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金光洒落在一片林子中,晨雾尚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松脂的清香和一些不知名花草散发出的淡淡甜味,树影被拉得细长。林间只闻微风徐徐声,安静极了。
一位白衣女子正沿路向林子走去,她腰间别着一柄剑,脚步轻盈,长发飘逸,那银色的剑鞘刻着星云图样。林子位于城外,周遭几乎没有行人。
就在进入林间那刻,她抽出寒光凌厉的剑刃握于身侧,俨然一副戒备森严之姿。进入林后她的脚步更显轻缓,似乎是怕惊动些什么。正在她不停用剑锋试探丛林,缓步前行之时,忽然四周的树丛发出尖啸,随着猛烈的抖动冲出数团黑气。黑气不断翻滚,“哗”的一瞬冲向白衣女子。
显然那位女子完全没想到会出现如此惊骇的情景,即使她早有预料和防备。看着骤然炸开在眼前的黑气,她只能以最快地速度挥剑抵挡,根本来不及去分辨其中之物。
剑刃击中内里之物,发出“铛铛”声响,剑刃的震动感传到她手臂以至全身。她深吸一口气,想稳定那加速到心跳,冷汗已从她额侧流下。看着被挡开的黑气从身侧散开,眼前之景已重新变得清晰。她有些暗暗庆幸自己剑术有成,逃过一遭。
正在她微微放松之时,耳边黑气的“嗖嗖”声以极快的速度渐远于她身后。她眼皮一跳,不对,从面前冲出的黑气如此之多,而她挡下数量寥寥,这些黑气不是冲她来的!白衣女子反应过来后立即转身往回跑去,果然,她身后的远处一片混沌。怎么回事?没等她想明白,远处传来一声惨叫。
“呼”的一下黑气四散而开,慢慢隐于林中,林子又恢复了最初的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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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层层白云,忽明忽暗地铺在从山风镇通往玄玉城的小路上。路上两个人影有说有笑,一个身着黑衣,负着简单的包袱,脚步稳健干练;一个身着紫衫,头上晃着金灿灿的步摇,一手不停玩着剑,半跳着前行。像是毫不相干,却凑巧同路的两个人。
穿黑衣的正是南江宁,正跟旁边的杨婉笙讲着一些这个朝代的新变化。余光见杨婉笙玩剑的手一路都没停过,便岔开话题问道:“你不累吗?”
杨婉笙快意地笑道:“这不是好久没练,得多熟悉熟悉。而且这把剑是真好。”
“确实,感觉都能比上岳宗主那把了。”南江宁很赞成第二句话。
“他的剑很好吗?”杨婉笙发问。
“当时,举世无双。”
杨婉笙轻轻惊叹,心中勾起一片好奇。
玄玉城内,人来人往,繁华异常。与山风小镇一对比,简直像换了个新世界。
玄玉城的布告栏上倒是张贴了好些委托,二人皆为赚钱有望而感到高兴。
两人找了家小店吃饭,席间打听了些与如今的委托相关的事。
从前的委托都比较散,也就是百姓或贴于布告栏求助或直接拜访宗门。如今分了三类,一类便是有求者贴的布告,散修可以揭下想接的委托,去找发布者;第二类是散修到一家叫常乐堂的铺子挂名,有求者进铺子择人;第三类则是有求者书信于各大门派,门派再派人前来。
三者的主要区别就是,价码一个比一个高,修行者能力一个比一个强,委托的难度也一个比一个大。
“果然,想多赚钱还是得有名头。”南江宁总结道。
“我的名头怎么样?”杨婉笙玩笑道。
南江宁无言以对,推了推餐盘道:“你就多吃点饭吧。”
之前在老铁匠那打听到,玄玉城的大商户店名叫香雅阁,主要经营各类杂货,据铁匠儿子说,它的经营买卖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比普通店面大一些东西丰富些,它的顾客基本都是些达官显贵。听起来是很有门槛的店铺,也不知怎么和那玄玉四贼联系上的。
二人又在当地打听了下这个商铺,倒是说不止是达官显贵,普通百姓也会经常光临。说是铺子卖的东西又实惠又精巧,这商户的名声在玄玉城可谓是大大的好。
二人抱着满心疑惑,来到香雅阁前。
夕阳才落,大街两侧各摊位正忙着张罗灯笼准备夜市,而香雅阁已经大门紧闭。阁楼外倒是华彩异常,灯火环绕。“竟这么早关门,难道夜里它只是作为大街上的装饰?”杨婉笙一手轻搭于下唇思索,逐环绕阁楼观察。绕行半圈,一个正在清扫台阶的仆役向她走来,打断了她的思索。
“请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仆役略显谦恭地问道。
“酉时。”杨婉笙下意识回道。
“谢谢。”仆役谢过后便转身继续低头扫尘。
杨婉笙被这突如其来又戛然而止的问询搞得一时摸不着头脑,想想又觉得应该就是个普通的问询。但这个时辰,难道不是显而易见吗,夜市才开,灯火才亮,为何会不知时辰。
杨婉笙带着一肚子疑虑转回阁楼前方。南江宁还站在原地,她没有跟着,只是在观察四周。杨婉笙将刚刚遇见之事同南江宁讲述,南江宁却说,刚才她在一侧观望,也有三两百姓在杨婉笙之前路过,仆役并没有动作,只在杨婉笙路过时上前询问。或许,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询问?
