行竟细心于此,她是妖的身份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他是真的没看出,还是像在梦境中一样,表面装作掉入陷阱,实际内里是设陷阱的人。
鹿聆抬眼看去,裴徐行也望向这边,二人对上视线,只一瞬鹿聆便先挪开视线,看向于松。
于松见她看过来,道:“别看我,我要留下来再探查一番。”
他知道有裴徐行在什么妖都逃不过,此刻正是偷懒的好时候。
他此刻一摊手,无奈道:“合理分配,你们去收妖,我在这替你们再探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