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的盛夏,高门府邸后花园的凉亭里,冰鉴散着丝丝凉气。
一位身着杭绸袍子的公子哥占据视线,正慵懒地逗弄着金笼中的翠羽鹦鹉。
鹦鹉羽翼流光,盯住我的方向,用清脆的嗓音说着:
「我来了——我来陪你哪!」
引得公子哈哈大笑,转身抓起一提水晶葡萄,随手将其中一枚丢进笼中。
虽然只有一瞬的露面,一瞬足矣。
是小北。
而那只鹦鹉,便是我。
这是第二世的羁绊。
「噗通」一声,一块松动的院墙砖石突然脱落。
不偏不倚砸进了墙根下府中用来给两只獒犬饮水的石槽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其中一只正趴着打盹的獒犬的鼻子,另一只被碎砖砸到头顶,引得狂吠不止。
很快,管家带人揪着惊慌失措的书生进了院子。
谄媚地禀报。
「爷!就是这穷酸,惊扰了您的清静!」
书生竟是张祎。
原来高高的粉墙另一侧是街边后巷,张祎正在下面一边遮阴一边誊抄书稿,指望换几个铜钱糊口。
不料一个不小心撞掉了一块年久失修的砖石,给自己惹了麻烦。
小北看了一眼,不在意地挥挥手:「交给你处理吧。」
鹦鹉接话道:「撵出去!撵出去!」
得到掌权的管家摩拳擦掌,我跟了过去。
张祎被拉着带走,双腿拖在地上。口中一直苦苦哀求,辩解是无心之失。
管家充耳不闻。
书生被扔在人迹罕至地柴房前,板子落在皮肉上,传来惨烈的闷响。
次日,高烧不退的张祎挣扎着出门想去寻个大夫,刚踉跄走到街口,正遇上出来遛早的两只獒犬。
一只獒犬嗅到张祎身上板伤的血腥气,似乎想起了昨日的砸头之仇。
竟猛地挣脱了绳索!护院惊呼阻拦不及,另一只也迅速冲了出去。
张祎瞬间被两只獒犬扑倒在地,惨叫声淹没在疯狂的撕咬声中。
血染青石,干涸的血痕隐约留下两条金鱼的剪影。
这一世张祎临死前那刻骨的怨恨,已如无形的丝线,悄然缠绕至下一世。
秋高气爽,西郊猎场。
公子对鹦鹉的宠爱超乎寻常,执意将鸟笼挂在鞍侧同去。
围猎开始,号角长鸣,锣鼓喧天,猎犬狂吠,骏马兴奋嘶鸣。
巨大的喧嚣彻底吓坏了笼中鸟。
它惊恐万状,在笼中疯狂扑腾尖叫,翠羽纷飞。
尖锐的鸟喙和利爪无意中勾开了笼门精巧的搭扣!
脱困的鹦鹉魂飞魄散,失控地撞向小北座下骏马的眼睛!
人立而起,长声悲嘶,猛地狂奔。
突发意外,令公子猝不及防地摔下马,沉重的身躯砸在坚硬的冻土之上。
被受惊的马蹄无情踏过……
待众人惊慌围上,贵公子已然气绝身亡。
鹦鹉亦倒在一旁。
上一世他救了我,这一世我却害死了他。
鲜衣怒马的小北,闲懒自在的小北,健康富足的小北。
如此幸福的小北,就这么被我害死了。
地面冻土被无形巨手揉成齑粉,我淹没在漫天翻涌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