“或许吧。”杨婉笙喃喃道,“只能等明早进店中一探究竟。”
次日清晨,城西李宅。
“老爷,要不还是先把店关了吧。发生这么多事情,已经顾不过来了。溪儿已经昏迷好几天了,您就派人去宗门找找人,救救溪儿。”一位妇人带着哭腔哀求着,她衣着华贵,面色却憔悴苍白。
妇人身边的中年男子紧蹙眉头,一甩衣袖,道:“不行!且不说那些高官贵胄已经对我们有所不满了,要是关店,相当于完全得罪他们,我们还如何在城内立足!宗门,更不能去!我们的事不能让宗门知道。溪儿我自会想办法。”说完踱了两步,便甩手出了房门。
宅内厨房烟气缭绕,几个大夫满头大汗地在屋内屋外来回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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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没什么特别的。”刚从香雅阁出来的杨婉笙和南江宁讨论道。正如她们向当地人打听的那样,货品物美价廉,人人爱之,多好的店。
非要说特别的,就是百姓只能在一层逛,二层听说是招待贵客的,三四层住人,听起来也是合理的。看来如果真有事的话只有去到上三层才能探出究竟。她们倒是问过关于老板的消息和上二层的要求,答案是要么有钱,要么有权,否则见不到也上不去,然而她们都没有,所以只能另想它法。
路过布告栏,两人对视一眼,便同时上前查看。委托是有,但都是些抓小贼、找物件、修砖瓦等小事,都不需要多少能力,报酬也是零星碎散。鉴于潦倒的处境,她们还是勉为难地挑了一个找物件的活。虽然看起来也简单,但这个的报酬比其它的都高出些许。
正往委托所注的布告人的地址走,经过常乐堂,杨婉笙眼睛一亮,漫不经心地将揭下的委托贴页塞进随身布袋里,拉着南江宁往常乐堂里走:“我们在这挂个名,说不定这里能接到点高价委托呢。”
进门右转便是柜台,柜台后坐着一个目光死板面无表情的店员,正用纸笔记录着些什么。
杨婉笙上前问道:“请问如何挂名。”
店员完全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只是张嘴淡淡地问道:“侠客还是灵师?”
“剑客。”“灵师。”杨婉笙和南江宁两人同时回答,然后相互看了一眼,又转头看向店员。
“几阶剑客,几阶灵师?”
“剑客有品阶?”“四阶。”话落,杨婉笙歪头看向南江宁,用频繁的眨眼询问,眼下之意大致是:你的物灵竟然没有退阶?南江宁微微点头合眼回应。既如此,她应是有把握的。
但显然那个店员对她们两个的答案都不满意,他重重放下笔,抬头盯着她们打量:“你这剑客既无阶又无知,你这灵师……跟这傻子厮混在一起,怕不是个骗子,老实说你是不是图她钱财?”
两人被一通莫名其妙的编排说得哑口无言更摸不着头脑,这店员怕不是已经在脑子里给她们想了一大堆江湖骗子拐骗千金小姐的故事。一时间不知道到底是哪句话出了问题。
这时,内侧房间冲出来一个人,约莫是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面蓄胡须,发杂斑白,衣着华贵。他瞪大双眼略显发急地问道:“四阶灵师?真的吗?”随后跟出一位差不多年纪,身型削瘦,笑带歉意的人,应是掌柜,他道:“抱歉啊,这位是李善明李老爷,他正在找高阶的灵师相助,二位如果有符合的可以进屋详谈委托。”
“哼,四阶,也不想想那些名门大宗里都才几个四阶。她要是四阶,多少人要跪下来给她拜师让她当掌门。你们敢信,我不敢信。直接验吧,看她敢不敢。”那店员一盆冷水泼到了所有人身上。掌柜瞪了他一眼,但心里也赞同他的说法,所以并未反驳。
那位李老爷心里打鼓,却又不死心,问道:“到底几阶啊,只要高阶就行。”
南江宁眼珠环过三人,犹疑地试探道:“三阶?”只见店员依旧不屑,掌柜疑神疑鬼状,李老爷喜笑颜开,就要上来握手成交。南江宁马上接道:“二阶,是二阶。”这下低着头道店员翻起眼看向自己,掌柜脸上的疑云散开,李老爷笑容淡下,手要伸不伸地犹豫着。南江宁好像完全掌握了,豁然露出笑容,轻快地道:“其实是一阶。”
见店员抬头一副看穿真相的得意面庞,和李老爷与掌柜的打道回内屋之势,南江宁笑着看向李老爷:“看来高阶的灵师确实不多见啊,那敢不敢跟我赌,你说个数,如果我就是,那么条件我开,反之我白给你当一年的契约灵师,有求比助。”
闻言,李老爷眼咕噜一转,心想:说个高阶,如果她不是,就白得一个低阶契约灵师,如果她是,就当高价请个高阶灵师,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想到这里,李老爷微仰起头,清晰地吐字道:“四——阶——”
南江宁扬起嘴角,眼神锐利,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她抬手一震,一把黑亮的刻刀从袖中旋出,散发着金色光辉,正是四阶圣灵。
“南江宁,四阶主刺灵师,刻刀圣灵。第一个条件就是,请我必须同时请这位剑客。请问李老爷是否考虑?”
“这位剑客……”李老爷转向杨婉笙。
“杨……清洛,无阶。”
看得出来李老爷由期待转为失望,但也无奈,一手指引屋内方向:“二位请。”
柜台边的掌柜拍着店员,小声督促道:“快,挂名,挂名!”
店员手忙脚乱地翻动着纸笔,正要落笔,又停下,问道:“那押金?”
“还要什么押金,直接挂,直接挂!”