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她喊了一声。声音断在中间。
她跪着,怀里抱着那个孩子。他已经不动了,眼珠停在上方,像在看一块天花板。
一个男人走过去。看了她一下,又低头看孩子。
“死了?”
没人回答他。她只是低头,用袖子擦了下男孩的嘴。然后抱紧了些。
“可以分一点吗?”
她抬起眼睛,眼圈红了,脸上什么都没写。那男人没走开,只是站着。更多的人靠了过来。
他们没有逼近,只站在那里,像等什么口令。一个两个,默默地挪动脚步。
我撞了撞栏杆。
“他们在干什么?你们……你们不管吗?我们是……”
我没说完。警卫站在外头,抽了下嘴角,好像起了风。什么也没说。
那女人把头埋低了。
她的肩抖了一下,不知道是冷还是哭。然后她的手,慢慢地,伸向男孩的后背。像是想再抱紧一点,或者……撑住他。
旁边的人还是没动。他们眼神像落在什么食谱上,没人看她的脸。
她咬住了自己的手指。手背抵着嘴唇,指尖压出白色。像是咬出了什么决定。又像是咽下一口没有名字的东西。
周围的人不再看她,只盯着男孩的鞋、衣服和膝盖。有个男人轻轻地咳了一声,像是在提醒时间。
我嘴唇微颤,不知道该喊什么。嗓子干,连空气也好像不进来了。
他们动了。一个蹲下,一个扯开了什么布。另一个把一块破棉被垫在地上。
她没有拦。
她的眼睛闭着。泪顺着脸滑下来,没有声音。像是不知道在为谁流。
血没有出来。我看着,什么都没看到。可我知道,事情正在发生。
她一边哭,一边咬着嘴唇。有时候停下来,像是在忍痛,有时候看向别处,眼里什么都没有。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
只有一瞬间。
我看不清她想说什么,也不想知道。
我坐下了。
血没有溅出来,只有脚步声和撕布的响动。像是厨房,有人在准备餐桌。
我闭上眼。有人蹲在我旁边,一边喘气,一边舔自己的手指。
我没睁开。
泪也没有掉下来。
不值得流了。
孩子只剩下骨头和一摊内脏。
人群散了,没有人说话。
有人抱着膝盖坐下,有人躺着,捂着脸。
他们沉默的哭着。
我靠着栏杆,看见自由的鸟和那些‘人’。
三天没吃东西。胃已经不叫了,像一口干井,咽口水都要等喉咙回音。
我不知道自己进来前,这里发生了多少这种事。
总之是很残酷。每次都像第一次,但没人会再喊了。
我想上厕所。
我站起来,慢着走了几步,可我的腿从来都是空的,我晃了一下。
走了两步,眼睛又黑了。
像有人从里面把灯关掉。什么也没有,只听见自己的骨头在晃。
我撑了一下,走过去。人群看着我。没有说话,也没有走近。
他们眼里有饿,也有静。像刚处理完一次吃饭,又来了第二道菜。
我知道,我要死了。可我不想被吃。我想死得安静些。
我撑着栏杆往前挪。一个潮湿的角落,像堆放旧铁桶的地方。味道不重,也没虫子。
我蹲下。
我甚至忘了我要干什么,只是我要死了。
珍惜吧,作为蛆虫活在这世界上最后的时光。
最后一次站立。
最后一次觉得风凉。
最后一次用力咬牙,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活人。
眼皮动了动。
最后一次眨眼。
我听见自己的呼吸,不急不慢,一声一声地变细。像有人慢慢关门,一寸寸地,直到没声音。
我死了。
一切突然的像是蓄谋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